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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幫末日悍將---陳良宇傳奇(施維鑒)

(2008-01-07 19:01:13) 下一個


上海幫末日悍將

陳良宇傳奇


施維鑒


引子:西郊賓館驚擾小平


誰都知道,接替陳毅出任上海市長的柯慶施①,是個瘋狂吹拍毛澤東的無恥小人。他是中共內部鼓吹對毛澤東個人崇拜的始作踴者,早在一九五八年春天就在中央會議上鼓吹:“跟從毛澤東要到盲從的地步,相信毛澤東要到迷信的地步。”為了拍毛澤東的馬屁,他主持編排了大型彩色記錄片《旭日東升》,並且在一九六零年,不惜巨資,在上海為毛澤東建造了一個美輪美奐的上海行宮,現在就是上海最大的花園別墅式國賓館:上海西郊賓館。
上海西郊賓館位於上海長寧區虹橋路,占地麵積達到七十五萬平方米,是個精心營造的中西合璧的大花園。園內有各種喬木和灌木十萬多株,蔭天蔽日。既有小橋流水、精致主題花園,又有大批的草坪,以及豪華闊氣的球場,堪比人間天堂。
但是這樣的天堂,一直是和老百姓無緣的禁地。九十年代以前,上海隻有局級以上的幹部才能涉足;享受共產黨的特權。
一九九二年早春的一個傍晚,靜靜的西郊賓館裏,萬木爭春,已經吐出了盎然綠意。賓館裏的臘梅園尚有數枝傲梅戀春不謝,牡丹園和芍藥園裏卻已開放了幾片爛漫。西南角的大河浜裏,碧綠的水麵上浮遊著幾隻天鵝。
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一副運動裝打扮,精神利落地來到了西郊賓館。他帶著三個同伴,熟門熟路地來到賓館內的網球場,解開帶來的運動包,準備打一場網球。同來的兩位女士顯然是第一次進入西郊賓館,因此十分興奮地問東問西。那個身高將近一米八十的中年人也十分高興,不時和同來的夥伴用上海話說笑。靜靜的賓館內,頓時充滿了笑語。
正當這幾個人開心地準備打球的時候,不知從哪個樹蔭叢中,出來兩個彪形大漢,一直走到網球場的邊緣。他們毫不客氣地衝著這幾個人斥責道:“誰讓你們來這裏打網球的?趕快出去!”
  高個子中年人一愣,四周看了看,看到今天賓館裏的氣氛的確有點異常;但是很快,他的臉上出現了惱怒的神情:“你們是什麽人?我在這裏打球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說著話,高個子中年人就和這兩個大漢吵了起來。大漢們說話口氣淩人,中年人為了維持在同伴麵前的麵子,也不肯輕易退讓,雙方爭吵的聲音越來越高。這個時候,又一個大漢走了過來,身後居然跟著兩名荷槍實彈的解放軍戰士。那大漢倒是聲音不高,但是極有威嚴,他冷靜地對那高個子中年人說:“你跟我來,去接個電話。”
  看到後麵跟著的解放軍戰士,中年男人的神情又是一變。西郊賓館裏麵出現了部隊戰士,事情當是非同小可,這些人顯然中央警衛團的警衛。他轉身和同伴們用上海話說了幾句,似乎是解釋情況,然後緊跟著後來的那位大漢,前去接聽電話。
  話筒裏傳來上海市委書記吳邦國罕見的緊張聲音:“是誰啊,現在敢在這裏打網球?”
  中年男人一聽,腰馬上彎了一圈“吳書記,我是黃浦區的良宇啊。”
  吳邦國馬上雷霆大怒:“你給我馬上出去!你有幾個腦袋,敢做這種事情!你知道誰在這裏嗎?”
  自稱良宇的中年男子嚅嚅地說:“吳書記,沒有接到通知啊。”
  吳邦國不耐煩地走:“明天你就知道了!”說完,哢地一聲掛了電話。
  
  這個高個中年男子,就是時任上海市黃浦區區委副書記、區長的陳良宇。一九九二年一月底,陳良宇春風得意。作為上海市高級後備幹部,即將到英國的伯明翰大學進修。錄取通知書、機票都已經辦好,隻等啟程了。此一番去進修,重要的根本不在於留學本身,而是意味著這五年的區長當到了頭,回來之後,必定進入市級幹部的序列。所以忙中偷閑,約了朋友和美女,到西郊賓館去打球。
  第二天,陳良宇馬上要動身之前,這才得知昨天住在西郊賓館的,居然是鄧小平!八十七歲高齡的鄧小平,一九九二年一月十七日乘坐專列前往廣州,一月十九日到達廣州開始南巡,並且發表了“發展才是硬道路”的言論。十天之後,悄悄地到了上海,住進了西郊賓館。作為正局級幹部的陳良宇,當時級別還不夠,所以並不知道西郊賓館已經住進了一隻最大的大老虎。因此向來在小兄弟麵前要麵子、講義氣的陳良宇,居然和中央警衛團的人爭吵起來。這無疑是在老虎屁股上狠狠地摸了一把。
  得知衝撞了鄧小平,陳良宇不免有點急惶起來。他拎著行李去找了一趟“大阿哥”黃菊②。黃菊看到向來喜歡的小兄弟陳良宇如此驚慌,馬上為他排解說:“爺老頭子③耳朵聾得厲害,不至於吵得他也知道的。我保證,別人也不會再提起這件事情了”。聽大阿哥這樣說,陳良宇這才放下心來,向黃菊告辭。當即乘上國際航班,前往英國。
  
  發生在一九九二年早春上海西郊賓館的這一事件,正是本書的主人公,日後成為共產黨統治下號稱上海“一哥”陳良宇人生中最關鍵的一幕。此前的陳良宇,不過是上海灘的一個中層幹部,雖然位居上海市中心城區黃浦區區長,但是對中國政局毫無影響;此後的陳良宇,卻很快爬升為上海的最高官員,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上海市長兼市委書記;這就相當於古代的江南王,滿清時代的內閣大學士兼兩江總督,是中央政權之外最重要的封疆大吏。
  正是這樣的一件事情,也因為陳良宇的為人處世風格,使得他的人生立即生死兩判:一個小小的區委書記,衝撞了當時的太上皇,而且和禦林軍大吵大鬧,如果不是他早就投靠了朝中大佬,說殺頭倒不至於,至少仕途就此完蛋大吉。反之,朝中大佬認他作為幫中兄弟,大事花小,小事花了,那太上皇年近九旬,耳聾目也不聰,遮掩過去,自然也不是一樁難事。陳良宇生生是因為幫中大哥們的幫助,逃過了這一劫;從此平步青雲,大展鴻圖。
  
  注釋:
  ① 柯慶施(一九零二-一九六五) 安徽歙縣人。一九二二年加入中共,同年出席在莫斯科召開的遠東各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曾任中共安徽省委書記、紅軍第八軍政治部主任、中共中央秘書長、中共中央北方局組織部長、統戰部副部長。一九四九年後,曾任中共南京市委書記、南京市市長、中共江蘇省委書記、中共中央上海局書記、中共上海市委第一書記、上海市市長、南京軍區第一政治委員、國務院副總理。一九六五年九月病逝於成都。
  ② 黃菊時任上海市市長。
  ③ 爺老頭子,上海話對老人的一種親昵的稱呼,如北京話中的“老爺子”。


第一章 上海灘買辦的兒子


【鎮海來的陳家公子】
四十年代,上海灘幾乎無人知道鎮海這個浙江濱海小鎮,但是卻無人不知鼎鼎大名的三北輪船公司老板虞洽卿。這個買辦出身的工商界大亨,當年是在上海灘一跺腳就會地動山搖的人物。當年蔣介石進入青幫老大黃金榮之門,就是通過虞洽卿介紹的;而現在熱鬧繁華的西藏路,那個時候就赫然叫做虞洽卿路。這個當年最有名的上海灘聞人,就來自上海人通常所稱的寧波鄉下。
上海人雖然習慣於把寧波稱為鄉下,卻並無絲毫貶義。因為上海灘有不少大亨,都來自寧波。寧波自古是江南的最重要的出海口,自唐以降,一直是重要的港口和江南物產的集散之地。長期的經濟繁榮,也使得寧波周圍人文薈萃,出了不少名騷一時的人物。上海開埠以來,寧波港的地位大大下降,但是頭腦靈活的寧波子弟,莫不前去上海,謀求更大的發展。定海的朱葆三④、鎮海的虞洽卿、奉化的蔣介石,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寧波東北的臨海小鎮鎮海,隔海和上海相峙,人傑地靈。當年虞洽卿就是從鎮海的三北,開辟了一條直通上海外灘十六鋪碼頭的航線。因此鎮海子弟不僅深受虞洽卿的鼓舞,渴望著也能像他一樣到上海灘大發洋財,而且出門便是前往上海的輪船。一夜之間,就可以到達十裏洋場,花花世界。窮人家因此千方百計托人,把子弟送往上海學生意,有錢的大戶人家,也不惜巨資,把子弟送往上海讀書。
卻說鎮海洪塘⑤的陳家弄,有一戶大戶人家。家中既有良田數百畝,又是個詩書傳家的書香門第。長房長子陳更華,出生於民國十三年(公元一九二四年),年少好學,更是出落得一表人才。身高一米八十掛零,白淨臉盤,在普遍個子矮小的寧波人當中,端的是鶴立雞群一般。家境富裕,又上過新式學堂,因此四鄰八鄉的大戶人家的小姐,莫不暗中傾慕。陳家向來潔身自好,十分謹慎本分。最後老太爺作主,為陳更華娶了一位門當戶對的小姐李謀真。李家也是富裕的大戶人家,但是立家之本,卻是一手祖傳的外科手藝。凡跌打損傷,正骨按摩,李家在浙東一帶負有盛譽。
李謀真雖然是閨中小姐,花容月貌,卻也學得一手高超的祖傳手藝。雖在閨中,卻也傳出醫術高明的名聲。謹小慎微的陳家,非常滿意李家這種實實在在的家庭背景。一九四五年,日本人投降,寧波光複。陳更華迎娶娶李謀真為妻,洪塘陳家弄端的是熱鬧非凡,十裏紅妝,百桌酒席,婚慶喜宴連著辦了三天三夜。
  吉期過後不久,躊躇滿誌的陳更華就躍躍欲試,要走先人之路,到上海闖世界、讀洋書。陳家於是不惜變賣不少田地,將陳更華送到了上海。因為在當時寧波人眼中,走虞洽卿的道路,成為上海洋場的大買辦,才是大富大貴的捷徑。這樣,陳更華攜妻李謀真到了上海,經過上海寧波同鄉會的老鄉幫助,在上海安頓下來。陳更華聰明靈活,不久就學得一口道地的上海話,加上出手大方,氣度不凡,儼然是上海灘的小開派頭,另一方麵,倒也苦讀英文,進步神速。

