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電所湖邊單身宿舍的門口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北頭通著食堂門口的供開水處,南頭連著小坡上的洗衣池。瓊一日在打開水時遇到一位長得非常精致,小巧玲瓏的女孩。在等熱水瓶被灌滿的空擋,相互多望了二眼,大概凡是人,都喜歡美的東西吧,二個女孩從初始相看微笑,後站在那熱騰騰的熱水前寒暄,閑聊,到很快成為你來我往的朋友,也就幾天的功夫。
這女孩名小雲,是老黃的大女兒。剛從山東老家插隊的地方回來探家。她說其實是請了病假回來補習,準備參加明年的高考。小雲大姐姐似地對瓊說:“你怎麽不去考大學呢?我比你大好幾歲,都有信心,你還這麽年輕,你難道準備永遠呆在P縣,當一輩子工人嗎?”。
這話觸到了瓊的心底。
瓊從小要啥有啥,雖然中間因為父親的政治問題被迫停學,遭受了幾年的歧視。但因為瓊母親家底厚實,在生活中瓊沒有受到任何委屈,仍是吃穿無憂,天真活潑。唯一欠缺的是自由。
當時的社會還非常保守。含江小鎮裏的男女同學從不講話。如果男生和女生有語言上的交流時,那他們必定是在掐架,能和藹交談的男女生,必會被人懷疑有‘私情’,哪怕不講話,單獨走在一起,都會被含江廣大人民群眾認為有‘授受不清’之問題。
瓊在家呆了幾年,一次性跳級上了三年級,學習竟也跟得上,而且還‘班列前茅’。後來全鎮5個小學畢業統考,瓊居然還考了第一名,讓那些本想以瓊父親問題為理由,不讓瓊繼續升學的人,目瞪口呆,隻好讓瓊進了本地最好的一所中學。
瓊小學4年級時對班上一個叫‘十五爸’的頑皮男生產生了興趣。每次‘十五爸’在課堂上講了一句什麽俏皮話,引得全班同學哄堂大笑的同時,他都會轉過頭,朝坐在教室另一邊的瓊咧嘴傻笑著,瓊有一段時間也會偏頭跟‘十五爸’迅速遙望對笑一下,但私下絕不敢講話,即使麵對麵走過,也不望對方一眼。
後來瓊突然決定不再與‘十五爸’一起傻對笑,不管什麽情況下,皆保持直視前方的姿勢。害得‘十五爸’一直鬧不清自己那充滿激情的搗亂,瓊為何不再欣賞了。。。
五年級時,瓊轉而對班上一個學習特別好的男生有了好感。該男生不僅語文數學回回都是班上第一名,特別是作文,他寫的文章沒有一次不被老師當作範文在班上朗讀,他還寫得一手好黑板字,教室後麵黑板上的毛主席最高指示及班報都是他利用課餘時間一字一畫書寫出來的,而且還會根據內容,設計不同好看的版麵。
瓊對他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覺得他不僅有才,還有貌。該男生長得有點象印度人的那種輪廓,對周遭人大都是平眼平鼻的瓊來講,眼凹鼻挺,膚色微棕,還不愛講話,有一種很特殊的魅力,特別是不愛講話這一樁,就足以讓瓊對其產生好感。
瓊覺得整天吵吵嚷嚷,話很多的男孩是很不穩重,很討人嫌,讓人煩的家夥,尤其是那種老愛在女生麵前高聲說話,製造事端的男孩最讓瓊討厭。班上就有一個連屆留級生,體育課時總穿著一條單薄的短外褲,在那跑來跑去,他褲襠前麵有一團比其他男生大得多的東西隨著他也在那一顫一顫地跳躍著,他每跑到女生前麵時,總愛大聲說著一些什麽。瓊每次不小心瞥到那顫動的方塊,心裏就很‘鄙視’那男生。雖然瓊當時的年齡還不太清楚這男生為什麽會有那與眾不同的方塊,但隱約知道那部位是不應該那樣‘招搖’的,覺得有點流氓。
