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來鴻

今天收到日本碩士導師寄來的久違的賀卡。時光荏冉，導師的三個孩子居然已經長得那麽大了，除了最小的孩子其他兩個我已經根本認不出來了。回憶起九年前最後一次見麵他們還隻是在老師擁擠狹小的大學宿舍內打打鬧鬧的九，七，四歲玩童，而如今在明信片背麵衝我微笑的已經是高大英俊的高三的文希，可愛的少年初一的悠高和靚麗的高一女孩AYUMI了。怎能不感歎時光無情催人老呢？日本學習生活的一幕幕，也在這麽久遠之後閃回在我似乎早已遺忘的腦海裏。

導師是一位異常嚴厲不苟言笑的日本先生，也是一個治學嚴謹的科學家。他在北海道大學取得博士學位以後就舉家來到富士山下的這所國立大學任教至今。我在研究室的時候，他還正當四十壯年，事業衝勁十足，每天領著我們這幫學生起早貪黑的工作，基本每天都要到晚上十點左右才回家，周末也隻休息一天。而作學生的我們往往需要工作到後半夜一兩點鍾。第二天還是一樣要在九點半準時來到實驗室。因為住的較遠，有時騎車遲到幾分鍾，都很不好意思。雖然平時的日子異常緊張忙碌，大家也沒有人叫苦。日本民族的堅韌和刻苦耐勞精神讓我耳熏目染逐漸適應下來。大家也都仗著年青的本錢，在永遠不停的實驗和SEMINAR裏勤奮追逐著夢想。嚴肅的老師偶而也會露出很孩子氣的一麵，他會和我們大家偷偷一起釀製蘋果酒；我搬家的時候，老師也主動送我急需的燈具；在看似嚴厲的師訓和嚴格要求下，是學生們出色的學業表現，我們和老師也都結下長久深厚的師生情誼。

由於工作學習特別緊張，實驗室經常每周或者每兩周隨便找個什麽名目開個聚餐會，大家圍爐而坐，吃吃火鍋包包餃子喝喝啤酒日本酒，解除一下積累的疲勞，我啤酒的酒量也是在那個時候逼出來的，平時拘謹十足的老師和男女同學們幾杯酒下肚以後，變得隨便愛鬧愛開玩笑，露出壓抑已久的人性。大家也經常周末一起開車遠足去附近小旅行。生活在四季分明的日本東海地區，春天四月有賞櫻的花見酒會，夏天有學會旅行，秋天有紅葉行，瀑布行，采蘑菇的森林遊，冬天可以去長野滑雪，新年除夕的時候老師會拿出北海道父母寄來的新鮮紅鮭魚，邀請實驗室全體到他家中作客。沒有大桌子可以坐下整個實驗室十幾個人，師母靈機一動拆下和室的拉門權當長餐桌，倒也別有一番情趣。吃著師母親手做的奶油鮭魚燒，南瓜煮，三個小孩子在我們周圍跑來跑去，也會纏著我們大家玩遊戲，那時剛四歲的悠高最可愛也非常聰明，經常贏過我們這些二十多的大孩子呢。

當時的同學們如今已經畢業多年，更失掉聯絡。估計很多也已經早結婚生子了吧。記得好友璁子在一片惋惜聲中放棄了專業做了一名威武的女警。另兩位同級的男同學渡邊和市村都進了大研究機構就職。想起那些和他們幾個一起在實驗室挑燈在電腦前趕畢業論文的日子，那些方便麵和袋泡綠茶的味道又一次湧上心頭。多年過去老師如今已經評了正教授，卻仍然一家五口擠在大學宿舍裏，以他一個人的工資，想讓三個孩子接受良好的大學教育，也許他們確實還需要一些時候才能買得起自己的房子吧。可是看到三個孩子的可愛自信笑容，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有很光明的未來和前程。

日本已是一個高度物化的社會，在這個物質社會裏麵，很多大學教授已經將科研徹底拋置腦後，追名逐利大搞開發，成為名不符實的商人教授。難能可貴的是我的導師如今還在一如既往的辛苦奔波在科學研究的路上，繼續過著二十年如一日做實驗寫論文的簡樸學者生活。若以生意人的眼光看他一定是不智的。可我明白，人生的理想追求是每個人的內在支撐，我相信他內心一定是非常充實和幸福的。在當今的日本也確實仍存在著很多像我的導師一樣執著的科學家們，是他們在支撐著日本的科學研究事業，支撐著當今日本在世界上數一數二的科技先導地位。敬佩他們為科學獻身的偉大精神，也期待將來能有機會與他們再合作。科學無國界，也祝福所有仍然在這條道路上執著前行的海內外朋友們，早日實現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