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時光

二野,居於南美,正宗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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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的日子-17

(2011-01-13 08:11:31) 下一個

17

 

  淩晨一點鍾左右,天藍色的阿爾法車開到於塞爾的車站廣場。在車站對麵,廣場的另一側還有一家咖啡館仍然在營業,隻有幾個搭夜車的旅客在喝著咖啡等車。

 

  豺狼用梳子梳著頭發走進咖啡館,穿過上麵已經堆放著椅子的許多桌子到了酒吧的櫃台邊。他感到很冷,因為他在山區裏以每小時60英裏的速度駕駛汽車;他感到渾身僵直,因為他駕駛這輛阿爾法在山區無數彎彎曲曲的公路上奔馳;他感到餓了,因為除掉早餐時吃了一個黃油卷外,他已經有18小時沒有進餐了。

 

  他向服務員要了兩大塊塗滿黃油的麵包,四個煮雞蛋和一大杯咖啡。當雞蛋正在煮著,麵包還在準備著,咖啡還在過濾器上濾著的時候,他望望四周有沒有電話間,但隻有在櫃台的一端有一隻電話機。

 

  他問服務員:你這兒有本地的電話簿嗎?服務員仍在忙著他的工作,隻做了個手勢,指著櫃台旁架子上的一大堆書說:你自己找吧!

 

  在電話簿上,有夏倫尼男爵,住址是在夏倫尼高地的山莊裏,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了。但是這個村子在地圖上卻沒有標出來。電話號碼簿說明這裏屬於依格爾頓區,這是很容易找到的。這個地方是在89號公路上,離開於塞爾小鎮還有30英裏。

 

  他坐下來,吃著雞蛋和麵包,吃完後就動身了。

 

  當他的汽車經過一塊路碑,上麵刻著至依格爾頓,6 英裏時,時間正是淩晨2 點鍾,他決定把汽車扔到路旁的一個森林裏去。路旁的森林很密,可能是當地哪一位貴族的私產,是早年他們騎著馬帶著狗獵取野豬的地方。也可能他們至今還在打獵,因為柯雷茲地方的曆史,一直可以追溯到路易十四的時代。

 

  再往前幾百米有一條通向森林的小路,小路口上豎立著一塊木牌,上麵寫著私人獵區。他把木牌拔起來,把汽車開進去,然後又把木牌重新插好。

 

  他把汽車往前開進森林大約半英裏,車燈照著一些奇形怪狀的老樹,像鬼似地彎了下來,樹枝擋住了路。他隻好把汽車停下來,關了車燈,從駕駛室的小箱子裏拿出一把鉗子和電筒。

 

  他在汽車底下工作了大約一個小時,由於躺在地上工作,他的背上被露水濕透了。最後,他把藏在汽車底架上的裝槍支的鋼管子拿了下來,他把這些鋼管連同那件軍大衣和一些舊衣服放到一隻箱子裏去。他又在車內仔細地檢查了一遍,以兔一旦有人發現而猜出是誰駕駛過這輛汽車,並把它開到這個滿是野杜鵑花的樹叢中。

 

  他用一把剪刀花了大約一小時的時間,剪了許多野杜鵑花的樹枝,把它們插在汽車的四周,直到把汽車遮蓋得完全看不出來為止。他又利用領帶把兩隻衣箱的把手綁住,就好像火車站上的行李搬運工一樣,把領帶搭到肩上,一隻衣箱在他的胸前,而另一隻則在他的背後,這樣他就可以用兩隻手去提剩下的兩件行李。

 

  他向公路走去,他走得很慢,每前進數百米,他就停下來把行李放在地上,然後用一根樹枝把地上留下的汽車車輪壓出的痕跡掃掉。差不多過了一小時,他才到了公路邊。他走過那塊木牌,又走了一段路,然後把行李放在離小路口約半英裏的地方。

 

  他的那件格子上衣又髒又沾滿了泥土,油膩的圓領汗衫牢牢地粘在背上,他四肢肌肉的疼痛,好像永遠不會減輕似的。他把衣箱擺成一排,自己坐在上麵望著東方天空中已經露出的淡淡的灰白色,心想,鄉間的公共汽車也許要開得早些?

