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日遐想 我不喜歡過節,從小到大都是如此,雖然小時候家裏生活困難,加上那會兒物質貧乏,差不多隻有到春節才能敞開的吃一頓象樣的紅燒肉,即便是如此,這種快樂也抵消不了我對節日繁瑣禮節的厭惡.我是個比較散漫而又喜歡無拘無束的人, 崇尚自由自在而隨意的快樂. 很多時候節日帶給我的隻有透不過氣的緊迫感.
先說這食物,每逢過年,我必須和我的家人準備充足的食物,過去我們要蒸很多的饅頭,那是一種罰體的勞役.後來街上有賣的了,算是解放了一些, 但總要買回十幾,或二十幾個饅頭在家儲備著.還要買上半片豬肉,一大捆蔥,百八十斤的白菜,雜伴糖,瓜籽,花生,點心.還要準備禮品什麽的.而且一到節日,商店也起轟,他還給你關門,家家戶戶生怕有遺漏的地方,恨不能把商店搬回家來.這那裏是過節,整個是備戰備荒大運動.
我還不願意做的就是大年三十晚上包餃子,我父親是一個極其遵循傳統禮教的人,那一套舊式的傳統,就象電腦的程序存儲在他的腦中,什麽時候該幹什麽做的一板一眼.所以我們每年的三十晚上必定是包餃子. 搞的我們電視也看不好.每次包餃子,我總是要承擔擀皮的重任. 二三個小時下來,手掌都擀紅了. 我曾要求變換角色,包餃子,但都以我包的慢為理由給拒絕了. 我也反感過年的鞭炮聲,那震耳欲聾的聲音簡直就是超級的噪音,每次都把我從夢中驚醒,用我朋友的話說,就差把手榴彈給扔出來了.我不知這種聲音跟節日有什麽關聯,是否它能刺激人的聽覺,從而能調動人興奮神經?對我來說,它就是一種感官折磨. 再說這過節的禮節,在大年的初一,當我們睡眼惺忪的起來,不得不等候在家裏,迎接一批批的拜年的客人,說著相同的客套話,如果是久違的朋友和親戚倒也值得一拜,可很多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人們,語言變得很枯竭,弄的哪裏還有一點享受節日的心情,整個就是一個木偶人,最後我的表情一準十分滑稽,肌肉僵硬的擠出一個虛假的笑容說:”過年好!恭喜發財!”. 那時最大的願望就是在過節時,能有一個防空洞棲身,蟄居幾天.
有一個春節, 為了躲避,我跑到了在另外一個城市我父親的單位,住在單位的臨時客房,當時和我住在一起的隻有斜對門的一對夫婦.我和他們就是點頭之交.屋裏有一個電爐供我做飯,我就自己做點簡單的飯,荷包蛋,炸饅頭片什麽的,我高興幾點起就幾點起,願意什麽時候睡就什麽時候睡,不必擔心有人拜訪,也不需要去探望別人. 因為這裏基本沒有我認識的人.睡不著了就躺在床上看小說,興致來了還可以信手圖鴉. 偶爾也到街上走走,看著那些穿紅戴綠的人們,提著大包小裹,來去匆匆的身影,象個局外人,這種自由是我願意的,比起那種聲勢浩大的節日氛圍更讓我消受的起. 等到炮聲漸稀,節日的煙霧退去後,我才潛回家中,我母親好奇的問我:”自己過節有意思嗎?”我說:”從未有過的快樂節日!”
比較起傳統的節日,我更偏愛那種平常生活的意外驚喜,那種”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愉悅.記得那一個燥熱的夏天,生活沉悶的讓我窒息,工作的空閑,我望著窗外的老揚樹發呆.忽然有人喊我的名字, 原來是門衛打電話說大門外有人找我.當我急促地趕到門口,看到一個高大身影,那是我多年未見的一個好朋友.看到他那熟悉的笑容,我激動的雙頰漲紅,喃喃的說:”真沒想到是你,”他說:”沒有嚇著你吧?"我也回應道:”何止嚇著,簡直是於無聲處響驚雷!”. 我馬上給我們單位領導打了請假電話,然後我倆來到最繁華市中心,漫步在步行街,偶爾也光顧幾個精品小屋,他給兒子買了一個背帶褲.臨近傍晚,我帶他去了一個昂貴的旋轉餐廳, 裏麵布置華麗,紫紅色落地絲絨窗簾,淡黃色的地板,還有一盆盆的翠竹擺放在窗戶的兩旁.一陣兒悠揚的鋼琴曲飄來,順著聲音望去,一個著黑色晚禮服的年輕帥哥正在嫻熟的彈奏著我最喜愛的曲目-致愛麗絲,因為價格不菲,來這兒用餐的人們大都看起來時尚和亮麗,那天的食物也很豐盛,有北京烤鴨,椒鹽蝦,涼拌肚絲,糖醋排骨,蟹腿,還有壽司,果盤…我們吃著美味的佳肴,打量著對方,依然是黑黑的瞳仁,俏皮的嘴角,不過臉上已經有了一些的滄桑. ”你怎麽眼睛變大了?”他問: ”那大概是因為見到你了,所以眼睛就睜大了, 平時老有人說我沒睡醒.” 我說,他笑了,看著我輕聲說”想不到我還有此功效.”那一刻,我們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他娓娓的道來,講他如何的在職場征戰,從一個小技術員到銷售部經理,再到副廠長的位置. 我被他的故事感動著,也為他的口才所吸引,以至我都忘了吃東西.這頓飯吃了近兩個小時.當我們走出那個餐廳時已是萬家燈火, 那天晚上天上的星星特別的明亮:五彩斑斕的霓虹燈也格外的耀眼. 那一刻我仿佛置身於除夕之夜.那一種快樂是我所企盼的節日感覺.
如今我們的生活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即使是過節,我也不用刻意的操心蒸饅頭和包餃子這些瑣事了,不過我們還是要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采購禮品,送賀卡,即便是憤世嫉俗也得食人間煙火,今年我強迫自己發了一堆賀卡,包括我二十幾年沒見到的小學老師.其實我更想讓他們知道: 無論節日與否, 我始終是沒有忘記他們. 當然如果我的朋友不給我發賀卡,我也不在乎, 真的!
有時我胡思亂想,不如組織一個俱樂部叫”避節俱樂部”, 每逢過節,就找一個荒郊野嶺,人煙稀少的地方,過幾天象魯賓蓀的日子,也體驗一下另一種生活,不知有沒有人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