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穀之行(15)

 原名<<裁員男女>>

晚上，王琰正在看電視，芳芳的電話打過來，跟她匯報下午曾慶雄如何如何。王琰
覺得這跟自己沒多大關係，而且阿傑就在旁邊，她也不好講話，就隻是哼哈應付。
上次的事兒好不容易平息了，她可不想在阿傑麵前再提起曾慶雄這個名字。

芳芳說到最後，總的意思是，曾慶雄好像誠心誠意地想跟王琰重修舊好。“我可沒
想說服你啊，就是轉達一下他的意思而已，你小心些，”掛斷之前，芳芳特意解釋
說。

他要是真有誠意，幹嘛不直接來跟自己說？王琰覺得好笑。何況曾慶雄是個聰明人，
他們倆之間到底怎麽樣，他應該很清楚的。他們重修舊好的可能性即使有也趨於零。


“你們白天剛見過麵兒，還沒聊夠啊？”阿傑遞了蘋果汁給王琰，完全不理解女人
之間哪來的那麽多的八卦。

要不是礙於性別歧視，阿傑還真有心做個語音識別的東西賣給電話公司，但凡女性
通女性的電話，超過一定時限費用一概加倍！阿傑是這麽想的：同行戀除外，男人
和男人之間談的多是正事兒，男人和女人之間談的多是情事兒，而女人和女人聊個
沒完沒了的，大部分都是沒事兒找事兒。這些上了聊癮的人，就是給她加收費用，
她也還是得聊。

當然，阿傑的這點兒體會，未免太偏激敏感，他沒跟別人分享過。

王琰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重新依偎在阿傑的懷裏，緊閉雙眼幾秒鍾，努力地排除
剛才的幹擾。曾慶雄再怎麽樣，都已經是過去時，現在她有阿傑。

他們彼此有相愛的感覺，盡管阿傑不再勸她同住，而王琰也從沒有說未來。他們活
得隻是此時此刻，對王琰來說，這種幸福比任何對未來的承諾都更真實，更值得她
好好把握。

再上班時，王琰去食堂跟幾個同事一起吃午飯，肖有德行色匆匆地過來找她：“王
琰，吃完飯你等我一下，有點急事兒求你。”

“嗯，什麽事？要不要現在說？”王琰看他心急火了的樣子，怕他等不及，停了手
裏的湯匙。反正旁邊也沒人能聽懂他們的話，說也無妨。

“沒事兒，沒事兒！你先吃你的，”肖有德好像還是怕別人聽到，揮了揮大手沒往
下說。他的手實際上並不粗糙，但是僅僅那粗大的樣子，還是讓王琰又想到種地的
農民。

肖有德生長在偏遠農村，不僅全家省吃儉用，連村裏別家也都幫忙湊錢集資，才供
他這個遠近幾百裏地唯一的才子上的大學。他在大城市裏讀重點大學，畢了業又拿
了全獎赴美讀研，也算沒辜負了鄉親們。

農村人樸實，肖有德沒什麽壞心眼兒，頂多也就花錢小氣加之小農意識。可他偏偏
對自己的出身很自卑，也因此而自閉，不願意跟別的老中兒往來。王琰跟他同事了
一年多，也不過見麵打個招呼的熟人，沒什麽深交。

別說是在矽穀，肖有德的這種自閉性格在哪兒也吃不開。三十好幾的人了，連個女
朋友也沒談過。他家裏看他對這事兒不上心，幾次催他回村裏相親，肖有德都推說
工作忙走不開。他深知父母年邁而他無後，是為大不孝，但他絕不肯娶個農村媳婦
來給他丟臉。

王琰在這點上非常不理解肖有德。她總覺得，他能從那樣的生活逆境中走過來，理
應滿懷自信和驕傲才對。不過話說回來，自己這麽想也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王琰
盡量不去評判別人的是非。

看王琰飯桌的人都走幹淨了，肖有德忙跑過來搭訕：“怎麽樣？找著工作了嗎？”


“沒戲！我看現在headhunters都失業，就那麽幾個公司廣告，還都說principal only。
我發了幾個resume，沒人回！前幾天清華校慶，我也到處問了。。。你呢？”王琰
說了一大堆，才覺得自己不該把這些灰心喪氣傳染給肖有德，也許他找工作有了眉
目，要請她做referrence。

“憑我的運氣？唉！”肖有德歎了口氣，那個長，讓王琰都覺得慘。他的兩隻大手
互相揉搓著，牽引了王琰好大的注意力。

“我上禮拜剛拿著I20，周末整理了下材料，剛才寄移民局了。先轉回學生身份，等
沒工作了，我好能合法留下來。”

王琰頭一次聽說轉回學生身份這招，聽著有點玄，問：“你都上班了，還能轉回去
上學？”

“換了個專業，”肖有德不打算細說，又不是真想讀書，就是個形式，“不過我估
計夠嗆能批。我都申請過140了，有移民傾向。”

“那萬一不批怎麽辦？還有別的身份可轉嗎？”王琰關切地追問。肖有德和自己一
樣上班幹活，卻落得個非法移民似的，著實可憐。

“嗯，”肖有德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回避了王琰的目光，兩隻手搓得更快了，沙
沙地響：“不太容易啦。所以，我才來請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