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夫

逝者如斯夫

1.
現在，國內到處都是狗狗，幾乎成為每個家庭百姓的寵物。
早上晚上，各類的狗狗都在陪伴主人散步，一隻隻歡喜的很，搖頭晃腦。
鄰居的狗狗在街上相見，也是一番喜悅。它們會先望望，之後親熱一番。
“你吃了嗎?哥們？”狗狗甲顯然很得意，和狗狗乙親吻一下，汪汪叫上兩聲。
狗狗乙顯然聞到狗狗甲口中有排骨香味，之後看看主人，猛的朝主人褲腿咬一下，
那意思是：老大，人家的狗狗有肉吃，我家沒錢不能賣，你壞壞壞。

至於天冷以後，穿戴華麗的狗狗也出現了：款式不少，都是定做。
狗狗是否非要穿衣，不知道，但那也是主人榮耀華貴身份與大方賞賜的表現：
到了三九寒天下大雪的時候，這幫狗狗也身著馬甲，五花六色..不一而足，
於是有了點現代狗紳士的社會風度。

大概是這文明馬甲的原因，它們舉止也近乎文明起來，比如舉止謹慎，度步文明。
也不再撒潑亂叫，不再隨地大小便，此時更多是近乎狗模人樣。
狗狗是很絕頂聰明的，所謂：有其人，必有其狗，看看狗，就知道主人了。
它們自然和主人心有靈犀逐點通；那叫和諧社會。
我還見過一隻狗狗戴眼鏡，那眼鏡是專門定做的，價格肯定不菲。至於如何得知那狗狗有了近視，我還真是百思而不得其解。
這個社會好就好在你有什麽要求，就會有什麽服務。為人服務，為狗服務，最終是為錢服務。

2.
同院的小韓說：”我這狗比我孩子強，孩子早上不起床，但狗狗每天準時起床。”
“其實它晚上也睡不好..老在值班。”她說：
“它什麽都管，那天夜那隻黃鼠狼咬破窗紗..它跳起來把它打跑了..”
“呀，你家也進了黃鼠狼？你不是住三層嗎？”我吃了一驚。

那隻最後的黃鼠狼名氣太大，無人不知，它已經在此堅持敵後抗戰多年了。
這幾座高層幾乎所有住宅的封閉涼台的紗窗，都被它咬一個小洞，之後它進入，偷吃並帶走，比如我家一隻肉燒餅被偷，最後隻帶走肉餡--它還有一窩孩子。
“說起這黃鼠狼，它也難。想撤退到南山後已經不行了，那邊全蓋起高樓大廈。”
“那山上也實在沒有東西可吃了，兔子等早就絕跡了。到處是人，車，廣播，還有隆隆不斷的爆炸聲，那是在開山建築，他們的老家已經全部現代化了。”小韓說。
“老孟說，它一家就住在我們宿舍東邊的水泵房，那裏據說有毒蟲，人不進去。”

更好看的是一位三歲的大頭男娃娃，早上六點，那大頭男娃娃拿著幾塊肉骨頭，
一邊走動到黃鼠狼的駐地，到那常年不開門的水泵房，一邊高叫著：
“黃鼠狼叔叔，我給你送好吃的來了，黃鼠狼叔叔，你出來呀。”
”黃鼠狼叔叔，你快出來呀..”
我當時看的發楞：這黃鼠狼和它一家在社區的知名度也實在太大了。
“它有四個孩子。”老孟說：“那天它帶他們全家出來散步，我看到了。”

你很難想象在早上九點的時候，會經常清晰的聽到：
“磨剪子來，鏹菜刀..”那經典叫聲餘味無窮，繞梁三日..不絕於耳。
那聲音和紅燈記裏麵一摸一樣，於是聽來頗感茫然，更多是聯想，近代的。
那聲音幾乎每兩天來一次。好呀，好，傳統就是傳統，堅強的磨刀人。
心中別有一番味道滋味..這今天的磨刀人，那是怎麽活的？也別說，還真有客戶。

其實黃鼠狼如果膽子更大一些，活動地盤更大一些，那麽絕對天天都有大餐可吃。
到處都是飯店，到處都是酒桌上的剩菜剩肉，成為垃圾。戰鬥在敵人後方，好。

3.
狗貓一家。同時養狗也養貓的人也不少。
不過前天，那養狗貓的家出了一樁喪事：她那心愛的袖珍狗狗死了。
“她那狗，其實和那貓一樣大，特袖珍..太可愛。”小張說。
“兩個家夥，在主人麵前就會爭寵持強..”
“女主人比較偏愛那貓，男主人則喜歡那狗。”
“兩口子鬥氣的時候，這兩位小動物也會打起來。”
“新買了一隻貓貓球，本來是給貓貓玩的玩具，狗狗卻沒有。”
“開始是女主人在，那貓貓很得意，這小球球作的像隻小貓，於是那貓極為喜歡。”
“於是被那貓霸占了，那小狗狗則大為不平，心生憤怒。”
“突然，男主人回來了，不幸發生了。”小張說。
“那小狗狗猛一口搶來，並咬住那貓貓球--其實很小，立刻就吞下肚。”
“但是進了口，進了食道，又吞不下去，就卡住了。”
“之後是窒息..慘！”
“最慘的是它知道它要死了，於是先跑到男主人麵前，淚水流下..”
“之後到女主人麵前，更是滿眼淚水..它已經不能說話..”
“那貓則嚇壞，跑到床下躲起來..”
等叫醫生來，已經無救，隻好打一針：讓它安樂死。