【陳良宇出生】
  一九四六年十月,陳更華和李謀真的長子在上海哇哇墜地,陳家喜添人丁。這個新出世的陳家長子,就是上海灘日後的第一號人物,位居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上海市委書記的陳良宇。不過陳良宇雖然日後成了江南王,但是出生的時候,並無異相,既沒有紅光滿室,也沒有紫氣衝天,隻是一個白白胖胖,足月足斤的大胖小子而已。
  陳良宇日後位高權重,成為江南封疆大吏的時候,中共對外宣布的的官方簡曆上寫道:“陳良宇,男,漢族,一九四六年十月生,浙江寧波人。”這其實是一種政治障眼法。中共統治,向來學習古代管理官吏的這一套。其中有一條,就是回避製度。所謂回避製度,就是一定級別以上的官員,不能在自己的家鄉為官。這是中國千年以上的官場傳統,賀知章的一首《回鄉偶書》:“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說的正是讀書人科舉高中之後,不得不到離開家鄉千裏之外的外地當官,一直到年老退休才能回到家鄉的真情實感。現在中共中央組織部的文件當中,也有無數條文規定不得在自己家鄉為官。
  但是中共統治之下,政令的嚴肅性甚至還不如皇權時代。在政治利益的驅動下,一切都可以變通。陳良宇明明生在上海,長在上海,其中隻有七年時間在部隊學習和鍛煉,按照慣例,是不能在上海成為頭號官吏的。日後陳良宇出事,也正是因為在上海的許多人際關係和人事糾葛。但是政治鬥爭的需要,還是把陳良宇推上了上海市委書記的位置,因此中共組織部門就不惜把他的祖籍作為籍貫。因此準確地說,陳良宇出生於上海,是地道的上海人。
  之所以說陳良宇是寧波人,乃是因為其父陳更華,雖然也在上海生活了一輩子,但是出生在寧波洪塘陳家弄,現在屬於寧波市老三區轄區內。其實陳更華也早在一九四五年,年僅二十一歲時就移居上海,此後再也沒有在寧波生活過。何況一口上海話,毫無通常“小寧波”常有的口音⑥,也算是地道的上海人了。
  陳良宇出生的環境,相當富裕。當時雖然陳更華尚在讀書,並無家庭收入,但是來自寧波的接濟卻是源源不絕。陳家老太爺望子成龍,不惜血本為兒子提供優越的條件。陳更華雖然派頭上很像小開,但是讀書還算用功。加上基礎良好,天資聰明,竟也學得一肚皮的知識,尤其是英文非常出色。
  據考證,一九四六年,蔣介石找吳大猷、曾昭倫和華羅庚三個人問話,說中國能否也造原子彈。那三個人說,中國缺少人才。於是蔣介石就委托三位科學家,盡快選派並護送一批最優秀青年去美學習,回來造原子彈。這樣,南京中央政府公開招考官費留學資格,派遣到英美留學。聰明的陳更華參加了一九四八年最後一屆的官費留學考試,居然高中留美資格。


【留美學習X光技術】
大概是因為這幾期的官費留學生,目的是為了培養以後製造原子彈的人才,因此選派的學生都是相關的物理專業。陳更華則以電子專業,獲得去美留學的官費資助。
消息傳到寧波洪塘,陳家弄一片沸騰。陳更華考上公費留學資格,在陳家看來,等於是在過去科舉年代考上了狀元。歡慶之餘,陳家決定賣掉在洪塘的所有家產和土地,一部分用以資助陳更華留學,另一部分則用於在上海安家,等待陳更華回來。這樣,洪塘陳家全部搬到了上海,在西藏路置產安家。陳更華時年獨自負笈出洋,前往美國芝加哥大學留學。年僅二歲的陳良宇,就和母親一起,住在了西藏路的一幢石庫門房子裏,和從寧波搬來的整個大家庭生活在一起。
陳更華作為陳家長子,深受陳家追求實惠,努力成為上海灘買辦這種思想的熏陶,到了美國以後,一不學基礎物理,二不追求學位,一門心思,學習一門醫用X光技術。四年時間,基本上都在美國的芝加哥大學學習電子學。這不僅辜負了政府選派官費留學生學習製造原子彈技術的初衷,而且在當時的留學生當中,也屬於非常極端的實用主義者。而這種極端的實用主義的陳家傳統,此後在陳良宇的人生道路上,也留有深刻的痕跡。這是後話。
蔣介石打不過毛澤東的農民軍隊,扔下大陸跑到了台灣,陳更華的官費留學也很快變成了自費留學。所幸陳更華家境富裕,留學費用從來也沒有成為難題。這樣一來二去,陳更華在美國留學四年,談不上學有所成,也沒有拿到什麽學位,倒是把X光機的原理,特別是修理醫用X光機的技術,學了個紮紮實實。一九五二年,在老父嬌妻和幼子的翹首盼望中,陳更華從美國回到了上海。
在陳家的實用主義哲學看來,不管誰坐天下,隻要有一門紮紮實實的手藝,都一樣能過上好日子,做人上之人。有意思的是,陳家為了配合陳更華到美國留學,把寧波的房產土地賣得一幹二淨,到了上海又沒有開張買賣,結果從不折不扣的大地主,搖身變成了普通的上海小市民,幸運地躲過一劫。否則以幾百畝良田的家產,在土地改革中不死也要掉一層皮。小小的寧波因為是蔣介石的老家,所以共產黨的專政特別嚴酷。接管城市的時候,大大小小的官員清一色是山東南下的解放軍,五十年代初的鎮反時期⑦,有錢人按比例拉出去就槍斃,根本不經過任何法律程序。
幸運地躲過這一劫難的陳家,並沒有意識到共產黨專政的殘暴性,反而自說自話地過起了自由職業的好日子。陳更華回國之後,正好趕上上海大批有錢人倉惶逃走,許多豪宅人去樓空,上海的高檔住宅樓價暴跌。陳家瞅準了機會,買下了南京路上最繁華地段的一套豪華公寓。
這套公寓地處南京路最熱鬧的地段,在大光明電影院隔壁、福利公司的樓上。整棟公寓都是上海灘最有錢的人才能居住的豪宅,不僅裝潢富麗堂皇,而且門衛居然是來自印度的紅頭阿三。這是舊上海最講究的住宅門前才有的特殊的富貴標誌,印度門衛一臉的大胡子,頭纏紅色包布,製服上的銅鈕扣閃閃發光。據上海的老人說,這個紅頭阿三一直到一九五五年還在,成為上海灘繁華年代的最後一道風景。
陳更華的這套公寓,麵積至少達一百二十多平方米,金漆地板,高檔的西式家具,十分豪華。特別是當時上海灘那些有錢的土財主還不知道冰箱為何物的時候,陳更華的家中早就用上了西門子的大冰箱。這種家居環境,在上海幾乎是天堂一樣的生活,比許多上海的大資本家家中都要闊氣。而大公子陳良宇,就是在這樣的天堂中長大的。當時陳更華的父母,也按照寧波大戶人家的規矩,和長子長孫居住在一起。


【上海灘最後的買辦】

陳更華在美國學業不成,因為牽掛妻兒回到上海的經曆,在陳良宇當上了上海市長和市委書記之後,變成了一個了不起的資本,說他毅然放棄在美國的優裕生活,回到新中國參加社會主義建設。陳更華被描繪成像錢學森一樣的因為愛國而回國參加建設的留美老科學家,光彩照人。最近幾年,因為陳更華已經住進了順昌路新居,因此他就成了盧灣區乃至上海市的頭號愛國歸僑。一暑三節,上海僑聯為了拍陳良宇的馬屁,首先就要去慰問這位“著名愛國歸僑”⑧。而事實上,陳更華回國,根本不是因為愛國,而且回國之後,根本沒有參加什麽新中國建設,而是逍遙自在,當上了自由職業的買辦。一直到五十年代末,被迫參加工作時,他還牢騷滿腹。
卻說陳更華在美國留學四年,以寧波人的一種務實的心態,搞懂了醫用X光機的原理;用寧波話來說,這就是有了一個最好的吃飯家什。除此之外,再無所獲。偏偏當時X光機在中國應用不久,隻有部分的大醫院,才有用重金購買的進口X光機。據業內人士介紹,當時的X光機是醫院裏唯一的貴重寶貝,通常一台X光機的價值,等於是一家醫院百分之七十的固定資產。
  但是這樣值錢的寶貝,在使用過程中也不免產生故障,而當時整個中國懂得修理X光機的人,不過寥寥十數人而已。陳更華頂著美國留學歸來的牌子,正是修理X光機的皇牌人物,何況他的確懷有一手修理X光機的絕技。所以陳更華回到上海之後不久,專門禮聘他去修理進口X光機的人就駱繹上門。這樣,陳更華靠修理X光機的收入就相當可觀,足以維持整個家庭的富足生活。
但是陳更華是個非常精明的寧波人,並不滿足於修理X光機的收入。他早在回國之前,就同國際上最有名的英國勞埃德船級社簽訂了代理合同;這樣,他回上海的時候,不僅身懷修理X光機的絕技,而且是這家赫赫有名的船級社的買辦。陳更華作為其中國首席代表,為勞埃德船級社的主要業務,比如船舶安全等級測定,船體鋼材疲勞損傷檢驗等。這些業務,本身和陳更華的專業並無關係;但是陳更華愣是能夠作為該船級社的首席代表,在上海港這個造船基地和遠東大港,大量開展這種業務。這就是典型的買辦了。按照當年買辦的規矩,這個船級社的所有業務,陳更華都能獲得豐厚的傭金。
  這樣,陳更華回國之後,完全是以自由職業的身份,成為共產黨統治下最後的一批買辦,同時又身懷修理X光機絕技,可謂財源滾滾。這才可以住在南京路上最繁華地段的豪華公寓裏,過著奢華的生活。
在共產黨統治下,當時的有錢人不是遠避他鄉,就是在風聲鶴唳中縮頭縮腦,提心吊膽地生活,唯獨陳更華一家過著十分風光的日子,甚至比國統期間還要過得滋潤。據他的老朋友回憶,陳更華在共產黨治下的上海,完全是春風得意的樣子,照樣西裝革履,風度翩翩。陳更華“總是手持一煙鬥,說話前深吸一口,盤恒再三。不過等到嘴一張便是一句SHIT,然後是正文。結束時又是一句SHIT。就像標點符號般的精確。”⑨ 可謂十分洋派。這種派頭,即使是在所謂社會主義改造之後,他不得不進入工廠工作時,仍然沒有收殮。
陳良宇自小就生活在這樣的一個買辦家庭,生活條件非常優裕。陳更華的父母對這個長子長孫,更是嗬護有加。因此陳良宇渡過了一個十分幸福的童年。
注釋:
④ 朱葆三(1848-1926),上海工商大亨,曆任兩屆上海工商總會會長,現在上海的慈溪路原來就叫作朱葆三路。
⑤ 洪塘原屬於鎮海管轄範圍。寧波成為地級市以後,才劃歸寧波市城區的江北區。因此有人說陳良宇的籍是寧波市人,是以現在的行政區劃為依據的。
⑥ 許多寧波人在上海謀生,雖然也講上海話,但是卻終其一生也難以更改寧波口音。
⑦ 鎮反運動指一九五零年至一九五三年期間中共的大規模鎮壓活動。凡是被指為土匪、惡霸、特務、反動黨團骨幹和反動會道門頭子等反革命分子的,不需要經過任何法律程序,一律槍斃。
⑧ 據上海市僑聯二零零五年八月五日發布的消息:“盧灣區僑聯慰問老歸僑:高溫季節,區僑聯上門慰問全區150餘位老歸僑和僑界代表人士,並送上慰問品。區政協副主席、區僑聯主席鄔露露陪同盧灣區委副書記蘇秉公日前冒著高溫看望了美國歸僑陳更華。”
⑨ 這是根據陳更華後來在上海光學儀器廠的同事回憶。

