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穀之行(74)

原名<<裁員男女>>

王琰到底沒有逃過波士頓的大雪。

中午在舊金山機場送阿傑出了海關，她自己也搭上最後一班東去的長途飛機，幾乎詛咒著，飛向那個寒冷冰封的城市。剛剛關小東和芳芳他們陪著等飛機，她談笑著，可是早已恍若夢中。昨天，她還感受著阿傑的體溫；今天，她還望著他的背影；可明天，她就又將和他遠隔重洋！

她滿腦子裏畫著張世界地圖，思路一遍遍地從美國起飛，飛越北極，降落到中國。這種時候，那近乎絕望的無奈，再次強製性地壓住了她的任何理智。她感歎自己人生如此，悲歡離合，究竟為了什麽？人生，在一個人出生之時，便已經注定是一場悲劇。無論劇中的人物如何掙紮，到劇終時也必死無疑。縱使你花盡氣力，也不過把這個悲劇演得精彩些，落幕後一切依然會漸漸消聲匿跡。難道，她承受這一切，隻是為了擺脫她平庸的劇情？

王琰漠然地環顧了一下飛機上的陌生人。她不需要去了解他們的生活，他們分明也在上演悲劇。怎麽可能不是呢？人，好可憐！而她自己，則是那個最可憐的人，一個孤獨地漂泊在外的人，在美國，在波士頓。

越是這麽昏昏沉沉地想著，王琰的情緒越是直衝穀底。兩個小時之後，她實在受不了了，跑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放聲大哭。等這股情緒釋放了些，她望著鏡中的自己，說：“辭職吧！至少回了灣區，也不會這麽孤獨。”

“別忘了想辦法回灣區啊！”她剛才臨上飛機，芳芳老遠還喊了句。可她已經等不及想辦法找工作了，她恨不得現在飛機就調頭送她回去。

飛機因為大雪的緣故，延遲了兩個小時才降落在波士頓。王琰開車回到公寓時，已經快到半夜，可也不過加州的八、九點鍾。她不是很困，隻是身體很乏，上機算了下阿傑還有多長的路要飛。北京好遙遠啊！連想像一下這樣的距離，她好像都已經力所不及。

她索性不再徒勞地想這些，就給幾個朋友一起發了郵件，報告她已經安全回到了冷凍的波士頓。她有點想同時告訴他們她辭職的決定，可又想還是等辦妥了再說不遲，就沒寫上這個。可是她隨後就看到關小東在網上，於是都沒有問他好，直接就迫不急待地敲上：“I'm going to quit my job here and go back to bay area.”

“What happened?”關小東完全意外，以為王琰剛回去就得知了公司裏出了什麽問題，隻恨自己鞭長莫及，幫不上她的忙。

“Nothing wrong. I believe it'll be good for my health and well being.”說罷，王琰感覺自己竟然笑了。這話聽起來有點兒好笑，不過她確實這麽想的。

“That's great! As long as you are happy.”關小東真心的說。這次見王琰，他痛心地發現，她比從前心事更加沉重了好些，樂天的時候極其稀罕起來。讓關小東感到諷刺的是，王琰的這個轉變，反而讓她在性格上跟自己更接近了。

關小東從抽屜裏翻出根煙，下樓推門去到後院花園。他沒開燈，煙頭兒的火星在黑暗中一亮一滅，仿佛在與遠處的燈火遙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