轉載:“天邊的思念”--作者:大大雪球
(2007-11-05 20:3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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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的思念--大大雪球
芒 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認識她純粹是一種偶然。那天聊天室裏的人特別多,我從“七十年代 ” 一直到 ” 三十而立”像魚一樣遊了一遍,都感到很無聊;於是,我決定在朋友的名單裏看看誰在線。那些平時都是恨不得不吃不睡的網蟲們,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一個都沒上來,我看著那些幹癟的燈和沒有表情的字符,恨不得把他們吃了。忽然,美國安娜上來了,她在我的小窗上說:
“球,我們聽歌去吧?!”
“去哪兒?”
“大舞台”
“好吧,但大舞台有一個台獨家夥,老是搗亂。”
“他要是在,我們就逃。。。哈哈哈哈,現在是共軍怕國軍嗬。”
網上這個時間一般都是在國外的中國人,要不就是自己一個辦公室,要不就是看老板不在偷偷來玩玩的,還有很大一部分是正在找工作的家夥,也有一些在家裏帶孩子,老婆、丈夫出去工作的男、女“作(坐)家”;有時,國內那些下崗的工人 和學生們也喜歡泡到很晚。果然,大舞台裏一片掌聲,一會兒是有人給這個獻花,一會兒又是誰和誰在潛水。。。。。。熱鬧,這就是網絡,這就是聊天室。美國安娜喜歡唱歌,一會兒她就打 1 要麥了,她一連唱了三首,大家也是掌聲一片,鮮花滿屏幕。一個叫點點的要麥,她也唱了幾首歌。很快聊天室裏就形成了兩個人的歌迷陣營,就是那些潛水的也都冒出來了,女歌手的背後,多半是跟著一堆像蒼蠅一樣的男人,一會兒,這兩派就各捧各的歌星,沒有一點兒立場的歌手,很快就會頭昏腦脹。他們這裏正在打得很熱鬧的時候,一個叫芒的要麥說:
“ 我可以給大家唱幾首歌嗎?”
“ 當然可以了!”
接著就是一片歡呼,歡呼過後,我聽到一個甜甜的聲音從擴音器裏傳了出來。她先唱了一首:《枕著你的名字入眠》,一縷清新淡雅的女聲在聊天大廳裏回蕩,剛剛還是沸騰的聊天室,一下子變得寧靜了許多。好像戰爭停止的空隙,一會兒人們像緩過勁來樣,又是獻花,又是掌聲的布滿了屏幕。很多人都在不停地打聽著她的名字。。。。。。於是,我也給她發去了一個加為朋友的邀請;但被她拒絕了,她說她從來不加陌生人為朋友,也許以後熟悉了大家再加為朋友罷。,幾句不淡不鹹的話就把我給打發了,有意思。就這樣,我們也算是認識了,但從來就沒有約過在一起玩;偶爾在大廳裏碰到也是禮貌地打個招呼。
夏,是我的老鄉,我們也經常在一起泡網。她是一個近呼籲單身的女人,因為她的老公正在和她打離婚。要離婚的女人心情自然煩躁,所以老是看到她在聊天室裏泡。夏的文筆很不錯,高興的時候就給大家讀上一段她寫得散文、遊記什麽的。也有一些在網上泡的閑男人網客到處追隨著她,為此,她還很是得意了一番。我也有幾個固定的網友:魚、安娜、雪兒、安兒、風雲、落葉、 92 、苯和呆。我們這些家夥一聚到一起就是唱歌打鬧,冬冬在美國,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家夥,他有兩大特點,一是唱歌是要開著視頻,二是認真地唱歌,認真地跑調。有時候跑調跑得讓你哭笑不得,為此,我們有一個規定,冬冬唱歌不得超過兩首。我們喜歡自己開一個聊天室,有的時候也跑到朋友開的聊天室裏起哄,我和這些孩子們混到一起也顯得年輕了許多,所以,有一段時間幾乎天天泡在網上,搞得老婆懷疑我是不是網戀了,弄得我也是哭笑不得。安兒好說自己是什麽老祖宗,哈哈。。。搞得一些不認識她的人經常為此吵嘴,一天,安兒又舊話重提,於是,激怒了一個家夥,於是又是一場大戰,那個家夥找來了他的同夥,這些網上的玩主都備有各種炸彈,一時間,聊天室裏炸彈橫飛,我們很快就紛紛敗下陣來。問過安兒後才知道,原來她在很早以前有一個什麽大雜院,都是一些老人在一起談天,因為安兒是個小孩子,她就老是沒大沒小地說自己是什麽老祖宗。我責怪安兒為什麽不去上學,老是泡在網上,許久,沒有聽到安兒回答,再後來,我也就是很少見到安兒了。為此,我也有一點內疚,總覺得安兒是不是生氣了呢?有一天,快嘴的臭魚告訴我們,說他看見安爾在另外一聊天室聽歌,大家都說為什麽不和我們在一起了呢?魚說他不知道,但魚無意之間告訴我們說安兒是一個患小兒麻脾的住在舊金山的小女孩兒。這樣,我才恍然大悟,想要找到安兒和她道歉,但從此以後,聊天室裏再也沒有見到她。為這件事情,我鬱悶了很久,漸漸地我不再喜歡和他們打鬧了,去聊天室也就是聽一聽他們唱歌。
