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惡劣天氣,這三架飛機在煙台完成第一個轉彎折線後迷航,根據最後的無線電,三架飛機油料耗盡,都已經選擇向海上方向飛行,試圖迫降(海上迫降通常比陸地生還幾率高一些)。
這個消息的衝擊幾乎令人驚恐。因為這架豹貓上麵有著當時非常先進的空中攝影設備,更糟糕的是根據它的任務,它的相機裏無疑會充滿了共產黨軍隊在地麵調動的鏡頭。假如共產黨方麵發現了這個秘密,會怎樣暴跳如雷呢?這對布蘭德上尉一行又意味著什麽呢?
如果不能將飛機飛回,師部命令,第二十九團則應該將飛行員救回,並摧毀飛機上的一切設備。第二十九團“狐”連奉命直接執行這項任務,這個連的人員都是剛從衝繩戰場下來的沙場老兵。
而以筆者看來,這卻是美國軍隊的立軍之本,正是這種不肯輕易放棄一個人的做法,使大多數生活優裕的美國兵能夠並且勇於在戰場上履行自己的職責。任何能打勝仗的軍隊都有其優秀的傳統,美國人這種傻裏傻氣的作風,無論作為朋友還是敵人,都是值得尊重的。
這是因為前兩天共產黨方麵送來了一具美軍飛行員的遺體,正是那架在威海衛墜毀的美軍飛機上的。遺體經過了縫合和整容。共產黨方麵的人員表示,遺憾的是另一具美軍飛行員的遺體雖然也曾被看到,卻未能打撈上來。
薩認為,這個消息之所以讓美軍感到有些安心,是因為此時正是冷戰逐漸開始出現的時刻。華盛頓和莫斯科的對峙,在法西斯滅亡之前就已經開始,而巴頓將軍與朱可夫元帥“混蛋與混蛋的幹杯”更是直接揭開了這個潘多拉的盒子,那時候希特勒屍體上的煙還沒有散盡呢。二戰結束的時候,也是美蘇雙方開始妖魔化對方的起點。此時的美軍官兵心中,紅色的東西與魔鬼近似,對於中方的善意多少有點兒意外。
LST-755號,是一條長156。6米,能夠以12節航速行駛的大型登陸艦,它這一級軍艦是美國海軍在第二次大戰各個登陸戰場的“馱馬”,該艦本身也曾參加林加延灣登陸戰和棉蘭老島登陸戰,堪稱老兵。這種軍艦結構堅固,前後都有艙門,艙中的戰車可以從艙門直駛岸灘。但因為其設計是平底船,在大風大浪中行駛顛簸甚巨,讓人很不舒服。
斯蒂芬先生沒有提到的是,在執行完這次任務不久,這艘LST-755號艦,同另外九艘坦克登陸艦一起,被美國政府通過《中美租借法案》贈給了國民黨海軍,成為國民黨海軍在戰後重建時登陸艦隊的骨幹。這種LST大型坦克登陸艦國共雙方都曾大量使用,在國民黨海軍中稱為“中字號”,在解放軍海軍中稱為“山字號”。
LST-755號,在國民黨海軍中被稱作“中海艦”,曾參加過萬山群島海戰,金門炮戰等多次戰爭。1958年8月24日,在八二四海戰中,中海艦停泊在金門料羅灣運送給養,遭到大陸炮火奇襲,連中兩發130毫米炮彈後匆匆出港,其他幾艘國民黨軍艦艇為了避炮也隨之退避。不料中海等艦出港時,解放軍海軍魚雷艇六支隊參謀長張逸民指揮的八艘魚雷快艇,高速奔襲一百海裏,正在此時趕到。所謂坦克登陸艦,由於身軀肥碩底部平坦,行動比較笨拙,美軍戲稱其縮寫LST 代表的是“Large Slow Target” – 大型慢速靶標,所以坦克登陸艦在魚雷艇麵前正是最好目標。混戰中與中海艦同一級別的台生艦首先中雷爆炸,
但是攻擊中海艦的六支隊第二中隊卻打得十分艱苦。原來,LST-755被轉交中國後,少有如此大艦的國民黨海軍對其加裝了大量火炮,來對抗小型快速的解放軍海軍艦艇。加裝的結果這艘大型登陸艦竟然安裝了3英寸炮1座,40毫米炮8座,20毫米炮12座,笨拙的LST變成了一頭全身是刺的豪豬!