 

  他的運氣不錯,大概5 點50分的時候,一輛農村的卡車拉著一輛裝滿幹草的拖車向鎮上駛去。

 

  那個開車的司機把車停了下來,問他說:怎麽,車壞了?

 

  不,我是出來露營的,想搭便車回家,昨晚一輛卡車把我帶到於塞爾,我還想再往前到都勒去。我有個叔叔在那兒,他可以替我找便車帶到波爾多去,可是我才走到這裏。開車的人聽了聳聳肩大笑起來,他也笑了。

 

  你真傻,走了一夜才走到這裏,我們這兒天黑之後就沒人走這條路了。爬到拖車上去吧,我可以把你帶到依格爾頓,到了那兒,你自己再想辦法。

 

  6 點45分,他們到了小鎮上,卡車停在公共汽車站後麵。他謝了那個司機後,走進一間咖啡館,要了一杯咖啡,問服務員當地有沒有出租汽車。

 

  服務員告訴他一個電話號碼,他就打電話給出租汽車公司。回答說:半小時內可以有一輛車。在等車的時候,他利用咖啡館廁所裏的涼水洗了個臉,換了一套幹淨衣服,又刷了牙,由於煙吸得太多,嘴裏直發苦。

 

  7 點半來了一輛既破又舊的雷諾汽車。

 

  他問司機說:你知道夏倫尼高地的那個村子嗎?

 

  當然知道。

 

  有多遠?

 

  18英裏,司機用拇指向上一指,在山上。

 

  他把三件行李放到汽車頂上的行李架上,隻有一件提在手裏,對司機說:把我送到那裏去。

 

  出租汽車隻把他送到村子廣場郵政局附近的咖啡店門口,他就下車了,因為他不願意汽車司機知道他是到山莊去的。等出租汽車開走後,他帶著行李走向咖啡店。

 

  廣場上已經相當熱了,有兩條牛拉著一車幹草站在那裏,嘴裏不停地嚼著反芻出來的草料,黑色的大蒼蠅在它們的眼睛周圍不停地飛來飛去。

 

  咖啡店裏卻是陰暗而涼快的。他進去後,隻聽見裏麵一陣響動,喝咖啡的人都在移動座位,轉過身來看他。一個穿一件黑衣服的鄉村婦女,本來和幾個農民坐在一塊兒聊天,這時站起身來拖著木展,走到櫃台裏麵。

 

  她問:先生,你要什麽?

 

  他放下行李,挨著櫃台。他注意到那些本地人都在喝紅酒。

 

  請給我一杯紅酒。

 

  當她在倒酒的時候,豺狼問道:請問到山莊去還有多遠?

 

  她瞪著一雙又黑又圓的眼睛看著他。兩英裏,先生。

 

  他像很疲乏似地歎了一口氣。這個傻瓜司機告訴我說此地沒有什麽山莊,所以他要我在廣場下車。

 

  她問道:從依格爾頓來嗎?他點點頭。

 

  她又說:依格爾頓人都是傻瓜。

 

  他說:我得到山莊去。

 

  周圍的人都在看著他,沒有人主動告訴他去山莊往哪兒走。他拿出100 法郎的新鈔票。

 

  請問這杯酒多少錢?

 

  她盯住這張鈔票。這時他身後喝酒的那些人都站起來了。

 

  這個婦女說:我沒有零錢找你。

 

  他歎了一口氣說:誰要有輛車,大概就能找得出。

 

  有一個人走過來說:先生,村裏有一輛貨車。

 

  他轉過身,裝著吃驚的樣子說:老鄉,是你的嗎?