加拿大的秋天和冬天的間隔很短,葉子還沒有完全發黃就已經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我整理好院子和房子裏的落葉後,就一邊上網,一邊照看著店麵。入冬之前是人們比較容易感冒的時節,這幾天,來買藥的人特別多,洋人多半喜歡買中國的中草藥來治療癌症等疑難病症,盡管沒能治好,但那也算是最後的一點希望而已;中國來買的主要就是小孩的止咳糖漿之類的藥。下午的時候,來買藥得人漸漸少了起來,我也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網絡中去了,這是一天中我最輕鬆的時刻。我挑了一個大家常去的聊天室,潛在那裏聽歌,今天的芒,一連唱了很多首歌,嗓子都有一點唱啞了,但她還是一幅不管不顧的樣子,於是,我的好奇心驅使我要搞個清楚,平時聽芒唱歌老是還沒有聽夠,她就客客氣氣地讓給別人,今天她是怎麽了呢?我試著敲她的小窗,但她的小窗是鎖死的,於是,我就在大廳裏給她發信息,終於,得到了她的回音,我問她:
球:“今天是一個什麽特別的日子嗎?”
芒:“沒有什麽,隻是喜歡唱歌而已。”
球:“可你平時不是這個樣子?”
芒:“平時的樣子我自己都不知道。”
球:“還是休息一下吧!”
芒:“這對你很重要嗎?”
球:“那倒不是,隻是。。。。。。”
芒:“我是不是有一點麥霸?還是太難聽了?”
球:“都不是,隻是感到你應該休息一會兒。”
芒:“是,是啊,我是應該休息了。”
說過這段話,芒就突然下了,看著她那盞漸漸暗去的燈,我的心好像有一點兒堵得慌。一連幾天,我都沒有再見到芒,好像我又犯了一個錯誤,但我不知道錯在哪裏?隻要有時間,我都會到一個個聊天室裏找她,有的時候也問一些熟人,但大家都沒有見到芒。。。。。。在她失蹤了大約一個月以後的某一天,魚狠狠地在敲我的小窗,這個臭魚很煩嗬,我趕忙應對完一個顧客後,就打開了小窗,看到臭魚給我的留言“芒出現了,在 < 三十而立 > 唱歌呢,快去!”《三十而立》已經人滿為患了,沒辦法,我隻好讓臭魚拉我進去,臭魚很不情願地費了很大勁才把我拉進去。一個熟悉但略帶疲憊的聲音飄進了我的耳朵裏
“ 我把我的心交給了你 / 我就是你最重的行囊 / 從此無論多少的風風雨雨 / 你都要把我好好珍藏 / 你把你的夢交給了我 / 你就是我牽掛的遠方 / 從此無論月落還是晨起 / 我日夜盼望你歸航 / 我會枕著你的名字入眠 / 把最亮的星寫在天邊 / 迷茫的遠方有多迷茫 / 讓我照亮你的方向 / 我會枕著你的名字入眠 / 把最亮的你寫在心間 / 寂寞的遠方有多淒涼 / 讓我安撫你的滄桑 / 你把你的夢交給了我 / 你就是我牽掛的遠方 / 從此無論月落還是晨起。。。。。。” 這歌聲像一縷輕柔的泉水湧入了我的心中。
一曲歌聲落下後,我敲開了她的小窗,我沒有再去問她那些天去幹什麽了等等,隻是送去了我的問候和關心,這樣,我們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朋友,我知道她住在德州,有一個聽話的兒子和頑皮的女兒,丈夫在大學做教授,她博士畢業生後找到了一個公司的工作,但第二個孩子生下後她辭去了工作,現在是專職媽媽。一來二去,她教會我很多廣東菜和煲湯的做法,也教我怎麽樣耐心教育孩子,有一段時間,妻的工作不怎麽順利,心情也不是很好,她就開導我們,還舉她丈夫的例子,我在那段逆境中得到她細心地幫助,真是受益匪淺。很快,這個冬天過去了,盎然的春色把天氣變的亮麗起來,妻在美國的大學謀到了一個教授的位置,我們全家沉浸在這種幸福的歡樂中,於是,我也把這個好消息也告訴了芒。那天,她很高興地祝福了我們,但言談之中,我感到她似乎還有什麽話要對我說,也許,我隻顧著自己高興了,在分手的時候,她說她的哥哥就要來美國看她了?
