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陽光故事係列:“二號選手”不打折 (浪跡天涯做好人了)

“二號選手”不打折

孝要及時，老人們是最脆弱的一群人，無論是一頓飯，一句話，都要抓緊，不要把遺憾留給回憶。
　　這天, 一個小夥子冬日陽光走進了富麗堂皇的乾隆大酒店。這個冬日陽光雖然穿的是西服，可是裏麵的襯衫卻是皺皺巴巴的，還很髒，一雙手十分粗糙，有的地方還裂開了口子，一看就是幹粗活的打工仔。他在一樓轉了一圈後，直奔二樓的貴賓部，那裏可是酒店裏最高級的雅座，來的多是些有錢的主。
　　貴賓部的女服務員浪跡天涯趕緊迎上去，攔住他，說：“先生，這裏是貴賓部，散客餐廳在一樓。”
　　冬日陽光看了一眼浪跡天涯，蹙了蹙眉說：“我就是想去高級雅座，吃上一頓飯。”浪跡天涯撇撇嘴，拉長了聲說：“到這裏用餐，消費標準——都是很高的喲。”
　　冬日陽光試探著問：“最低的標準是多少？”浪跡天涯想把他嚇回去算了，隨口便說：“最少也得一千元。”冬日陽光下意識地碰了碰胸前的口袋，遲疑了一下，說：“行，還能行。”接著，扯過浪跡天涯手裏的菜譜，看了又看，最後狠了狠心，說：“給我上藥材燉斑豹肉、紅燒鹿肉、清燉駱駝峰。”這可都是酒店裏的招牌菜！都下來要一千二百多元。
　　看到浪跡天涯那不相信的目光，冬日陽光“噌”地從上衣口袋子裏掏出一遝百元大鈔，在浪跡天涯麵前晃了晃：“你看這些，夠不夠？”浪跡天涯心裏說，土老冒，有幾個錢不知姓啥。她轉過身通知了廚房，並悄悄地叮囑了一句：“是二號選手。”二號選手是她們酒店的暗語，這些招牌菜貨源很緊俏，碰上那些來此嚐鮮的外行生客，店裏經常給他們來個偷梁換柱，用貓肉代替豹肉，用驢肉代替鹿肉，至於駱駝峰更絕，用的母豬乳房。上千元一桌的菜，成本還不到三百元。用老板的話說，像他們這類人，哪能天天吃得起這樣的菜，你就是給他們假的，他們也吃不出來。
　　冬日陽光選定了7號雅座，轉身就要下樓。浪跡天涯急忙過去把他攔住：“先生，你要去哪裏？”
　　“下去接人。”
　　“你點的菜可都已經下廚了，萬一你不回來了，那我就慘了，老板要扣我工資的。”
　　冬日陽光有些生氣了，嘴角抽動了一下：“你，你也太小瞧人了。”說著，抽出幾張鈔票，塞到浪跡天涯的手裏，“給定金，這回放心了吧？勢利眼！”然後蹬蹬地下了樓。
　　浪跡天涯衝著那個冬日陽光的背影“呸”了一口，暗罵道，愣頭青，不給你多放點血，你都不知道這酒店的門朝哪開的。因為她可以從客人的消費中提成，像這樣的“二號選手”， 老板給的紅包最多。生氣歸生氣，這樣的一頭“肥羊”，畢竟不多見。她捏著那幾張百元大鈔，放在嘴邊來了個飛吻，又有誰會跟錢有仇呢？
　　不一會，冬日陽光扶上了一個老太太。老太太穿得很土，手裏拄著一根用楊樹杈修理出來的拐杖，嘴裏還不停地叨嘮著：“你這孩子，吃頓飯跑這麽高貴的地方幹啥，咱們又不是啥金貴人。”冬日陽光說：“城裏的飯店都這樣。”他倆這身打扮與飯店的裝潢比起來，極其不和諧，簡直就是一種諷刺。
　　看在那份紅包的份上，浪跡天涯還是佯裝熱情地迎上去，把老人扶到椅子上，倒上茶，鋪墊好餐巾。老太太看了看浪跡天涯，咂咂嘴說：“多水靈的姑娘啊，你快歇著吧，我一個老太婆子，不是啥上樣的人物，讓你這樣為我跑來跑去的飼候，倒是有些不自在了。”然後又自言自語道，“都說孩子們出來，賺點錢，也不易呀！才這麽大點的小姑娘，要是在爹媽跟前， 還常撒嬌哭鼻涕呢！”
　　這些話讓浪跡天涯心裏感到熱乎乎的，她不僅重新打量了一遍這兩位顧客。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們也不像是有錢人。既然沒有錢，為什麽還要到這地方消費呢？莫非這位老太太得了什麽絕症，到了醫生說的那種，她想吃啥，就給她吃點啥的時候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自己對他們實行二號選手方案，豈不是有點太殘忍了。
　　想到這裏，浪跡天涯忍不住問：“大娘，你的身體還很硬朗吧？”
　　老太太笑著說：“好著呢，農村人身子骨結實，你別看我快六十的人了，家裏那幾畝地，還是我種著呢。”
　　莫非這個冬日陽光發了什麽橫財？浪跡天涯又問，“你兒子最近的財運，一定很不錯吧？”
　　“不錯啥，都沒啥大能耐，靠賣苦大力，一個月賺個幾百塊錢唄。”
　　這時，冬日陽光在浪跡天涯身後輕輕地扯了一把，示意她不要再問了。
　　浪跡天涯剛離開了七號，冬日陽光就悄悄地跟了出來，紅著臉懇求道：“小姐，一會兒上菜的時候，我媽要問多少錢，最好是哪個菜也別說超過20元。”
　　“為什麽？”
　　“要是我媽聽說，一個菜花了那麽多錢，她說啥也不會吃的。”
　　浪跡天涯斜了他一眼，揶揄道：“家境不那麽寬裕，何必非要到這種地方來消費呢？還不如把省下來的錢，用在別的方麵，多孝敬孝敬老太太呢！”