第二章 青少年生活

 


【鐵路衛生學校的大家閨秀】


一九五三年七月,一位身穿公安製服的北方幹部,來到了南京路福利公司的大樓下麵。他叫張黎,是隨著共產黨軍隊南下的一個老八路。到了上海之後,轉入上海市公安局鐵路分局,負責鐵路安全保衛。雖然張黎是一個連小學都沒有畢業的土八路,現在卻受命組建上海市鐵路衛生學校⑩。當時中西醫各科都已經落實了教師,唯獨理療專業,臨近開學還是沒有找到老師。後來聽人介紹說,陳更華的太太李謀真,有一手祖傳的推拿理療絕技,所以張黎才找上門來。顯然,這個消息能夠傳到張黎耳朵中,自然和陳更華出入各大醫院,修理X光機有關。
當陳更華和李謀真將張黎接到家中之後,這個共產黨的公安幹部,不禁對其家庭的豪華和氣派大吃一驚,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要知道這位替共產黨打天下,出生入死的北方幹部,當時一家五六口人都擠住在一個十幾平方米的亭子間裏,從來也沒有見識過如此豪華和氣派的公寓。而公寓門口的這位印度紅頭阿三,更是使得張黎大開眼界。
張黎眼中見到的陳更華,依然是西裝革履,叼著煙鬥。不過人很熱忱,加上身材高大,說話聲音也高,倒是顯得十分坦率,“甚至帶有幾分粗獷”11。李謀真個子並不高,但是皮膚雪白,雍容華貴,儼然是一位精明的少奶奶。七歲的陳良宇也在家中,陳家按照寧波規矩,讓大公子也出來見客。陳良宇出來見過張黎,叫了聲伯伯,又到裏間去向爺爺奶奶匯報客人上門的情況。張黎也算是從此認識了陳良宇,此後一直比較熟悉。
當張黎說明來意,要聘請李謀真到新成立的上海鐵路衛生學校擔任理療教師,看得出來,陳更華和李謀真內心都是十二分地不願意;隻是礙於麵子,沒有當場回絕。這也是寧波人一貫的處世方式,表明上答應得很客氣,實際上卻話裏有話,讓對方去領會謝絕的意思。土八路出身的張黎操著一口北方土話,哪裏能夠理解這曲裏拐彎的意思,因此以為李謀真已經同意,寒暄一陣之後,滿意而去。
到開學之前,這個老實巴交的鐵路公安再次到了陳家,讓李謀真即刻去學校報到。陳更華和李謀真見張黎實在是“拎不清”,哭笑不得,隻能答應按時去學校報到,另外再想辦法推托。張黎這次到陳家,互相之間相對比較熟悉,不免和陳更華談天說地。不料陳更華談興一起,叼著煙鬥,大談他在美國的所見所聞。當時這位隻知道聽從共產黨宣傳的土八路,滿腦子以為美國人民都是受剝削和壓迫的人,煤礦工人家裏都沒有煤燒,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沒想到陳更華談到的美國,居然到處是高樓大廈,人人吃喝不愁,最貧困的工人也家家有洋房汽車,把個鐵路公安幹部聽得目瞪口呆,半天合不上嘴去。
好在這個張黎是個老實人,聽了陳更華這種大逆不道的宣傳,不僅沒有告發,反而覺得這個人比較直爽,有什麽說什麽,心中倒有七分佩服。
李謀真到了學校之後,隻教了三天書,就跟張黎請辭,說是要到北京去工作。這顯然是當時推脫不掉,事後所找的借口而已。沒人會相信在北京無親無故的陳家,會讓李謀真到北京去工作。這一點,連張黎也知道隻是一個借口,但是從張黎的角度,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為什麽李謀真寧願當家庭婦女,而不肯進入鐵路係統工作。
毛澤東獨裁統治之下,鐵路係統是最令人羨慕的工作之一。一方麵,毛澤東專門指示,鐵路係統是半軍事化的機構,能夠享受大多數軍隊的特權,另一方麵,鐵路係統又沒有軍隊中的製約和危險,工資待遇也很高。所以進入鐵路係統,等於是捧上了一個鐵飯碗。李謀真從一個家庭婦女,能夠一下子進入鐵路係統當教師,本來是萬人羨慕的事情。
大惑不解之下,張黎再次夜訪陳家,直接問陳更華,為什麽他們要讓李謀真放棄這麽好的工作。陳更華倒是坦率而明確地告訴張黎說,他們不想吃“公家飯”,因為“公家的飯難吃”。而憑借自己的手藝和技術吃飯,則可以天馬行空,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管束。這充分反映了陳家的家風和實惠至上的意識形態,對於日後陳良宇的人生道路,也有相當的影響。
盡管陳家對於吃共產黨的公家飯十分不情願,卻也抹不開麵子完全拒絕。最後李謀真答應在鐵路衛生學校教一個學期。學期結束之後再辭職。但是學期結束之後,據說李謀真講課深受學生歡迎,也受到學校的重視;但是更加關鍵的是,當時上海鐵路衛生學校的黨委書記穀芬,本身也是寧波的大地主人家出身,後來背叛家庭,參加了地下黨。這樣一來,都是大家閨秀出身的李謀真就和穀芬建立了非常好的關係,兩個人情同姐妹。李謀真這才徹底放棄了從衛生學校辭職的想法,成了上海鐵路衛生係統的正式教師。


【鐵路職工子弟學校】


李謀真進入上海市鐵路衛生學校當上了推拿理療科的教師,進了正式國家幹部的編製,在當時雖然是陳家勉強做的一件事情,但是對於長子陳良宇來說,卻影響了他的整個人生。由於母親是上海半軍事化的鐵路係統員工,陳良宇因此從小就享受了鐵路員工子弟的優惠待遇,而且直接影響了他的婚姻。這是後話。
李謀真進了鐵路衛生學校之後,因為處世圓滑,“非常會做人”,所以和學校領導、其它老師的關係處理得很好。陳家詩書之家,開蒙很早,所以陳良宇六歲就開蒙上學。李謀真進了鐵路係統之後,陳良宇也順理成章地轉入了上海市鐵路職工子弟第一小學讀書,地方在閘北區的永興路二百一十一號。陳良宇上小學,就要每天走到閘北去。好在他從小個子就高,比一般的同學要高出半頭。
李謀真進了鐵路衛生學校之後,又陸續生下了兩個兒子。大的叫良傑,小的叫良軍。陳家一門三虎,人丁興旺。但是陳良宇和兩個弟弟,互相之間年紀差距比較大,主要就是因為期間陳更華到美國去了四年。陳良軍出生的時候,陳良宇已經十歲了,已經懂得照顧這個小弟弟了。李謀真更是疼愛這個最小的兒子。所以陳良宇日後格外關照這個小弟弟,也是甚有淵源的。
李謀真從家庭婦女,變成了國家幹部,並沒有使得陳更華改變初衷。他照樣是逍遙自在,既當買辦,又靠修理X光機手藝,在整個五十年代,都過得非常舒服。從當時的情況看,陳家一不是地主,二沒有產業;雖然是買辦,但是卻沒有開洋行,隻是一個自由職業者,所以一時之間共產黨也不知道拿他怎麽辦。憑著這樣的一個自由職業身份,他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共產黨的運動;鎮反、公私合營、沒收資產、反右等等,統統和他沒有關係。雖然他一家過的是比資本家還要優裕的生活,但是他卻能依然故我,還能經常大發牢騷,發泄對共產黨的不滿。
五十年代,由於李謀真的關係,陳家也和上海鐵路衛生係統的高官,相處融洽;陳更華和李謀真也並沒有因為像張黎這種幹部是土包子而看不起,而是相反熱情地幫助他們適應上海的生活。這也就為陳家在共產黨的天下建立起初步的社會關係網,打下了基礎。
當時上海鐵道衛生學校的負責人張黎,兩口子都是北方農村出來的,非常不適應上海的生活。住在上海,不會用馬桶,用了馬桶,總是錯過倒馬桶的時間。上海人最喜歡吃的熗蟹12,他們當成了新鮮螃蟹,放上一把鹽再用大火煮,結果又鹹又不好吃,難以下咽。如此種種,洋相百出。
陳更華夫婦為此非常耐心地告訴他們在上海生活的一些習俗,多次請到家中來示範。張家有什麽困難,他們也肯援手幫助。當時張黎夫人產後無奶,張黎不得不請了奶媽。陳家得知後,堅持要給請的奶媽檢查身體,結果接連檢查出兩個奶媽都身染性病。在陳家幫助下,張家終於找到了健康合格的奶媽。這件事情對張黎觸動很大,因為在北方農村,給奶媽檢查身體,如同天方夜譚一樣,張黎夫婦根本連想都不會去想;如果沒有陳更華和李謀真這種老上海的指點,雇了染有性病的奶媽,豈非嚴重影響革命下一代的身體健康?所以張黎對陳家始終心存感激,工作中也十分照顧李謀真。
此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兩家關係非常融洽。張黎和陳良宇也非常熟悉,隻是當時看來,也不過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小學生而已,並不具有任何龍形虎相。相反,張黎家的孩子,從來也不能和陳良宇玩在一起,因為他們覺得陳家的這個長子,實際上非常高傲;輕易不和別家的孩子一起玩耍。


