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在林家老宅(下)
(2007-12-20 08: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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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說根據他所收集的信息,中央是越來越關心老百姓,越來越朝法製的方向努力,尤其十七大後,對人民的個人財產有了更具體的明文規定。下麵這樣亂來,上麵不一定知道。為了‘保家衛宅’,自己得上訪。
通過暗訪那些已經去過京城的人,皆異口同聲告誡宏去京城得走迂回路線,不能光明正大地直進,隻能‘潛入’。
原因是中央雖然設有信訪辦,但不希望大量‘訪民’湧入京城。每天從全國各地進京,排在信訪辦外麵的人流有可能綿延數裏,有礙市容。信訪辦接待了上訪人,收了上訪信,最後還是將案子層層傳到原地解決。有時上頭還把下頭的官員叫來把自己的‘人民’領回去,附帶還按來一人罰一萬地讓當地政府‘破血’。。。。
當地政府因此開辟了一份‘堵截’上訪人員的‘公務’工作。有派駐在福州起點的火車站,飛機場守株待兔的公務員,有從含江‘出差’到北京終點站,‘火眼金睛’掃描出站人流的便衣警察。。。一旦發現可疑‘人民’,當即上前堵住,扭轉回家。。。。如有抗拒或遭圍觀,堵截者即亮出牌牌或文件,聲稱‘執行公務’,揚長而去,留路人不明就裏張望之.....
宏因為擔心電話可能被竊聽,在電話上含糊其詞地暗示他即將‘潛行’的路線。我根據他那‘聲東擊西’的原則,加上自己的理解能力,大概知道宏是準備扔顆‘煙霧彈’,‘北轅南轍’地先去廈門,從廈門坐汽車北上至某一小火車站,候到半夜時分再從那小站登上從福州開往北京的火車,然後在天津站下車,混入天津人民當中(他記住絕不開口說話,因南方口音與天津人民的普通話是有很大距離地),搭天津汽車潛入北京城。。。。這樣就能繞過那堵截的,躲過被抓回去的厄運。。。
這聽起來很象書裏,電影裏常常出現的當年咱共產黨打天下時,與日本鬼子或國民黨周旋的那些機智的我黨地下工作者,采用的那些機智地摔掉‘敵人尾巴’的方法和不顧危險勇敢地進行的地下活動。眼前浮現著宏低著頭,戴著前沿下壓,遮著大半個臉的草帽,別著一高一低的褲管,東張西望的‘初級特工’形象。。。我不能相信這會是真的,在2007年的‘和諧社會’裏,人民進京還得這樣地‘進法’?
宏說他起初也不信,但現實擺在那,由不得你不信。很搞笑,有那種笑不出來的‘喜劇’味道。
在裁決書頒發之前,我很天真地以為能通過中國駐美國領事館與國內的政府溝通協商。我代表我母親寫了一份聽證會時的答辯書。由舊金山領事館簽發傳真到福建省僑辦,我熬到下半夜二點,就是為了給省僑辦的官員打電話,make sure他們收到了領事館的傳真,並趕在聽證會召開前傳送到開聽證會的市建設局。母親也及時地向他們遞交了委托我全權代理的委托書。市僑辦為了確保聽證會收到我的答辯書,專門又送了一份過去。。。。
結果市建設局置官方傳遞的文件於不顧,居然以母親棄權為由,不回答我答辯書裏的問題,不公不正地做出強製拆遷的裁決。
我再次電話領事館,領事館的官員也很無奈地表示他們所能做的其實就是傳遞文件,他們沒有更多的權力來要求國內政府。。。我說我以為中國政府設置僑務僑辦這一機構,就是為幫助解決海內外的華僑僑屬們的問題而設,看來也隻是個‘虛構’而已。我感到非常失望和無助!
裁決書裏說的15天後便可強製拆遷的第4天,宏成功潛入北京。在雪花飄飄的京城天空下,宏站在寒冷的空氣裏,跟著長長的上訪隊伍,在中央國務院信訪辦外麵排隊拿表,排幾個小時拿到表後,得再等幾個小時才能喚到宏的號碼。
宏說排在他前麵的那位大哥,來自東北,這已是他上訪的第30個年頭了。大哥從32歲開始上訪,一直上了30年,都成了‘上訪專業戶’了,從黑發青年‘訪’成62歲的白發老人,問題仍無法解決。。。。一個人用30年的光陰來上訪,得需要什麽樣的心和事?
排在宏後麵的是一個因為上訪,案子轉回當地後,反被當地執法機關判了6年徒刑的老人。老人出獄後,義無反顧地又來到這裏排隊,不屈不饒的中國人民啊。。。。
這一前一後的殘酷案例讓信心滿滿,企望今日最高政府能解決他‘保家衛宅’大問題的宏當即垂頭喪氣,雙腿也開始打顫起來,冷呀,tnnd,裏外都冷呀。。。。
母親這邊雖然拒絕接受裁決書。但這不影響那15天的拆遷期限。唯一能躲的是那規定5天之內必須送到被拆遷人手中的所謂拆遷“安置費”(3¥/平米)。宏認為隻要母親躲過這5天或不再露麵,讓他們無法送交安置費,那強製拆遷便不能執行….
母親頭四天早出晚歸,朋友在家,就去朋友家坐坐,無處可去時,隻好到街上轉悠,挨到天黑,再偷偷溜回家,摸黑上床。。。有幾次差點就被拆遷指揮部的人逮到。。。我不放心她老人這樣折騰,說要麽‘背井離鄉’到美國來,要麽‘離家出走’到外地姑姑家避避難,躲些日子。。。
母親打點行裝,在第5天的早上6點鍾,天還朦朦時悄然打開林家大門,門外竟霍然站著指揮部的二個人,飛快遞給母親一疊錢,說是安置費。母親暗呼:“糟了,功虧一簣竟栽在這最後的一天!”,嘴裏恨著:“我成了四類分子了,有這樣一大早來監視人的。。。。”。
我打電話時母親正孤獨一人去姑姑家的班車上,老人一貫會暈車,電話裏母親氣如遊絲,說心跳的慌。。。我握著話筒,與母親相隔千萬裏,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慚愧,更為母親的痛苦而心絞。。。
本以為我可以憑自己的能力,通過正常渠道來解決這並不複雜的事。可現實告訴我這種‘成就感’是不可能讓我獲得的。掛了母親的電話,我毫不猶豫地撥了另一個我很久沒有打的號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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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得真好,這是個很現實很無奈的事情。。。 -浪跡天涯2006- 給 浪跡天涯2006 發送悄悄話 浪跡天涯2006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0 reads) 12/20/2007 postreply 18:06:25
這些和法治的關係最大!當地政府也知道這樣違法。但是由於司法不獨立,就造成了很多這樣的社會問題。一個法治的國家比一個民主自由的國家更重要。沒有法治,民主和自由都是瞎扯的。gcd在很多方麵做得都不錯。但是法治這一個重要的問題上,一直做不到,這才是很可惜的!獨裁和法治不是根本矛盾的。法治下的獨裁,一樣不會出很大問題。獨裁是對其他執政黨的排斥,而不是對法治的排斥。新加坡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基本就是獨裁的。但是做到了法治,社會一樣可以穩定,進步。隻是在法治下的獨裁會逐漸受到削弱而已。
你作為美國人一個電話起了點作用,那麽多普通老百姓他們怎麽辦,誰care他們。看到現在的結果既為你的父母和鄰居欣慰,同時也更讓人不齒g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