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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死如歸
今年感恩節驅車4 個小時去公婆家過節。婆婆和她的親妹妹Mary 就住在同一個社區裏。她們二家每年輪流做感恩節晚餐。今年本是在婆婆家。可因為Mary 的丈夫Paul 得了腦癌，已經擴散到肺，骨，甚至眼睛都瞎了一隻，所剩時日不多，所以今年大家還是都去Mary 家。
我有二年沒看到 Paul 了。 Paul 一生服役海軍，官至某部司令。他身材魁梧，聲音洪亮。每次看到我，總是微笑著過來給我一個大大的hug ，隔著他那高聳的肚子，我得傾斜上身約15 度才能夠得著他，回回都能感受到他強悍的臂力。他談吐幽默，見多識廣，和做律師的公公有爭論不完的問題。
Paul 還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並是教會裏一位頗有聲名的領導，而且還見過Pope 。他與Mary 的相識相愛頗具戲劇性：當年 paul 和一位同事駕車在Mary 家門口不遠處拋了錨， Paul 去Mary 家敲門問是否能借個電話打給拖車公司，開門的Mary 被門口這個器宇軒昂的年輕軍官震住了, Paul 卻被門裏那個羞澀甜美的姑娘電了。。。但那隻是後來各自坦白的心理活動，當時他們也隻是做了遞電話，還電話的動作，說了謝謝，不用謝的話而已。
不久, Mary 那位也在海軍裏當官的父親，有一天在Party 上把下屬Paul 介紹給自己的女兒時，雙方都有一種大吃一驚的激動，這如果還不叫緣分的話，那還叫什麽？他們很快就在Paul 的天主教堂裏對著上帝和眾人大聲地說“ I do ” 了。
Paul 和Marry 有二男一女三個孩子，女孩雪莉是Paul 的掌上明珠，雪莉和Bill 同歲，兩人同班同學一路從小學同到高中，後來雪莉嫁了一個差點被小布總統任命為衛生部部長的出色醫生，讓驕傲又愛侃的Paul 著實津津樂道了好長一段時間。
聽婆婆說,Paul 已經知道自己的時限，今年的感恩節毫無疑問將是他的最後一個，他上個月已如願和Mary度過了他們的50年金婚日，他對大家講現在他最大的願望是上帝能讓他過完聖誕節，那他就去而無憾了。
帶著無比同情憂鬱的心情，我踏進Paul 家。 Paul 的三個孩子和孩子們的配偶們都在，當然也包括那個
未竟的“衛生部長”女婿。大家寒暄完後，我走進 famil room ，看到陷在沙發裏看電視的Paul ，我無法相信眼前那個人就是Paul ，我根本無法把沙發裏那個隻有一隻眼，骨瘦如柴的人和我印象裏那個碩大壯實，二眼炯炯有神的Paul 連在一起！那個龐然大“肚”竟也不翼而飛！
趨身過去問好, Paul 握住了我的手，依然那麽有力，那麽溫暖。渾厚的嗓音沒有了，但神情依然雀躍，說好久不見了，一切可好？pizza 店的經曆有趣吧？
一路上懷著的憐憫心緒在刹那間被Paul 一握而散，除了外貌有巨大變化外, Paul 的內心一點也沒變，他沒有把自己當將死的人，他很平靜地和我聊著家常，聊他的病，他即將要去的那個地方。。。講到那個地方，那個天堂，語氣之間，似乎還有一種期盼，一點小激動。。。
有信仰的人，是不是都不怕死呀？是不是都覺得他們將要去一個更好的地方，過一種更好的生活而視死如歸？
我的3個孩子和Paul 的6 個孫子在後院草地上嬉鬧，Paul 聞聲興起，扶著walker ，箭步如飛地走到外麵 deck 上，麵帶微笑望著。。。如果不是婆婆告訴我 Paul is dying ，誰能相信那是一個隨時都能去的人？
感恩晚餐開始，Paul坐在首席，說感恩之詞，大家手拉手，靜靜地聽男主人最後一次的感言，這是一個二家成員來的最齊全的一次感恩節，雪莉舉著攝像機，默默地把父親的最後一個感恩節，最後一次發言永久保存。婆婆在邊上抹淚。。。
Paul麵帶微笑，平靜講完所有該感謝的，末了，不忘幽默地加了一句：感恩在座的所有男人都employed！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個dying 的人有如此好的精神狀態和心情，是因為Paul 的內心原本強大，還是因為他有上帝？
我是不是也得去信上帝，就為了到時也能視死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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