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準確預測互聯網產業在下一個十年究竟會發生什麽,但可以斷言,互聯網產業下一個十年的主題都將基於寬帶的平台展開。——題記
那時花開
夢想,總是與征服痛苦的渴望緊密糾纏。
從北京國際企業大廈9層的辦公室搬到15層隻有幾小步,卻是田溯寧人生的一大步。
在田溯寧白底綠字的新名片上,無法找到他的新職務,並且除非迫不得已,現在田溯寧很少在公開場合使用英文,這一度是他的工作語言習慣。
“一切皆可變,隻有夢想不變。”田溯寧說最重要的問題,是自己夢中的中國寬帶所伸展到的地方。
這位被稱為中國“寬帶先生”的人不止一次地說:“對於中國而言,網絡經濟的發展無疑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它使我們有可能抓住機會,走到世界前列去。”
田溯寧的中國寬帶之夢,始於1993年。那年,一些赴美留學生望著星空打賭中國什麽時候會出現Internet,有的說需要兩年,有的說需要三年。唯田溯寧聽了,微微一笑。
次年元旦,田溯寧偕同丁健等拓荒者們懷揣 “把Internet帶回中國”的夢想,帶著“天使投資人”劉耀倫的50萬美元“種子資金”回國,創建亞信,開始了他們在中國Internet的曆程。
剛剛在中國著陸的亞信,在北京西郊一處不起眼的地方租了兩間辦公室。中國互聯網寬帶拓荒者們像外來打工者一樣,出門談生意要擠公共汽車,海歸鍍金的印記在他們身上似乎已經蕩然無存。
後來,亞信董事長丁健描述當時的情景,一反常態地抒情:“北京灰色寒冷的天空,似乎可以凍結一切夢想,但頑強的亞信人卻用自己的雙手,在堅硬的土地上一寸寸地開鑿壯觀的場麵——建立一條條信息高速公路。”
事後證明,亞信做Internet的切入點選得也很好,沒有選擇張朝陽、丁磊等人做的內容,而改做基礎網絡,先“修路”,他們的事業,也因此沒有成為網絡泡沫中消失的一員。
和亞信同歲的,是田溯寧的大女兒,他為女兒起的“中間名”為WAN,是“廣域網”的縮寫。二女兒中間名字叫LAN,是“局域網”的縮寫。
到了1999年,中國電信、長城寬帶、廣電等也加入了中國寬帶這個夢想。那時“三網融合”(電視、電話、計算機三種網絡融合為一體)的趨勢已經明朗,電信、廣電程度不同地覬覦著對方的業務。
狂飆激進
其實,在1999年,窄帶互聯網(通過電話線撥號上網、基本上是文字內容)還是發展得如火如荼。不過,高舉寬帶旗幟的人們堅信,窄帶不過是青菜豆腐,寬帶才是牛排大餐,真正的高潮還在後麵。
1999年,田溯寧突然離開了亞信,去創辦一家新的企業:中國網通。他由此成為參與國有大型企業管理的海歸第一人。
在去網通做總裁前,麵對邀請,田溯寧提出自己的使命:一是建設一條高速的、無處不在的寬帶網絡;二是要進行國有企業的探索,建設新型的國有企業。
那時的中國網通,給外界印象最深刻的是,它們在市場上廣泛銷售IP電話卡。但在田溯寧到來後,網通投資57億元建成了9000公裏的CNCnet寬帶商業網。其網絡總傳輸帶寬達4萬兆,是世界上第一個全網統一采用IP加光纖技術的商業網。
真正靠寬帶過上好日子的是長城寬帶。2000年4月,長城寬帶網絡服務有限公司成立,注冊資金為1億元,實際投資額是3億元。斯時,中國網絡正處在追逐門戶網站和登陸納斯達克的狂潮之中,實力雄厚的長寬順理成章地成了中國寬帶的先鋒者之一。
一般而言,寬帶業的價值鏈大致由骨幹網運營商、寬帶接入商、業務分銷型增值服務商、內容提供商等4個層麵組成,根據自身的特點和“終端為王”的理念,長寬將核心業務定位於寬帶接入商上麵。
“快魚吃慢魚”是新經濟最推崇的經濟法則,在找準自己的定位之後,一時間,長寬成了中國寬帶行業最令人矚目的標杆企業,甚至有人拿它和中國電信相比。
不過,後來者馬上風起雲湧,而且繼骨幹網的競爭之後,在社區網新興市場上,也進行著一場新的“跑馬圈地”運動:電信、眾多上市公司、係統集成商,甚至包括一些房地產商也進軍中國寬帶市場。
