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48)
2009 (88)
2011 (65)
2021 (68)
2022 (46)
2023 (76)
維玉和婆婆回去了。維正站在門口一直望不到他們為止才進屋。心想明年小學畢業上初中,自己也11歲了,一定有辦法去鎮前鄉下看望姐姐的。
轉眼又到年關。全城小學進行了升中學的統考。成績公布出來,維正的名次在第二名,被縣一中錄取。他拿到通知單,高興得連走路都利索了許多,一路小跑著回家,竟忘了自己那二條腿是不一致的,稍短的那條居然能很及時地跟上那條正常的,歡快地蹦跳著前進。
“大伯,我考上一中了。。。。。。”維正跑到店門口,激動地衝正在店裏忙活的大伯大聲叫著。大伯接過維正手中的通知,看著看著,微笑的表情逐漸化成嚴肅的神情,維正不知道哪裏錯了,以為大伯眼花,看不清,他湊上去,指著‘一中’那二個字給大伯看,說,我考上全縣最好的學校啊,大伯。。。。
大伯拍了拍維正的肩頭,說,很好,你真是好學生啊!等等你母親回來,你拿給她看,她一定很為你高興的。說完,大伯把通知還給維正,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維正不解地接過通知,從頭到尾又逐字看了一篇,他的目光停留在最後一行:“學費:一擔穀子”。他的心沉了一下,剛才隻顧著看上麵那些個黑黑的自己的大名被一中錄取的大字,沒有注意下麵這些附帶說明。一擔穀子?一擔穀子值多少錢?母親有一擔穀子給自己交學費嗎?大伯會不會再幫忙?如果沒有一擔穀子,怎麽辦啊?是不是就不能上學了?不行,我得馬上找母親去,得馬上知道我們有沒有一擔穀子,我得找母親去。。。。。。
剛才的歡喜即刻被‘一擔穀子’淹沒了。維正急急跑出家門。他不知道母親今天在哪裏打短工。他隻能滿城找,凡是他能想到的地方,維正都去了,仍然沒有見到母親。天漸漸黑了,他拖著疲憊的雙腿,一拐一拐地回到家中。
母親也剛剛到家,看到兒子左腿明顯比右腿短地擺進來,知道他肯定是因為什麽不高興了。正想問,維正搶先問,媽,我們有沒有一擔穀?
黃金治愣了一下,說,什麽一擔穀?
維正又興奮起來,說,媽,我考上一中了,我的成績是全縣第二名,你看,這是通知書。。。
黃金治一喜,說,真的?那你告訴大伯了嗎?你趕緊去你爸的靈位前給他燒一支香,告訴他一聲。。。。。。
媽,我們有一擔穀子嗎?上中學的學費是一年一擔穀子。維正去點香前緊追著母親問了一句。
什麽?一擔穀子?黃金治的臉陰了下來。她望向屋裏掛在牆上的丈夫遺像,心在痛。
黃金治知道這一擔穀子自己是怎麽也拿不出來的,大伯那邊,大嫂已經講得很明白了,隻負責維正到小學畢業,說,維正隻要學會認字就可以了,不要學太多,步父親永聰的後塵。再說,她自己有4個兒子,二個女兒要培養,光靠大伯做印刷,哪夠啊。。。。
二姑要是還在世的話,或許還可以去含江找二姑借濟這一擔穀子。可二姑去世一年多了。二姑父曆來遊手好閑,二姑在時,嫖賭飲已樣樣沾邊,二姑一去,他更是無所顧忌地花天酒地,很快就把二姑生前經營的米店賠得一幹二淨,不僅店門倒閉,而且還欠了一屁股的債,近來又病魔纏身,怕也沒多少時日了。聽說連真梅都停學了。
昏暗的煤油燈光在小屋裏疲軟地散發著一圈黃黃的光線,維正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小床上,他望著母親,母親也看著他,眼神是愧疚的,更多是悲傷,她不敢抬頭朝牆上看,因為那裏有一雙炯炯的眼睛在注視著她,她沒有眼淚,但她的心在流淚。
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嗎?媽?我想讀書啊,媽!你想想辦法啊。。。一擔穀子,隻要一擔穀子我就可以讀書了,媽。。。。。。淚水象斷了線的珠子似,一粒一粒地順著維正的臉頰滾下來,黃金治從床那邊伸出手,一把將兒子攬進懷裏,哽咽著說,兒啊,不是媽不想讓你繼續讀書,實在是沒有辦法啊,我們一日三餐都不一定有米下鍋,到哪裏去弄那一擔穀子啊?媽對不起你了,你過了年,還是到二叔的裁縫店裏去當學徒吧?忘了讀書的事吧,嗯?
不!!我不學裁縫,我要讀書,媽,我不去二叔的店,我要去學校。。。我要去學校。。。
11歲孩子稚嫩的哭喊聲在寂靜的夜裏,在那間沒有窗戶的小屋裏,在昏暗的煤油燈光裏,在永聰那雙怒視的目光裏,淒切地回蕩著。。。。。
我爺爺宋永聰(攝於被槍決前一年31歲時)
(待續)
文:土筍凍 相片:土筍凍 版權所有( Copyright ),未經許可,請勿轉用及借鑒.
祝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