【鐵路衛校子弟小圈子的老大】


六十年代,共產黨宣傳部門拍過一部電影,叫做《霓虹燈下的哨兵》,專門宣傳進入大上海的土包子部隊是如何抵製資產階級思想腐蝕的。這其實是一種自我暴露,因為事實上,從北方農村(主要來自山東)進了上海的共產黨幹部,無不被上海十裏洋場的繁華和奢靡所征服。身為上海鐵路公安局中高級幹部的張黎,也同樣拜倒在陳家的生活方式之下,放下學校領導的架子,虛心向陳家學習。
陳更華和李謀真對此也十分樂意,他們甚至還培養張黎等人對越劇的興趣愛好。陳氏夫妻本來就生活優裕,所以經常到上海的天蟾舞台、新世界等去欣賞越劇,甚至專門捧袁雪芬、範瑞娟和呂瑞英這幾個越劇名角。李謀真參加工作以後,經常買了名角演出的越劇名戲的票,請學校黨委書記穀芬一起欣賞。土八路出身的張黎本來對越劇這種咿咿呀呀的南方戲十分反感,而且按照毛澤東所說的,演的無不是才子佳人這一套,和窮人的生活毫不相幹。陳張兩家關係密切以後,陳更華和李謀真有一次特意買了一場袁雪芬和範瑞娟兩大名角聯袂演出的才子佳人戲《西廂記》,請張黎一起觀看。結果一場《西廂記》看下來,張黎居然從此喜歡上了越劇,並且終身喜歡聽越劇唱腔,這倒也是一種異數。
一九五七年夏天,陳良宇小學畢業。正好當時的上海鐵路職工子弟初級中學,增設高中部,改名上海鐵路職工子弟中學,這就是上海著名的鐵路一中。於是,陳良宇就進入這個條件很好的重點學校學習。一九五八年,學校遷到共和新路九百五十七號新址,校舍建築麵積達到四千多平方米,是當時上海最好的學校之一。陳良宇在學校中,雖然個子要比同學高出許多,但是表現並不十分出色。在同學中的表現和學習成績,都屬於中等。
從初中開始,陳良宇的性格就逐漸體現出來了。陳良宇不喜歡在群體中出頭露麵,在同學中也顯得比較高傲。但是他比較喜歡有一個小圈子,基本上都是鐵路衛生係統的子弟。在這個小圈子裏,他十分享有威信,也很講義氣。用上海話講,就是既上路,又能吃得住小兄弟。他的這種基本性格,貫穿他的整個人生道路,既是他日後迅速發跡的動因,也是最終給他帶來災難的根源。
一九五八年,上海鐵路衛生學校升級成為上海鐵道醫學院,地方在閘北區共和新路一二三八號,和上海鐵中很近。這樣,就近讀書的鐵道醫學院子弟更是形成了一個特殊的小圈子。在小圈子裏,既有男生,也有女生,幾乎全部是鐵道醫學院知識分子家庭的孩子。但是這個小圈子並不以提高學習成績作為目標,而是學習上海灘幫會式的兄弟義氣;雖然還都是小孩子,但是互相之間有一種保守團體秘密的激動和熱情。陳良宇個子高,雖然瘦弱,但是卻是鐵一中醫學院圈子中的大哥。加上他家境富裕,所以多有從家中拿來好吃的東西,讓弟兄們分享的義舉。不過總的來說,陳良宇領導的小圈子,隻是學齡兒童的一個遊戲圈子;既不關政治,也從來不在社會上惹是生非。
陳良宇的祖父和祖母,按照寧波人的傳統習慣,最疼愛的是大孫子;而李謀真最疼愛的卻是小兒子陳良軍。陳家老太爺對於從不在外惹事生非的長孫十分器重和疼愛,不斷將曆年積蓄的私房錢塞給陳良宇。但是殊不知陳良宇從不一個人獨享,也不讓兩個年幼的弟弟分享,而是統統拿來照顧了圈子裏的小兄弟。


【光學和電子的笑話】


陳更華這種自由職業的買辦,在整個五十年代,因為剛巧都避開了共產黨整肅的重點,因而得以存在。共產黨當時也的確拿陳更華沒有辦法。但是,中共政權是絕對不能容忍這種遊離於其控製和體製之外的自由職業者的長期存在的。五十年代末,共產黨終於騰出手來,對付象陳更華這樣的自由職業者。
一九五九年,上海市政府有關部門找到陳更華,要求他參加社會主義建設。找陳更華談話之後不久,就不管他的態度如何,給他發來了分配工作的通知。陳更華收到通知一看,不免大罵SHIT。因為安排工作的人事幹部,完全不懂物理,隻知道陳更華是修理X光機的專家,因此以為他是光學儀器專家,通知陳更華到上海光學儀器廠工作,還說“這是為了發揮他的專長”。
陳更華跳腳大罵之餘,哭笑不得,隻得去找共產黨幹部商量。陳更華找到張黎,大發牢騷。他氣呼呼地對張黎說:“X光是電學,這是基本常識,為什麽叫我到光學儀器廠上班?”張黎隻好耐心地跟他解釋,說是共產黨幹部有幾個學過物理的,所以分不清電學光學是很正常的事情。隻要他好好和他們去說明,他們肯定會改正的13。張黎又百般勸解,這才使得陳更華的火氣稍微平息了一點。
按照張黎的指點,陳更華認認真真地給當時的人事部門寫了一封長信,詳細敘述了物理學的基本常識和醫用X光機的基本原理,最後又說自己很願意參加社會主義建設,隻是到光學儀器廠去工作,用非所學,怕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
誰曾料想,讀了陳更華物理學基本常識之後的人事幹部,倒也從善如流,改變了原來的主張。但是為了讓陳更華真正地“發揮專長”,特別是尊重這位從美國留學回來的專家,居然將他分配到了江蘇省,到江蘇常州市第二電子儀器廠,擔任總工程師一職。
  這一下,陳更華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既向共產黨表了決心,願意參加工作,又能發揮所學,偏偏給分配到了離開上海一百六十五公裏的常州。路雖然遠,卻又給了一個堂皇的職位——總工程師。這一次的哭笑不得,甚至比上一次更加嚴重。
  但是,陳更華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如果不服從分配,等於是抗拒社會主義改造,立刻就會禍從天降。陳更華沒有辦法,隻好乖乖地到常州清水團的第二電子儀表廠報到。但是象大多數上海人一樣,他不願意把全家都搬到常州,而是自己一個人去常州工作。
  就這樣,陳更華結束了他的買辦和自由職業生涯,風塵仆仆地奔波在上海和常州之間。那個時候,上海和常州之間的火車要坐七八個小時,所以陳更華也不能經常回家,隻能在假日才能回到上海。但是陳更華在常州第二電子儀器廠工作期間,因為是孤身一人在常州,倒是對工作認真負責,在工廠裏的口碑很好。
  陳更華到常州去工作的時候,陳良宇馬上就要初中畢業,升入高中了。


注釋:


⑩ 上海市鐵路衛生學校,後更名為上海鐵道醫學院,成為上海最重要的醫學高校。一九六三年歸鐵道部直接領導。一九九二年高等院校合並的時候,並入上海鐵道大學。
11 據現已離休的張黎口述回憶。
12 熗蟹是寧波和舟山一帶的特產,以舟山群島的優質梭子蟹加鹽,在短時間內醃製而成。吃時不再蒸煮,北方人多不適應,以為是生食。
13 張黎:《“土八路”和“洋學生”的交往-我和陳更華半個世紀的友誼》,《上海新聞晚報》,“百味人生”,2004年12月31日。

第三章 踏上人生旅程


【上海鐵中高中六三一班】


陳良宇初中畢業,順理成章地升入高中。一九六零年,陳良宇升入上海鐵路職工子弟中學高中部,高中六三一班,時年僅十四周歲。
從一九六零年開始,上海其實有兩家鐵路職工子弟中學。陳良宇就讀的,是從上海市鐵路職工子弟初級中學改稱為上海市鐵路職工子弟中學的,簡稱鐵中,地址在閘北區共和新路九百五十七號。一九六零年,上海鐵路係統又成立了一家上海市鐵路職工子弟第二中學,地址卻在閘北區普善路的毛家弄,後來又遷到普善路的鐵路新村內。但是雖然普善路的學校叫第二中學,共和新路的職工子弟學校卻不肯改名。一直到一九八二年,才改稱為上海鐵路職工子弟第一中學。
陳良宇在讀的上海鐵路職工子弟中學,之所以不肯改稱第一中學,是因為不肯和第二中學平起平坐。當時的上海鐵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的重點中學,無論是學校條件還是師資力量,都遠遠超過第二中學。而第二中學成立伊始,連高中都沒有,校舍也十分寒傖。另外,鐵路職工子弟也分三六九等,上海鐵路係統的幹部子弟基本都在鐵中學習,而普通職工的子弟則隻能到第二中學讀書。
陳良宇讀高中期間,鐵路職工子弟中學的校舍,是一棟蘇聯式的巨大四層樓房,紅瓦紅磚,甚有氣派。蘇聯式房子窗戶大,屋身也高,用來做教室,光線充足,空氣流通,倒是十分有益於健康。但是學校地處鬧市,除了一個大操場之外,大樓四周十分局促。
陳良宇升入高中以後,個子長得更高了,但是卻仍然很瘦,臉色白白靜靜,性格也不算開朗,同學們開玩笑時,稱他為“白麵書生”。陳良宇因為家境優裕,所以開蒙很早,到高中時候,幾乎是班級裏年齡最小的。
  高中開始,陳良宇的學習成績也大幅提高,成為班級中的佼佼者。根據陳家的實用主義哲學,陳更華從小就教育陳良宇,“學好數理化、還有ABC,走到哪裏都吃得開14。”再加上陳更華的言傳身教,陳良宇的數學和英語學得十分出色,在學校裏始終保持前幾名的水平。
  與此同時,陳良宇重新組織了醫學院子弟的小圈子。那個時候,他開始迷上了乒乓球,除了讀書之外,最多的時候,就是和醫學院子弟的兄弟們一起打乒乓球。因為陳良宇的小圈子都是鐵道醫學院的子弟,因此開始的時候,帶著一幫小兄弟到家裏打乒乓球,後來因為祖父和祖母怕吵,就到鐵路醫學院去打球。很快,陳良宇的乒乓球就打得相當出色,這無疑又使得他在圈子裏更具有“老大”的威信和資格。
上海鐵中是上海的重點中學,因此在陳良宇的高中六三一班的三十名同學中,不少都在各個領域裏很有成就。其中有新疆某公安局局長程凱、上海市政工程設計院高級工程師沈偉德、上海寶鋼化工有限公司高級工程師江嵩壽、兵器工業部高級工程師李大華、上海市科學技術進步一等獎獲得者,紡織器材專家王榮生、上海鐵路局直屬機關優秀共產黨員、三八紅旗手孫鳳英、溫州醫學院院報主編周中行等。這些人在陳良宇爬上仕途頂峰的時候,大都已經退休,含貽弄孫,安享晚年。偏偏爬得最高的陳良宇卻一跤跌了下來,跌得七葷八素,可見人生之無常。