球:“為什麽?是他來出差嗎?”
芒:“不是。。。。。。”
我感到芒的口氣有一點吞吞吐吐,但我又不好進一步問她什麽,這樣是很不禮貌的。過一會兒,芒說:
芒:“球,我可能要有一段時間不能來玩了。”
球:“要去度假嗎?你說你丈夫要去歐洲,是不是你們全家都去玩呢?”
芒:“嗯。。。不是,球,是這樣,我一直都不想告訴你,但這一次也許就是生離死別了!”
球:“你說什麽?”
芒:“我知道你會驚訝,也會擔心,我就是怕你擔心我,才沒有告訴你,但我現在還是想告訴你。很小的時候,我就得了一種血液病,那個時候家裏沒有錢,我也沒有那麽嚴重,我讀書很好,媽媽爸爸都以為我能有出息,我大學畢業考托福,出國讀碩士、博士直到結婚,但這些年我的病越來越嚴重,醫生說我必須換骨髓才可能活下去,我哥哥這次就是來給我捐骨髓的。”
球:“芒,我太驚訝了,為什麽沒有早告訴我呢?”
芒:“早告訴你隻能增加你的擔心,什麽也做不了,我不喜歡別人同情我和為我擔心。”
球:“成功的把握是不是很大?”
芒:“也許,但我會盡力活下來的。”
球:“需要什麽幫助嗎?”
芒:“這裏的醫療條件很好,我要去紐約的一個醫院做手術,經濟上我們有保險,不會有什麽問題的,隻是不能和你唱歌,和你聊天了。。。。。。”
球:“這個時候你還說這個,一定要堅強啊!”
芒:“球,謝謝你,你是一個好男人,對你的兒子不要老發脾氣,小孩就是要有耐心才行。和你相處的日子非常愉快,以前,我隻是來唱歌大發那些難挨的日子,上次離開你就是去檢查血液,做一些必要的處理,現在一切都好了。”
球:“芒,別說得像生死別離一樣,上帝給了我們相識的機會,上帝還會讓我們這種友情走下去的,堅強一點。”
芒:“球,謝謝你!我丈夫也這麽說,他說你是一個難得的好人。要是以後有機會,我們兩家人聚到一起玩一次好嗎?我會努力爭取這個機會的。”
球:“芒,我下鄉的時候很艱難,我不知道在那個地方我能活多久,但我還是堅信我能夠活下來。”
芒:“還是謝謝你,球!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誰都免不了會有那一天。我想得開,孩子也都大一點了,他爸爸就是沒有了我,在美國大學教授帶孩子也沒有問題。我這些年陪他風風雨雨也闖過來了,最難的就是我們讀書的那些日子,晚上我還要去打工到很晚,但我們還是有了今天,球,相信我,你也會很美好的!”
球:“芒,謝謝你給我的鼓勵和幫助。我也感謝上帝給我的這份禮物,我會好好珍藏的,芒唱一首歌好嗎?就唱那首《枕著你的名字入睡》”。
我們回到了大廳,芒打 1 ,要麥,於是,我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我把我的夢交給了你,你就是我牽掛的遠方。。。。。。”芒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得到過她的消息,一年多來,我一直去那個網站尋找,打開留言都是一些不再相幹的朋友,隻是沒有了芒,沒有了芒的日子一切都變得空空的。我不知道她現在睡在哪裏,打開我們過去的聊天紀錄,一遍遍讀著那些逝去了的記憶,感覺是退去了的潮水,一點點斑駁了走過的腳印,於是,悵然是浮在水麵的帆,搖搖晃晃地尋找著遠方的岸。芒,如果我的祝福能夠使你平安,我願每天為你祈禱;如果我的思念能夠讓你睜開雙眼,我願每一個夜晚的夢裏,都回蕩著你的歌聲。。。永遠的懷念。
10.18.2006 嘉真於美國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