這個別出心裁的改裝連素來想象力豐富的解放軍也沒有想到,結果陷入苦戰,為了分散目標,被迫改編隊投雷為各艇自由攻擊。激戰中二中隊175號魚雷艇被中海艦排炮命中,退出戰場,不久沉沒,而其他解放軍魚雷艇則冒死投雷(其中一艇因機械故障隻投出一雷),終於將中海艦擊中。中海艦被炸掉尾部,隻是仗著結構堅固浮力大勉強沒有沉沒。同行的美頌艦艦長熊秉誠全力施救,終於將其拖回馬公錨地。
對於墜毀在威海的那架美軍豹貓飛機,我國的記述更加詳細,但細節略有出入。
“11月下旬,美國空軍一架飛機墜落在劉公島以北的海域,美海軍太平洋艦隊黃海艦隊司令員巴爾貝中將乘登陸艦停泊在劉公島以東的海麵上,巴爾貝派一副官及翻譯登陸,邀請於市長(威海衛市長於洲)登艦商談打撈飛機事宜。於洲市長應邀偕隨員乘美軍汽艇登艦洽談。。。雙方交談後,於市長答應幫其打撈飛機,然後離艦。之後,中方將墜落的一架美機打撈上岸,飛機殘骸擺放在石碼頭以東約100米的海灘上,美空軍駕駛員的遺體當即交付美方。至此,美艦離威海而去。”這件事,看來也是經過一番交涉後完成的,雙方都表示了友好協作的態度,而從飛機和飛行員遺體被打撈的情況看,這架飛機應該是降落在威海衛灣內海濱淺水區,飛行員迫降後未能脫離飛機即死亡。
根據上頭的安排,755登陸艦上裝載了三輛兩棲裝甲車,每輛車的車頭上都裝備有.30口徑重機槍。它們將把美軍送上灘頭。和當時中國軍隊,特別是子彈奇缺,官兵一律“二尺半”無差別軍服的土八路不同,美軍士兵的裝備令人羨慕– 每人隨身攜帶一日的口糧,葷素搭配並可選擇速溶咖啡或可可。一個基數的彈藥,毛領防寒軍服,袖口和褲腿帶有鬆緊帶收口,佩戴舒適的鋼盔,以及工兵鍬鎬。想想黃樵鬆增援太原的時候,閻錫山的兵看到三十軍人手一件雨衣就驚訝萬分,和美軍比倒是小巫見大巫了。
根據斯蒂芬的描述,他們使用的兩棲車,應為圖中的“鴨子”。美國海軍在太平洋戰爭中主要使用的兩棲車數量最多的為兩種 -- 履帶式的LVT“水牛”,和輪式的“鴨子”。相對來說鴨子更加靈活輕便,但火力上水牛往往裝1-2門機關炮,要強得多。圖中的“鴨子”沒有安裝機槍,斯蒂芬所說的機槍,應該是在副駕駛的位置。整個行動期間,住在青島的第六師師部將與755登陸艦保持不間斷的無線電聯係,而登陸部隊則將用步兵電台與船上隨時通信。斯蒂芬的朋友迪克.懷塔克中士擔任“鴨子”的無線電操作員。
12月7日,天氣寒冷,755艦的啟航費了不少功夫,因為港口中充滿了數以百計的舢板,還不斷有小販對著船上叫賣物品。盡管日軍投降不久,這裏已經出現了繁榮的痕跡,中國人很善於消化戰爭的傷口。盡管天氣寒冷,美軍官兵依然按照隊列要求在甲板上站坡,看著海岸線漸漸遠去。斯蒂芬手提一台柯達勃朗尼相機,拍下了出發的照片。
1945年的青島港和中國的舢板因為手指凍得發僵,他不得不依靠旁邊的戰友幫忙才能打開鏡頭蓋。這個戰友是班長沃爾特.塞斯,他在一年後發生的“美軍入侵山東解放區”事件中被打死,對此斯蒂芬隻是簡單說明塞斯在此後的另一次營救行動中殉職。
沃爾特.B.賽斯,服役於美國海軍陸戰隊第六師29團,來自俄克拉何馬州,他陣亡後不久,第六師就在衝繩宣告解散。該師是1942年在瓜達爾卡納爾島成立的,是美國海軍陸戰隊六個師中成立最晚的,卻在戰後最早被裁撤,對美國人來說,二戰後到朝鮮戰爭爆發,是一個不長不短的厭戰期美軍在18日淩晨到達蓬萊海域,首先派出一個搜索小隊上岸。指揮這個小隊的是羅伯上校,隊員包括懷塔克中士,上校的副官,一個《生活》雜誌的記者,翻譯,兩名衛兵和“鴨子”的駕駛員。他們帶了一個手提箱,斯蒂芬看到裏麵都是中國貨幣。當他們乘坐的第一輛“鴨子”靠近海岸的時候,斯蒂芬指揮一隊美軍實槍核彈,登上已經放下水的第二輛車。這輛車靠在755艦側麵,機槍指向海岸,隨時準備出發支援 – 他們中包括用於調查飛機情況的專家和準備用於在飛機周圍建立警戒線的隊員。
