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茶軒好文: 好人和壞人(BY ZK)

讀書時，同學們指著他說，這是個好學生；工作時，領導們指著他說，這是個好同誌；在家裏，長輩們指著他說，這是個好孩子。幾乎絕大部分人都認為他是一個好人，隻有他的女朋友老說他是壞人。 別人說他是好人時，他隻是在心裏冷笑一聲，心想，你們知道什麽？因為成績好，你們就認為我是好學生麽？因為加班加點工作，你們就認為我是好同誌麽？因為在馬路邊撿到五分錢，趕緊交到警察叔叔手裏邊，且不搶隔壁二丫的棒棒糖，你們就認為我是好孩子麽？ 隻有他女朋友常常說他是壞人，可見還是女朋友最了解他。他認為女朋友很高尚，因為明知道他是壞人，還心甘情願和他在一起，可見女朋友才是真正的好人。 因此他覺得和女朋友在一起很自在。在別人眼裏，他是好人，自然期望值就高，於是他做好事便是天經地義，偶爾做點壞事必定會千夫所指，無疾而終。而和女朋友在一起則不同，因為本來在眼裏就是壞人，所以做壞事是理所當然的，偶爾做點好事便會是意外驚喜，有加分的效果。 孔老夫子說“人之初，性本善”，他很不以為然，如果孔老夫子今天在世，他多半會上門揪著老孔的衣領和他辯論。不過因為明知不可能，所以思考時可以多一些意淫和自娛自樂的資本。他認為人之初是善惡的結合體，善的成分要多些，將來哪個占上風要看成長的環境和個人。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不過常犯迷糊，因為不知道自己的許多惡是先天就潛伏的，還是後天學會的，他寧願相信是後天學會的。 小時候看到有公雞站在母雞身上，他一定會拿著石塊窮追猛打，理由是要淨化社會風氣。一次將一隻雞追得忙不擇路，一頭撞在柱子上，便哈哈大笑。他認為自己學會了殘忍與詭詐。 高中時看實習化學老師做實驗，把鋅粒放在稀硫酸裏產生氫氣，然後點火燃燒證明確實製造了氫氣，點火時玻璃器皿突然爆炸，稀硫酸鋅粒飛濺，使得老師和第一排同學狼狽不堪，他則坐在後排偷樂不已。他認為自己學會了嘲諷與冷酷。 小學時的老師除了教語文數學，還常常告誡同學們，你們是祖國的花朵，早晨七八點鍾的太陽，將來還要擔負起解放全世界三分之二受苦人民的責任，最終解放全人類，於是他覺得身上的擔子很重。隻是長大後發現，其實自己才屬於全世界三分之二受苦人民中的一員，屬於需要被解放的對象，於是放下擔子，坦然拒絕去幫助別人，因為自己才是最需要幫助和解放的對象。他認為自己學會了冷漠和自私。 他的朋友研製抗上癮性藥物，拿小白鼠做實驗，給小白鼠喝酒，他驚喜地發現，小白鼠喝完酒原來和自己一樣，興奮異常，上竄下跳。小白鼠染上酒癮，知道去踩一下踏板就會有酒滴出來，於是小白鼠不停地踩踏板，不停地喝，直到爛醉如泥。他悲哀地發現小白鼠很像自己，為了追逐物質的利益和身體的享樂直到筋疲力盡，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時候他認為自己學會了貪婪和欲望。 他覺得人類很奇怪，喜歡攀比，喜歡排名，於是研究出各式各樣的排名方法，將人分為三六九等、甲乙丙丁。其實排名的方法有無數種，按照不同的排名方法，地球上的每個人都有機會作好幾次第一，可是人很奇怪，常常是垂涎別人的第一，而不看自己的第一，所以硬要想盡辦法在各種排名榜上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所以便有了爭端，便失去和平，直到大家都筋疲力盡，他發現其實自己也在垂涎和被垂涎的隊伍中，他深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於是他認為自己學會了驕傲、嫉妒和苦毒。 他認為歲月如飛刀，刀刀催人老。年齡大些後，許多孩時的事情便不再去做，不過更多的事情他仍然在做，隻是做得更加隱蔽，更加狡猾，更加不動聲色，當人認為他是好人時，他隻是認為自己又多學會了一樣東西，就是虛偽。 羅素同誌說過：人生在世主要是做兩樣事情，第一樣是改變物質的形狀和規則，第二樣是支使別人也這麽做。他完全同意，隻是他更在意努力改變物質形狀和規則這個過程中的價值。如果吃飯的價值隻在於將糧食變成其他形式的有機物和無機物，他會覺得很鬱悶；如果工作的價值隻在於將墨水從瓶子裏變成紙上的其他樣子，他也會覺得很無聊。 他認為轉換的價值在於這個轉換的過程對他人的影響，雖然他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不過如果別人認可某個轉換過程中的價值，他會很開心；如果別人的利益因為某個轉換過程產生的價值而受到損害，他也會覺得不安。 他最終還是決定去做一個好人，雖然不容易，但是可以讓自己安心，讓良心放心，讓別人放心，也對得起自己存在於這世界的目的，他會努力去做。同時他也發現，做一個壞人，雖然容易，卻很累。 其實他還是常常分不清好人與壞人到底有什麽區別，就索性懶得去想了，這個界限本來就很模糊，或者說根本沒有界限，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於是他半夢半醒的時候，堆砌出上麵這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