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那邊的姑娘

我是一個簡單的女生,一個喜歡大海的女生. 如果我們是知己,也許我們可以一起去海邊走走,看看,聽聽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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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牧羊記

(2005-07-27 03:33:23) 下一個
澳洲牧羊記(一) ――沈誌敏 (墨爾本)在老傑克的葡萄園裏,摘盡最後一顆葡萄,他說他弟弟托尼需要一個牧羊工人,幾位摘葡萄者紛紛嚷道:“放羊去,放羊去。” 到了最後,隻有一個人敢於奔赴大草原,我單獨啟程了,那兒也隻需要一個人、、、 “咩咩” 的羊叫聲把我從夢中催醒,我發現沉睡夢中的最大好處就是能碰到人,不管他是誰,是黑頭發的中國人還是金頭發的洋人------ 大夢初醒,隻有我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帳篷下麵。驀地,那個油布和毛竹搭成的大帳篷撞入我的腦海,在帳篷下麵的稻草堆裏,幾個農兄農弟擠在一起談笑吵罵,放屁拉屎連著那個大糞桶都帶著人味,那是我在知青時參加大圍墾的年月。而現在,一個人撐開兩塊眼皮,狹小的空間裏什麽也沒有。古語說“聞雞起舞 ”,我這是“羊叫起床”,也沒有床,一個簡單的地鋪,還有一支上了子彈的獵槍。鑽出帳篷的前奏是用槍杆挑開帳門,其實隻這是懼怕他人的習慣心理在作怪,如果偌大的草原上真有幾個人出現,那怕是敵人,也會使我的生活增添幾分色彩。迎麵襲來一片白霧,走出白霧,發現四周的白霧猶如天上的雲彩,這兒一朵,那兒一朵,不遠處那個星月型的湖上麵,就像開鍋放出的蒸氣,霧狀又濃又厚,形成一個原子彈爆炸似的蘑菇雲團,我第一次看見這奇景。昨天的景致則別有一番風采,遠處波光鱗鱗,水中有五顏六色的影子,一會兒色彩化成形象,似人如物,我既驚喜又害怕,提著獵槍走近一看,連一滴水都不存在,這也許就是人們說的海市蜃樓吧。大草原上真是氣象萬千。羊是世界上最老實的動物,溫和馴服,一心一意地啃它們的青草。澳洲的綿羊又大又壯,羊毛細軟厚實,毛感舒適,澳毛堪稱世界上毛織品的上等原料,羊為人類獻出的真是太多了。據說去年世界經濟不景氣,澳毛出口業大受影響。結果,牧場主把幾十萬頭老羊趕到山溝裏,用子彈奪取了它們的生命。一想到那些善良的羊,成堆成堆地鮮血直流地躺在山丘之中,我就感到不堪忍受。除了羊之外,和我一起的還有幾條牧羊犬。這些狗真是精力旺盛,好象一輩子不知道休息,在羊群周圍跳來跳去,惹得羊兒們發出“咩咩” 的抗議,羊的抗議聲也顯得這樣溫和。不過這些狗真幫我了大忙,它們的速度,它們的叫聲,它們的負責精神,真不愧是人的忠實朋友,我就處在這些溫和與忠實的動物中間。[原創] (二)隨著太陽升空,霧氣消散,奇景也隨之消失,一切都恢複的和昨天一模一樣。看著羊吃草,百無聊懶,拉開舊吉普的車門,拿出一本英語書和一個收錄機,想閱讀英語,卻一個字也看不進。事與人違,本來想得好好的,一年之中,不說中文,隻聽英語,跨過那道聽力關還不是易如反掌。誰想到一人獨處,孤獨感像一根繩子橫七豎八地緊繞在心頭,真奇怪,一個人太自由了,反而有被禁錮的感覺。那輛吉普和那枝槍一樣,都是老板托尼給我配備的裝備。我隻學了幾小時,就把吉普車使喚得團團轉,何況,我以前在農場時,駕駛過拖拉機。草原上不要駕駛執照,也無需什麽高超的駕駛技巧,隻要能把車朝東南西北開就行了,這塊草地被羊啃遍了,你就駕車把它們驅趕到另一塊草地,其實它們也知道,上帝賜予的青草是吃不完的。而我的生活用品,一周一次從天而降。老板駕著一架嗡嗡叫的直升飛機,草地上出現一塊影子,頭頂上一大包東西扔下來,有吃的喝的和汽油等等,碰到大胡子托尼高興,他會降落著地,下來和我聊一陣,給我帶來一周的英文報紙,讓我翻著字典,逐字逐句去了解一些外麵的世界,然後這家夥又匆匆忙忙飛走去其它牧場。