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媽媽

 

 

那天，給愛兒讀從圖書館借來的中文書《奶奶來了》。

這是一個非常平常的故事。講的是奶奶從鄉下搬來跟兒子一家一同居住。奶奶漸老癡呆，給生活添加了很多的麻煩。小女孩不懂事，總是頗多抱怨，不理解為什麽爸爸要照顧奶奶。她的爸爸隻有一句話，“她是我的媽媽。”

讀著讀著，毫無防備的思緒就被那個似曾相識的故事擊中，忽然就悲從中來，眼淚不能遏止地流。

愛兒發覺時，我已經不能言語。

“媽媽，你怎麽哭了？”愛兒的小手幫我擦臉上的淚，卻越擦越多。

我不喜歡在孩子們麵前哭，我要怎麽告訴愛兒，媽媽在那一刻，是那麽想念一個永遠也不能夠再碰觸到的人。

是的，那一刻，我想起父親。

想起那些流年中的往事，我竟那麽不能自持。

當年的父親，也像那個故事裏的爸爸一樣，無論心中究竟還剩下多少對自己母親的愛，但是，祖母是父親的媽媽，父親，隻是在做一個兒子該做的本分。

那時的父親，也曾經那樣堅定地為自己的行為辯護：“她是我的媽媽。”

可是這樣簡單的道理，母親卻不懂得，連帶著，我和哥哥也不懂得。

原因隻有一個，祖母沒有帶大我們，所以，不親也是正常。何況，還有母親跟父親日日為此的爭吵。對父親的微詞，我雖不曾表露過，卻都已在那時的神情裏說個清清楚楚。

那些年月的父親，是怎樣辛苦地掙紮在母親和祖母之間，既要容忍母親的不間斷地歇裏斯底的發作，還要照顧已經神誌恍惚的祖母。更不要說人到中年的種種疲累。

我幾乎可以想象，當年的父親是怎樣抱持著一顆倦怠落寞的心，孤單地承受命運的負重。而我，卻不曾懂得為父親分擔過任何。如今想來，怎不讓我心痛淚下。

我們都在指責父親對母親的薄情，卻一直忽略了，母親對父親的寡義。

忠孝兩字，該是一個男人安身立世的根本。而單純的孝，奉養老人，本應無賢愚之分。母親卻連這個最基本的男人的體麵，都給父親剝奪了。再想要父親的專愛，總是會有幾分牽強。人心的漸行漸遠，也是情理之中的了吧。

母親並不是愚笨的女人，不過卻也沒有聰明到不與親情之愛相爭。血液的牽連無人能夠淡然割舍，何況是自己的生身母親？父親一直忍受母親的抱怨，不肯放棄對祖母的義務，無論如何都算是一個真男人了。

母親不懂，或者懂了，因為種種緣由，總是要有意無意地與之作對，總想在父親心中，與祖母分個高低上下。較量的結果，輸的，總是吝嗇的人，卻也沒有贏家。

如今漸漸老去的母親，思及往事，心裏也許也會有幾分悔意吧。可惜，都已太遲。

我不知道現在還會有多少家庭因為老人而鬧得家不成家。隻想說，愛一個男人，就要愛他的家人，特別是他的母親。即便不能深愛，至少可以大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其實並不是很難做到。人同此心，情同此理。

除非已經想從婚姻裏抽身，否則，女人，你一定要善待自己丈夫的母親，至少，也應當不阻撓丈夫善待他自己的母親。

我向來不讚同在家裏講理，算我不善爭辯吧。我一直認為，若是一定要斤斤計較，愛總是會被算計得越來越少。

我始終相信，愛人的人，總會被愛。

而我們的家庭，甚至整個社會，若要和諧相處，需要的是付出，而不是清算。

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老去。

想想那時，你或許已經老邁得不能挪動腳步，或許不能自理自己的生活，甚至連記憶都喪失，那個時候，你會對自己的兒女有怎樣的期許呢？

這樣想，便會釋然了吧。

“她是我的媽媽。”當在一個家庭裏，無論男人女人，若是他（她）對你說這樣的一句話，那麽，盡量地學會妥協吧。這樣的妥協不會輸，隻會讓你把他（她）的愛贏回來。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高低不同。隻有這一句話，“她是我的媽媽”，是作為人的底線，不要試圖挑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