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無所事事的我在空蕩蕩的屋子裏回想著在中國吃的美食。歎了口氣之後卷起袖子開始打掃衛生。
先走進老大的房間。已經1個月沒有徹底地清掃了,床底下是被遺忘的鉛筆頭和紙張,床頭櫃上是被廢棄的糖果包裝紙和批改過的作業。
突然,我在亂糟糟的書下麵看到一個雅致的本子。趕緊抽出來一看,是一個精美的日記本。
這是一個印製得很認真的本子,為了突出畫麵上小花的立體感,采取了實體取用的手段,把真的幹花和樹葉加上保護膜壓製上去,摸起來有凹凸不平的手感。
一個月前這個本子安靜地躺在我的書架上,這是我收藏的本子中的一個。我還沒有開始使用它。但我已經在扉頁上寫下我的某個筆名(或者可以稱為馬甲)。在我回中國一個月的時間,它居然已經被轉移到了老大房間的床頭櫃上,還被忽略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書下麵。
我很自然地拿出來打開。這是我的物品,檢查一下應該沒有什麽難為情的。
第一頁上,我的簽名被鉛筆反反複複密密匝匝地劃去,在旁邊慎重而字跡工整地寫著老大的名字。看來,在未 經我同意的情況下,這個本子已經被新主人堂而皇之地占有了。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打開第二頁看個究竟。
第二頁上寫滿了老大的字體。
對了,我應該先介紹一下老大的背景。他屬虎。獅子座。5年級學生。
這個5年級的學生會在這樣精美的日記本上記錄些什麽東西呢?作為一個常常缺席他們日常生活成長經曆的母親。我難以忍耐住不一探究竟的好奇。
我就掙紮了這麽幾秒鍾,便開始細讀這些文字。
“我喜歡在本子上記錄一些瑣碎的小事,倒不是因為這些 小事有多重要,而是紀錄的過程很有趣。”
開場白基本是我的語氣,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中文不夠好我簡直懷疑這段話就是從我的本子上抄來的。
然後是一些學校的事情。
還真瑣碎。和同學對某個問題的爭辯也詳細地記下來了。
看起來不是同一天發生的事情,但沒有斷行分段和日期的標明。
這有別於日記的形式。我偷窺的犯罪感又減少了幾分。
文中有提到某天因為下雨,某場活動被終止而讓他感到頗為遺憾。他原本可以在某個同學麵前證實他一再強調的某個道理。
還有提到某天突然預期外的放假,讓他多出一天來,本以為可以很放鬆地逍遙一天,結果發現不上學的日子其實很無聊。
其中有一段讓我費了些周折。他從下雨開始聯想到天氣的變化,然後是風雷雨電的形成,宇宙中行星的運行之類。這段話中很多單詞我不認識(我英文不夠好也不是什麽秘密了)。我從書架上拿出他的字典費勁地查了起來。問題出在查出來之後我又發現解釋的詞條中也有我不認識的單詞。也就是說用我不認識的字來解釋我不認識的字。
我黑著臉到自己的書架上找出我的英漢詞典才大概看個明白。
我有些憤憤然。日記中記錄這些東西顯然是賣弄知識。難道將來需要回憶科學的細節嗎?
老大的閱讀麵相當的廣。開家長會的時候老師也對他的知識麵大為讚歎。說在同校同年級中他算是最為博 學的學生之一。
記得在他2年級的時候就開始 和我討論全球暖化的問題。然後是環保人文科學方麵的話題越來越多。我當然是跟不上他的節奏。他說的很多單詞我沒有辦法明白,由於生性懶散的我不想繼續在英文上努力,隻好強迫他們開始學習中文。
很大程度上,我一直認為老大顯然和某人一樣,雖博學但無趣。
不過接下來的內容讓我的認識有所改變。
“我明天會和某某(同學)繼續討論這個問題。但是”
“但是“之後就沒有內容了。看來有個轉折沒有寫出來。
我順手翻到後麵一頁,這樣的翻動是 毫無意識的。但卻看見一行有力的字跡出現在後麵一頁上。
“如果你在看這個本子,現在請你停下來。”
我的臉一下子就 紅了。手也開始有些發抖,就好像小偷被當場抓住一樣的尷尬和驚嚇。我手忙腳亂地幾乎要扔下本子逃離現場。
慌亂中,看到下麵還有幾句話。我幹脆就看完算了。
脖子都濕了,還怕頭不濕嗎?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哈哈。如果你還在看的話,也沒有什麽。因為我紀錄的都是些很無聊的東西。沒有什麽可看的價值。嗯,我想說的話基本就是這些。”
我的臉由紅轉青,由青轉黑,由黑轉白。
我顯然是惱羞成怒了。
這小子,膽敢作弄我!
不過,我稍微冷靜了一下,想一想,我為什麽一口咬定他在捉弄我呢?這屋子裏還有另外兩個人,也許他們也會來看這個本子。他們也會看到同樣的場麵,那麽,這並不是針對我一個人的。再說了,我也沒有偷看老大日記的習慣(重點是沒有被抓住的記錄。)
我安慰著自己,打算不動聲色地把本子放回到亂糟糟的書堆中去,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鬼使神差地,我再次翻動了一下本子,看到裏麵夾著一張紙條。
不要指責我,我當然要拿出來看個仔細。
請讓我再濫用一次作為媽媽的權利。
可是,這張紙條居然是寫給我的!
那麽老大之前的字也是寫給我看的?!
我的臉由白轉黑,由黑轉青,由青轉紅。
我,說不出那種感受了。
紙條上寫著,“親愛的媽咪,上個星期我們學校舉行埃及博物館的知識問答競賽,所有的家長都去了,可是你卻遠在中國,所以你錯過了我得獎的鏡頭。我的獎狀放在書架第二層的那本2008年吉利斯世界紀錄大全中。你去找出來,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母親倒是愚笨得很。:)
你在哪裏?你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