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我的眼淚你無所謂（10）

10
隋初賢家和我家是世交。
但我和隋初賢並不熟。隋初賢出國時我尚小。
他出國多年，我從沒見他回過國。我倒是常聽我爸爸和隋爸爸提起這個兒子。

隋初賢是89年離開中國到美國的。
隋初賢離開之前在北京讀法律係的研究生。
那一年發生的事我沒有太多記憶。也沒有人給我提起。
我本身就是個不怎麽關心國家啊人類啊這些高尚話題的人。
我常把昨天發生的事當曆史。然後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說因為曆史是遙遠的，所以和我沒有關係。
我在高一時就養成這種掩耳盜鈴的習慣。強迫自己用今日去忘卻昨日。
誰都說，如果隋初賢不走現在就不一樣了。究竟有什麽不一樣大家也都沒說明白。
隋初賢的父親是反貪局的局長，母親是中級人民法院的院長。我想大家的意思是說如果隋初賢現在在中國的話一定會前途無量。可世上的事是誰能預見的呢？

反正在89年之後的很長一段日子裏，隋初賢的父母都慶幸他們的兒子離開了中國。
初賢的父親曾用出公幹的機會到美國看望兒子。
看完回去後就拉著我爸喝酒。而且非要喝到一醉方休。
愁也喝，樂也喝。隻有當事人知道自己為什麽在喝。酒是人類不可缺少的朋友。

隋初賢的離開好像一支回不了頭的箭。他到美國已經快20年，未曾歸家。
“移民監”再怎麽坐也有“出獄”的時候吧？除非是逃亡。
我在我爸麵前表示我的懷疑。隋初賢一定是有案在身，要麽是辦不了綠卡要麽是被中國拒絕入境。不然他沒有理由不回國。

我爸大聲嗬斥我，“你少胡說！他不回來一定有他的原因。一定不是你說的這樣！”
我沒有和我老爸爭執，但我卻一直想不到一個更好的理由來解釋隋初賢不回國的理由。
回不去的地方叫故鄉。
想不想回是一回事，喪失權利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好像位高權重的人說淡泊明誌和窮困潦倒的人說錢財乃身外之物一樣是不可比擬的。

我不相信有人會把故鄉忘卻。
台灣那群外省人老了吧？他們吵著要還鄉。葉落總要歸根。誰可以把一段生命活生生地從自己身上剪斷呢？

在我來美國之前，我爸就特意給我說隋初賢是你表哥，你要和他好好相處，看老爸叮囑我的表情，好像在美國隻有隋初賢表哥可以和我相依為命。
就這樣，我有了表哥和表弟。
但我的表哥和表弟卻不是親戚。

表哥一直獨身。獨身的理由又被我做了多種猜想。其中最靠譜的一種猜想就是隋初賢“高不成/低不就”。最不靠譜的一種猜想就是隋初賢是“同誌”。
當然了，我還有別的猜想，比如說隋初賢受到感情刺激什麽的。或者是“大丈夫，不立業何以成家”的豪邁等等。
總之，隋初賢不成家的事讓我費解了一段時間。

我和這個表哥不怎麽往來。
按理說，他應該對我好一些，“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他從不問我故鄉的任何大小事。他對我不理不睬的態度好像他根本就不把我當成朋友，不！當成親戚！
但周末我們總要找時間見見麵，也好給國內的親戚交待一聲。我們在大洋彼岸是相親相愛彼此照應著的。

初賢是讀書人。單從外表就能很明顯地感覺出來。
我對讀書人一向有些敬意，“敬而遠之”的敬。
他們說的道理都高深玄遠，他們發的牢騷都憤世嫉俗。如果他們不喜歡你，可以引經據典談古論今找出一大堆你推不翻的理由來說明你確實不應該被喜歡。

我媽打電話說如果你在找男朋友，可以考慮初賢。
拜托！我們家和初賢他們家有什麽幕後交易嗎？
我怎麽可能喜歡上初賢？

表弟不成家的理由就容易解釋多了。表弟年輕，貪玩。再說表弟身邊從來都不缺女朋友。而他和女朋友在鬥智鬥勇上表現出來的機智讓我歎為觀止。

有一次，我被沈自思邀請到那家牛排館吃牛排．其實我真正喜歡吃的是那家牛排館自製的餐前黑麵包。買櫝還珠這故事發生的時候我不在場，但我常常把這種精神發揚光大。
我點了一客大牛排，但我基本沒有動到那塊牛排的五分之一。倒是給服務生要了兩次免費的黑麵包。

沈自思給我哭訴他在情感上的遭遇。 “袖袖，我讀書不多這不是我的錯。可這些人把我當成沒讀過書的人來看待我就真的很受傷。”
我把超量的黃油抹在麵包上，一口吞下。滿口流油的回答他，“你想人家怎樣看你？沒有人去管事情起因的對錯。人家在乎的是事情本身的對錯。雖然克林頓可以把他性醜聞的事怪罪到他小時候缺乏母愛。你有這樣的背景為你撐腰嗎？”

當然了，中國人天生就是教育家。說別人的時候總是頭頭是道。而自己的事卻未必在理。要不中國自古以來好老師多，好學生少。而且很多不好的學生到後來都成為了好老師。因為教育別人總是比教育自己容易。
（未完待續）

[金重陽]

一表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