老板和我所訂的合同上寫明,牧羊一年,交了稅後我還能得兩萬澳幣,吃喝全由老板供應,物質待遇算是不錯,然而精神呢?在這時,你才意識到放著這麽一筆錢,為什麽沒有人來掙,你才會真正懂得什麽叫精神生活。當我寂寞無奈時,就會驅動吉普車,發瘋似地在空曠的草原上轉幾圈,惹得那些羊抬起頭叫喚,一對對羊眼裏流露出對我同情的眼光。而那些狗卻樂不可支,又跳又叫,它們還有興趣和我開玩笑。我遙望藍天,手臂上的日曆表告訴我,那架蒼蠅似的直升飛機還需要耐心等待兩天,四十八小時,兩千捌百捌拾分鍾,才能出現,簡直是度日如年。此時此刻,如果從天空突然轉下一個圓形的天體飛行物,走出兩位天外來客,和我這個孤獨的牧羊人交談一番,聽聽他們描繪地球以外的世界,一定非常有趣。有一種說法:人類本來就是天外來客,在地球上繁殖延伸,在漫長的歲月中,中斷了曆史的記載,於是,忘記了自己是誰?據此論點,人類和天外來客是同宗同源。我喜歡探究人類的起源和人類的未來。太陽已將草原照得暖哄哄的,這片安詳的土地幾乎和上帝創造時一模一樣,除了羊群的蹄印和羊齒啃過的清草,沒有被刀耕火種過,也沒有被機器開墾,發現不了絲毫人類汙染的痕跡,真可謂自然。記得在國內時我去過大西北沙漠邊陲的一個小鎮,那裏曾經是西夏王管轄下的一座古城,城邊是黃河古道,當年草木蔥籠,牛羊成群,人丁興旺,遊牧民族在這兒聚集貿易,喜慶的日子裏,還有載歌載舞的盛大場麵。是戰爭的殘酷破壞,還是自然的摧毀,使古城衰落破敗了。古河道邊殘剩著幾棵紅柳無力在風沙中搖曳,古城牆變成一小段丘陵似的土堆。唯有粗獷的風聲一陣接著一陣,吼吼灌耳,如同遙遠的天邊而來,又仿佛成了恢宏壯麗的天音,我聽了很久,似乎聽出了在天音深處隱藏著悠久的生命和曆史。在澳大利亞這片肥茅的草原上,我無法找出過去曆史和生命的象征,雖然這片草原也可能同樣古老,但它的古老似乎和人類隔絕了,它保存著寧靜純潔和完美,然而太完美了,又似乎缺少一些東西,沒有受到任何破壞,也沒有得到任何的點綴。缺少人文的痕跡,人就很難從心底產生震撼。“天人合一” 必須有天與人的同在。我甚至無法將“風吹草低見牛羊” 與之對應 ,因為這一句古代民謠裏包含著人的眼光和人的情感。 (三)陽光變得炎熱起來,涼快的氣息全部消失了。我經常感到,澳大利亞的氣候,夜間特涼,日間特熱,沒有太陽的時候,冷嗖嗖的,太陽一出,既使在冬天,鼻子也會滲出一層汗。也許是地曠人稀和日照強烈吧。 陽光烘烤著萬物,羊群處在懶洋洋的狀態之中,它們也已感受到過度的炎熱。我又看見了那頭羊,在成群集隊的綿羊中本來很難分辨出一頭頭羊,它們今天在這邊吃草,明天就可能去右邊覓食,然而這頭羊特有靈性,它經常會出現在我的眼前。這頭養不太合群,不象其它的羊看見肥嫩的青草,一哄而上。它寧可添著一些散落的草葉,不去做劇烈的搶食。幾隻鳥飛來,有一隻鳥飛到它背上,昂立著吱吱直叫。 “咩” 它輕輕回應一聲。這頭羊老了,還有點病,也許到了知天命的歲月,當我幾次把藥片和著一把青草塞進它嘴裏,它咂巴咂巴地吞下去,感激地望著我。它的眼光溫和,然而卻含著幾分憂鬱和傷感。每當我看見這頭羊,就會想起那些被牧場主槍殺的千萬頭老羊,並為此發出幾分感歎。這頭羊又離開我的身邊,它一步一步地朝羊群走去,但它沒有走進那個群體,在羊群邊上孤獨蹣跚地走著,似乎在尋找什麽,它在尋找什麽呢?近處仍然是陽光高照。在遠處的丘陵背後,慢慢浮起一道灰色,橫布在天空裏。在天體下麵的大地上存在著那麽多的孤獨。當你置身於人類群體之外,你會被無人的惆悵和無窮的寂寞,折磨的扭曲心靈。有時候,我甚至想脫光衣服,像野人似拿著樹條揮舞在羊群之中,進入動物的群體,這也許是徹底的返歸自然,看來非理性和回歸自然可以進入同一哲學範疇。然而在茫茫人海之中呢,不也產生了一位又一位的孤獨者。當汨羅江畔的古道上,詩人屈原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時,發出“世人皆濁獨我醒” 的感歎。當老托爾斯泰在俄羅斯平原上尋找一條複活之路時,不也是那麽孤獨?