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穀之行(28)

原名

“數你的鼻子好使！”關小東在這個時候一般這麽說，同時會展開愁容笑笑，有時還會隨手刮下王琰的鼻子。今天他卻沒說話，隻是接過她順手遞過來的紙袋子，心裏有些尷尬。她看起來憔悴了些，他希望那不是真的，而不過隻是因為他的心理作用。

袋子的封口處折了幾折，用卡子夾住。袋子裏麵裝的是什麽東西，兩個人心照不宣。

“你們公司賣得怎麽樣了”關小東不急著還她的鑰匙，心想她的工作再悲觀恐怕也比她的感情境遇要好些，就從這兒問起。

王琰聽他問這個，暗暗鬆了口氣，她的確還沒準備好問阿傑的事情。

“我也不是很清楚，”她是第一次親身經曆公司被賣，沒有比較，也不知道信誰的不信誰的，“大老板還是說好賣，可是同事都不太樂觀。”

“現在說好賣估計是假的，”關小東身在圈內，不用去了解她公司的具體狀況也猜得差不多，“不過你們看不到進展也未必就是壞事兒。就算買家主意都定了，現在也都趁機討價還價，你們耗不過人家啊。”

“正是這麽說，”王琰點頭，“所以大家都各自找出路呢。”各種出路，她想，像

Steven隔三差五地念叨上次犯病要是殘了多好，就能拿long term disability insurance；像肖有德忙著找個公民結婚換個合法身份；像她，偶爾猶豫著接林翔的生意。

關小東見她若有所思，心想阿傑這次回國會不會影響了她的生活軌跡，讓她也打算回國？於是提心吊膽地問：“你準備找工還是另有打算？”

“無所謂找工了。反正

resume都放在網上了，沒人看我也沒輒，”王琰先是苦笑，轉而仿佛提起了些興致，問：“哎，小東，你說我改行好不好？我一高中同學，在大連開了個服裝廠，成天惦記著拉我給她在美國做生意。”

“改行搞

sales and marketing？”關小東還是頭一次聽王琰說起有意放棄研發，著實吃了一驚。他試圖著想像了一下她將來的樣子，忍不住問個究竟：“你為了賺大錢？為了當老板？還是為了成就感？”

王琰被關小東這一連串的為什麽給問懵了，她可沒想過那麽多，隻不過眼前的工作危機，她才往這方麵多想了幾下。林翔找她當然是為了賺大錢，王琰自己還不如說是為了新鮮感。

“為了不閑著，也試試我的能水兒，”王琰實話實說，她要是太天真，關小東自然會提示她，“沒做過的事情對我都有誘惑。”

關小東對她的答複未加評論，倒是她這後一句，讓他笑了，新奇地看了她一眼。這麽引伸下去說，他對她也有誘惑才對。

“笑我天真？”王琰見他笑，隻顧順著自己的思路問他。

“沒有，”關小東忙打住自己的癡心妄想，當真要給她的這個決定把關似的，問，“他們做什麽樣的服裝？已經出口了麽？”

“新潮皮貨，主要賣到歐洲。我同學跑過美國兩趟，說她在紐約那邊有個把客戶，”王琰其實對這個懂不了多少，隻是聽林翔說過。

“你要真想做，等我幫你看看行情。中國人在這邊兒做服裝生意，好多都是跟猶太人打交道，沒那麽容易。”關小東總結性地叫王琰暫時歇菜，起身去給拿蘋果吃。

“王琰來了，”燕兒姐從旋轉樓梯下來，看見他們倆在客廳，熱情地和王琰打個招呼。

“好長時間沒見著你了，燕兒姐，你又瘦了點兒！”王琰記得上次燕兒姐說同樣還是中餐，可在美國這兒飯菜這麽養人。也許是中年發福。總之燕兒姐有意減肥，室友們從餐館打工帶回的剩飯剩菜，她都吃得比以前有節製。這次看起來確實瘦了些。

燕兒姐領情地衝王琰道了謝。她兩隻手交叉著，胳膊順在胸前，征求許可地問：“小東，我都收拾好了。那我先走了？”好像他們主傭之間，熟悉永

遠代替不了客氣。

“最近忙什麽呢，你？”王琰的話音末了被燕兒姐發動引擎的聲音給淹沒了。窗外叫不出名字的紫花叢傳來陣陣清香。

“不算太忙。這邊兒幫朋友做點

consulting，國內那邊兒也有點活兒。”

“阿傑去的那個公司吧？”王琰這時忽然激動得毫不忌諱，盡量保持著平和的語氣，直接點題，“聽他說那兒不錯，軟件已經有幾家訂貨了。”

“嗯，剛又拿了一筆投資，一直要上硬件。。。他在那兒有用武之地。”關小東力圖言簡意賅且合情合理。

王琰低下頭，一時沒有作聲。接下去她要問的，有點兒讓她想哭，可她一定得問，非問不可。

<<裁員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