 

  不是,但是我知道這個人,他可能肯送你去。

 

  他點點頭,表示對此非常同意。我該怎樣謝你呢?

 

  這個人對那個婦女點點頭,她給他倒了一大杯紅酒。

 

  豺狼說:還有你的朋友們呢?天氣很熱,大家都渴了,我請客。

 

  這個滿臉胡子的人笑了。那個婦女又把兩滿瓶紅酒放在桌子上,命令一個農民說:勃諾阿,去把貨車開來。於是那個人喝下了他的酒,起身出去了。

 

  豺狼一路上搖搖晃晃地搭著貨車走了兩英裏,到了山莊。在路上時他想:山區農民最值得讚揚的是他們的嘴很緊,至少對外來人是什麽也不肯多說的。

 

  這天早晨,男爵夫人科勒特·夏倫尼在床上坐了起來,喝著咖啡,又看看那封信。這時,她已經沒有像第一次看到這封信時的憤怒情緒了,卻感到莫名其妙的厭煩。

 

  她對於她未來的生活有點恍惚了。昨天下午,她獨自從嘉普駕車回來,老侍女歐內斯蒂迎接她。這個老侍女在她丈夫的父親在世時,就已來到山莊。還有那個花匠路易森,本來是村子裏一個農民的兒子,他娶了歐內斯蒂,當時她還是一個幫廚的小姑娘。

 

  這一對夫婦現在實際上是這個山莊的總管了。山莊裏幾乎有三分之二的房間都門窗緊閉;家具上用布罩遮蓋著。

 

  男爵夫人自己明白,她實際上是這幢空山莊的主人,因為這裏既沒有男主人騎著馬巡視他的領地,也沒有孩子們在花園裏遊玩。

 

  她又拿出她的摯友從巴黎寄來的一張社交雜誌上剪下來的照片,鏡頭正對著她丈夫那雙色迷迷的眼睛和一個姑娘高聳的胸脯。他站在姑娘身後,他的眼睛是從她肩頭上看下來的。這個姑娘是一個夜總會裏的舞女,本來是一個酒吧女郎。她說某一天她要和男爵結婚,因為男爵是她的非常要好的朋友。

 

  看著男爵在照片裏的滿是皺紋的臉和瘦骨磷峋的脖子,她回憶他在抵抗運動時是何等年輕漂亮的上尉。1942年她與他相愛,一年後她懷了他的孩子,他們結婚了。

 

  當時她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是為抵抗運動傳送情報的一個通訊員。她和他是在山裏相遇的。那時他已經三十幾歲了,外號叫柏加蘇,是一個瘦瘦的鷹鉤鼻子的指揮官。她和他可說是一見鍾情。他們是在一個酒窖裏秘密結婚的,由一個抵抗運動的牧師主持他們的婚禮,她在他父親的家裏生下一個男孩子。

 

  戰爭結束後,他的土地和房產都收回來了。他的父親,那個老男爵是在盟軍橫掃法國全境時,患心髒病死的。然後他從草莽英雄一變而成為夏倫尼男爵。當他帶著年輕的妻子和一個兒子回到山莊時,受到了附近農民的歡迎。不久以後,他厭倦了農莊的生活,巴黎的誘惑、夜總會的燈光,以及想彌補在殖民地沙漠中度過的青年時代和在草木叢中度過的壯年時代的損失的心情,實在難以抑製。

 

  現在他已經57歲了,看起來就像是70歲的樣子。

 

  男爵夫人把那張照片連同這封信都扔在地板上。她跳下床,走向鑲在牆上的一麵大鏡子麵前,解開她浴衣的帶子,她把雙腳踮起,像穿了一雙高跟皮鞋似地站著。

 

  她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身軀,心想,總算不錯,是一個豐滿的身材,表示自己是一個成熟的婦女。臀部是大了一些,但腰部還能保持勻稱的比例。這是因為她經常騎著馬或者步行到山林裏去的緣故。她兩隻手捧住自己的乳房一,好像在估量著它們的分量。

 

  這時,她想起了在舍爾夫旅舍邂逅的那個英國人,他很不錯。她希望她現在仍然在嘉普鎮。說不定他們能在一起共度假日,用一個假名字驅車去兜風,就像一對私奔的情人似的。她究竟為什麽要那麽匆忙地回家來呢?