【青梅竹馬】


在陳良宇的同學中,真正和陳良宇關係密切的,都是上海鐵道醫學院的子弟。當時上海鐵道部門,真正掌握實權的,都是從部隊轉業的北方幹部。而第一線的鐵道工人,大都是沒有文化的勞動人民;唯獨鐵路醫學院的教工,包括鐵道醫學院附屬醫院上海鐵路中心醫院的員工,都是一些本地的知識分子,有點甚至是受過歐美教育的洋派知識分子;因此醫學院的子弟,既看不起北方幹部的土包子,又不屑和鐵路工人的孩子交往,因此自成一派,形成了一個醫學院子弟的小圈子。
黃毅玲既是陳良宇的同班同學,也是小圈子裏和陳良宇關係最好的醫學院子弟。當時,陳良宇母親李謀真是鐵道醫學院的推拿理療教師,而黃毅玲的養母則是學院裏的營養學教師。黃毅玲出生於福建泉州,從小由父母送給姑母為女。她的姑母出身於福建的大戶人家,早年就讀於上海基督教會的女子學校,不僅英文好,音樂修養好,而且是個虔誠的基督徒。同樣的家庭背景,使得黃毅玲的母親(養母)和李謀真之間,總有說不完的共同話題。兩個人在鐵道醫學院裏,關係非常密切。這也使得陳良宇和黃毅玲之間,也關係密切。
黃毅玲在讀高中的時候,長相並不出眾,但是為人非常隨和,因此也是班級裏的幹部和活躍分子。但是黃毅玲要比陳良宇大兩歲,早已是情竇初開,早已是喜歡上了這個瘦高白淨的“白麵書生”。所以她在陳良宇麵前,格外謙讓,也非常維護陳良宇的麵子。陳良宇雖然還是個懵懂少年,卻也理解黃毅玲的這一片好心,所以兩個人可謂形影不離。
每天下課以後,陳良宇就和黃毅玲,以及其它圈子裏的夥伴,一起結伴到醫學院去打乒乓球。打完之後,還會一起讀書做作業。一直等雙方母親下班,才分手告別。高中開始,陳良宇的成績大幅上升,黃毅玲卻因為心有旁騖,反而停滯不前。所以經常倒是陳良宇幫助黃毅玲複習功課。這樣,兩個人青梅竹馬,一直到高中畢業。
黃毅玲因為個性隨和,因此和班裏的同學之間,關係相處得要比“白麵書生”陳良宇融洽得多了。陳良宇個性高傲,又年少氣盛,所以遇到他不讚同的事情,就一吸鼻子,再不吭聲了。而黃毅玲則一團和氣,從來也不和別人相爭。因此同學當中,黃毅玲給人留下的印象是談吐很一般,但是非常和氣,人緣很好。
日後陳良宇和黃毅玲成為伉儷,黃毅玲仍和同學交往頻繁。陳良宇當上上海市委副書記之後,倒也多次參加了同學聚會。一九九三年九月六日,身為上海市委副書記的陳良宇和幾名六三屆六三一班同學聚會,請了當時的老師吃飯,算是感謝師恩,並攝影留念。二零零二年十月二十七日,陳良宇和黃毅玲再次低調參加了上海鐵中六三屆同學聚會,並和老師同學一起攝影留念。
陳良宇身居高位之後,能夠不忘同學之誼,多次參加同學聚會,既十分難得,也是在共產黨高官中十分少見的。這其中既有他的妻子黃毅玲的影響,也有他注重義氣的性格所決定的因素。因為位高權重的共產黨高官,通常是非常忌諱和同學、小時候的夥伴再混在一起的,一是怕同學和夥伴熟知自己小時候的劣跡,傳將出來,對官聲大大地不利;二是和同學混在一起,萬一有事相求,必定十分為難。所以陳良宇相對來講,在共產黨的高官當中,還算是比較講義氣的人。而大多數共產黨高官,都是人一闊、臉就變的白眼狼。
上海鐵中一九八六年改名上海鐵路第一中學,二零零零年,上海市教育體製改革,更名為上海大學市北附屬中學,簡稱“上大市北附中”。二零零四年十月三十日,上大四北附中舉行建校五十周年慶典。陳良宇攜黃毅玲參加慶典,著實風光了一下。在慶典上,黃毅玲作為六三屆校友發言,而陳良宇則以校友、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和上海市委書記的身份講話。當時上海的各大報紙均以頭版顯要位置進行了報道。


【考入部隊院校】


一九六三年,年不滿十七周歲的陳良宇即將參加高考。其父陳更華特意從常州第二電子儀器廠回到上海,幫助陳良宇分析高考形式,確定誌願方向。母親李謀真希望陳良宇報考醫學專業,這樣日後既可以子承母業,有一門吃香的技術,也因為李謀真和陳更華在醫療界廝混多年,有各種各樣的關係。但是已經被共產黨修理得夾著尾巴做人的陳更華卻另有打算。他認為在共產黨統治之下,陳家成分比較灰暗,雖然不是被專政的對象,但是很難出人頭地,揚眉吐氣。所以他堅持選擇了一個偏遠的部隊學校,讓陳良宇報考。他分析按照陳良宇的學習成績,要考入這個剛剛成立的部隊學校,並不困難。這樣雖然委屈了陳良宇,卻能夠一舉進入共產黨的軍隊,逐漸把陳家的成分洗紅。
陳更華選中的是遠在重慶,二年前才剛剛成立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在當時的上海人眼中,四川根本不是四川人自己吹噓的什麽天府之國,而是一個幾近蠻夷的落後地方。何況四川人好吃辣子好打架,性情直爽但是野蠻,和上海人的性格非常不合。上海人在四川多有被鄙視和被捉弄的事情。陳良宇的祖母一聽,當場就掉了眼淚,覺得陳更華是要把她的心肝寶貝大孫子,送去吃苦。
雖然陳家老太爺和祖母反對,陳更華的說法還是占了上風。陳良宇年少氣高,正是雄心壯誌要到天下去闖蕩的年齡,因此也積極支持父親的想法,報考了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建築係。
高考揭榜,陳良宇如願以償考上了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建築係結構專業。這個時候,再次證明了陳更華一家在共產黨統治下,以自由職業為生,是非常正確的一件事情。陳更華雖然生活富裕,日子過得比資本家還要好,但是在共產黨的成分審查時,卻因為一無田地,二無資產,隻算是一個市民。這是一個不紅不白的成分鑒定,當時也算是共產黨需要拉攏和爭取的對象。這樣,解放軍部隊院校雖然政審非常嚴格,卻也因為陳良宇的市民出身的成分而讓其輕鬆過關。
根據部隊院校的慣例,陳良宇被錄取之後,還沒有出發,就立即送上一套綠色軍裝,隻是不發帽徽和領章。但是,當陳良宇高高興興地穿上綠軍裝,向家人展示的時候,陳更華不僅沒有高興,反而長歎了一口氣。陳家祖母更是涕淚橫流。他們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因為陳家不紅不白的成分,年紀未滿十七歲的陳良宇,何至於到遙遠的重慶去讀書。如果不是共產黨非要把所有的人都分成階級,然後讓階級之間互相鬥爭,陳家完全可以一直過著人上之人的日子。
在大人們的淚水和歎息中,尚未成年的陳良宇多少讀懂了一些人世間的坎坷。他也深知自己即將開始的獨立人生道路,必將充滿荊棘和艱辛。但是,他將別無選擇地去麵對。盡管如此,對於陳良宇這個十七歲的少年來說,即將遠離上海,獨自到重慶上大學,還是充滿了興奮和好奇。
陳家精於世故,雖然內心並不高興,但是對外還是裝出非常開心的樣子,由李謀真出麵,在家裏擺了一桌酒席,請了鐵道醫學院的領導和同事,一起來慶祝陳良宇考進大學。但是黃毅玲因為高考落榜,死活不肯隨母親一起到陳家祝賀。宴席之後,陳良宇找到黃毅玲,既是安慰,又是告別。結果黃毅玲見到陳良宇,就流下了眼淚。陳良宇以為黃毅玲是因為沒有考上大學而難過,不免說了很多安慰的話。誰知道黃毅玲並不是因為高考落榜而難過,而是一腔的少女情懷,無法言說。
從來對陳良宇好言好語的黃毅玲,在告別的時候,一反常態,對陳良宇連諷帶嘲,冷言冷語。一會兒說陳良宇穿著這麽精神的軍裝,下次見麵就不認識同學了,一會兒說陳良宇上了軍校,以後就專門跟女大學生交往了,不會再和老同學聯係了。陳良宇這個時候,多少對女孩子的脾氣有點開竅了,所以他認真地跟黃毅玲說,他一定會給她經常寫信的;而且以後還會回到上海來。這才讓黃毅玲漸開笑臉。最後,黃毅玲送給陳良宇一本精美的筆記本。
一九六三年九月,陳良宇告別家人,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來到重慶市渝中區長江二路一百七十四號中國人民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開始了他人生中的新一頁


