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色的誘惑(112)送別
(2010-02-23 00: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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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我臨走時一再跟托馬斯說不急不急,他還是第二天就打電話告訴我,領養孤兒並不需要跟孩子在一起住滿兩年。我仿佛束手無策地被逼到了牆角。如果放電話前我說了謝謝,也隻是習慣而已。我們真地可以領養壯壯了,難道,我們真地要領養壯壯嗎?好多好多想法整天不停地硬往我腦子裏灌。等建京爸媽一走,我和建京兩個人能照顧好壯壯嗎?以後他上學放學吃穿住行,我們誰在家管?等壯壯長大些,還會跟我們親嗎?我們不是他親生爸媽,他反叛怎麽辦,他自閉怎麽辦?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問題就這麽鋪天蓋地一股腦地把我砸暈了過去。好久以來終於第一次白領了一天工資。以為一件事是絕不可能的時候,你或許心中有期待有遺憾,可是當它措手不及地成為確確實實的可能,隻等你去做就可以,你才驀然發現,其實你根本就沒有準備好,之前不過是幻想的成分比較多。我本能地小心翼翼地把領養這兩個字暫時從我的詞庫裏抹去。我祈禱建京也不要提起它。也許因為我最近去拜上帝還算勤,他老人家似乎不大計較我信到什麽程度便顧及到了我,沒給建京輸入這個念頭。建京爸媽的續簽申請被否決了,通知來的那天,全家就開始幫他們打點回國的行裝,二老的,和壯壯的。定好機票,又去加急辦好了回國簽證,建京才隨便給他自己也裝了個包。走的那天是星期六,我開著建京的大車把他們一家放到機場,建京去拿行李推車,我看著路邊站著的那老的老,小的小的三個人,止不住流下了眼淚。建京把行李都提到推車上,腦袋伸回車裏要跟我道別。我慌忙抹了兩把眼淚一把鼻涕。建京半截身子趴在車窗裏愣愣地看了我一會兒,才說,“怎麽哭了,把他們送到家我轉身就回來了。”不怪建京不明白我掉淚,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送人送到哭,我隻有年輕的時候才會那樣。“快進去吧,”我說,“下了飛機就給我打電話。”建京退後一步,我不等他們走掉,招招手便先開走了。家裏太靜了。我使勁地走路,故意弄出些聲響。小芩因為要趕個期末的項目,早晨隻在家門口送了他們,然後就去學校了,這一周也不會回來住一天。我剛回到家就已經覺得我一個人的日子會很難熬。躺在沙發裏,我總忘不掉機場路邊那老少三人的樣子。似乎不是移民局攆他們走的,而是我沒有把他們留下來。其實他們走的時候並沒什麽憂傷,相反,他們很興奮,應該是因為建京也一起回去的緣故。我的想法我的眼淚想必在外眼裏頗有些杞人憂天。“你在家嗎?”我摸出手機,問詠磐。“啥事兒?”詠磐反問。他不在家,要是在,一準兒說在了。“沒事兒,”我有些失望,說,“建京他們都回國了,剛送走。”“找我下棋?”詠磐樂了一聲,“那我晚上過去。”“沒心思呢,”我翻了翻身,說,“本來想讓你給我送點兒吃的過來。”“我人在舊金山呢,”詠磐說,“你要是在機場還離我近點兒!這樣吧,你等我派人給你送去吧。”我笑。他這是要幫我叫外賣。“免了,我自己解決,”我說,“那你早點回來就過來。”我沒計劃晚上叫詠磐來幹嘛,反正我不想下棋。我也不想一個人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