 

  一輛老爺貨車嘎嘎響著駛進了院子。她懶洋洋地拉好睡衣,走到房屋正麵的窗前。從村子裏開來的貨車停在那兒,它的後門開著,兩個男人正在後邊從貨車尾部搬什麽東西下來。路易森從他正在修剪的一塊整齊的草地上走過去幫忙卸東西。

 

  一個男人從貨車後邊繞了過來,把一些紙幣塞進褲袋裏,爬上司機座,發動了車子。

 

  誰送什麽東西到別墅來了?可她並沒有訂購任何東西啊。貨車發動起來後便開走了。

 

  男爵夫人吃了一驚:碎石路上放著三隻箱子和一個手提袋,旁邊站著一個男人。

 

  她認出了陽光下那淺黃色頭發的光澤,她高興得笑逐顏開。

 

  你這個動物。你這個美麗的原始動物。你跟蹤我。

 

  她急忙跑進浴室更衣。

 

  當她來到樓梯平台上時,她聽到了樓下大廳裏的聲音。歐內斯蒂正在問那位先生有何貴幹。

 

  男爵夫人在這兒嗎?

 

  歐內斯蒂連忙邁開她的兩條老腿,以盡可能快的速度奔上樓去。有位先生找您,夫人。

 

  星期五晚上的會議開得比平時都短。會上聽到的報告都是說毫無所獲。在過去的24小時內,關於那輛被通緝的阿爾法轎車的外形特征隻是按例行方式通報了一下,以免在全國引起過分的重視。但它沒有被發現。同樣,司法警察署的每一個區分局都已命令其所在城市和鄉村的直屬機構,最晚在早晨8 點鍾以前把所有旅館的登記卡送到區分局。區分局立即檢查這成千上萬張卡片,尋找杜根這個名宇,也毫無所獲。由此可見,昨晚他沒有在一家旅館過夜,或至少不是用的這個名字。

 

  我們必須接受這兩個前提中的一個,勒伯爾對這個靜悄悄的會議解釋說,要麽就是他仍然相信他沒有受到懷疑,換句話說,就是他離開舍爾夫旅舍是一個非預謀的和偶然的行動;在這種情況下,他沒有理由不公開駕駛他的阿爾法和公開使用杜根這個名字在旅館過夜。因為在這種情況下,他遲早一定會被發現的。

 

  在第二種情況下,他決定拋棄他的車子,把它扔在什麽地方,另想出路。在後一種情況下,又出現了兩種可能。

 

  一種可能是,他沒有其他可靠的假身份了,這樣他就可能不住旅館而走得很遠,但也不可能在逃出法國的途中通過邊境哨所。另一種可能是,他有另一個身份,並且已經換上了。在後一種情況下,他仍然是非常危險的。

 

  為什麽你認為他可能有另一個身份呢?羅蘭上校問道。

 

  我們不得不假定,勒伯爾說,因為這個顯然是得到秘密軍隊組織的巨額款項來執行這次謀殺的人,必定是世界上最優秀的職業殺手。那就是說,他是有經驗的。他設法消除官方對他的任何懷疑,不讓任何材料進入官方的檔案。為了做到這一點,他惟一的辦法是在執行任務時使用一個假名字和假相貌。換句話說,他必定也是一個改頭換麵的專家。

 

  把兩張照片比較一下,我們發現格爾索普能借助於高跟鞋增加他的高度,能減少幾公斤體重,能借助於隱形眼鏡改變眼睛的顏色,能用染發水染頭發,搖身一變成為社根。既然他能變一次,我們就不能假定他不可能再變一次。

 

  但是沒有理由設想,他在接近總統以前,就已經懷疑他將要暴露身份了呀,

 

  森克萊表示異議說,他為什麽非得挖空心思地進行防範,弄上一個或幾個假身份呢?

