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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還要掛毛賊的像?- 吳祖光,鐵骨劇作家!

(2011-12-21 03:39:16) 下一個



1917年,吳祖光出生於北京。父親吳瀛(又名吳景州)博學,工詩、文、書、畫,有著述四種傳世,還是一位文物鑒賞兼收藏家。

吳祖光中學畢業後入中法大學文學係,學習僅一年即應戲劇家餘上沅之邀去南京國立戲劇專科學校,任校長室秘書,結識了在該校任教的劇作家曹禺。1937年在乃父的鼓勵下創作並發表《鳳凰城》,從此一發不可收,踏上了戲劇創作道路。寫下了《孩子軍》、《正氣歌》、《風雪夜歸人》、《牛郎織女》、《林衝夜奔》、《咫尺天涯》、《闖江湖》等十餘部劇作。他還投身多種文化活動,當過教師,編過報刊,日本投降後曾在上海主編過報紙副刊,連續寫出新話劇,以筆作槍,辛辣地諷刺國民黨當局和舊上海的黑暗,為此遭到當局的威脅,在朋友的關懷和幫助下出走香港。在香港被動做起了電影編導,兩年編導了四部電影。



共產黨革命成功後,雖有香港好友挽留,並許以厚遇,祖光還是“一心要趕回來參加開國大典。”“趕回北京已經是10月2日。

1954年全家遷到北京後,祖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父親吳景洲一生收藏的大量文物捐獻給國家。國家文物局長鄭振鐸和著名的文物鑒定專家楊蘭教授用了三天時間親自鑒定,241件文物裝了幾車拉到故宮博物院。


吳祖光“解放”後曾任中央電影局、北京電影製片廠導演,牡丹江文工團編導,中國戲曲學校、中國戲曲研究院、北京京劇院編劇,文化部藝術局專業創作員,中國文聯委員、中國戲劇家協會常務理事、副主席,又是第五屆至八屆全國政協委員。



1957年正當他事業的高峰時期,中共開展了整風運動。為響應黨的號召,他在文藝界座談會上發言,又在《戲劇報》上發表《談戲劇工作的領導問題》的文章,對當時戲劇界的種種問題發表了意見。幾天後反右開始,他就被人拋了出來,他的一番諍言被上綱為“反對黨的領導、反對社會主義”,接著把他劃為“右派”,發配到北大荒“改造”。他的妻子新鳳霞是著名的評劇藝術家,一位深受觀眾喜愛的演員。當吳祖光遭難後,領導要她同吳祖光“劃清界限”,遭到斷然拒絕,第二天她竟也被宣布為“右派”。夫婦倆一生受盡磨難。

下麵是導致他獲罪的一篇言論。

在1957年5月13日文聯第二次座談會上的發言

文藝界‘鳴”放’之後,陳其通同誌的文章表示了怕‘亂’.他是很有代表性的。但我的看法是:事實上早已亂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就是為了平亂。我活到四十歲了,從沒看到像這幾年這樣亂過。遇見的人都是怨氣衝天,不論意見相同或不相同,也不論是黨員或非黨員,領導或被領導,都是怨氣衝天,這說明了 ‘亂’。黨中央提出整風是為了平亂,使今後能走上合理發展的道路。過去從來沒有像這樣“是非不分”,“職責不清”,年青的領導年老的,外行領導內行,無能領導有能,最有群眾基礎的黨脫離了群眾。這不是亂,什麽才是亂?

解放後有一個現象,那就是組織的力量非常龐大,依靠組織。服從組織分配,已成為人民生活起碼的道德標準。組織和個人是對立的,組織力量龐大,個人力量就減少。過去作家藝術家都是個人奮鬥出來的,依靠組織的很少。馬思聰之成為馬思聰是他個人苦學苦練的結果。現在一切‘依靠組織’,結果,變成了‘依賴組織’。個人努力就成了個人英雄主義。

作家、演員,長期不演不寫,不作工作,在舊社會這樣便會餓死,今天的組織製度卻允許照樣拿薪金,受到良好的待遇。作了工作的會被一棍子打死,不做的反而能保平安。聽說一個文工團的團長寫了一個劇本,其中寫了一個反麵人物,結果受了批評,把立的功也給撤銷了。鼓勵不勞而食、鼓勵懶惰,這就是組織製度的惡果。