美軍的兩棲車被從755艦放下,前往營救“豹貓”的飛行員做出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希望能夠嚇退共產黨方麵的部隊,同時,美軍也作了另一手準備。隨羅伯上校上岸的翻譯是一名姓武的少尉(不知是不是國民黨方麵的人員,但從後麵的敘述看,他更像是一名美籍華人軍官),他奉命前去和當地的共產黨部隊建立聯係,並攜帶了一大筆錢,用來作為給共產黨方麵營救飛行員和飛機的報酬。
看來,比南海那次靈活多了。
武翻譯同時還要負責向共產黨方麵交涉,來獲得一個安全保證,以便更多的美軍安全登陸並察看那架迫降飛機的情況。
眼看離岸還有五百碼,羅伯上校和他的小分隊被一艘小船攔住了,船上有四名中國軍人。登陸艦上的美軍用來福槍的槍口遠遠指向這四名中共士兵,但是他們顯然並不在意。艦上的美軍看到中國士兵登上了羅伯上校的“鴨子”,並把小船係在了“鴨子”的後麵。鴨子上有八個美國人,其中七個是全副武裝的軍人。然而,幾分鍾以後,懷塔克中士報告,說這些士兵表示海灣中布有水雷,友好地請美軍不要擅自行動,而是隨他們從安全的水道上岸。不過,懷塔克嘀咕道:“他們繳了我們的武器並站在我們後麵,這不是一種愉快的感覺。”
形勢顯然發展太快,在艦上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第一艘“鴨子”已經開向了岸灘。當“鴨子”出水上岸的時候,它古怪的樣子顯然引起了中國方麵的好奇, 755艦上的美軍看到在岸上各個隱蔽的地點冒出了一百名以上的中國兵,都在驚訝地看和議論著“鴨子”,看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船”能夠直接開到岸上。
他們的指揮官用口令和哨子嚴厲地製止了士兵們的鄉巴佬行為,隻見這一百多名中國士兵立即從各自的藏身之處跑了出來,向海岸線後麵的一條長壘奔去,他們隱蔽到長壘後麵,顯然是布成了一道防線。
斯蒂芬找不到共產黨軍的照片,看來他當時也在對“地裏冒出來的共產黨”目瞪口呆之中,全然忘了照相。這張照片是美軍在山東的友軍 – 國民黨軍士兵的照片美軍立即針鋒相對,下令剩餘的兩艘“鴨子”帶上全副武裝的陸戰隊員開始登陸。
當斯蒂芬等人的“鴨子”靠近海岸的時候,剛才那些中國兵離開幾分鍾的地方,忽然又冒出一批中國兵來,而且人人一頂顯然是從日軍那裏收繳來的鋼盔。
麵對近距離如臨大敵的對手別無選擇,美國兵做出了友好的表示,“鴨子”從默不作聲的中國士兵和他們的武器中間穿過,仿佛走進了鋼鐵的大門。
這一連串精彩的戰術動作,讓美軍縛手縛腳,優勢完全發揮不出來。對美軍來說,這個對手已經欺近到身邊,仿佛棉花包裏藏刺刀,捶他一下很危險。
假如美軍對他們麵對的這個對手多一點了解,對這種眼花繚亂的招數就會適應得多。
在岸上等著他們的,是山東軍區鎮守蓬萊的大將 – 北海軍分區司令員孫瑞夫。
如果想不起來孫瑞夫是誰,提個醒,長津湖這個名字可有人記得?