 

  顯然,勒伯爾說,他已經挖空心思地進行防範啦。否則,我們現在應當已經抓到他了。

 

  我在英國警察局轉來的格爾索普的檔案中看到,在戰後他曾在英國降落傘部隊服役,說不定他正在利用這種茹毛飲血的生活經驗,藏身在深山裏呢。馬克斯·費尼說。

 

  很可能。勒伯爾表示同意。

 

  在那種情況下,他就不再是一種潛在的危險了。

 

  勒伯爾思索了一會兒。就這個具體的人而言,在他被關進監獄以前,我不敢這麽說。

 

  或是死掉以前。羅蘭說。

 

  如果他放明白一點,他應當在他還活著的時候離開法國。森克萊說。

 

  會議就到此結束。

 

  我希望我能那樣指望,勒伯爾在回到辦公室後對卡龍說,但是我所擔心的是,他活著,活得很好,自由自在,而且帶著槍。我們要繼續搜索他和那輛汽車。

 

  他有三件行李,帶著它們他不可能步行得很遠。先找到那輛汽車,我們就從那裏著手吧。

 

  他們要通緝的那個人現在正躺在夏倫尼高地的一座山莊裏幹淨的亞麻布床單上。

 

  他洗過了澡,通身舒暢,吃了一頓鄉村風味的餡餅和罐悶兔肉,是用烈性紅酒、黑咖啡和白蘭地衝下去的。他凝視著天花板上彎彎曲曲的鍍金的花紋,盤算著去巴黎完成任務的日程。一個星期之內,他想到,他將不得不離開,但走開可能是很困難的,但是一定能夠做到,他一定能想出一個離開的理由。

 

  門開了,男爵夫人走了進來。她的頭發垂在肩上,她穿著一件睡袍,領口上係著帶子,下麵則是敞開的。她走動的時候,衣襟微開,睡袍裏邊沒有穿什麽東西,但腳上還留著午餐時穿上的襪子和高跟鞋。當她關好門並向床前走來時,豺狼用一隻胳膊肘支撐起身子。

 

  她默默地俯視著他。他伸手解開她脖子上的絲帶結子。她肩上的鑲著花邊的睡袍悄無聲息地滑落在地板上。

 

  接連三天追蹤豺狼毫無結果。每天晚上的會議上,多數人相信豺狼已經夾著尾巴偷偷地溜出法國了。到了8 月19日晚上的會議上,勒伯爾幾乎是孤軍堅持著刺客仍然躲在法國某個地方,在等候著時間的到來的意見。

 

  這天晚上,森克萊叫道:還等什麽呢?他惟一要等待的是有一個機會可以衝過邊境,當他出來的時候,我們就能逮到他。在法國幾乎每個人都會反對他,他逃不到哪兒去了。如果你認為他是與秘密軍隊組織和他們的同情者完全沒有聯係的話,那麽也沒有人會收留他了。

 

  會議桌周圍的人都在低聲地表示讚同他的看法,大多數人開始認為警方已經失敗了。布維埃原來認為尋找這個凶殺犯純粹是偵探的工作,這個論點也錯了。

 

  隻有勒伯爾不斷地搖頭,他感到很疲倦,這是由於他缺乏睡眠,由於他緊張和擔心,還由於他要保護他自己和他的同事們免得被那些大人物們所攻擊。這些大人物們的攻擊,不是因為他們有經驗,而是因為他們在政府中的地位。他完全清楚,假定他確實錯了,那麽他也就完了。圍坐在會議桌四周的人中,也有人清楚這一點。

 