法國思想家盧梭在對人類思想做出理性啟蒙時,卻同時詛咒著現代科學和藝術,他是一個孤獨的散步者。從東方到西方,從古代到現代,從哲人到平民,孤獨感始終籠罩在人類的頭頂上,它是愁雲也是靈光。還有那位天上來的使者耶穌,當他被釘上十字架時也同樣感到孤獨,他甚至認為上帝要拋棄他了。 (四) 遠處天空中,那片灰暗色迅速擴張開來,而晴朗的天色卻越縮越小,最後被灰暗全部吞噬了。大風抖起,一陣緊急著一陣,將整片整片的草壓下去。羊兒抬起頭,仰望黯淡無光的天空,“咩咩” 亂叫,牧羊犬東跳西奔將羊群聚集起來,風聲越來越緊,一場大雨即將來臨。我拚命按著車喇叭,引道羊群朝一個方向走去,雨點像數豆子似的一顆一顆從天空中打落下地,那一大群羊猶如一塊巨大的白雲在灰暗的大地上飄移,離前麵那片樹林越來越近。然而雨越來越大,“叭叭叭” 如同天上朝下麵放著密集的槍彈。我發現羊群有點亂了,有些羊經不住雨的打擊,開始騷動起來。但最前麵的百十來頭羊已經邁進森林,如果羊群全部走進去,它們就會安定下來。天色微微轉亮,如同掀開天頂,雨卻越來越大,傾盆而下,被打濕的大地升起一股水汽,很快白茫茫的水汽彌漫草原。為了看清外麵的情況,車窗不能關住,冷風帶著雨點刮在我臉上,衣服也已淋濕,我感到肚子裏有一陣抽搐掠過,隨後腦袋裏產生起一陣昏眩,手上的方向盤也搖晃了幾下,我定了定神,抹了一下眼睛,看見羊群的大部分都已踏進樹林,樹林裏有密密的樹葉作為屏障,雖有雨水透落,但和外麵的恐怖景象不可比擬。突然,我發現大隊後麵的上百頭羊,可能是被雨淋得不耐煩了,就像白雲被撕下一塊,朝另一邊走去。我猛按喇叭,喇叭聲頂不破響徹天地的風雨聲,那些該死的狗呢,也不知跑那兒去了。我轉動方向盤朝那群羊駛去。那群羊走得很快,已經爬上一個山坡,我的車也已到了山坡下,猛踩油門,車頭朝上爬了幾公尺不動了,換擋、踩油門,扳動方向盤都無濟與事,車輪打滑了,無法爬上這道山坡。前麵那群羊馬上要從我視線中消失,,我推開被風雨頂住的車門,衝進雨陣。在摔了二三跤後,我爬上山坡,並追上羊群,它們還是漫無方向地走著,我衝到羊群前麵,扳住頭羊的羊角,把它轉過身,其它的羊似乎也看見了大雨中的我。隨著羊群調轉方向,我鬆了一口氣。但當我領著它們走下山坡時,我卻感到一陣昏撅,眼冒金星,就在這緊張的時刻,我以前在農場犯過的頭疼病又發足了,兩條腿像抽筋似乎直哆嗦,隻能慢慢朝前挪動,全身上下早已濕透,腦袋就像皮球被雨條抽打著在轉動,越轉越重,越轉越暈,我咬住牙關告誡自己:“不能倒下,不能倒下!”腦海裏頓時浮起一種感覺,這是一種什麽感覺呢?這是海明威筆下那位老人死命拉住那條魚的感覺,還是傑克倫敦筆下那位饑餓的淘金者和臨死的老狼在等待著誰先倒下去的感覺?還有是一部電影裏,一輛燒毀的吉普車孤零零地躺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哦,吉普車、草原,和我的景況如此相似,難道我就是這片草原上的第一個殉道者嗎?不,不,我已經看見那片樹林,身邊的羊和樹林裏的羊“咩咩” 地遙相呼應,一頭頭白色的羊爭先恐後地向樹林奔去,也好像是一顆顆流星被前麵一片黑洞吸納進去,頓時,我失去了知覺,最後好像問了自己一句:“我會死嗎?” 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置身與暖烘烘的陽光之下,天又轉晴了,雲散雨止,草原好像複蘇過來,一片片草全抬起頭,如同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般。我就躺在樹林邊上,前麵不遠處的一棵老樹,樹底下斜躺著一樣什麽東西,我撐起身子一步步走過去,看清楚了,一頭羊死在老樹底下,就是那頭不太合群的老羊。像觸電似的,我的心頭被猛刺了一下,雙眼發楞地瞧了一陣子,淚水奪眶而出、、、人沒死,羊死了,在這個陽光普照的大草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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