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開始,我就在外婆家長大。我外婆家座落在江南西施故裏的一個小鎮,緊挨著火車站。我記憶中,外婆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親人。小時候我最喜歡等待的是每三天一次外婆的趕集。每次當老外婆邁著小腳,步履維艱地一搖一晃出門去趕集時,我就開始計算著她回家的時間。當我憑感覺她快要回來時,我就會一次又一次地跑到外婆家房子靠北邊的大路傍去等待,兩隻小手扶著牆角,斜著身子,睜著一雙小眼睛不時地注視著集鎮的方向。那是一條唯一通向集鎮的沙石大路就緊靠著外婆家北麵的牆腳伸向鎮上,那是外婆回家的必由之路。
那時候外婆家很窮,家裏三間小平房住著太婆,外公,外婆,舅舅,舅媽以及表兄,表妹和我共十二個人。外婆是當家的,每天從早忙到晚,一大家子的吃,喝都由外婆一手按排。說是當家的,其實是把家裏最難堪的事交給她來做。那時候的外婆在我幼小的心目中簡直就是餐飲魔術師,頭天還說第二天得餓肚子了,但第二天保證能準時開飯。我們隻要等著吃就行,根本不用擔心。不管是吃什麽,喝的稀飯或許隻有數得清的幾粒大米,但在那個年代誰要有本事讓一家大小能撐飽肚子,誰就是家裏的撐櫃,當家的。
窮人家的孩子從小就學會了等待,因為他們從小就不知道嬌生慣養,隨心所欲。吃的,用的,穿的生活的各個方麵都要等待,甚至連接受起碼的初級教育都需要等待。他們等待著大人的按排,等待著上天的恩澤。他們沒有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利,他們隻有等待。
每次當我從牆角下等到我外婆出現在我的視野裏時,我都會歡呼著,雀躍著迎上前去,好象一隻歡樂的小鳥,撲騰著翅膀去迎接叼食歸來的母燕。幾十年過去了,每當回憶起當時的情景,現在的我都常常會因此而感到激動不已。雖然每次外婆的賞品不多,一顆紙包糖,一小節甘蔗或者一個小柿子等等,價值一般是一至二分錢的東西,卻讓我幼小的心靈有著一種無與倫比的等待滿足感。有時候我會把一顆糖分幾次來品嚐它的甜蜜;有時候會豪餐一頓,把一顆糖在瞬間嚼得粉碎,滿嘴甜蜜,好象整個人都浸到了蜜糖缸裏似的,讓人痛快;也曾有一次我舍不得吃掉它,用牛皮紙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好,墊在枕頭底下,幻想著要把它送給一個我認為最可愛的灰姑娘。結果,自己滿意的灰姑娘沒找著,時間一長,紙包糖溶化了,讓我傷心了好幾天。
人就是在漫長的等待中慢慢地長大起來的,但我認為童年的等待是最讓我值得回憶和甜美的:天真,滿足,開心,無憂無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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