  但如果他沒有錯,如果刺客現在確實仍然盯著總統,如果刺客溜過保護圈而向總統接近,他知道會議桌周圍的人都想找一隻替罪羊,那麽,他就是這隻替罪羊。不管怎麽說,他那漫長的警察生涯,也就即將終止了,除非他能夠找到這個刺客而且幹掉他。到那時他們才肯承認他沒有錯。但到目前為止,他提不出證據;他有一種奇怪的信念,認為他在尋找的那個人,是個不論什麽都能幹得出來的職業刺客,當然他還不能公開這樣說。

 

  自從八天前這件事落到他的肩上以後,盡管他不願意,但他對這個帶著槍的、似乎連最後的細節(包括意外事故)都計劃得很周詳的、不聲不響、老謀深算的人,產生了一種違心的尊敬。要是在這些靠政治而得到任命的與會者麵前承認他有這種感情,那就幾乎等於毀滅了自己。隻有他身旁的大塊頭布維埃能給他些許安慰,他縮起腦袋,拱起肩膀,眼睛盯著桌子。他至少也是一個偵探啊。

 

  我不知道他在等什麽,勒怕爾說,但他是在等什麽事情,或是在等某一個特定的日子。先生們,我不相信我們已經聽到了豺狼的最後消息。同樣的,我也說不清我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感覺?森克萊嘲笑說,某個特定的日子?說真的,警長,你大概是羅曼蒂克的驚險小說讀得太多了。這不是小說,親愛的先生,這是現實。他已經走了,事情就是這樣子。他帶著自信的微笑靠在椅背上。

 

  “‘但願你是對的。勒伯爾平心靜氣地說。如果是那樣的話,部長先生,我必須向您提出,我願意退出調查,回去辦我的犯罪案件。

 

  部長猶豫不決地望著他。警長,你認為這一調查應當繼續下去嗎?他問道,你認為還存在著真正的危險嗎?

 

  關於第二個問題,部長先生,我不知道。關於第一個問題,我相信我們應當繼續搞下去,直到我們完全弄清楚為止。

 

  那很好。先生們,我希望警長繼續進行他的調查,我們也繼續舉行晚上的會議來聽取他的匯報,暫時休會。

 

  8 月20日早晨,看林人瑪肯果·卡勒特在柯雷茲依格爾頓與於塞爾之間他雇主的莊園裏射擊害鳥,當時他正在追逐一隻受傷的跌進了一叢野杜鵑花中的野鴿子。

 

  花叢中發現了那隻野鴿子,它恰好落在一輛跑車的司機座上撲騰著呢。

 

  當他抓住鳥脖子的時候,他想,這輛跑車大概是一對情人在這裏野餐,不顧他豎在路口上的牌子,硬把車子開進來扔在這裏的。但後來他看到遮掩汽車的樹枝是插在地上的,被剪過的樹茬子都塗上了泥土,把本來是白色的斷口變成黑色的了。

 

  他再看看周圍的情況,認定這輛車已經停在此地好幾天了。他拿了槍和野鴿子,騎上自行車經過樹林回到他的小屋。就在這天上午,他到村裏去買野兔套子的時候,把以上情況報告了當地的村警察所。

 

  將近中午時,村警察用電話報告了於塞爾警察局,說有人在附近樹林裏發現有一輛汽車丟在那裏。電話問車子是白色的嗎?回答不是的,是一輛天藍色汽車;是意大利造的嗎?不是的,是法國牌照,製造廠商不清楚。於塞爾警察局最後說,好吧,下午派一輛卡車,去拉這輛汽車,要他帶人到現場去等候。因為還有不少其他工作要做,人手缺乏,現在還要去找一輛白色的意大利汽車,巴黎的長官們等著要呢。村警察答應他將做好準備,在現場等候來拉汽車的卡車。

 

  直到下午4 點鍾,這輛小汽車才被拉到於塞爾警察局門口。5 點鍾的時候,找來了一個汽車維修工來檢查這輛汽車,他注意到汽車表麵塗的油漆實在是很糟糕。

 

