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宋司令（36）

大躍進時代另一個表明中國提前進入按需分配共產主義階段的主要特征是：大鍋飯景象。

民以吃為天，隻要人人有飯吃，吃飽飯，共產主義就達標一大半，再加上國家有大量的鋼鐵在那堆著，這社會主義就一步跨進了共產主義！

所以，全國上下掀起了一股砸掉自家鍋台，全部到集體食堂吃“大鍋飯”熱潮。尤其在農村各人民公社，更是當作一項政治任務來抓。有些農民的覺悟沒有城裏人高，他們一直弄不明白，為什麽不能各自在家裏吃自在飯，而非要一鍋蜂地跑到大隊食堂去搶飯吃呢？

這樣的大隊屬於落後大隊，縣領導從各個單位調人組成工作組深入農村開展工作。維正和另外一名同事，跟著以當地公社幹部擔任組長的三人小組到南高大隊下鄉。

行前，公社幹部李組長對維正他們說，今天我們要去的是一個很落後的大隊，不僅社員對砸爛自家鍋灶，集中在一起辦食堂吃大鍋飯想不通，不擁護，連大隊幹部的態度也非常消極，對公社的指示一直拖延，遲遲不把集體食堂辦起來，這個隊是拖我們公社後腿的落後隊，今天我們下去，隻要把大隊幹部思想做通就行，他們思想通了，社員群眾就好辦，公社給我們的期限是 10 天， 10 天之內必須把食堂辦起來。。。。

南高大隊地處風景秀麗的湄洲灣西南角，村裏人一半以出海捕魚為生，一半人以種地為計，是一個能吃飽飯的小康村。

李組長把大隊幹部全叫來，板著麵孔對他們說：“全公社百分九十五的大隊都辦起了集體食堂，就剩你們這幾個落後隊遲遲不辦，到底為什麽？”

大隊長是土改時期的老幹部，他望了望默不做聲的同伴們，開口說，是好事為什麽不辦？實在是社員們看到附近幾個大隊辦起來後出了不少問題，大家怕了才不想辦。

隊長接著說明：第一，如果各家各戶砸灶不開膳，那家裏有老人病人不能到食堂吃，或搶不到飯菜吃怎麽辦？尤其是那些勞力都出海捕魚，家裏隻剩老人小孩的戶。

第二，各家各戶人口不一，多的有十幾口，少的隻有一個人，那麽大家不計數一起去吃大鍋飯，人少的感到自己吃虧不公平。第三，到食堂去吃飯先後不齊，早到的人放開肚皮大飽一頓，後到的人撈不到一碗餓肚皮。

第四，也是最主要的，整個村的人因此天天在食堂裏爭吵不休，你吃到了肉，我連湯都沒有喝飽；你吃的快，幾分鍾就可以來回跑好幾趟，不停地吃，我吃得慢，我這邊一碗還沒吃完，那邊鍋裏就已經空了。。。等等許多非常現實的問題，讓大家鬧不團結，好好的鄉裏關係都搞壞了。。。。。。

其他幾個大隊幹部聽隊長講完，也補充了許多辦集體食堂的壞處和社員不願辦的理由。

李組長聽了很不耐煩，他發火：“算了！不要說了，反正想通了要辦，想不通也要辦！限 10 天內一定得給我辦起來，這是上級下達的死命令，你們幾個不幹就撤掉讓願意辦的人來！”

看到頂頭上級發火，大隊長無可奈何地說：“那你們去對社員們講吧，我們沒意見”。說完，他對副隊長說：你去通知全村人明天上午在大隊部穀場上聽公社領導李組長講話。

第二天在大會上，李組長先是大講辦集體食堂的好處和重大的政治意義，然後話鋒一轉，以不容爭議的命令語氣說，不管怎麽說，在 10 天之內你們大隊食堂一定要辦起來，否則，把全大隊社員口糧全部上繳公社！

這一招狠啊，社員們頓時炸了鍋，大喊大叫，亂成一團，有喊叫：“口糧上繳我們喝西北風啊，公社講不講理？！”，有大罵：“你們這是強迫命令違法亂紀，共產黨的信譽都給你們破壞了。。。”。

李組長一看勢頭不對，趕緊威脅：“誰要帶頭鬧事，誰就是公然反對毛主席革命路線，反對共產黨，就把他抓起來！”

農民們目前還不知道辦集體大食堂的好處，但老早就知道反對毛主席革命路線，反對共產黨會有什麽樣的結果，吵雜聲就像一盆燒得正旺的火被淋了一瓢冷水似，哧一聲，頓時沒了火勢，大家嚷嚷地一哄而散。

大鍋飯食堂在工作組的脅迫下，在規定的 10 天內辦了起來。工作組凱旋而歸。維正在和李組長打道回府的路上，鬥膽悄悄地問，老李，我們這樣做，豈不是強迫命令違反政策？

有什麽辦法呢？老李搖了搖頭，反正是上頭叫這樣做的，每個公社都在競賽，我們隻能這樣來完成任務。

“看他們那麽不情願，敷衍了事的態度，我們走後他們可能會散夥。。。”，維正有點擔心地提醒李組長。

那就不管我們的事了，小宋，李組長很快地說著，我們的任務是讓落後的大隊辦起集體食堂，他們辦起來了，我們工作組的工作就完成了，至於我們走後他們幹什麽，那是另一個工作組的事，於你我都無關，明白嗎？

維正似懂非懂，接下來的日子裏，跟著李組長又轉了幾個落後村，用同樣的方法，快刀斬亂麻地把“大鍋飯”集體食堂全辦了起來，一個月不到，全公社實現了滿堂紅。公社領導率著眾人喜滋滋地到縣裏參加表彰大會，整個單位隻剩通訊員小牧和維正。

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維正在公社的那間集體宿舍裏打著棉被，收拾著日用品，離開含江快一個月了，維正心裏非常想念美霞和剛出生5個月的女兒素琴，今天終於可以回家了！，他嘴角透著笑意，正想象著再過幾個鍾頭自己突然出現在含江家門口時，美霞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公社通訊員小牧衝進來，對著維正急急喊道：“小宋，快回家，你家出事了，你女兒不行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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