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人】（三）林家的孩子們（紀實）

 

我還沒出生，外公回家探親時的林家主要成員：中間拿旱煙鬥的是大公，站後麵的是外公外婆，外公邊上是母親和大姨

  林家的大部分孩子們（少了舅舅3個孩子及叔公與姑婆的孩子們）：後排中間是表哥，最右邊是後來‘浪費林家資源’的表叔，最左邊是我，其他都是大姨的孩子們，即：大表哥的弟弟妹妹，中間是曾外婆

                                              （三）林家的孩子們

林家大院由一座朝西大主屋，一棟朝北偏樓,一個朝南花園構成.沿著環宅圍牆,開著前門與後門.在主屋兩邊挨著牆蓋有二間廂間,各是大姨與母親的廚房.主屋後門外與圍牆之間有一條陝窄通道,連著大姨與母親的廚房後門，形成了一條前後左右相通的環道.

我,表叔及我大姨的六個孩子小時侯常在這條通道裏竄來竄去, 在大表哥的統帥下, 激情演繹八路軍捉日本鬼子的遊擊戰。

鄰家孩子聽到圍牆裏的呐喊聲,常忍不住踮腳而望,膽大些的會敲門請纓,申請‘參戰’. 大表哥一般會視當時的 “戰況”而決定是否吸收新隊員。 “戰情”激烈時，外婆總會應聲而出，因為外婆有一個很奇怪的家用名: “阿”。不知為何,全家上下皆一致這樣稱呼她.：“阿” ！

故每當遊戲中 “危情險生”, 戰士們 “中彈”倒下之際，都會大喊一聲 “啊”, 外婆以為有人喚她便急步趨來, 每當這時,小孩子們總是樂極了, 七嘴八舌地說: “阿，我們沒有叫你啊”. 外婆總是慈祥地笑笑說: “別淘氣”。 孩子們覺得這真是好玩至極,總是樂此不疲, 有時還故意無緣無故地大叫 “啊, 啊…”, 外婆次次都會應我們。


外婆年輕時長得並不算漂亮，瘦長的臉上一雙微陷的眼晴，兩腮深凹.這使她看起來有點暴牙。外婆總愛穿著一條似裙非裙，似褲非褲，寬大無比的褲子。這種南洋亞熱帶地區式的褲樣在當時大陸內地算是一枝獨秀的異葩。

我小時與大姨的六個孩子玩捉迷藏時就常常躲進外婆的褲管而不被發現。外婆的大褲子大多是用緞綢絲料子所做，又軟又滑。盛夏時我們一群小孫們總是很羨慕外婆穿著那別具一格的“酷” 子時所蕩漾飄忽著的涼意。

尤其叫我們驚歎，且私下竊竊不已的是外婆竟然不用解帶，隻需一手撩起褲管便能一屁股坐到馬桶上方便！！這種便利讓我們這些女輩孫子們更是對外婆平添了不少敬意。

1949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徹底打敗了蔣介石的國民黨軍隊，把他們趕到台灣孤島上，大陸地區全部解放，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國民黨偽政府時期所發的一切證件文書一律作廢無效。

外婆回國時所持的護照也因此失效，外婆必需向新政府重新申請。當時外婆心裏一是怕麻煩，解放初期不知去何處辦理，二是實在不想再去麵對外公與小誌的愛情，原本賭氣攜子回國，打算靜處一段，消消氣後再回新加坡的計劃逐因此改變。

外婆上頭還有公婆。大姨便是其祖母一手帶大。當年外婆赴南洋時曾欲攜大姨同往，就是因為婆婆執意不肯才忍痛隻身離去。曾外公我們喚他：“大公”。

大公雙腿已癱跛，不能行走，靠拐杖或小椅挪動，有時也扶著小孫們的肩頭在屋裏轉動。

老人家常年呆在房間裏，難得外出。但他身體仍很康健，印堂發亮，聲如洪鍾，整日與濃茶旱煙為伴，擁有一口黑黃黑黃的老牙。大公唇上留有一副粗短的八字胡，下巴上掛著一撮白須，手執一根長長的旱煙鬥，看上去神抖氣爽，很是威嚴。

大公性格開朗，整天愛講古道今，與小孫孫們一起嘻鬧，我們大多也願意聽他使喚，因為在他床邊的一個抽屜裏，總放有各式各樣讓我們饞涎欲滴的糖果糕點，這些是他老人家用來獎賞為他辦事得力或聽話的孩子，有時高興，他也會無緣無故地發放給我們。那是我們兒時最盼望的時刻之一。

但曾外公脾氣急躁，易動恕，小孫們惹他生氣或占他便宜時，他會舉起他那實心紅木拐杖令小孫進來受罰。老人家下手不會太重，但也不會不疼。

大表哥有一次把“戰場”延伸過大不慎將午睡中的大公吵醒，大公高聲對外喊道：“仁，快進來領糖！”。表哥深知那是大公慣用的“誘敵深入，繼而杖之”之計，就飛跑著去對他大妹妹說：“大公要發糖了，快，趴我背上，我背你去領。”二表姐一聽忙躍上表哥的背，歡喜地問是什麽糖。

表哥二話不再多說，馱著妹妹直奔大公寢室，將到門口時，調轉身子，背對著大公，倒退進屋，嘴裏叫著：“大公，我來了！”。大公仍閉眼側臥在榻上，聞聲順手一杖，正中表姐臀部。。。

可憐表姐領糖領來無端一棍捧，疼得哇一聲大哭起來，大公驚開眼時，表哥早已一溜煙跑得沒影，隻有表姐一人仍站在地上淚眼汪汪委屈地望著大公。。。

我們這群小孫們對大公有時真調皮過分得近乎不敬。大公不能行走，有時需要扶撐著孫兒的肩頭起來洗漱方便。因大公有痙孿性手顫，支撐著大公重量，在孫兒肩頭上劇烈顫抖的手有時讓弱小的我們難以承受。

所以小孫們人人都想盡法子逃避這類召喚，有時甚至在大公的“重糖”誘惑之下也不為所動。那真把大公氣得豎眉瞪眼，光溜溜的頭直冒亮光。小孫們常常就站在門口，大公杖手不能及處，幸災樂禍地看著，一待感覺大公欲飛杖擲來，速做鳥散狀。

眾孫子中，唯阿明不姓林，姓李，他是大公二女兒的末子，常來林家玩耍，他最老實，常傻呼呼地被大公“誘爾擒之”，肩頭的使用率最高，挨得杖也最多，當然也最得大公的寵。


文：土筍凍 相片：土筍凍 版權所有( Copyright )，未經許可，請勿轉用及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