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向老人的茅屋走去。老人友善地望著我們,絲毫沒有吃驚的樣子。那隻「狗」搖晃著長長的脖子向我們走來,看起來塊頭不小。我有些害怕。文卡走到「狗」旁邊,撫摸著它渾身的長毛。那隻外星動物順勢把腦袋埋進文卡懷裏,好像一隻撒嬌的貓。文卡對那條「狗」如此親切讓我感到驚訝。我想牠大概不會傷人。
阿米說:「你錯了。有些動物很凶猛,跟狗一樣。」
「文卡,妳怎麽知道牠不咬人?」
「因為牠搖晃著腦袋跑過來。」
我猜想,這種動物高興時會搖晃腦袋,如同狗開心時會搖尾巴一樣。
我問文卡:「這種動物叫什麽名字?」
文卡說:「叫布戈。牠很漂亮。」
「特拉斯克,特拉斯克,過來!」老人在呼喚「怪物」;「別打攪客人!」
「文卡,你剛才說牠叫布戈,可是老人叫牠特拉斯克。」
文卡笑著說:「這種動物學名叫布戈。老人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特拉斯克。」
不一會兒,那些長了翅膀和利爪、又會遊泳的「三棲」動物出現了。其中有幾隻竟然向我們飛來,有一隻還停在阿米的肩膀上。
文卡興奮極了,她輕輕靠近那隻三棲動物,但是牠騰空飛去。
「真不可思議!」文卡說:「三棲是非常膽小的動物,牠們從來不敢接近人類。可是這一隻卻不怕阿米。」
文卡剛一離開阿米身邊,那隻三棲又飛回來了,長長的爪子攀住阿米的肩頭。
「我是所有動物的朋友。」阿米用一種新的語言說道,然後解釋給我們聽。
克拉托老人說:「所以這回你是來看我這頭老動物,是嗎?」
老人的調侃讓大家都笑起來了。我們走到老人身邊時,三棲立刻逃走了,飛到茅屋頂上停下來觀望。
克拉托老人與阿米熱情擁抱,為再度相聚感到高興。
「這回你可得跟我一道分享我準備的美味佳肴。我熬了一鍋香噴噴的三棲湯,還有足足醃了一整晚的辣醬三棲。嗯……棒極啦!還有一瓶老酒讓我們開懷暢飲。咱們進屋裏去吧!」
「你想都別想!你這個殘忍的老頭子!這些可憐的動物不敢接近你們,就是因為牠們知道一但讓你們逮住,就會被吃進肚子裏去。」
我開始對老人有些生氣。為了口腹之欲,怎麽能殺害這些溫柔可愛的小動物呢?
「阿米,三棲的肉可好吃呢!」說話的人不是老人,竟然是文卡!她也吃三棲肉!她似乎百猶末盡,又補充道:「燒烤三棲腿風味絕佳。我也喜歡暍三棲翅膀煲的湯。」
文卡在我心中頓失魅力。她在我眼中突然成了個野蠻人。
阿米知道了我的想法。他一麵給老人戴上翻譯耳機,一麵對文卡說道:
「殺害和食用這些小動物是很不好的。我們這位來自地球的朋友感到很生氣。」
文卡吃驚地看看我,試圖向我解釋:
「這裏的人都吃三棲肉,味道好極了。你應該嚐一嚐。」
「絕不!」我嚴詞拒絕,雙臂抱胸望著別處。
「好哇!說得好!」阿米對我表示讚許。
「文卡,妳記得地球上那些溫馴的小動物嗎?妳喜歡極了,還想把牠們帶回來。」
「是啊!那些可愛的小動物叫什麽名宇?」文卡的眼睛亮起來。
「羔羊。那可是你這位小朋友特別喜歡的一道美餿。」
文卡怨恨地望著我,仿佛我是罪犯,是瘋子,是虐待狂,是野獸。
我極力為自己辯護說:「但……但……那是烤小羊肉……」
「烤小羊肉!真可惡!讓人囁心!你真讓人失望!」文卡氣得哭起來。
阿米極力掩飾著笑意,說:「看見了吧?我們往往隻看見別人的錯誤,卻不知道自己也有同樣的毛病。雖然我不吃肉,但是我並沒有指責你們,因為我能理解你們。相反地,你們三人卻為同樣的錯誤互相指責。好啦,握握手吧,大家還是好朋友。」
我們羞怯地互相看看,有些不好意思地握手。我們明白了阿米這一課的目的。
「好,這樣很好,」老人高興地說:「走!去喝一杯,慶祝重新和好。」
阿米開玩笑說:「這個老農夫真不懂禮貌,忘了自我介紹。這是彼得羅,他生活在另外一個星球。」
「難怪,難怪!我要是叫這個名字也得躲到另外一個星球去。嘿嘿嘿!」
我一點也不喜歡他這副開玩笑的樣子。
「這是文卡。」
「她大概也是來自別的星球。契阿沒有這樣美麗的姑娘。」老人親切地看著文卡。
這話讓我更不高興。文卡微微一笑,算是對老人恭維之語的回答。
「這是克拉托,契阿農民。」
「哈哈哈哈!」我大聲嘲笑這個名字,主要是為了報複。但我的笑聲不大自然。
「阿米,這個孩子為什麽笑得這麽怪異?」
「他在笑你的名字,實際上是在報複。因為你嘲笑了他的名字。」
「哎呀,這孩子真多心!『被脫落』你別生氣!隻是開開玩笑嘛。其實『被脫落』
這個名字也滿好聽的嘛!」
