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婆婆2001年七月心髒病突發去世.老公自幼喪父,婆婆獨自撫養兒子,很是不易.下麵是老公為紀念母親寫的.曾發表在我們當地的中文報刊上.
我的父親母親
也許世間沒有完美的婚姻和愛情,但人們卻無法拒絕在那不期而遇的交會中心靈永遠的廝守和承諾.
1959年4月的一天早上,位於鄂北黃石的湖北鋼廠來了一批從北京來實習的女大學生,也許是她們是新中國成立後第一批共和國培養的出來冶金戰線的大學生的緣故吧,她們的到來在這個當時還是名不經傳的鋼廠引起了哄動,當時正值農曆的陽春,那座被嬌嫩的海棠和濃鬱的迎春掩映下的俄式建築------女大學生們住的鋼廠招待所頓時成為人們注目的焦點.
鋼鐵廠在當時還是男人的世界,而這些來自北京的女大學生們無疑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在小買部,水房,食堂,宿舍,工人俱樂部,工廠的林蔭道上經常回蕩著她們清越的歌聲和飄動著她們倩麗的身影,也許這裏的男性絕大多數都是南方人的緣故吧,生性靦腆的個性使他們隻能好奇地遠遠地打量著她們這些仿佛從天階上飄落的天使,在這些人當中有一個操著濃重的江浙口音麵目清秀的複員轉業軍人,他就是在湖北鋼廠當實驗員的我的父親沈仁中,他來自太湖之濱惠山腳下的江南水鄉----無錫,18歲報名參軍,因勤奮好學,努力鑽研,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部隊的一位地勤師,在部隊中多次立功受獎,不滿20歲就成為當時部隊中最年輕的黨員,複員後被分到黃石的湖北鋼廠.而在那些女大學生中有一個身穿蝶結連衣裙,梳著兩道濃黑發辨的最漂亮的女生,她就是即將在北京鋼鐵學院金屬材料和熱處理專業畢業的59界大學生我的母親王海齡.在那片”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鄂北廣袤的江漢平原上,在哪個姹紫繽紛的江南陽春的三月.青春的激情和夢想在一次不期而遇中迸發出奪目的愛情火花.那是一個細雨輕綿的早晨,剛剛梳洗完畢一頭蓬鬆秀發的母親出現在父親工作的鋼廠化學實驗室,她是作為這群女大學生的實習負責人到這裏來聯係實習計劃事宜,據母親說父親給她的第一印象是沉默,.內向,但卻認真的近乎於執著.父親從抽屜中拿出紙和筆,很認真在白紙上打好格子,一聲不響寫了一份很詳盡的實習安排計劃和相關注意事項.窗外輕盈的雨滴敲打著泡桐樹寬大的枝葉伴隨著父親筆尖刷刷的聲響.雨後落紅的繽紛滋潤著江南殷實的土壤也滋潤著父親和母親那兩顆被愛情充盈的心田.
也許不是那一次偶然的機會,可能父親和母親在他們分手的那一刻也不會道出彼此心中的秘密.母親和她的同學們實習就要結束了,她們很快就會回到遙遠的北方,投入到緊張的畢業設計中.可就在那段時間,母親突然病倒了,當時黃石的醫療條件比較簡陋,母親被送到湖北的省會武漢就醫.看著同學都陸續回到學校,第一次遠離父母的母親躺在病房裏孤獨而又失落.
依然是一個細雨輕綿的早晨,趕了一天長途車父親提者滿滿的水果和食品出現在母親的病床前,沒有刻意的纏綿和嬌飾的撫慰,寡言的父親默默地掏出那把軍用折疊刀把一個個削好的水果放到一個事先洗好的果盤裏,最後一盆空翠的海棠放在母親的病床前,那枝脈清晰,鮮潤欲滴的花葉還擎著剛剛被淋過的雨水.母親的默默地望著父親被雨水淋濕的頭發和褲管上長途跋涉的泥濘,窗外雨後含黛的遠山和庭院裏蔥蘢的樹冠在母親的眼中模糊了.從那天起,父親每周都利用僅一天的公休日趕到武漢來看望母親然後又趕夜班的最後一班車回黃石上班,有一天父親對他一起複員到鋼廠的戰友說他愛上那位從北京來實習的女大學生,可他的戰友勸他說這太不現實了,人家來自首都北京大學生,而我們隻是一個偏僻的小城市裏的技術工人,人家能看上我們嗎.是啊,不僅僅是這些,母親還出生知識分子家庭,而五個兄弟姐妹都是大學生,而父親隻是一個無錫鄉下的農民的兒子.生性要強的父親當時做出一個旁人看來近乎瘋狂的決定-----考大學,不是中專,大專而是大學本科,而且一定要和當時北京八大院校之一北京鋼鐵學院齊名的國家重點大學.可當時父親的文化基礎隻不過是在無錫鄉下的幾年私塾和在部隊補習的一點文化知識,加起來充其量不過是不到初中的文化水平,而且父親當時已年界三十歲了,可是父親對他的這個決定義無返顧,他拿出他的複員轉業費和這幾年工作的全部積蓄買了初中,高中的全部教材並請了一位大學畢業生作為輔導老師.
這年的秋天,母親畢業後被分到位於武昌洪山的冶金學校教書,父親依然每個周末趕到武漢來看望母親,不過他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母親,他想給她一個驚喜.
第二年的夏天,父親以優異的成績考上的武漢大學化學係本科,並且因其品學兼優被選為係學生會支部書記,在這座至今依然是華夏版圖上最美麗的校園,父親和母親品嚐著他們苦澀的奮鬥中結下的甜美的愛情的果實,珞珈山蔥鬱的林海,櫻園繽紛的花叢,夾道的法國梧桐樹下,水光瀲灩的東胡之濱都留下他們青春的足跡和愛情的見證.
1961年的8月1日,父親和母親在天津外祖父家舉辦了一個簡樸的婚禮,之後母親隨父親一起回到父親的家鄉無錫.父母的到來打破這座太湖之濱的小村的沉寂,幾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來看看他們的農村娃娶回來的村上第一個大城市女子,他們叫著父親的小名說,你分明是把大上海的演員娶回了家中的嗎.現我每次回到無錫家中依然可以看到身穿高領毛衣,淺藍色針織外套,係著長圍脖的母親站在穿著厚實的棉褲,棉襖的姑姑和叔叔們中間的照片,而站在母親身邊的父親臉上洋溢著難以抑製的自豪.
太湖的湖水以包孕吳越的渾厚的氣勢迎接他們遠道歸來的兒女,惠山腳下的二泉在的清澈的月光下傾訴著古老的浪漫和傳說,也許世間沒有完美的婚姻和愛情,但人們卻無法拒絕在那不期而遇的交會中心靈永遠廝守和承諾.
在他們結婚的6年後,他們愛情的結晶-----我在天津天河醫院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