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穀之行(54)

 原名<<裁員男女>>

夜裏沒睡好，王琰早上起來覺得眼圈兒明顯地發黑。雖然她知道這十有八九是自己
的心理作用，別人未必注意得到，但她還是多塗了些粉底。自從過了三十歲生日，
她就不由自主地對這些小事倍加敏感。對於做女人的這種無奈，她隻能偶爾和跟她
年齡相仿的芳芳牢騷幾句，然後兩個人互相安慰一下而已。

到了班上，王琰先去取了杯濃咖啡，希望今天上班不會犯困。不管怎麽說，這一段
時間工作還是挺充實的，王琰很知足也很努力。同時，她也盡力與新同事通融關係，
時常在茶餘飯後跟他們聊些工作之外的事。在為人處世這方麵，她永遠也不會像肖
有德那樣，整天像刺兒頭一樣我行我素。她甚至盡量避免跟肖有德來往，好像怕近
墨者黑似的。

今天王琰能真正打起精神來不怠工，還要感謝顧客從加州打過來的電話。客戶說上
周用他們的機器，有兩次不知道什麽原因圖像突然定格不動。王琰他們明知道這意
味著係統有問題，可是因為連顧客也不知道怎樣reproduce這種情形，讓他們就像瞎
子摸象一樣，幾乎沒有辦法確定哪裏是哪裏。

這種沒頭沒尾的事最讓王琰糟心。她除了安慰顧客他們這裏會盡力殺蟲，再就是叮
囑顧客下次盡量記住出問題前的操作程序。其實王琰知道，她對用戶的這個要求也
有些過分，不過她是實在沒別的辦法。做工程師的都明白，蟲是永遠殺不盡的，想
辦法不讓它們露頭兒就行了。萬一蟲出來也得先看清楚洞在哪個方向吧，也好去填
死。

放了電話，王琰去跟肖有德通了氣，這個成品的設計畢竟隻有他們兩個最了解。他
們本來發貨之後就預料到顧客用他們的產品可能遇到些實際問題，現在問題來了，
肖有德竟然也能完全不操這份心，反而振振有辭：“聽說組裏這個季度業績平平，
估計頭兒要死盯著咱們的下一代產品開發。公司買咱們的大錢都花了，能不想早點
兒索取回報？我看咱們還是把舊產品的技術支持先放放，下一代提前弄出來，咱們
臉上會好看些。”

新產品自然不能耽擱，王琰想，隻是她覺得支持顧客比肖有德想得要重要得多。近
來搞新產品設計，他們跟新同事的合作還算平和，但是時間長了，誰都有被別人取
代的可能。他們想在新公司站穩腳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憑靠舊產品這個優勢，因
為除了他們倆，至今也沒有別人能單獨調試的。

給人打工的感覺真糟糕。王琰難以想像自己剛開始工作的時候，竟然還幼稚地以之
為樂，起早貪黑地幹。現在她總算明白，什麽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了。她也因此
很欣賞鄭東成的地位，甚至關小東的處境。雖然關小東的公司還在掙紮創業階段，
但王琰相信有朝一日，他會穩坐泰山，一覽眾山小。

而她自己，目前隻能低著頭，得過且過了。

轉眼一周無事而過。西萌沒有再來電話打攪她，而她也沒有去碰西萌的電話號碼。

王琰周二跟鄭東成共進了晚餐。和以前的兩次一樣，跟鄭東成在一起的時候，她的
身心都很放鬆。接下來，她跟陸喚舟家通了電話，Andy的病早好了，李然一口答應
周末跟她一起去紐約見林翔。

從波士頓開去紐約，路程跟從灣區去Lake Tahoe差不多遠。 王琰一路聽李然講些Ebay上
的趣事，一個人中途沒歇息就一氣兒開到了林翔下榻的旅館。林翔展銷會那邊五點
鍾散的攤兒，王琰她們如約到時還不到六點，林翔剛從展廳步行回到旅館沒幾分鍾。

可能是倒時差的原因，林翔連剛到她們的興奮也無奈地罩著層倦意。

和王琰高中同學時，林翔曾經胖得敦實，後來在大學裏不知道怎麽搞的，竟養得白
白胖胖起來，頗有福態。今天再見麵，王琰著實吃了一驚。她初次見到陸喚舟的感
覺，清清楚楚地重新襲來，原來這些年好多人都比她自己過得操勞很多。

滄桑，王琰很不喜歡這個字眼兒，但此時它卻那麽適合形容眼前的林翔。每次對別
人有這個感覺，王琰自己心裏也跟著顯老。也許別人看她也是這個感覺，也未可知，
王琰當然希望她還不至於那麽慘。

她怕壞了心情，不耐煩地製止自己繼續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