解放後我沒有看到什麽出色的作品。一篇作品,領導捧一捧就可以成為傑作,這也是組織製度。組織力量把個人的主觀能動性排擠完了。我們的戲改幹部很有能耐,能把幾萬個戲變成幾十個戲。行政領導看戲,稍有不悅,藝人回去就改,或者一篇文章,一聲照應,四海風從。這是因為黨有如此空前的威信。政府如此受人愛戴。

但是聲望應起好的作用,現在卻起了壞的作用。過去,搞藝術的有競爭,不競爭就不能生存。你這樣作,我偏不這樣作,各有獨特之處。現在恰恰相反。北京如此,處處如此。北京是<白蛇傳>、<十五貫>,於是全國都是<白蛇傳>、< 十五貫>。

我感覺黨的威信太高了。咳嗽一下,都會有影響,因之作為中央的文藝領導就更要慎重、小心。當然,不可能有永遠正確的人,有些作家藝術家兼任行政領導,他自己也口口聲聲說不願作,但是作官還是有癮,作官跟作老百姓就是不同,政治待遇、群眾看法等都不一樣,所以有些作家,他們打心裏還是願意作官的。很多作家,藝術家原是朋友,但現在卻成了上下級了。

組織製度是愚蠢的。趁早別領導藝術工作。電影工作搞得這麽壞;我相信電影局的每一個導演,演員都可以站出來,對任何片子不負責任,因為一切都是領導決定的,甚至每一個藝術處理。劇本修改……也都是按領導意圖作出來的。一個劇本修改十幾遍,最後反不如初稿,這是常事。

因為積極鬥爭別人而入黨的人,假如現在證明鬥錯了,這樣的黨員的人格就有問題。這樣的黨員多了,非黨之福。肅反是搞重了,麵搞寬了,北大、戲曲學校……都很嚴重。肅反很欠思考。有些人解放前對革命忠心耿耿,做了很多工作,而肅反中卻狠狠地鬥了他。這是不公平的。舉個例:如電影局,在肅反時,有一位同誌被鬥,她的愛人因之便和別人結了婚,後來證明她是被鬥錯了,結果卻拆散了人家夫妻。

——轉引自《荊棘路——記憶中的反右派運動》,1998年版




80年代,“清除精神汙染”有驚無險。但隨著“四項基本原則”越發張狂,胡喬木、鄧力群之流越發得勢,“自由知識分子”注定要受到“自由化”這頂鄧記大帽子的罩壓了。1987年,方、劉、王三人被開除黨籍之後,王若水、蘇紹智、張顯揚和孫長江等人被撤銷職務、勸退出黨或開除出黨,另有一批著名知識分子也遭到了整肅。吳祖光受到了名為勸退實為開除的處理。處理吳祖光的辦法是讓胡喬木爬幾層樓找到吳祖光家裏,秘密地向吳本人宣布七大錯誤,以免讓公眾知道,留下社會記憶。簡直是黑社會的鬼蜮伎倆!


蕭乾曾戲說,如果他和吳祖光在街上同時遇到不平之事,吳祖光肯定會上前打抱不平,而他自己則會溜之大吉。有這樣性格的吳祖光,也就不會對是非善惡有半點含糊了。1992年6月的一天,吳祖光到醫院去探望曹禺,兩位老友坐在一起,手拉著手談心,曹禺忽然滿麵愁容地說起一生寫作上的失落,吳祖光脫口講出一句對老友憋了多年的心裏話:“你太聽話了!”曹禺幾乎叫喊起來:“你說得太對了!你說到我心裏去了!我總是聽領導的,領導一說什麽,我馬上去幹,有的時候還得揣摸領導的意圖……可是,寫作怎麽能總聽領導的?”

“太不聽話”的吳祖光當然也就“太不討喜”,也就會遇到太多的流氓權力的滋擾!例如他與新鳳霞的書畫聯展,三次布展就緒,臨開展的早上卻生生被陳希同下令卡死——“出動警車強製停展,把參觀展覽的數百名來賓、無數的花籃……一律攔截”,人們聞言說祖光的忘年交王丹也要來,應邀到場的法國大使、香港名導演與文化部領導人都被晾在一旁了!這發生在轟動全國的“國貿事件”之後不久。