這位司令員,就是長津湖戰場上踏雪追殺美軍步兵第七師與陸戰第一師的中國人民誌願軍第八十一師師長。
[待續]
孫瑞夫,山東曹縣人。(另有一個孫瑞夫是國民黨軍官,黃埔軍校14期生),曾領導天福山起義,與《鋼盔,鋼盔!》一文提到的抗日名將賽時禮是親密戰友,在山東八路的序列裏,孫瑞夫是北海軍分區司令員,賽時禮是南海軍分區司令員。很多人都從曆史文獻中了解了賽時禮在抗戰中的精彩表現,卻不知道賽時禮後來因為負傷退出一線戰鬥部隊,不甘寂寞竟然改行作了作家 – 我們很多人看過的電影《三進山城》就是老賽的作品。孫沒有離開軍旅,他後來的軍事生涯,卻和美國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
此時,孫瑞夫的骨幹部隊是山東軍區警備第三旅。1947年1月,三旅改編為27師,隨即參加孟良崮戰役,打的是美械蔣軍74師。接著,27師改編為27軍81師,參加上海戰役,攻占上海北站,打的是青年軍,又是美械蔣軍。
孫瑞夫的軍事生涯,最巔峰的時刻則在新興裏,這個朝鮮北方赴戰湖畔的山野荒村。1950年11月30日,在這裏,宋時輪將軍的九兵團向美軍海軍陸戰隊第一師,美陸軍第七師發起猛攻,拉開了“長津湖之戰”的序幕。這一戰注定載入史冊,因為這一戰之後,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國家的軍隊敢於小覷中國的陸軍。
擔任攻打新興裏的主力兩師之一,就是孫瑞夫的第八十一師。在全軍炮火的掩護下,中國軍隊打出了極高的戰術水平。在中國士兵凶猛的攻擊之下,據守新興裏的美陸軍第七師31團丟失了陣地,丟掉了第一個團長麥克萊恩上校,又丟掉了第二個團長弗恩中校,最後,在後浦裏又一頭撞上了八十一師的伏兵。。。此戰,戰功赫赫,被稱作“北極熊團”的第三十一團配屬一個步兵營又一個炮兵營在誌願軍手中全軍覆沒,連團旗都成了中國人的戰利品。
長津湖戰鬥中繳獲的美軍第三十一團團旗,至今保存在北京的軍事博物館中從這個經曆看,孫瑞夫簡直就是個“克美明星”啊!應該說碰上他是陸戰第六師這些美國佬的黴氣。雖然在上麵講政策的要求下不能使出十分力氣,對方的火力又遠超自己,孫司令並未一味消極,而是針鋒相對,擺出了一個“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敵人來了有獵槍”的積極陣法。利用美軍戰鬥思想不堅決,對形勢了解不充分的弱點,一開始就和登陸美軍混成一團,形成敵中有我,我中有敵的局麵。眼看著沒有了武器的羅伯上校一行被引向附近的鎮子,這種情況下如果美軍采取強硬政策,則所有重武器都無法發揮作用,隻能與八路軍陷入近戰,這顯然是對美軍非常不利的。
這個陣勢,美方叫做“威脅”,中方叫做“護送”,各有各的道理。
美軍也算反應迅速,馬上放下架子,決定和平解決問題為上。談判,就交給羅伯上校和武翻譯吧。後麵兩輛“鴨子”上的美軍做出和平的表示,對中國軍隊的代表表示,他們隻是去檢查飛機的,希望去飛機迫降的地方進行檢查。
中國方麵很配合地帶著他們向飛機落地的地方走去。
飛機在一塊結冰的田野上,迫降似乎很成功。有七個班的中國兵走來,很友好地幫助美軍建立起一條封鎖線,五百米內除了他們再無人影。從鎮子裏傳來消息,中方允許美方自由處置飛機。
美軍在檢查迫降的F7F豹貓飛機從外表上看,“豹貓”毫無損傷,然而,由於留滯在當地的時間過長,封凍的地麵承受不住,起落架已經下陷。
怎麽辦?如果把飛機挖出來,想辦法修一條簡易跑道,讓飛機起飛。。。
