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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難料,維正走‘南洋’剛回來沒多久,含江就送來消息,說二姑突然得了一種怪病,全身奇癢,高燒不退,怕是時日不多了。
過了幾天,再送回城裏的消息,就是二姑下葬的日期。維正站在天井裏,仰頭望著井口大的一片天,天下麵飄著一塊烏雲,象一個布滿灰垢的鐵鍋底,要掉不掉地懸在那。維正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隻覺得胸口那裏有點悶,有點生疼。他很想晚上趁母親睡著了以後,偷偷步行去含江,也許可以再看二姑一眼,起碼可以看看真梅,她一定哭壞了。
可維正心裏明白,他不可能那麽做,因為來回40多華裏路,天亮以前是肯定趕不回來的。那明天就上不了學了,上學是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一件事,好幾次,他病得四肢無力,昏昏沉沉,他都堅持著去上學。第二,母親要是發現自己突然不在了,深更半夜的,母親一定會擔心死了,自己答應過維玉姐姐,不讓母親生氣和傷心的。。。
可二姑,自己最親的二姑,就這麽走了,再也見不著了,以後再也沒有那歡天喜的走‘走南洋’的日子,再也沒有和真梅手拉手一起去看戲的日子,再也沒有和堂哥堂弟們在含江小河裏嬉水的日子。。。
維正還想起,二姑有一次,一手拉著自己女兒真梅的手,一手拉著維正的手,說,你們倆個現在好好的,將來長大了,也要象這樣好好的,懂嗎?
維正和真梅看著對方,似懂非懂,卻很認真地點著頭。二姑的笑容,突然很清楚地浮現在維正的眼前,那一刻,他想哭了。。。
那塊懸在天井上方的烏雲完全不見了,天真黑下來了。一盞煤油燈在身後亮起來,母親把它旋定在最低的火苗,能夠模糊看到物件就行。維正轉身,無聲地幫母親把設在天井旁的簡易小灶爐裏的炭滅了。提了那個裝滿熱水的熱水瓶,跟在母親後麵走進那間沒有窗戶的臥室。
坐在自己那張小小的床沿,看著對麵就著昏暗的燈火,開始低頭為他人做針線女紅掙錢的母親,維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媽,我們為什麽這麽窮苦?為什麽疼我的人和我喜歡的人,一個個都會離開我。。。象二姑,象維玉,還有父親?”。
母親抬起頭,她那張蒼白得無一絲血色的臉,在昏暗的光線裏,倒反而有了一縷溫柔的色澤,維正發現母親非常漂亮。她薄薄的嘴唇微微張了一下,想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的樣子,隻能輕輕歎了一口氣,說,命吧,孩子,你看了那麽多書,書上是怎麽說的?二姑那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說走就走了,那些惡人,倒活得好好的,可能閻王爺也要好人啊。。。
說完,母親略帶歉意地看了兒子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媽媽我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讀書認字,兒啊,你先把書讀好了,就會知道很多我們不知道,弄不明白的事。。。”。
夜深了,維正象往常那樣,把書放下,頭一歪,靠著枕頭就睡著了,母親把針線收起,把煤油燈芯旋到底,鼓著腮幫,輕輕一吹,整個屋子頓時漆黑一團。。。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擂門聲把維正從沉睡中驚醒,他一骨碌坐起來,叫著母親,母親也在悉索著點煤油燈,外麵大哥大嫂也響動著,隻聽二叔永昌大聲喝道:“誰啊??”
(待續)
文:土筍凍 相片:土筍凍 版權所有( Copyright ),未經許可,請勿轉用及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