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徑直走進了巴黎家,由於她戴著大墨鏡,我不知道她看到我沒有,她去拿了一杯咖啡後竟然坐在了我和鳳姐的鄰桌。我不知道該不該和她打個招呼,我不是個喜歡和人交流的人。主要是我那總是持續不久的三分鍾熱情。別說讓別人厭煩了,連我都厭煩我自己。
我裝著不經意地把椅子移了移,轉了身子背對著張麗,這樣萬一認出來就假裝一開始就沒看見。
鳳姐終於開始炫耀藍海送給她的禮物,一條施華洛斯奇家的五角星人工水晶項鏈。
那個五角星特別大,大得不像是項鏈,反而像是掛在聖誕樹上的裝飾品。我質疑這麽大的五角星這麽尖銳的角會不會在晃動的時候紮到自己。
鳳姐很不開心地瞪了我一眼,我立刻知道我錯了。朋友找你炫耀,自然是要聽你的讚美,不是來聽你的反對意見。
願意說實話的人多,願意聽實話的人少,供過於求,所以實話不停地貶值,貶到幾乎無人問津了。
所以總是說實話的人,連朋友也沒得做。
我試圖換個話題,讓自己振作起來,不要淪陷在不知道怎麽說才對的沮喪裏。
我問鳳姐,你什麽時候和藍海好上的?
鳳姐小心翼翼地把那個大大的五角星掛回脖子上,放進毛衣領口。臉露喜色地說,我沒和他好。
我很奇怪,那他為什麽送你禮物?
鳳姐的臉色又不好看了,“我長得討人喜歡不行嗎?為什麽人家不能送我禮物?”
我不知好歹地問了一句,“他為什麽不送給我,隻送給你?”
鳳姐癟嘴做了個鬼臉,“藍海知道我喜歡他,藍海也知道你不喜歡他。”
我迅速回答,“我可沒說過我不喜歡他。”
鳳姐說,“就你那撲克牌表情,我還真沒看出來你喜歡過誰。但你不喜歡誰卻是表現得非常明顯。”
我承認,“我是不喜歡藍海,你放心,我不會成為你的情敵。我隻是好奇你和藍海之間究竟有什麽曖昧發生。”
鳳姐說,“其實真沒有,我就是常常一個人去拌麵館吃東西,藍海他忙,也從來沒時間關注我。直到有天,我在那裏吃拌麵的時候約翰也去了。我極力裝著和約翰不熟的樣子,但約翰替我把錢付了。約翰給我付錢的時候藍海盯著我看了半天。我知道他終於注意到我了,知道我也是個有男人獻殷勤的迷人女人。自那天以後,我每次去他都過來和我說幾句話。然後就是今天,他說他去逛街,問我去不去,我向店裏請假,一開始店裏不讓我走,今天店裏生意特別好。但我想我不能總是為了工作而忽略愛情。所以我給老板說我今天必須要請假,工資隨便她扣。你看看,我那點工錢算什麽?藍海給我的禮物真是太出乎我意料了。本來我要和他一起共進晚餐,但他說讓我過來找你。說藍貝貝在店裏看到你了,你應該是回家了。”
聽鳳姐說完這一大堆,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藍海一定是有什麽居心。兩塊五的拌麵就算天天吃也賺不出這條項鏈的價錢來。他對鳳姐示好真的僅僅是因為鳳姐長相迷人嗎?
我小心翼翼地問鳳姐,“約翰那邊,你怎麽處理?”
鳳姐可能也正在煩惱這事,聽我提起,突然就沉默下來,不理我了。
我幾乎都忘了張麗就坐在我們身後,在鳳姐沉思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張麗來,我又移動了一下椅子,調整眼睛的餘光去觀察張麗。
張麗的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著一個男人。30多歲的樣子,外表看起來和張麗倒是很般配,那個男人留著利索的平頭,穿著黑色緊身皮夾克。他和張麗的頭湊在一起低聲聊著,很親密的樣子。
我覺得張麗應該是沒有看到我在這裏。隻有我這種百無聊賴的人才會左顧右盼,大多數人都神情專注,自顧不暇。
反正和鳳姐的談話都進入了瓶頸,我幹脆豎起耳朵聽張麗和那個緊身皮夾克男人的對話。
剛一聽談話內容那個男人好像是演藝界的,因為他說了很多名演員名導演的一些貼身私事。聽了很久才聽出來他原來是幫電影製作搞特技爆破的。成功地參與了那些拿了什麽獎項的大製作電影。
最後我終於聽出來了他來美國是來學習進修的,但目前他暫時屈居於41街一家按摩推拿店做一名推拿男技師。
張麗說我在牙買加區那裏開了一家按摩店,用了幾個東北姑,一直都用得好好的,但最近客戶頻繁問起能不能提供男技師。那天去41街的店裏遇到你,你說你的推拿技術是祖傳的,還會點穴氣功,原來都是哄我啊!哄哄我就算了,敢情你還有這麽大的來頭。我店那邊你去不去了?你去了我就把店交給你管理,我現在也忙,我還有一家倉儲公司剛開張。
緊身皮夾克說,其實我非常不想做按摩這種體力活了,我還要在美國繼續學習我的專業,但在學習專業之前,我需要先學習英語。而且我每個禮拜天都要上教堂做禮拜。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擾到我去教堂的時間。
張麗說,禮拜天你可以不來,平時呢?你想上完課再來?
緊身皮夾克突然拖長聲音說,沒關係,為了你我可以請假不去上課了。
接下來就是達成協議的一陣輕鬆歡快的笑聲。
然後他們離開了,鳳姐卻依舊在發呆,我拉了拉她的袖子,她好像大夢初醒一樣,說哎呀,我今天要和約翰一起吃晚飯,都 這個點了,我先走了,88!
再見!我回答她。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