--------自:【敬愛的吳祖光】樊百華 中國自由撰稿人  2000年歲底於南京一角



王若望的性格使我想起另一個具有同樣氣質的劇作家吳祖光。雖隻見過一麵,但他的一句話,令我至今難忘。那是在1989年4月底舊金山的一個文化討論會上,由於八九民運剛剛爆發,人們不約而同談起學潮,但在正式發言時,都比較謹慎。隻有吳祖光的講話獨樹一幟,他居然在台上大聲說:“現在是時候了,讓我們裏應外合推翻共產黨!”全場幾十名與會者鴉雀無聲,被吳祖光的話“震住了”,大概沒人想到這位中國劇作家敢這樣大膽直言。當時在座的不僅有中港台及美國學者,還有《紐約時報》記者等,而且吳祖光開完會之後還要回到中國。

無論在世界任何地方,尤其是在中國,最需要的是率真、坦誠,敢於喊出真正心聲的勇敢者,而不是矯情十足、故作高深、計謀遠超過智慧的偽知識份子們。



------自: 曹長青:氣質決定命運——紀念王若望去世十周年(2011-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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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協會上公開要求重新評價六四


1997年我去吳祖光同誌家探望他,他告訴我,他在那次全國政協會上要求發言,會議主持人要他先送發言稿,後來沒讓他作大會發言,他隻在文藝組發言。他說:他先肯定鄧小平同誌在改革開放20年來使中國的經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中國人民不會忘記他的這一功勞。接著指出鄧小平在處理六四問題上是有錯的;現在鄧已病故,我們應該重新評估六四。

89年時鄧已高齡,了解外麵的情況主要靠別人反映。當時北京市的陳希同打了假報告,聲稱學生後麵由國內外反動勢力在煽動,所以鄧是上了陳的當,受了陳的騙。現在陳已經是個貪汙犯,主要罪責是陳,應該使六四恢複本來麵目。吳告訴我,他發言後,到會的沒有一人對他的意見表示反對(當然不會有人說出反對的理由),但是,會上沒有一人附議。這使他傷透了心。因為他知道,在場的都是一些很有頭腦的知識分子,在私下裏都和他有相同的看法;但在會上卻都不敢說心裏話,這實在使他傷心透頂。他的夫人新鳳霞和我說,她總是勸他不要再去提意見了,提了也沒有用,而吳總是不聽,一有機會就要提意見。吳對我說,人有一張嘴,一是要吃飯,二是要說話;要說話就要講真話,講假話、不敢講心裏話,這張嘴就剩光能吃了,還有什麽用?和吳的談話,給了我很大的教育:人總是應該說話的,要說真話。我後來還去找了雷潔瓊老師和吳階平老師,他們都是我在燕京大學的師長,我把我在6月3日晚上在301醫院搶救傷員時的所見,講給他們聽。他們都表示他們在這方麵沒有了解得那麽具體,但都認為六四這事政府是大錯了,他們現在無能為力,將來一定會解決的。


-----自: 蔣彥永 要求平反六四全文(二)



記得還是在一九九九年的冬天,我在北京的一次半官方環保會議上見到過吳先生。先生已經滿頭白發,由家人陪同著,不過氣色卻很好,有點鶴發童顏的味道。輪到吳先生發言了,先生開口便說:“我們今天談的是中國的環境汙染問題,不過我認為中國更嚴重的問題還是人心靈的汙染。汙染中國人心靈的罪魁禍首是誰呢?是毛賊!”他直接將毛澤東稱呼為“毛賊”,在毛澤東崇拜依然鬼魂附體的中國,簡直就是警世的鍾聲。吳老接著侃侃而談:“我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將毛賊的屍體從紀念堂中扔出來,將毛賊的頭像從天安門城樓上取下來。

”吳老聲如洪鍾,全場鴉雀無聲。下麵,他談到了鄧小平和“六·四”大屠殺:“鄧小平的雙手也沾滿了鮮血,‘六·四’害死的學生比國民黨時候還多,我就親眼看到了學生們堆積起來的屍體。我認為,清算專製獨裁才是中國環保事業的第一步!

