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穀之行(111)

王琰從龔平的電話開始，沉默了好久，任憑芳芳說什麽，她都隻是搖頭或者點頭，或者就那麽麵為表情地聽著。隻到飯菜上桌的時候，她才終於開口，“明天我先送你上班吧，然後我好出去找房。你白天不用車吧?”

芳芳雖然這麽半天都在扯別的話題，可她的氣原來絲毫沒有減弱，聽王琰這麽說，她又炸了，“你別聽他的！這房子也不是他一個人的，能他說攆人就攆人！”

“早晚也要搬的，正好趁著我現在行動還方便，搬好了還能收拾收拾新家，”王琰的態度跟芳芳比起來簡直稱得上漠然，仿佛剛才並不曾發生過什麽，隻是她的計劃早已經做好了，到了行動的時候。

其實，王琰的心裏，此時比她的表現要複雜得多不知多少倍。龔平顯然聽說她懷孕了，他叫她的孩子私生子。雖然這是在美國，或許沒有太多人歧視單身媽媽，但是將來即使別人善意地問起孩子的爸爸，她仍然不得不說謊。畢竟，一夜情的結果，在哪裏也不是值得張揚的。他爸爸車禍不幸，這是她早就想好的借口，也是她一生都將要承受的重負。

旁邊桌的客人在喝酒，王琰好想自己也能要一瓶過來，灌一灌，醉一醉。然而，她已經身不由己，孩子不能喝。她忽然明白，為了孩子，她以後可能更多地痛苦地清醒著。即使沒有人來觸痛她的時候，她或許自己也會痛。

芳芳也知道，她們住在她家不過是暫時的，房子不賣，她和龔平總還是藕斷絲連地，隻是她這幾天還沒騰出心思忙找房的事。既然王琰想好了，芳芳也不再唱反調，但她不放心王琰一個人出去開車亂跑，就說，“那你明天就先看看廣告，打打電話，我後天休一天假，咱們一起去找。”

兩個人這麽定了，吃了頓安穩飯。她們回家的時候，道路已經暢通無阻，直到開到家門口，龔平的車停在車庫門口，堵住了路。

“龔平跟我吵架來了，”芳芳不屑地翻了翻眼睛，“要不你先在外麵等我一下，免得惹氣。”

“都是因為我，”王琰鬆了安全帶下車，“我去跟他解釋一下吧。”

芳芳也跳下了車，快步跟上王琰，好象生怕龔平傷害到她。

龔平今晚的確是衝著王琰來的。芳芳罵斷了他的電話，他知道再打她也不會接，就幹脆直接到家裏來找王琰，跟她說他們得賣房子。不想他開了房門，屋裏屋外空無一人。他四處轉了轉，好多家具都跟著他搬了，這房子空了好多，倒顯得大了。屋角幾處堆著些紙箱，顯然芳芳也在打包。要是王琰不來搗亂，也許芳芳現在已經搬走了，他恨恨地想。

“龔平?”芳芳進門還沒見人影，就先聲製人地叫道，“我們回來了。你要是有人話說，就快出來說！”

王琰衝她擺了擺手，其實龔平也沒什麽過分的要求，就是搬家嘛，沒必要弄得這麽緊張。

龔平聞聲從裏屋走了出來，站定了，眼神誇張地上下打量王琰，好象誠心要把她看毛。“恭喜啊，你快當媽了，”他陰陽怪氣地說，哪有半點兒恭喜的意思。

“沒有人話就滾吧，”芳芳抬手往門口一指。

王琰輕輕地壓下芳芳的手，不急不緩地說，“龔平，我跟你無冤無仇，我的孩子更沒惹過你，你心裏怎麽想我管不著，但你不可以這樣當麵侮辱我！”

“你這話可就說差了，我在自個兒家裏怎麽說話，是我的自由，”龔平仍然不依不饒，用右手輕輕地敲打著左手拿著的大信封，“別忘了，可是你自己住進我家裏來的，我可沒請你來啊。”

“對不起，我忘了房子一半是你的，”王琰拿他無可奈何，道理肯定是沒法兒講的，隻想讓他盡快離開，“我會盡快搬走的，你不用擔心。”

“你真沒必要這樣，龔平，”龔平這麽無賴地對待王琰，實在做得太絕情了，芳芳都替他沒臉，“別整天小人之心，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我們會盡快把房子騰出來。”

龔平終於把注意力從諷刺王琰那兒轉到芳芳這兒，他把大信封裏的一摞紙抽出來，摔在桌子上，“前天法院打回來的，有錯兒。你有工夫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