不,大多數美國兵們拒絕這個意見。他們的看法是夜長夢多,在沒有控製住周圍局勢的情況下,停留在共產黨軍包圍中的時間越長,危險越大。命令裏麵不是說了嗎?能起飛就起飛,不能起飛將其摧毀,現在這架飛機顯然是不能起飛的。
這個建議得到了大多數美國兵的支持,既然有命令還費那麽多事兒幹嘛?看來孫瑞夫的“護送”使他們印象深刻又全身不舒服。
沒有人覺得毀了一架飛機算什麽事兒,真是少爺阿!說來還是美國佬財大氣粗,好好一架飛機說不要就不要了。
美國佬財大氣粗,特別是打仗上麵,出名的。在阿富汗二十多萬發槍炮子彈擊斃一個敵人,要算起重量來,就說都是子彈吧,一百發子彈一公斤,二十多萬也要折合兩噸多,等於敵人體重的二十倍以上。有個國軍老將軍說沒有誰能學美國人那樣打仗,金門存了兩千萬發彈藥,要按照美軍的打法,消滅一百多共軍以後,守軍就隻能拿金門菜刀跟解放軍肉搏了。
而國民黨當初和美國人打交道的時候,也有過類似經曆。1945年美國答應送給中國兩艘驅逐艦,中國方麵到美國接艦的人員去見美方具體負責人,人家把中國軍官帶到一排標明報廢的軍艦前麵,說 – 你們隨便挑吧,挑好哪條,我們就修哪條。。。
這就是國民黨海軍重建的兩艘主力艦 – 太平號和太康號的由來。
話說到這裏,想起一位朋友前兩天提到的太平輪海難,與太平輪一樣,這艘太平號驅逐艦也命運不佳,以它的噸位火力,當時共產黨軍沒有一條軍艦是它的對手,卻被解放軍海軍智將朱洪禧用小小的魚雷艇偷襲,擊沉在大陳海域。
太平號也有風光時分,那就是1946年擔任林遵將軍的旗艦,完成了收複南海諸島的任務,今天南海的太平島就是用它命名的。
無獨有偶,日本二戰期間也有一艘太平丸,同樣命運悲慘,想到醫院停靈的地方都叫太平間,看來冥冥中自有天意,用“太平”命名的船,恐怕命裏注定不會太平。
國民黨海軍太平號驅逐艦,1954年被解放軍魚雷部隊擊沉
日本客貨輪太平丸,1944年被美軍魚雷擊沉,死亡近千人
一九四九年,招商局太平輪因與建元輪相撞沉沒,神探李昌鈺的父親李浩民等千餘人遇難言歸正傳,美軍決定摧毀飛機的決定讓共產黨軍大吃一驚,很多中國兵顯然是第一次看到飛機這種現代化玩意兒,對美軍的敗家子行為深感不可思議。不過共產黨軍的指揮官表現平靜,用緩慢而清楚的英語與美軍交流 – 要炸掉飛機?好的,悉聽尊便,但是請給我寫一個條子,中英文對照,說明你們是自願摧毀的;部分設備可以給我們?太好了,不過機槍之類的武器我們不要。。。
後來想想,這種事兒可大可小,中國方麵的這個指揮官可稱聰明得很。
負責指揮登陸美軍的情報軍官格蘭。尼爾森中尉粗通中文,所需文件即由他準備。爾後,美軍迫不及待地登上飛機,開始拆卸航空照相機,導航儀等重要設備。
他們著急,LST-755艦上的官兵更著急,嚴令他們必須在天黑前完成任務 – 美軍當時還沒有夜視設備,一旦天黑軍艦就無法提供足夠的火力掩護和增援。美軍忙亂地卸下了笨重的照相機,將導航設備裝上“鴨子”。這時,中國方麵的人員上來拆卸了一些他們認為有用的東西,比如飛機上的工具箱,救生筏,甚至座椅靠墊,但是他們很小心地避免接近武器,並用警惕的眼睛注視拿著照相機的斯蒂芬。
鴨子的駕駛員把五加侖汽油灑在飛機的座艙裏,他們設置了一個定時引爆裝置,和共產黨軍的指揮官打個招呼就用最快的速度匆匆離去。當他們到達登陸艦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岸上傳來一聲巨響,那架豹貓變成了火貓。
現在,所有的美國人都緊張地等待著羅伯上校的那一小隊人,他們也被要求在天黑以前回來,卻至今未歸,連無線電的聯絡都中斷了。他們幹什麽去了?