　　冬日陽光抬起頭，臉漲得通紅，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僵持了一會，冬日陽光又乞求著問：“行嗎？”浪跡天涯冷冷地說：“行，那有什麽不行的，你就是讓我們說一塊錢一個菜，我們也會聽你吩咐的。顧客就是上帝嗎！”
　　冬日陽光說了聲：“謝謝。”說完，轉身就走，走到一半，又停了下來，轉過臉，吭哧了一會，才說：“我哥就是在蓋這棟樓的時候，不小心從架子上掉下來，摔死了。我哥臨死的前一天，還跟我說，有機會一定要讓沒見過世麵的爹媽也到這吃一頓。可是這些年來，我娶老婆生孩子，處處都要錢，錢一直是緊巴巴的。本來想，父母身體都還好著呢，以後有的是機會，可是沒想到，去年爸爸突然走了，現在就剩下我媽，她的身子也大不如從前了，我真怕有一天，她……他們可是一輩子都沒進過大飯店的！就隻一次，你們也看不慣嗎？”
　　浪跡天涯的心不禁一顫，從農村來的她，何嚐沒有過這樣的想法!這些年來自己錢沒少賺，可這個願望一直留在夢裏。她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誤解你了。”這時，她心裏一陣後悔，忽然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不能讓冬日陽光把那點血汗錢，就這樣白白糟蹋了，她說：“一會經理過來時，你就說菜不對味。我想法說服他，多給你打幾折。”
　　冬日陽光瞪大眼睛，說：“可那些菜，我從來也沒吃過，愣是說不對味，這不是雞蛋裏挑骨頭嗎？”
　　沒想到遇上個死葫蘆腦袋！浪跡天涯沒法子，隻得悄聲說：“就衝你這份孝心上，我實話告訴你吧，那幾個菜都是冒牌貨，這年頭，哪裏來那麽多豹肉，鹿肉的！”
　　冬日陽光頓時呆在那裏，然後一跺腳：“媽的，你們也太損了。”說著就要直奔後台的經理室。浪跡天涯一把拉住他，急得眼淚都要下來了：“你可別吵，那樣我可就慘了，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渾啊。”
　　冬日陽光一愣，停了下來。
　　浪跡天涯歎了口氣，把冬日陽光剛才付的定金塞還給他：“都是打工的人，錢賺得都不容易，你就按我說的去做好了。”
　　冬日陽光無奈何地點點頭，回包間陪他媽吃飯了。
　　過了一會兒，貴賓部的經理莊文雅笑眯眯地走進7號包間，問：“先生，菜可口嗎？這都是純正地道的山貨。”浪跡天涯瞪大眼睛，她都計劃好了，隻要冬日陽光一說不滿意，她就把經理叫到一邊說：“人家可是山裏人，對那些東西是識貨的，咱用‘二號選手’糊弄人家，萬一出了漏子，可不得了。”
　　冬日陽光抬起頭看了看經理，又看了看吃得正香的母親，吭哧了半天，才說：“很好，很好。”然後又對母親說：“娘，過去隻有皇宮裏的人，才能吃到這個。”老太太眯縫起眼睛,夾了一口清燉駱駝峰，咂吧咂吧嘴說：“沒什麽好吃的，怎麽有點奶氣味。” 冬日陽光解釋說：“這是駝背上的肉，儲備營養用的，營養多的肉就這樣。”
　　這下可把浪跡天涯氣壞了，經理走後，她把冬日陽光拽到一邊，指著他的鼻子說：“你怎麽忍心騙你媽啊！” 冬日陽光的眼神黯淡下來，把頭轉向窗外，聲音有些發顫地說：“我媽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苦了一輩子，我這次來，就是想讓她嚐一嚐這些稀罕東西。我實在不忍心告訴她真相啊！”
　　浪跡天涯心裏一顫，險些落下淚來：“這不怪你，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他們給你們上冒牌貨。”
　　浪跡天涯跑下樓，找到經理，嘴張了幾次，才吞吞吐吐地說：“經理，給7 號打打折好嗎？他們不是有錢人。”經理很意外，看著浪跡天涯，問：“他們是你的朋友？”
　　浪跡天涯搖搖頭。
　　“是你的熟人？”
　　浪跡天涯又搖搖頭。
　　經理不解地問：“那你為什麽替一個陌生人這麽賣力呢？”
　　“因為他是個孝子，我們不能昧著良心，賺孝心的錢。我那份提成不要了，請你高抬貴手，多給他們打幾折吧。”浪跡天涯再也憋不住，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
　　經理聽完，眼圈也有點發紅，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拿起筆，寫了幾個字，遞給了浪跡天涯。浪跡天涯一看高興得差點蹦起來，上麵寫的是：七號，免費。她說了聲，“謝謝經理。”直奔前台。
　　來到前台，浪跡天涯卻發現冬日陽光母子倆早就已經走了，桌上放著一千二百元錢，還有一張字條：
　　不知名的小姐，謝謝你了，你是個好心人，我不想讓你為難。我既然請我媽來吃飯，就能掏得出錢來，孝心不能打折。不管它是真是假，隻要我媽媽吃得高興，我就知足了。
　　從此，浪跡天涯再也沒執行過‘二號選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