我還沒來得及抗議克拉托扭曲我的名字,阿米解釋道:「彼得羅,他不能正確發出『彼得羅』的聲音。為名字和發音鬧不愉快是很愚蠢的。再說,『克拉托』的含義是『石頭』……」
「石頭!哈哈哈!原來你是臭石頭!」
「事實上,你們倆同名……」
「阿米,你的意思是?」
「『彼得羅』也是石頭的意思。所以你也叫『石頭』。」
除了我以外,大家都笑了。
他們開心地談笑著。我走到一旁生著悶氣:為什麽事情一到我這裏就變得糟糕起來?阿米朝我走過來:「彼得羅,問題在於你的表現比你真正的程度還要低一些。」
我疑惑地望著阿米。
「一個小娃娃吃飯時弄髒了衣服,沒有人會責備他,因為他的行為能力有限。但如果一個成年人吃飯時也弄得一塌糊塗,就不會被原諒,因為他不夠小心謹慎。」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這是因為你並沒有表現出自己應有的程度。所以,隻要你所想的或所做的事情比預期來得差,就會立刻受到懲罰,因此你覺得很痛苦。如果你表現出自己應有的程度,表現出最好的一麵,那你的生活就跟天堂一樣美好啦。」
我仔細想了想阿米的話,終於明白了。我決定好好努力,讓自己煥然一新……
「你隻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我就是這個意思。」阿米說道:「來吧!跟咱們的老朋友聊一聊。」
這時,克拉托正在茅屋後麵的果園裏,與文卡在一起。他正向她介紹園裏種植的蔬菜水果。
看到他們倆在一起,我心頭閃過一絲不快。但是我立刻把這個念頭驅逐了。我應該提升自己的行為和思想。
「好哇!這可是個大進步!」阿米高興地說。
「你指的是什麽?」
「你已經開始學著看管自己的想法:心靈也漸漸從沉睡中清醒過來了。人們通常不會注意到自己的思想狀況;雖然有種種邪惡的念頭在腦海裏閃過,可是他們並沒有察覺到,所以,對自己的評價總是很高。正因如此,這種人不可能獲得進步。而你現在已經開始觀察自己,會對自己有更多的認識;此外,也漸漸具有驅逐壞念頭的能力。」
「喂!過來看看這些果子多麽大啊!」克拉托老人在呼喚我和阿米,他手裏拿著一些閃閃發光的紅色瓶子,看起來好像是塑料作的。
文卡拿著一個「瓶子」,隻見她對準瓶頸「喀嚓」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咀嚼起來。
看著我困惑的樣於,阿米笑了起來。
「那不是塑料瓶;是瓶子形狀的水果。」
「嚐嚐看吧!」文卡遞給我一個瓶子水果。我猶疑地望望阿米。
「吃一小塊嘛!」他慫恿我。
我鼓起勇氣咬了一口。細致的果肉令人想起蘋果。我喜歡上丁它的甜味,雖然它不像任何我吃過的水果。
文卡問老人:「怎麽會結出這麽大的果子?」
「很容易啊。每天晚上我對著果樹唱一首歌。果樹很喜歡我這麽做,這會讓它很開心,所以果樹在努力生長時便會投注很多愛。」
阿米說:「隻要投注很多愛,都會有好結果,也會得到豐盛的果實。」
我好奇地看看那棵果樹,想象它有嘴巴、眼睛和耳朵,可以和克拉托交流感情。可是,它是一棵普通的果樹啊,隻有樹葉、樹枝和樹幹而已。
「真是神經病,居然唱歌給果樹聽!」文卡笑著說。
可是阿米讚成克拉托的做法,他認為老人的做法有道理。
「樹木花草都是有靈性的。它們的意識可能很微弱,但是對友愛的表示和感情的顫動都很敏感。它們會變得悲傷或快樂,感到害怕或信任。」
克拉托鼓勵文卡說:「多吃一點!這種水果會帶給人力量,以後妳就可以變得這麽結實了。」老人握緊拳頭,舉起手臂,做出大力水手的樣子。文卡被逗得很開心。
她笑著說:「城裏的小姐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這時,阿米好像聚精會神地在注意什麽。他說:「我想是特裏人來了。」
克拉托神色驚慌地提議:「那你們快藏到飛船裏去吧!」
阿米仍然沉吟著,然後他發出警告:「來不及了,他們已經到了。咱們快去茅屋裏躲躲!」他要我們立刻跟他走。
阿米嚴肅的神情讓我嚇了一大跳,而文卡更是不知所措。她用力抓住我的胳膊。
屋外傳來一陣馬達的轟鳴。特裏人來了。克拉托在院子裏的躺椅上坐下,裝作十分鎮定的樣子。
阿米從門縫向外麵張望,然後也要我們去看,一麵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提醒我們別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