以後是：物傷其類，那貓貓也再不進食，不出一月，也死了。
這狗貓的各種小衣服，小馬甲，統統被燒掉。
主人更燒了冥幣三百億元，祝它們走好，不缺消費。
那錢上印有玉皇大帝光輝形象，印章，玉皇什麽都管，沒有他不關照到的。
那錢上正麵上印著：中國天堂銀行。
“還是人家黃鼠狼堅強，草根出身，不服不行。”
“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張的先生說。

於是，那黃鼠狼更成為在敵後抗戰堅持的典範，其知名度越來越大，無人不知。
最後，大家同意誰也不能消滅他，道理是它們一同與我們走過曆史，
它們也是我們的患難朋友。
“黃鼠狼叔叔，給你送好吃的來了。”那個三歲大頭娃娃堅持早上到它們家門喊著。

不勝感歎。

4.
接連死了幾位鄰居。
Y先生死了，心髒病。不久前他還對我說感覺不錯，更感歎他當年在HK工作的日子。
宿舍大門口貼了一張喪告曰：家父信仰上帝，固謝絕挽送之花圈，不妥請萬分諒解。
家父將與耶穌同行。

之後是親朋好友紛紛而至，無聲的魚貫而入，悻悻而出。朋友同事同院都走動去看。
慰問，簽字，致意，送錢，更多是無聲的歎息。麵對死，才知道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兩周前，他還能爬山，他說，好多了，感覺很好。”老呂說。
“這美國的血管支架是很穩定的，老三用了六年也沒有問題。怎麽..？”老孫說。
“你看人家老戴，已經昏迷8年，就是不死，一個月六千照拿。”
“別說，老戴還不如老孫，人家癱瘓不忘買彩票，上月竟中了重獎。”
“唉，人一死，茶就涼。他家幾個子女要不打起來才怪..這房產遺產問題..”

國內比國外的好處就是親朋太多。
來者全部是黑色西服，一大片人在樓下抽煙靜坐。
擺放了幾隻小桌，喪事由兒子或好友們在樓下接待，或者等待。
中國的紅白事務都是絕對有程序曆史章法的，絕對不能亂來。
此時該到的不到絕對會被認為大義不道，永結梁子，但是不該來的來了則是和諧。
一切都已經過去，到永遠。創傷總是可以用時間抹平的。

一位濃妝中年婦女驅車而來，她簽字慰問，排出2000元，之後悵然離去。
“別問，看簽字，收下這錢，鞠躬吧。”大兒子說。
後來知道，是Y在HK的當年朋友。
“追！”小兒子喊。
“打住，看住老媽。”大兒子說。他明白，這個時候媽最重要。
去火葬的時候，這裏已經一片寂靜，幾隻麻雀唧唧喳喳，落花枯葉。
“唉，再也看不到老Y了，好人哪，花落知多少。”老Z說。
歎無常，多惆悵，人一走，茶就涼。

5.
十月，我家後院的幾棵絲瓜終於凋零。
數數有了近兩打的絲瓜，大部分還掛在枝上，隻摘取了四個。
很難想象那細細的根莖竟能支持如此大的產出。

開始的時候，它們隻有兩寸高，分兩片小葉。
於是有些小蟲開始摧殘它，比如西瓜蟲來吃，如果沒有陽光雨露澆水嗬護，它們早就完了，之後用一根繩慢慢向上牽引它們。於是它那旋轉的絲莖會自動抓牢那繩，像抓住上帝和愛心的手。它們一步一步向上爬。對於這類過於微弱的最弱小的生命，如果沒有嗬護，又沒有水，能活下來確實不容易。於是我們又想到草根的偉大，那些在石頭縫下麵和在天涯海角長大的野草，大概總有點扭曲變形的樣子或特點。

如果沒有那根繩，它們就永遠抬不起頭來，更談不到發展，到開花結果。
於是同情弱勢，愛護幼小，實在是這個星球的人類生物乃至萬物的本能。
想想孩子...

在它們找到陽光和方向以後，它們就瘋長。絲瓜的生長在於它們會爬，不遺餘力，不顧一切的向上爬。它們會越爬越快，你甚至會感覺它們春風得意的情緒，在微風中跳舞歌唱，於是眼看它們的根基粗壯了，越上麵的葉子越大。它們也開始分支擴展，
之後一天開出很多燦爛的小黃花：當那花一旦綻開，是那樣的美，柔和，芬芳，
花開花落，留下的那點演變生長為絲瓜。再之後是鋪滿支架，光輝的實現。

當最後的幾隻絲瓜成熟的時候，它們終於接近枯萎，秋寒到來，慘淡的凋零。
絲瓜的一生和自我實現價值就是這樣奮鬥的，千古不變，代代相傳。
到了這時，小蟲小鳥都不再來光顧，更沒有陽光下的謀殺。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