  他拿了一把螺絲刀,刮去擋泥板上的麵漆,在天藍色的下麵,露出了白色。他大惑不解地又檢查了牌照,發現牌照是反麵的。幾分鍾後,牌照的正麵向上放在地上,露出的白字是MI-61741.那個警察趕快跑過廣場,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大概6 點鍾的時候,克勞德·勒伯爾才知道這個消息,這是奧弗涅省首府的地區警察分局的瓦倫丁局長報告的。勒伯爾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即從座位上跳起來,他對著電話叫著:你聽著,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我還不能對你解釋為什麽重要,我現在隻能這樣說……是的,這是銅常的,但這件事就是這樣……我知道你是一位局長,如果你認為對我現在的職責範圍還需要證實的話,我可以把這個電話轉給司法警察總監。

 

  我要求你立即帶一隊人到於塞爾去,選最好的人,越多越好。從發現這輛汽車的地點查起。帶著地圖,以那個地點為中心,一層層地查,要查問每一間農舍,每一個旅舍和伐木人的窩棚。

 

  你所要找的是一個淺黃色頭發高個子的人,他是個英國人,但能說一口很流利的法語。他隨身帶有三隻衣箱和一隻手提包,他還帶有不少現款,而且穿得很講究。不過可能在你找到他時,他已經在曠野裏待了幾天了。

 

  在查詢時要問他在哪兒,他往哪裏去以及他買了些什麽東西。還有一件事,必須想盡一切辦法不要使新聞界知道……你說什麽?辦不到嗎?是的,難免有些本地好奇的人會問這問那。告訴他們,發生了一件撞車事件,乘客中有人處於神經混亂狀況而在到處亂轉……是的,我們是為了要救這個人……無論如何,不要引起他們的懷疑。告訴他們,這種事不值得花時間去采訪,在這幾天假日裏,公路上的車禍每天足有五百起。千萬不要聲張……最後一點,如果你們找到了這個人而且把他包圍了起來,就不要接近他,隻要把他困住,別讓他跑掉就行,我將盡快地趕去。

 

  勒伯爾放下電話,對卡龍說:請打電話給部長,要求他把今晚的會議提前到8 點鍾舉行。我知道這是進晚餐的時間,但這將是一個短會。然後再打電話給薩托雷營,要他們準備一架直升飛機,我們連夜飛到於塞爾去,請他們把飛機停在那兒,我可以安排一輛汽車停在那裏接我。你也一起去。

 

  傍晚,從奧弗涅省首府來的幾輛警車,再加上於塞爾參加進來的幾輛車,一起來到發現汽車地點附近的一個鄉村的廣場上,建立起一個臨時指揮所。在裝有無線電通訊設備的警車上,瓦倫丁局長給分散在這個地區村子裏的十幾輛警車發出指示,決定要以發現汽車地點為中心,以5 英裏為半徑的地區內,連夜進行搜查。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多數人都在家裏。此外,在這個地區的山穀裏,這個人在黑暗中容易迷路,也可能還來不及找到伐木人的窩棚去躲避一下。

 

  還有一件事他不能在電話裏向巴黎報告,他也不敢麵對麵地向勒伯爾解釋。這是在午夜時有幾個警察告訴他的。關於一隊警察在離發現汽車地點約兩英裏處的一間農舍裏進行的查詢經過。

 

  一個農民身穿一件睡衣站在門口,不讓警察們進屋。他手提一盞點著蠟燭的燈,在他們的臉上投射下閃爍不定的光影。

 

  一個警官問:加斯東,你經常開車在這條路上來來往往,星期五早晨你開車到依格爾頓去過嗎?

 

  農民眯著眼睛看著那些警察。可能去過。

 

  到底是去過還是沒有去過?

 

  我記不起來了。

 

  你看見有一個男人在路上走嗎?

 

  我不管閑事。

 

  我們不問這些,你看見一個男人嗎?