終於,他們的等待有了結果。
持著步槍嚴陣以待的陸戰隊官兵聽到,暗夜中從海麵上傳來有節奏的發動機聲。是羅伯上校的“鴨子”回來了!幾分鍾以後,那隻“鴨子”開始出現在驚喜的美軍視野中,LST-755上的美軍紛紛打出勝利的V字型手勢。然而,從車子那裏傳來的聲音卻有些令人困惑 – 粗魯的叫喊伴隨著白癡一樣的笑聲,兩棲車行進的路線如同一條蛇。
毫無疑問,這車上的大兵統統喝醉了!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參加這一行動的美軍在LST-755艦上合影,左邊的是斯蒂芬,右邊的是第二年因與解放軍衝突死亡的沃爾特.塞思坦克登陸艦打開船塢門,放笨拙的鴨子回來。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看起來,車上唯一比較清醒,還能對發生的事情做一匯報的就是懷塔克中士了。他為了恪守照顧羅伯上校的職責而竭力和身體裏的酒精對抗。按照中士的說法,蓬萊顯然對他們的到來作了精心的準備。很多人出來歡迎,到處都是英文標語,中共蓬萊軍區的長官孫將軍(顯然就是孫瑞夫了)和蓬萊市巴市長一同等待在市政府門口,與他們站在一起的,還有當地報社的記者張先生。在他們身後的政府大門上,也掛著氣派的橫幅,而進門以後,迎麵的大廳裏麵,則掛著一幅毛澤東的頭像,以及一張以紅色為主色的中國地圖。
F(狐)連的登陸人員,手持報話機的就是懷塔克中士“呃,按照我從地圖上看到的,很明顯共產黨軍已經控製了中國全境!”懷塔克中士直著眼睛向大家認真地說。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根據我的調查,這位巴市長,指的是當時擔任蓬萊縣副縣長的巴南岡,美軍毫不猶豫地給巴縣長連升數級。巴南岡是山東土生土長的儒將,開國後曾主管武漢的文化工作,以思想開明著稱。
會談很簡單迅速。得知美軍隻是來收回失事的飛機,孫將軍爽快地揮手放行。他拒絕了美軍提供的補償,但提出了一個條件 – 大家要一起喝一次酒。誰要是不喝就要承認孫將軍是他的祖父。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美國人的腦筋出現了短路,目瞪口呆的羅伯上校顯然無法理解孫將軍這個古怪的邏輯,因為他看不出孫將軍有任何的西方血統。
然而那位新聞記者張先生用流利的英語解釋說,如果他們不喝的話,是一種很失外交禮節的行為。美軍的翻譯證明這並不是虛張聲勢,如果他們不接受這種友好的表示,談判的成果可能被推翻,在外麵處理飛機的隊伍可能遭到中國軍隊的攻擊。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那麽,就隻好喝吧。
菜肴頗為豐盛,氣氛熱烈而友好,懷塔克誇張地講中國人動用了“一個旅的服務員”。在登陸艦上漂泊了一個星期的美國兵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氣。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然而,中國人真正的武器是 -- 酒。
各種各樣的葡萄酒,白蘭地,還有不知名的酒流水一樣送上席來,每一樣的味道都很好,但每一杯都讓人有胃上被打了一棍子的感覺。考慮到如果不喝會造成正在工作的陸戰隊員之生命問題,在熱情而略顯粗暴的勸酒中,羅伯上校作為被攻擊的首要目標第一個倒了下去,懷塔克中士一邊喝一邊數,數到第十杯。。。他決定不再數了。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可怕的中國人,難道他們想用這種方式讓我們產生對這裏的畏懼?這是懷塔克中士最後一個還算明白的邏輯。
我的看法懷塔克對山東人的豪飲可算略有心得而已。兄弟到山東的時候,上來一條魚,人家刷刷刷居然倒滿了一大排酒盅,然後四麵一分,曰“頭三尾四肚五背六”。又有一兄弟到山東,人家拿出一升紮啤來,然後巴一盅盅白酒巧妙地倒進去,稱為“水雷”,端一大平盤,上麵十幾盅不同種類的白酒交相輝映,稱為“航母”。。。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大約,局限於語言,這些海軍陸戰隊員還沒領教這些與他們本專業有關的招數吧?
