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穀之行(十)

 原名<<裁員男女>>

曾慶雄見王琰頭也不回下了樓，忙收拾了東西要去追。

阿傑看他有點兒狼狽，倒過意不去起來。怎麽說關小東的哥們兒，他也該照應著才
是，於是說：“王琰的倔脾氣你也知道，她說走，咱就沒個留。你先跟我到公司去
等小東吧，總比書店茶館的方便點兒。”

曾慶雄心中一震，王琰的這個男朋友好像比自己性善一些，看來也是個可交的北方
人。他就從王琰車裏倒動了行李，跟阿傑去了，留下王琰一個人回到家裏，瞪著那
隻氣球，眼淚嘩嘩地往下留。

哭什麽呢？王琰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就是想哭。她以為她之所以不痛快，有點兒是
為了工作上的麻煩，還有點兒是為了曾慶雄這幾天耍戲她的感情，再有點兒是為了
阿傑今天就這麽棄她而去。可她沒有體會到而且也不願意麵對的是，她對曾慶雄有
所期待，然而見麵之後竟然這麽不愉快。

等她哭夠了，打開盒子一連吃了好幾顆巧克力，就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了。

之後的一個多月，王琰的生活完全恢複了正常。曾慶雄來灣區原本打算給王琰這邊
兒的感情升升溫，可是火候沒掌握好，一下就烤糊了，得了個“leave each other
alone”的令兒。剛到新公司又忙，曾慶雄就沒再跟她聯係。

阿傑跟她冷戰了兩天，也就算了。王琰說沒什麽可解釋的，他倒也相信她那天跟他
撒謊是因為不想給他們之間無端地添亂。雖然事與願違，曾慶雄走了也就消停了。
他看得出，王琰這陣兒成天想著的是她公司的事兒。

上次全體員工會議過後，公司先是下令停了所有新項目，要engineering 這邊兒全
力準備各個demo，成品的和半成品的都要，王琰他們著實忙了一陣子。然後陸續地
不時就有外麵的人來公司實地考察，都是西裝革履的。有的還來過不隻一次兩次，
好像真有意思。

大老板沒再給他們開會。偶爾走廊裏見了他們，還是談笑風生，稱公司買賣進展順
利，有意的買家頗多。可是大家隻見人來人往，卻總不見合同，開始的那點兒熱情
漸漸都冷卻得差不多了。據有被賣經驗的同事傳言，他們這兒的情況恐怕不太看好。


Steven也出院回來上班，頭兒特意囑咐他悠著點兒。王琰以前跟老頭兒聊得挺開心，
現在一見了他就先覺得心酸，聊什麽都痛快不了，總有強顏歡笑的成分在裏邊兒。


最近王琰變得有些多愁善感。人的生死，公司的存亡，對她從沒來得象現在這樣真
實。她仿佛可以聽到快樂從她身邊流走的聲音，像逐漸遠去的笑聲，減弱再減弱。
她拚命地想抓住它，不讓它消失。芳芳聽她這麽形容，抓到要害似的簡潔地說：
“你該出來散散心啦！Shopping?”

芳芳比王琰的女孩子氣更重些。除了偶爾打乒乓球動彈動彈，她最大的運動量來自
逛街購物。不出兩、三個星期，她準喊上王琰去mall裏逛幾個小時---王琰還不是她
逛店時常叫上的伴兒，那個位置她心甘情願地讓給夢迪。

想到夢迪，王琰移動鼠標，點擊bookmark去了她的網頁。這是個跟她完全兩個世界
的女孩。王琰對夢迪不解，甚至瞧不起，但是擋不住好奇。

夢迪的爸爸曾經是公派的訪問學者，怎麽一折騰就沒再回國。夢迪和她媽媽一起移
民來美時，還不過一個優哉遊哉的初中生。學英文，趕功課，爸媽壓得太厲害，夢
迪逆反至極，一年後竟離家出走，兩個月後才被警察從拉斯維加斯尋到，那時她正
在賭場做服務生賺錢。有驚無險之後，她爸媽已經嚇個半死，再不敢多說夢迪半句
不是，生怕她再來個“我不要在這個家住了！”

王琰第一次跟芳芳去夢迪家玩兒，夢迪就翻出她收藏的十多年前灣區報紙對她的失
蹤和歸來的報道，眉飛色舞，如數家珍。等夢迪打開她的個人網頁，王琰更是大跌
眼鏡。芳芳在一旁樂不可支，她沒跟王琰預先講過這個就是要讓她目瞪口呆，“王
琰，這回你承認咱們老了吧！跟夢迪都有代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