【脫胎換骨】


陳良宇進了軍校之後,並沒有馬上開始學習,而是按照軍校的規矩,開始了長達半年的新兵訓練。這半年的訓練,對於陳良宇來說,簡直是在地獄中的煎熬,生生是脫胎換骨,把上海灘的一個向來養尊處優的學生哥兒,變成了一個跌打滾爬的戰士。
陳良宇從小有奶媽,有保姆伺候,還有住在一起的祖父祖母的格外疼愛,雖然說吃的不是山珍海味,但是寧波人家庭向來講究吃得精致素雅,葷素搭配,海鮮不斷。而且大戶人家,講究細嚼慢咽,看羹吃飯。陳良宇到了部隊,首先是吃不慣四川人的辣椒;但是部隊食堂無菜不辣,不吃也得吃。而且部隊裏吃飯和打仗一樣,大家都是狼吞虎咽,哪裏容得下一個上海學生在那裏細嚼慢咽?
  接下來是大運動量的軍事訓練。當時進入部隊院校的,大部分學生來自部隊,本身就受過軍事訓練。因此嚴酷的新兵訓練,對他們來說毫不費力。來自地方的學生中,絕大多數也是工農子弟,本身就身體強壯,能夠吃苦耐勞。象陳良宇這樣既來自上海大城市,又是政審勉強合格的有錢人家子弟,可謂絕無僅有。幸虧陳良宇從小就喜歡打乒乓球,體質很好,最後還是咬牙把殘酷的新兵訓練堅持了下來。
  應該說,進入部隊院校並堅持挺過新兵訓練,對於陳良宇日後的發展,具有相當重要的影響。陳良宇剛剛到部隊時,從來沒有洗過衣服。過了好幾個星期,才不得不洗。第一次洗衣服的時候,因為軍隊的衣服厚重,更因為他毫無經驗,居然把自己的手上皮膚給搓破了。幸虧新兵班長、一個年紀比陳良宇大上十歲的同宿舍同學,不僅幫助陳良宇洗好了衣服,而且還讓別的同學不要取笑他。到新兵訓練時,陳良宇因為長距離的急行軍訓練,磨破了腳上的血泡,疼痛鑽心,他也不吭一聲。陳良宇,終於從一個弱不禁風的“白麵書生”,長大成人了。
  雖然軍校最初的生活異常艱苦,陳良宇在給家裏的信中,卻從來是報喜不報憂,把個軍校裏的生活,描繪得花團錦簇。一來陳良宇深怕疼愛的他的爺爺奶奶讀了信以後為他傷心難過,二來也是他成長的一種表現,不願意告訴家人他所經曆的艱苦。他還堅持不讓家中給他寄包裹,說自己在重慶什麽都很習慣,根本不需要什麽吃的。
  新兵訓練時的業餘時間,陳良宇基本上都花在了給鐵中醫學院子弟小圈子寫信上麵。當然,寫得最多的還是給黃毅玲的信。給黃毅玲的信中,陳良宇倒是實話實說,把部隊生活的種種艱苦都詳細敘述。黃毅玲每當收到陳良宇的信,總是立即給他回信,鼓勵他堅持下去。有一次,黃毅玲收到陳良宇的一封長信,詳細描述了他在部隊的一次遭遇。新兵訓練的時候,經常半夜吹緊急集合哨,然後幾分鍾之內就開始長達三四十公裏的長途急行軍。有一次陳良宇拉痢疾,本身就在病中,結果緊急集合號一吹,他不得不硬撐著去跑步行軍;結果昏倒在中途,被同學用擔架抬了回來。黃毅玲讀信之後,不由得心中非常難過。她跑到衛生學校李謀真的辦公室,把信給了李謀真看。兩個女人都為陳良宇的艱苦遭遇痛哭了一場。從此之後,李謀真倒是對黃毅玲格外喜歡,另眼相看。
  新兵訓練結束之後,陳良宇和同學一起這才正式開始大學的學習。陳良宇學習的專業,表麵上叫做結構專業,實際上和普通的建築結構關係不大,而是軍事上的地下工程和碉堡作業。重慶的這個後勤工程學院,至今擁有中國最重要的軍事地下建築工程實驗室,其前身就是建築係的建築專業實驗室。陳良宇的同學中,來自部隊的,大都數理基礎很差,但是在實際操作中,卻遠比陳良宇要能幹。但是陳良宇的數學和外語基礎都很好,所以在基礎課學習時,陳良宇相當出色,成績遙遙領先。
  但是,不管陳良宇的成績如何,部隊院校最重要的是又紅又專,以紅為主;何況同學當中不乏以前就是營團級幹部,甚至是身經百戰的戰鬥英雄。所以,學校也好,班級裏也好,他們永遠是主角,是幹部和發號施令者。而陳良宇,則永遠是他們教育和幫助的對象。這也讓陳良宇既感到沮喪,也深感心理上的不平衡。


注釋:

 

14 “吃得開”,上海話,意思是能夠應付自如。
第四章 大學生活的起落

 

【上海探親】

 

時光如流水,轉眼之間,陳良宇到重慶的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已經二年了。在這兩年的時間裏,陳良宇脫胎換骨,從來自大上海的一個“白麵書生”,成了軍隊院校的一名士官生。陳良宇的身材結實了,臂膀也長粗了。臉色雖然還是比其它同學白淨一些,但是透出健康的紅潤色。
  一九六五年夏天,陳良宇探親回到上海,一身軍裝,顯得十分英武瀟灑。他為祖父祖母都帶了四川的名點油酥米花糖,也給兩個弟弟帶來了禮物,用子彈殼加工而成的鴿哨。那一年,最小的弟弟陳良軍才十歲,也進了閘北區的鐵路職工子弟學校讀書。陳良宇的祖父祖母看到長成大人的陳良宇,高興得合不攏嘴巴。
陳良宇回上海之後不久,父親陳更華也利用探親假,特意從常州回來,和兒子相聚。合家團聚,陳家奶奶就要按照寧波人的習慣祭祖。本來,寧波人祭祀祖先,是比較講究日子的,一年當中有幾個日子,都要做齋飯,請祖宗吃一頓。共產黨統治之下,祭祖掃墓都被斥為封建迷信,稍不小心,就會遭到批判。所以老派的寧波人雖然仍然祭祖,但是也不再講究日子,但凡合家團聚,吃飯前就偷偷地祭祖。
陳更華回家後的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日子離農曆七月十五也已不遠。因此陳家老太太親自去買了一大籃子菜,由陳更華下廚,做了滿滿一桌豐盛的菜肴。菜肴擺上桌麵、杯碗瓢筷放置齊全,酒杯裏也到上了紹興黃酒。陳更華的祖母點了一束香,在門口念念有詞,請陳家列代祖宗回來吃齋。看不見的祖宗上座之後,香插在一旁,陳家奶奶又和李謀真一起在桌子旁邊燒了一堆錫箔,以備列祖列宗在陰間裏享用。
錫箔燒盡,按規矩第一代不用祭拜;所以從陳更華開始,逐一在桌子前麵跪下磕頭,以求列祖列宗保佑。陳良宇特意換了一身便衣,也跟在母親後麵跪下,給祖宗磕了幾個頭。一炷香燒完,這才合家圍坐,享用這頓已經招待過祖先的酒席。
酒過三盞,陳家老太爺不免大發思古之心,曆數陳家祖先如何出人頭地,陳家以前又是如何地風光。已經開始發福的陳更華,也接過話頭,語重心長地對陳良宇說,一定要爭氣,以後要為列祖列宗增光。他尤其跟陳良宇說,在學校讀書的時候,一定要撈到黨票15。他說自己在常州第二電子儀器廠,雖然說是總工程師,別人也客客氣氣,但是實際上卻沒有一點發言權。因此他要求陳良宇,再苦再累,也要咬牙表現,一定要在畢業之前爭取入黨。說到最後,陳更華幾乎是涕淚橫流。
這一次探親回來,陳良宇和黃毅玲的來往就更多了。雖然還沒有捅破最後的那層紙,但是兩個人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也經常約在一起,晚上去冷飲店吃冰淇淋。吃完冰淇淋,他們也會不由自主地到外灘散步,談心。當時已經在上海衛生係統工作的黃毅玲,也希望陳良宇能夠入黨提幹。潛台詞是隻有陳良宇入黨當上幹部,他們兩個人才能生活在一個地方。當然,黃毅玲對陳良宇的鼓勵,采用的方式溫和多了,基本上點到為止。有許多話,出於年青姑娘的矜持,不便說出口來。
從上海探親回到重慶的陳良宇,鼓鼓地憋足了一股子勁;他決心努力表現自己,在最短時間內加入共產黨,獲得政治資本的入門券。他還用一個新的筆記本,製訂了一個兩年計劃,準備兩年之內,一舉達到目標。

 

【學雷鋒積極分子】

 