瓊覺得不愛講話的男孩特深沉,有氣質,是屬於很有內涵的那種人。瓊對那位不愛說話隻寫‘範文’的男生產生了一種朦朧的情愫。一天實在忍不住了,就寫了一張小紙條,內容是一句毛主席語錄,一句你的文章寫得好之類的話,讓與瓊同班的表叔偷偷傳遞給‘範文’男生。
瓊知道這可是一件女孩子不該做的‘暗送秋波’,很傷風敗俗的羞事。要是被外婆母親知道了,是不得了的禍事!表叔由此很是享受了瓊很長一段時間的好待遇,比如瓊不僅不再欺負表叔,還經常小恩小惠地給表叔他愛吃或喜歡的東西,同時慫恿表叔一起幹點壞事,把他拽上‘賊船’,等等。。。表叔的嘴被瓊堵得嚴嚴實實,至今也從不提那檔事。:))
估計那‘範文’生是被嚇著了,他一直沒有回條,也沒有任何跡象表示他收到了瓊的好感信號。直到多年後,各自都工作了,一天瓊與他在街上不期然相遇,共走了一段路,也聊了一些話,瓊很羞自己當年的舉動,他也隻字不提,仍靦靦腆腆地不多話,瓊在感激他的同時,覺得當時喜歡他,覺得他深沉有內涵好象沒有道理。
林家對女孩實行的是笑不露齒,走不單行,睡不張腿的家教。除了9歲時,與也是9歲的表叔一起偷偷步行20裏地,到城裏去看槍斃人的‘集會’,把林家掀了個地朝天外,瓊不記得她高中畢業以前曾單獨地,自由地去過含江以外的地方。天一黑,大門不邁,小門不出,各門的鐵拴木閘一起啟用。瓊睡覺也養成了腳搭腳,兩腿並合,從不‘大’字的習慣。
瓊從中學開始,就不乏傾慕者。雖然當時男女生從不講話,但總有情竇初開的男生暗戀著瓊,大膽些的會借與瓊同班的表叔做朋友的機會到瓊家裏串門,膽小的隻默默地暗地裏遠遠喜歡著。。。
瓊離家工作後一次回家,表叔告訴瓊原來高中班上的L同學曾多次深夜跑來林家把大門敲得整天價響,呼喚著瓊的名字要見瓊。表叔說L同學從中學開始就暗戀瓊,積壓數年,終於一發而瘋。。。
瓊難以相信一個平時連話都很少講,一開口就臉紅,每次遠遠地一看見瓊,就趕緊把頭別到一邊的靦腆男生居然會是她的暗戀者?表叔說L的父母為了治好兒子的癡病,早早地給他娶了媳婦,L好了些,但時不時還是會來林家打門。。。。
即使通過‘我家的表叔’打入林家內部的男生,瓊也不能明目張膽地與之過多地交談。表叔那時候有3個打羽毛球的隊友。他們幾個常到林家與表叔跑到林家的屋頂大陽台上,引頸高歌,唱‘莫西科郊外的夜晚’,‘喀秋莎’等他們會唱的所有‘黃色’歌曲。瓊很想參與,又礙於外婆的‘監視’,每次隻能偷偷地溜到上麵一下,趕快就下來。常常她就站在他們下麵那一層樓,無限羨慕地聽著。。。
外婆常掛在嘴邊的話是:“女孩子家,應該這樣。。女孩子家,應該那樣。。。”。瓊很努力地想做那‘女孩子家’,可這‘女孩子家’確實不是那麽容易做的。隨著年齡的逐增,瓊越來越渴望自由,渴望那種不那麽‘女孩子家’的自由。。。
瓊雖然已離家工作了,但每周末仍得回家。整個P縣城人的觀念也隻比外婆稍好一點。瓊向往含江,乃至P縣以外的‘外麵’世界,向往那種自由自在,沒人管著,沒人盯著,沒人說三道四的自己的生活!
小雲的話讓瓊恍然一醒:是啊,我不能在這當一輩子的工人,我得考大學!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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