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八音盒

 

 

 

時光的八音盒

 

 

不曾想過，畢業十五年之後，會在異國他鄉見到F。

當F跟我說，他要來加拿大進修，希望跟我見一麵時，我雖然熱情地應承著，心裏卻並沒有抱希望會真的見到他。

本來，老公以前有好幾個朋友，甚至我自己的表哥說要來，結果最後都是空歡喜一場。所以，實在怨不得我內心的冷淡。

 

接到F的電話，說他已經在多倫多，想跟我見麵時，我還在外麵shopping。他把我給他的家裏的兩部座機都打過了，也留言了，最後還是又打到我的手機上。F說，他等不及想見我。

現在可以過來嗎？F問。

不能不被他的熱情感染。我其實一直都是好熱鬧的，雖然也會在鬧極的時候，又一個人靜悄悄地做到角落裏。

來加拿大這些年，生活裏已經沒有什麽可以讓我覺得驚喜。或者，是我不得不麵對著平淡的生活沉靜下來。我已不能夠像當初那樣，如鮮活的魚，蹦跳著接受每一份微小的喜悅。大概，這就是蒼老的開始吧。

 

我說，好，你等我。我會盡快去。我的聲音是熱切的，內心是波瀾起伏著的。

我已經忘記了自己的過去。而F，將逼迫我去麵對，那些我已經遺失在歲月裏的往昔。怎不叫我興奮又傷感。

 

十五年，一段長久的空白。

跟F，在學校的時候，因為我是團支書，不得不跟他聊天談心。隻記得他的英語口語很好，其他印象淡淡。還有就是像他在我的畢業留言冊上寫的那樣，班上38個人，每次考試，我們兩個的位置都沒有改變過，第一和倒數第一。想想那個時候，那群年輕的孩子也曾經為了一點分數彼此明爭暗鬥。其實多年之後，那些，早如雲煙散了。就像我，也不過是一名家庭主婦，就像F，卻是如今的副教授。

人生都是戲。隻不過，有演員的優劣之分，而已。

 

畢業之後，和F就再無任何聯係。直到一個月前突然收到他的郵件，告知要來加。F說，他在班級校友錄上看到我的照片了，一點都沒有變化。而他瘦了很多。當年他是一個白白胖胖的男生。

我說，給我照片看吧。先睹為快。我好奇，瘦掉了二十斤的他會變成什麽樣子，猶如想看看，同樣比那時瘦掉了十幾斤的自己，在別人的眼裏會是什麽樣的情形。

F說，我們把一切感慨都到見麵吧。那時，會一下子感受到十五年的光陰都改變了什麽，留下了什麽。

我看著他的這幾行字心酸地笑。依然浪漫的心情。大概也隻有高校老師會輕鬆擁有。

我已經看到了清晰地改變。

 

遠遠地，在F指定的地鐵口，老公問我，那個男子是他嗎？

我沒有戴眼鏡。看不清。不過，隻是他掉轉頭的那一霎那，我能看到他麵目模糊的神情，卻已經很確定，就是他。

因為downtown不好停車，老公讓我先下車，去跟他接上頭。

一步步朝他走過的時候，不知為什麽，有一種像很多年前，我走在校園裏時，那種飛揚的感覺。相逢故人，也許，很容易回到年輕時的心情吧。

 

F確實瘦了很多，也黑了。記憶裏那個人參娃娃似的男生變成了一個成熟沉穩的中年男子。

近了一些的時候，我明顯能看到F臉上的笑容，竟還是當年一樣的沒有心機般的清澈。

我問他，你認出我來了？我一直以為，跟大學時比，我唯一沒有變的就是一頭洋洋灑灑的過腰長發了。

當然。F很篤定的樣子。一眼就看出來了。不過，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不知道為什麽，那時那景，就讓我想到那首詩：十年一覺揚州夢，重見雲英掌上輕。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其實哪兒哪兒都不搭，不過，就是沒來由的，這首詩在心頭輕輕回蕩。我的眼睛開始發酸。

 

接下來，跟F一直在聊，不停地聊。往事就像一本厚厚的相冊，被我端在手裏，一頁一頁地翻開。

細細地，有一些叮咚的聲音在我心頭想起。我想，我輕輕地打開了一個時光的八音盒，那是一支久遠清揚而憂傷的曲子，也許，我該把那些跳入我心中的樂符，一點一滴地記下來，趁著此時，我突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