陳良宇受到家庭和青梅竹馬情侶的鼓勵,下決心爭取加入共產黨和爭取先進。因此他這次回到學校,幾乎象換了一個人一樣。他每天早上都早起半個小時,為同宿舍的同學打好開水;千方百計打聽哪個同學家裏有了困難,然後悄悄地寄錢到那個同學家中。平時周末喜歡打乒乓球,現在也不打了,而是穿著軍裝上街到處轉悠,看到老大娘就攙扶一把,看到婦女上坡提著沉重的東西,就幫著提一段路。看到有人丟了錢正在哭天喊地,也掏錢出來幫助。每個星期天從街上回來,馬上用一本專門的日記本,記下當天做的“好人好事”。
這是共產黨軍人典型的一套表現自己的方法。一九六三年,多年刻意表現自己幫助別人行為的現役軍人雷鋒,因為意外事故而死亡。在大規模的學習雷鋒運動之後,就形成了這種要求進步和入黨的一種程式化的表現方式。陳良宇自然也不例外。何況他的家境很好,也有足夠的錢來幫助別人。
漸漸地,同學們都感到這個年紀最小的同學,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從一個處處需要別人照顧的上海人,變成了主動幫助別人的,刻意要求進步的好青年。時間一長,他暗中寄給困難同學的錢,也有了反饋。受到幫助的同學終於也從陳良宇的日記中找到了證據,是陳良宇在暗中幫助。當然陳良宇這本記滿了好人好事的日記本是故意擺在床頭,以便讓人翻閱的。總之,今天看起來非常刻意的做秀,甚至非常做作,既要讓別人知道,又要裝成無名英雄的那一套,在那個年代都在非常正常地進行著。
陳良宇的這些刻意表現,很快受到了老師和班級中幹部的注意和重視。陳良宇的日記片段被摘抄出來,貼在了學校的宣傳牆上,陳良宇也多次受到學校的宣傳和表揚。一九六六年三月,在一年一度的評選活動中,陳良宇被評為建築係的“學雷鋒積極分子”。按照慣例,學校召開大會表彰,並且頒發了證書。
表彰大會一結束,陳良宇立即到郵電局,給家中打電報報告喜訊。隨後又詳細寫信向父親陳更華匯報了被評為“學雷鋒積極分子”的過程。並且告訴陳更華,這將是加入共產黨的一部序曲。
果然,不久之後,班級黨支部就委派了一名副書記,一個從部隊到軍校的前營長,找陳良宇談話,讓他“積極向組織靠攏,爭取早日加入光榮的共產黨,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身”。談話的同時,這位同學也告訴他加入共產黨的一些技術性細節,譬如怎樣寫入黨申請書,寫了入黨申請書之後如何進行思想匯報,等等。
一切都在順利地進行著;僅僅大半年時間,陳良宇就通過最程式化的表現程序,成為受到共產黨組織考察的入黨候選人。當然,在還沒有入黨之前,陳良宇仍然暗中寄錢給困難同學的家中,仍然在周日四處轉悠,仍然每天書寫他的“學雷鋒日記”。

 

【美國特務嫌疑】

 

一九六六年五月開始,中國進入了瘋狂而黑暗的文化大革命時期。上海的馬路上,整天是敲著鑼鼓的遊行隊伍。人們極度亢奮,而又毫無目標地進行著革命。在高層鬥爭還沒有暴露之前,人們更熱衷於抓出一批人,尤其是美蔣特務,進行鬥爭。很快,在常州的陳更華遇到了麻煩。
在常州第二電子儀器廠當總工程師的陳更華,雖然並不得誌,但是在工廠裏麵卻向來是獨一無二的人物。他不僅來自大上海,是醫用X光機的專家,而且留過洋,喝過洋墨水;因此向來是以權威的角色出現。有時高興,也喜歡咬著煙鬥,大談美國芝加哥的風情,大談美國見聞,什麽美國煤礦工人家裏有兩部汽車,什麽美國最窮的人家也有電話,美國有錢人的別墅如何豪華,等等,吹得天花亂墜,聽著目瞪口呆。
但是文化大革命一開始,常州的造反派馬上想到了這位經常“為美帝國主義鼓吹”的留美工程師。那個時候,在美國留過學的人在上海灘固然有不少,但是在江蘇常州,卻是不多見的良好專政對象。這樣,陳更華在文化大革命一開始,就吃到了苦頭。首先他被認為是“美國特務”,因為“如果他不是美國特務,又為什麽要回到中國;如果他不想搞破壞,他為什麽要混入常州的電子儀表廠?”文化大革命的時候,上自毛澤東,下到造反派,都是用這種白癡邏輯使得人人無比興奮的。
倒黴的陳更華開始被限製回上海,接著開始參加陪鬥。無論什麽大會,高大肥胖的陳更華都被拉去進行批鬥,更多的是陪鬥。每次批鬥走資派、修正主義路線分子的時候,最後都要順便批鬥一下陳更華這“美國特務”。幸虧是這樣,陳更華每次都能安慰自己,自己不過是陪鬥的角色。更讓陳更華慶幸的是,自己已經僥幸逃過了反右鬥爭,否則這樣的苦頭,早就開始吃了。如果不是這樣的寬慰自己,陳更華幾乎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氣16。
安慰是安慰,陳更華心中對共產黨的怨恨可想而知。一九六六年底,常州成立了陳更華“美國特務”專案組,專門到上海,和上海的有關部門一起,抄了陳更華的家。當時的黃浦區人民公社正好以這個借口,解決部分造反派的住房問題,於是以陳更華“美國特務”為名,宣布沒收陳家在南京路的豪宅。另外給陳家分配了二間半房子;在靜安區石門路的一幢石庫門房子的樓上,樓下是上海著名的食品店凱司令蛋糕廠的一個車間。陳更華不許回上海,李謀真隻好攜老帶幼,從南京路最繁華的地段,搬到每天聞蛋糕氣味的狹窄居所。
此後,陳更華又被發配到江蘇金壇的幹校,和一大群黑五類分子一起隔離審查。說是隔離審查,其實是變相的囚犯;白天勞動,晚上寫交代材料,定期進行批鬥。這也是當時很多被共產黨專政的對象通常的遭遇。
文化大革命開始的時候,由於毛澤東暫時不想讓軍隊也亂起來,因此不允許軍隊裏也進行文化大革命。這樣,相對來說陳良宇等於是躲進了一個世外桃源。但是家裏不斷傳來的消息,也讓他心驚肉跳。誰料想,陳良宇一年多的積極表現開花結果,那位黨支部副書記找他談話說,組織上已經通過了對他的初步審查,準備吸收他入黨。但是組織上對他的家庭情況了解不多,因此需要進行外調。讓他經受組織上的考驗。
陳良宇萬萬沒有想到,別人入黨的時候,因為都是苦大仇深的工農子弟,都是輕而易舉,輪到他的時候,卻要經過這許多勞什子的審查,甚至不惜花費公款,千裏迢迢到上海去進行外調。這接下來的變化,實在是神鬼莫測。
果然,黃浦區當時的街道當權者接待來自重慶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外調人員的時候,剛剛送走來自常州的專案組人員。所以這兩個外調人員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到手了陳良宇之父“美國特務”的證據。他們在上海住了兩天,采購了不少東西,泡了一個舒服澡,立馬回學院報告去了。

 

【晴天一聲霹靂】

 

陳良宇付出了一年多的積極努力,正在惴惴不安地等著最後的審查結果,不料學校保衛部鄭重其事地把他找去,告訴他,他的父親不僅有曆史問題,而且問題相當嚴重,屬於“美國特務”。因此學校不但不能批準陳良宇的入黨申請,而且要求他和反動父親劃清界限,積極揭發批判“美國特務”陳更華,並且主動向組織匯報。
這對於年僅二十一歲的陳良宇來說,幾乎是晴天一聲霹靂。他知道,這樣的一個結局,不僅意味他一年多來的表現全部泡湯,寄給同學家中的錢打了水漂,做好事的心血白費,而且從此以後他的檔案也改變了顏色。他的檔案,不僅沒有如願以償地變成紅色,而是從原來不紅不白的市民成分,變成了“美國特務”的漆黑一團。以後無論他走到哪裏,這一團黑色都會跟隨著他;無論他的表現如何,人們隻要一翻他的檔案,就會馬上知道他的家庭成分;這就等於一件白襯衣上染了一點墨,而且是無法洗去的墨痕。
陳良宇頓時象霜打了的樹葉,又黃又蔫,茶飯不香。早上也不早起打開水了,出操也沒有精神了,上課的時候,恍恍惚惚,一點注意力也無法集中。過了些天,陳良宇父親是“美國特務”的小道消息,也在建築係不脛而走,議論紛紛。
第一次真正遭受人生挫折的陳良宇,陷於極大的苦悶當中。他非常冤恨這不公平的社會,那些土得掉渣,毫無水平的工農子弟可以立功入黨,耀武揚威,有一點成績就可以立功受獎,而自己卻要背上家庭成分的沉重包袱。
盡管如此,經過新兵訓練脫胎換骨的陳良宇還是顯得相當堅強。在最苦悶和彷徨的時候,陳良宇給上海家中寫信時,一句都沒有提到學院派人外調的事情,也沒有提到自己申請入黨已經化成了泡影的事情。
陳良宇恢複平靜以後,再也不表現積極了。他和同學之間的關係也逐漸疏遠,隻滿足於自己獨立的思維王國。星期天的時候,既不上街轉悠,幫助別人,也不複習功課,而是蒙頭大睡,落得個舒舒服服。
  因為這次挫折,他幾個月也不給黃毅玲寫信,隻想就此了斷和黃毅玲的關係。自己的前程,看上去完全是一片迷茫,更是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回到上海。所以他也不想耽誤黃毅玲的青春,因此毅然地中斷了通信。黃毅玲收不到陳良宇的信,開始的時候感到奇怪,後來問過李謀真,他給是正常給家中來信,知道事情有變,因此一連給陳良宇寫了許多封信。最後打電報給陳良宇,說如果陳良宇再不給她去信,她就要到重慶來找陳良宇。陳良宇無奈之下,才恢複和黃毅玲的通信。但是通信中,陳良宇情緒低落,對人生前途充滿了疑惑。
  這次事件不久,陳良宇所在的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更深地卷入了文化大革命。從一九六七年開始,他們不斷被派駐到各地阻止群眾武鬥,接管癱瘓的地方政權等任務。一直到一九六八年八月,陳良宇畢業,再也沒有回過教室。而在這段時間內,陳良宇又從一個處處表現進步和積極的“學雷鋒積極分子”,變成了一個有成分包袱,處處被動的後進學生。一九六八年八月,陳良宇從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畢業。但是畢業之後,陳良宇的命運更加艱難了。

 

注釋:

 

  15 “撈黨票”是毛澤東統治時代,大陸民眾的一種普遍說法。沒有加入共產黨的人,稱為白板,在社會上沒有任何發言權。
  16 據張黎描述,一九七一年陳更華和張黎在南京路上邂逅相遇,兩個人一起到飯店吃飯。席間陳更華就和張黎說了這麽一番話。
第五章 山溝裏的困頓