其它的美國兵可沒有懷塔克的毅力。他身邊的陸戰隊衛兵滿臉傻笑地把洗手盆中的水端起來一飲而盡;《生活》雜誌的記者皺著眉頭對巴市長說 – “我要問一個問題。。。”,卻死活想不出自己究竟想要問什麽;而F7F的駕駛員則在明白無誤地懺悔偵察共產黨軍的錯誤。孫將軍毫不在意地通過張先生回答道 – 這個情況我們早就知道,你們的偵察飛機並不高明,對戰爭起不到決定作用。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也許,美國人並沒有把孫瑞夫將軍的話當回事,而孫將軍在長津湖上,則用美軍一個半團的覆滅證明了自己是一個說話有信用的人。 -- 中國人民誌願軍入朝作戰兩周的時間裏,美軍的飛機象蝗蟲一樣在他們頭頂飛來飛去,卻一直沒有弄明白誌願軍的兵力和刀鋒所向。
善隱者,伏於九地之下。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這是後話。而LST-755上的美軍官兵則一麵感慨自己沒有機會參加這個盛宴,一麵扶這幾個酒鬼入艙休息。
此後的航行頗為順利,美軍順利到達青島。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意料不到的是,到達青島以後,那天喝醉的美國兵們卻都被叫走,包括那個《生活》雜誌的記者。
氣急敗壞的美軍第六師指揮部勒令上岸美軍交待上岸後的詳情。盡管過了幾天,羅伯上校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故此回答得謹慎而緩慢。負責此事的調查人員忍耐不住,說到中間忽然插了一句 – 你們難道沒有看蓬萊城他們的口號麽?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口號?
美軍們麵麵相覷,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那裏的口號都是什麽。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終於,懷塔克中士想起來兩條 – 一條是毛澤東萬歲,一條是杜魯門總統萬歲。。。
到底是專業人士,《生活》雜誌的記者終於回憶起來,還有一條“decrying U.S. interference in Chinese internal political problems”(抗議美國幹涉中國內政!)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實際情況還要複雜得多,中共控製的報紙上,美軍陸戰隊員和中共人士笑嘻嘻地在“反對國民黨發動內戰的陰謀!”“反對獨裁!”這樣的標語前合影,已經引發了國民黨方麵疑惑的質詢 – 美國的對華政策是否發生了什麽改變?
當然,以美國當時的製度,對這些喝多了的大兵,也隻不過是詢問一下而已,並不會真正做什麽處分,隻是上上下下對“中國酒”的威力,增加了很多了解。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美軍回到青島的留影,也許青島的朋友還能指出這是哪裏斯蒂芬的文章給美國人得出了結論 – 第一,在海南的美國人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 如果,他們肯喝中國酒的話;第二,紅色中國不是洪水猛獸,你和他講道理,他也會和你講道理。。。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完]
對於這次美機迫降引發的事件,至此應該已經到了結尾,然而,我卻在一位朋友的跟貼中看到了它的一絲餘脈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我家的一個老舊鋁製小碗與F7F的淵源……
小的時候總覺得爺爺用來盛魯蝦醬的小碗實在是寒酸的不行。隨口提出一句話:“爺爺這破碗的製作工藝怎麽這麽差?扔了吧……”
爺爺嘴角一咧,這是美國飛機的鋁打的……!·#¥%……—* 真的假的,我心裏狐疑著。那時候爺爺是膠東抗日根據下屬的“苦菜花”兵工廠的某幹部,也是不多的幸存者。記得爺爺提起簡陋的兵工廠差點連鍋端。驅動車床的發電機保險絲熔斷,熔渣掉進了隨意堆放的發射藥中引發了火藥爆炸死傷過半。由於老爺子當時出去帶人搞鬼子的技術器材倉庫才逃過了一劫。長話短說,日本投降後不久,就有一架美國飛機降落在山東榮成附近,兵工廠自然知道鋁材的珍貴。隨即派人去看看能不能搞些材料,土八路是窮什麽破爛都能利用好……具體怎麽拆的拆了些什麽,等我回國後給老爺子看看這貼就能知道跟多有趣的事情了。但是爺爺記得很清楚是個雙發動機的美製飛機。家裏的那個小碗就是那飛機上的鋁溶了老爺子自己打的,可是總是看起來黑乎乎的不像飛機那麽閃閃發光的……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日本投降後不久,雙發動機的美軍飛機,榮成附近,幾乎可以肯定是這架倒黴的F7F了,就是不知道老爺子在不在推倒,嗯,不對,是放倒 -- 放倒羅伯上校的酒桌上 – 讓我們等待老爺子看了此文後的回複吧。
很期待。
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