 

  我沒有看見什麽人。

 

  是一個淺黃色頭發的高個兒,帶著三隻皮箱和一個手提包的男人。

 

  我什麽也沒有看見,你懂嗎?

 

  這樣的詢問大概進行了20分鍾,最後他們隻好走了。有一個警察把這件事記在本子裏,幾隻鎖在鏈條上的狗狂叫著猛撲到警察的腿上,警察們隻好退到草堆邊上。

 

  農民站在門口,望著警察們走到路旁。直到汽車走了,他才把門關上,回到屋裏。

 

  他妻子睡在床上對他說:是不是那天你讓他搭車的那個人?他們要找他幹什麽?

 

  加斯東說:我不知道,但是將來不會有人說我加斯東出賣過一個人。他咳了一聲,向柴火堆裏吐了一口痰。

 

  他吹滅了燈,把床上的妻子往裏推了一把,自己也上了床,還自言自語地說:

 

  朋友,不論你在哪兒,祝你好運氣。

 

  勒伯爾對著參加會議的人講完後,把文件放在桌上說:先生們,會議結束以後,我就要飛往於塞爾親自主持搜捕工作。

 

  參加會議的人沉默了大約一分鍾。

 

  部長問道:警長,你看我們現在能做出怎樣的估計呢?

 

  部長先生,有兩種情況值得注意。首先,我們知道他一定買了油漆,如果他從星期四晚上到星期五早晨開車從嘉普到於塞爾,那他是在途中把這輛汽車改裝的,他是在嘉普鎮買油漆的。現在查詢工作正在進行,假定查詢出就是這種情況,那麽我認為一定是他得到了警告,有人打電話通知他或者他打電話得到了消息。有可能就在法國,也有可能在倫敦,一定有人給他通風報信,提醒他假扮杜根的事已經被發現了。他分析出我們在中午時間就能盯住他和他的汽車,為此,他很快地逃走了。

 

  這時,會議室裏一片寂靜,靜得使他覺得裝飾得很漂亮的天花板幾乎要開裂了。

 

  有人輕輕地像是從遙遠的地方發出疑問:你認為在這個房間裏有人把情況泄漏出去了嗎?

 

  先生,我不能這樣說。還有電話接線人員;也有電傳工作人員,都是些中下級官員,他們傳遞著各種消息,很可能其中有一個是秘密軍隊組織的特務。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他一定知道了謀刺法國總統的陰謀已經暴露,而又不顧一切地要幹下去。然後他又知道他假扮亞曆山大·杜根的事也暴露了,我想和他接觸的隻有一個人。我懷疑這個人可能就是那個瓦爾米,我們的邊防檢查站曾截聽過他跟羅馬通的電話。

 

  邊防檢查站的頭頭罵道:真糟,我們應該在郵局裏就把這個人抓住。

 

  部長問:你估計到的第二種情況呢?

 

  第二種情況是,當他知道假扮杜根的事已經暴露之後,他並不打算離開法國,他卻直插法國的中心。換句話說,他並沒有打算放棄要暗算我們的總統,他簡直跟我們全體法國人在挑戰。

 

  部長站起來,整理他麵前的文件,說:警長先生,我們不打算耽擱你的時間。

 

  你趕快走吧,快去抓住這個人,今晚就抓住他。如果有必要的話,幹掉他。這是我的命令,也是總統的希望。

 

  講完後,他走出會議室。

 

  一小時以後,勒伯爾的直升飛機離開薩托雷營,在紫黑色的夜空中,飛向南方。

 

  森克萊回到家裏,自言自語地說:真頑固得像隻豬,他竟敢誣蔑我們這些法國的高級官員在犯錯誤,我一定要在下次打報告給總統時提出這個問題。

 

  傑奎琳解開她那件套裙肩上的帶子,把那件透明的衣服一下子滑到腰部,她用雙手把她白皙而豐滿的乳部擠緊,中間現出一條深溝,把她情人的頭部拉到她的胸前,說:告訴我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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