麵對這種情況,廣電也急了。2001年的一次會議上,廣電總局網絡中心主任陳曉寧對台下的4000名廣電人大吼:“加快網絡整合是改革的關鍵性目標,現在的重點是用戶接入網的雙向改造,各地市有方案的趕緊報方案,沒方案的趕緊做方案。”
牛排在哪
但到了2001年6月,長寬的好日子卻似乎一下子戛然而止了,6月,信息產業部出台了《關於開放寬帶用戶駐地網運營市場的框架意見》,《意見》把北京、上海、廣州、重慶等13個城市作為試點城市,寬帶接入實行許可證製度。
並非“正統出身”的長寬不得不緊急刹車,一個一個城市去申請牌照。在13個試點城市之外的市場,由於隨後出台的《關於電信業務經營者組建內資合資公司經營電信業務有關問題的通知》,不得不完全停頓。而後,長寬的諸多問題開始相繼暴露,長寬開始成為一盤亂棋,並在2000年5月爆發了激烈的人事變動。
寬帶骨幹網也突然出現了過剩危機,網通的建設重點由骨幹網轉向城域網和其他接入網,由單一的IP長途電話業務轉向多業務。
寬帶的開通率也不理想。那時,中國寬帶小區的平均開通率是10%左右,每個家庭寬帶的接入成本是2000元~3000元人民幣,月收費是80元~150元。
這就是說,中國電信、網通、長城寬帶、藍波萬維等大大小小上百個公司投入6億元~9億元,爭奪的卻是一個2.4億元~4.5億元的市場。
運營商們坐不下去了。2001年11月27日,在網通公司的“寬帶產業共繁榮”研討會上,同樣做著寬帶夢的陽光新浪聯席主席吳征問道:“牛排在哪裏?”
連B2C網站卓越網CEO王樹彤也說,“尚未真正看到寬帶的價值”,她用“高射炮打蚊子”來形容當時國內既缺乏內容又缺乏服務的寬帶網。
兔死狗烹
最堅定者,還得數田溯寧。他將中國寬帶看成一場工業革命,他為此激動萬分,並希望把握和推動它。對此,中國地產界的活躍人物潘石屹評價說:“田溯寧有一種革命的理想主義,他曾對我說:‘以後我要把光纖的外皮做成血管的顏色,光纖就是以後中華民族的大動脈’。”
在寬帶業冷清的2002年初,田溯寧做了一件影響他命運的大事。認準寬帶業務的田溯寧趕在電信拆分前成立了網通寬帶公司。隨後經過幾次融資,網通在南方建立了一張寬帶網,在廣東和香港間建造了一條寬帶電信通道,“中國網,寬天下”的形象走入千家萬戶。在後來這被認為是田溯寧被迫從網通辭職的開始。
電信組建完成後,競爭格局變得明朗,中國電信、中國網通、中國聯通等主要的電信運營商紛紛加大了對寬帶業務的投入。寬帶業務開始步入成長期,並呈現出良好的發展勢頭。
這其中一個關鍵原因是,運營商降低了寬帶業務的價格門檻,原來要一兩千元的用戶端設備基本上免費送給用戶,一百來元可以實現包月。這樣的門檻,對於國內大多數的城市家庭來說是可以接受的。此外,在速度、內容、服務上也快速推進。
到了2005年底,美國市場分析公司IDC的報告顯示,中國寬帶用戶數量已達3700萬,並且每年保持37%的增長。
2006年1月,田溯寧公開發表了《中國互聯網十年思考》。集中了他對寬帶產業發展的思考。他在文中說:“寬帶,……它就是我們今天互聯網革命時代的蒸汽機.
“蒸汽機”這個詞被他經常掛在嘴邊,每次講起來都特別激動和投入。但這種時刻高漲的熱情、張揚的個性,與他所在企業的體製內部利益、領銜角色的本身的衝突,交織成了田溯寧的困惑與矛盾。
2006年5月16日,田溯寧辭去中國網通CEO職位,進入了中國寬帶產業基金,致力於構建全新的寬帶生態係統。有評論認為,“他已經完成了他在網通的曆史使命,網通不再需要他。”
從1994年創業開始到2006年重新回歸創新曆程,田溯寧走了12年,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點,這是田溯寧之惑,也是中國第一代從事寬帶開拓的企業家發展之惑。
讓田溯寧們頗感欣慰的是,從窄帶走向寬帶已經成為不可逆轉的趨勢,中國互聯網正在進入一個寬帶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