   吳老的講話讓在場的幾名官員麵麵相覷,而諸多聽眾則掌聲如雷。後來,人們知道吳老“口無遮攔”,舉辦會議的時候便不再邀請他參加了。但吳老卻說:“不讓我去,我也不在乎。不過,隻要有人請我去,我還要那樣說。”直到今天,言說“六·四”在中國依然是一個“談虎色變”的禁忌,吳老是少數無視乃至蔑視這一禁忌的知識分子之一。他雙目炯炯,無所畏懼,仿佛是一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古代的英雄豪傑,也像一把向黑暗發起猛烈衝刺的銳不擋的刀。在一九四九年來的每一次政治運動中,吳祖光幾乎都是“案上魚肉”,抄家、淩辱、流放、毆打、囚禁,一個正直的知識分子在當代中國所能經曆的一切他都經曆過了。他依然沒有學會像曹禺那樣見風使舵,也沒有學會像王蒙那樣越活越“聰明”。八十年代以來,他被迫退黨、被取消政協委員的職務乃至遭到監視,這些打擊沒有讓他那剛烈不阿、疾惡如仇的性格發生絲毫的改變。


-------自:【吳祖光的鐵骨柔腸】餘傑 文集   2003年4月11日


一九九八年八月,戴煌新著《九死一生——我的「右派」曆程》由中央編譯出版社出版。八月二十九日,邀請了一些人到中國美術館附近的「三聯韜奮書店」開座談會。營業間上麵有個「夾層」,那裏四周是書架,中間擺著一張桌子和一些椅子,可作會場。來賓很多,老頭子裏有李銳、於光遠、朱厚澤、李普和吳祖光等,中年人有丁東、司馬南、劉桂明和我等,還有一些青年記者,共約七八十人。老頭子們坐中間。我瞄瞄會場,看見一些身強力壯的男子在四周遊動,像是書店工作人員。我對身邊的《中國老年》月刊女編輯逄曉榕說「今天來了一些『特務』」並——指給她看。她不信,認為我「過敏」。我說我是作家,是專門看人、研究人的,不會看錯的。一般人舉止隨意,表情自然,談笑風生;而「特務」們則表情刻板,神情專注,目光遊移,專一打量和探究別人。「特務」除脖子粗壯、腰板結實外,還有個特點是視力好,一律不戴眼鏡 ......

  那天發言熱烈,但都是老頭子們說話;輪不到中青年人。聽到些什麽,記不清了。這類聚會,侃侃而談,興之所致,信口開河。「受黨教育多年」,因此發言時都懂得「自律」,即使發泄一點什麽情緒,也不會「出格」。我端著個照相機,忽站忽坐,走來走去,連續拍照。忽然聽得吳祖光發言了。他曆來聲調高昂,嗓門兒大,這次就更高更大。他說:天安門城樓上還掛著毛賊的像,為什麽還要掛毛賊的像?毛賊搞極左,搞文革,殘害忠良,禍國殃民,罪孽深重,應該徹底清算,批倒批臭,天安門上他的像早就該取掉了!還有,不是說了共產黨員死後一律火葬嗎?他那死屍為什麽還要霸占著個地方?應該燒掉! ......

  吳祖光講話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字眼便是「毛賊」。反正我大感意外,乃至震撼。因為在中國大陸,這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更令我感到意外和震撼的是,吳祖光的發言激起熱烈掌聲!據我觀察,全場不下百分之七十的人鼓了掌,多數是中老年人——都說上了年歲的人「世故」,看來並不。很多人發出讚歎的笑聲,交頭接耳或搖動身軀。我特意瞅瞅那些「特務」,他們無一例外,都繃緊了麵孔,看上去既憤怒又不知所措。

後來檢索照片,有一張正是吳祖光大罵「毛賊」時拍的。


另一件是二○○三年冬吧,溫家寶到吳家,久久撫摩著深陷老年癡 症的吳祖光的雙手,一再叮囑身邊工作人員:一定要不惜代價好好治療祖光先生!

-------自: 張揚 (湖南作家,《第二次握手》作者)


吳祖光、新鳳霞夫婦捐獻給國家無法計算的財富,卻沒有給子女留下任何遺產。他們的後人都在自食其力。2003年4月,在吳祖光先生的追悼會上,沒有哀樂,隻有一縷已故妻5年的妻子新鳳霞演唱的那段膾炙人口的評劇「花為媒」的俏音,在他們的合影照片前和靈堂裏,縈繞低迴,如泣,如訴……。

那聲,那音,摧心震肺,令人淚湧,終生不能忘懷。

魂,歸來兮!*

------自: 【懷念著名藝術傢吳祖光、新鳳霞伉儷】 作者 包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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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自飄飄零 回複 悄悄話 專程來訪朋友。祝聖誕快樂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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