【發配山溝】
從一九六三年九月到一九六八年八月,陳良宇在重慶的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實足呆了五年。這五年當中,陳良宇一方麵從十七歲的半大孩子,白麵書生,長成了英武高大的年青軍人,另一方麵,陳良宇適應軍隊的大學生活之後,曾經表現積極,下決心要加入共產黨,並一度成為“學雷鋒積極分子”和共產黨的考察對象。但是最終因為其父被懷疑是“美國特務”,投入牛棚,不僅沒有入黨,而且由此背上了家庭成分的包袱。由於身處毛澤東製造的動亂當中,五年大學生活,減去新兵訓練和參加文化大革命,真正的學習時間,隻有一半,大概三年不到的時間,因此雖然大學畢業,學到的知識也非常有限。
在重慶的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的最後階段,陳良宇十分消沉落寞,因此最終在畢業分配的時候,在“美國特務”家庭成分和落後學生的雙重烙印下,被變相發配。後勤工程學院當時是共產黨二十三個重要的軍隊學校之一,因此在後勤工程學院畢業,原來在軍隊裏沒有職務的學生,畢業後立即就是副連級幹部;一年後轉升正連級。原來在軍隊裏有職務的,畢業之後起碼晉升二級。連長升營長,副營長升副團長。所以畢業的時候,陳良宇的同學們紛紛彈冠相慶,互相祝賀,先休假探親,再拍馬上任。唯獨可憐的陳良宇,一道命令下來,讓他立即到川西的工程兵六七一六部隊報到。不僅沒有職務,而且待遇上和大頭兵一樣。
陳良宇再次遭受嚴酷的打擊。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要求進步,加入共產黨不成,自甘落後,居然會換來了這樣的下場。因此他情緒十分不穩定,也把所有的同學當成了仇敵。他拒絕參加任何告別的活動,也不和任何同學交換通訊地址,隻是咬著牙齒,把自己的信件、書籍等都付之一炬。學校政治部門擔心他會采取什麽過激行動,專門派了兩個人把陳良宇看管起來,直到他奉命坐上卡車,前去六七一六部隊報到。
陳良宇的這一段經曆,是他人生中最為慘痛的傷疤。所以他以後除了填寫履曆,幾乎從不提及在重慶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的生活。而且,他也幾乎從來不和後勤工程學院的同學來往。其實和陳良宇同時畢業的同學,有幾個也成為軍中的風雲人物,但是陳良宇即使發跡之後,也從來不和他們聯係。一般來說,大學教育對人生的影響比較重要;大學時代的同學也容易成為終身好友。但是對於陳良宇來說,他的大學時代,是他黑暗痛苦記憶的所在,所以他從來也不願觸及。陳良宇發跡之後,他數次回到自己的中學母校,感謝師恩,也參加過中學同學的聚會,和老同學一起攝影留念;甚至不惜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和上海市第一把手的身份,參加中學母校的五十年校慶活動,但是陳良宇自從奉命離開重慶市長江二路一百七十四號的後勤工程學院,就再也沒有邁一步進去過。
從十七歲到二十二歲,在人生成長的最關鍵階段,陳良宇經受了巨大的挫折和考驗。從一個方麵講,這也鍛煉了陳良宇的意誌,使他脫胎換骨,在社會中更加現實,更加功利;另一方麵,嚴酷的打擊和挫折也影響了他的性格,使他學會了在共產黨體係中為人處世的第一課。

【六七一六部隊】
陳良宇從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畢業,不僅被剝奪了回家探親的權利,而且是以戰士身份前去六七一六部隊報到。陳良宇在極端鬱悶當中,坐在卡車上晃蕩了一天一夜,才進入川西的大山溝裏。所謂六七一六部隊,就是在山溝裏進行基礎設施建設的工程兵。這支部隊,也被稱為基建工程兵,前身是由陸軍步兵轉變而來,奉命進行有保密要求、最苦最危險的工程建設。
一九六四年,毛澤東頭腦發熱,要把沿海大城市的工業,大量搬遷到離海岸線七百公裏以上的內地,為在中國進行全麵戰爭做準備。因此動用了數十萬軍隊,或稱鐵道兵,或稱工程兵,在最偏僻的深山冷溝中開路搭橋。既要求這些工業的分布保密,又要求這些工廠都要有防空能力,因此大山溝裏,整天炮聲隆隆,由當兵的賣命,炸出巨大的山洞,作為所謂三線工廠的廠房。李嵐清和王兆國都是當年在三線建設中出人頭地,而迅速竄升的。
陳良宇所在的部隊,就是在川西的一個深山大溝之中。由於過度鬱悶,陳良宇到了部隊之後就病倒了。所幸他所在的連隊,正是整個基建工程兵中最為危險的爆破連,因為每天把腦袋栓在褲腰帶上去點燃炸藥,所以連隊裏的大頭兵都很講義氣。這個不知道因為什麽而被發配到連隊當兵的大學生,馬上引起了所有士兵的同情心。上自連長下到同鋪的戰士,人人都搶著照顧陳良宇,把個陳良宇當成了一盆嬌嫩的花一樣精心照顧。終於,陳良宇從病中恢複過來了。
陳良宇病好以後,就和連隊的戰士們一起開始工作。所謂的基建工程兵,幾乎就是一些自覺自願的奴隸,在所謂的毛澤東思想鼓舞下,每天要超強體力勞動十個多小時,還要互相之間攀比進度,奪取所謂的先進紅旗。但是也因為是工程兵部隊,又身處偏僻的深山,所以紀律相當鬆散,戰士之間的氣氛也比較活躍。
陳良宇所在的部隊,整個團當中沒有一個是上海人,當兵的大都是川貴各地的農民子弟,無辣不歡,性情豪爽,既吃得了苦,也十分野蠻。陳良宇當兵的爆破連,更是以不怕死為榮,每天開山放炮,經常發生事故。許多戰士因為野蠻操作,或者不講作業程序,而被炸得屍骨無存。粉身碎骨之後,封以烈士稱號,一把火燒掉;在家鄉的親屬卻可以從此享受烈屬待遇,每個月從民政局領到一筆小錢。陳良宇到連隊之後,他畢竟是正規大學的畢業生,因此動了不少腦筋,減少爆破作業時候的傷亡。他從所學的知識中歸納出幾句話,教給戰友們,告訴他們如何安全作業,又想出不少土辦法,減少近身排除啞炮的危險。這樣一來,爆破連的傷亡大幅降低,連隊的戰士將他奉若神明一般,從來也不讓他參加危險的點炮、排炮作業。
這樣,盡管勞累,陳良宇在部隊的時候,心情也慢慢地開朗起來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幾乎沒有任何時間去思考。因為毛澤東急於看到所謂三線建設的成就,因此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這些基建工程兵甚至連星期天也被剝奪了。一天勞累下來,頭挨著枕頭,就會呼呼大睡。第二天天剛朦朦亮,又要出工了。幾個月當中,連洗衣服的時間都沒有。陳良宇受到戰士照顧,還可以在工作時間內抽空寫信,其他時間,都是處在無休止的勞動中。
偶然有機會,陳良宇也在想,這奴隸一般被發配的日子,何時才能是個盡頭啊。

【洗不掉的烙印】
再說陳更華因為“美國特務”的問題,被關押在常州金壇幹校政訓班隔離審查,白天下地幹活,喂豬割草,晚上“深刻檢查”,坦白交代“美國”特務的罪行。陳更華也和陳良宇一樣,經受了人生頭一次脫胎換骨的鍛煉。煙鬥也不能抽了,隻能抽最劣質的紙煙,胖大的身軀,日見消瘦。每天晚上,陳更華都要在昏暗的燈光下寫交代材料,留學美國的經曆寫了一遍又一遍,但是又不能據實而寫,隻能按照共產黨的調子,把美國社會寫得一團漆黑,慘無人道。
陳更華在私塾裏飽讀四書五經,筆下本來十分了得。但是寫那些勞什子的交代材料,既不能實話實說,又要寫得煞有介事,讓專政人員覺得是誠心在坦白交代,著實難為壞了陳更華。這就好比是要寫一部曆史,但又不能秉筆而書,半是紀實,半是小說,折騰得陳更華夜不能寐,唉聲歎氣。好在中國古人早就創造了所謂春秋筆法,婉轉曲折,既有事實,又有偽托,無非是要滿足專政人員的要求,但求蒙混過關,不至於皮肉受苦。這樣的交代材料,陳更華卻也不知寫了多少。
一九六九年,金壇幹校的政訓班忽然莫名其妙地結束了。陳更華莫名其妙地在牛棚中呆了兩年之後,也忽然獲得了自由。但是對於他到底是否是“美國特務”,既沒有結論,卻也不再審查,隻是把他寫的許多交代材料塞入檔案中,把他打發回了上海。
陳更華回到上海後,倒是過了一段逍遙的日子。他以社會閑雜人員的身份,閑居家中。這個時候,他更加想念起了因為受他拖累,而被發配到山溝裏的大兒子陳良宇。為此,他不停地給陳良宇寫信,讓他放棄在部隊發展的思想,爭取盡快退伍。另一方麵,陳更華又整天地走訪朋友和熟人,包括他以前修X光機時候熟悉的一些醫院,他當買辦時候認識的船舶建造方麵的熟人,放下架子,曲意逢迎,要把陳良宇弄回上海。
陳良宇得知父親從牛棚出來,欣喜之餘,對自己的命運仍然比較悲觀。因為陳更華雖然從牛棚放了出來,但是在案件上沒有結論,陳更華所謂的政治麵貌仍然是“美國特務”嫌疑。這樣,陳良宇的家庭成分,絲毫並沒有因為陳更華隔離審查的結束而得到改變。在這種情況下,陳良宇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在共產黨的軍隊裏取得信任。他被永遠地打上了家庭成分的烙印,成為被排斥和不能信任的邊緣人。
在這種情況下,陳良宇倍感失落,既沒有任何前途,也沒有任何未來,隻是渾渾噩噩地在部隊裏充當工程兵奴隸,每天勞作十多個小時,然後在極度勞累中睡去。他的夢中,無數次出現上海的繁華街市,豐富的物產,但是醒來之後麵對的卻是一些滿身汗臭的戰士,以及無窮無盡的崇山峻嶺。他現在已經放棄了一切理想與追求,隻希望回到上海,過上普通人的普通日子。

【回到上海】
陳更華得知自己的所謂“美國特務”嫌疑,影響了大兒子陳良宇的前途,使得他被發配到深山冷溝中成為工程兵奴隸,心中非常難過,也不免大罵SHIT。他對共產黨的怨恨,這個時候到達了極點。但是胳膊擰不過大腿,該忍還是得忍,該低頭還是要低頭。所幸他從江蘇回來之後,再也沒有人理睬他;共產黨的街道組織也沒有把他管製起來,因此他還是比很多人要幸運。不僅有自由之身,而且可以到處活動。
為了幫助兒子解脫困境,陳更華幾乎跑細了雙腿。功夫不負有心人,陳更華終於轉輾通過關係,找到了一條門路。他原來在充當船級社買辦的時候,經常給造船廠的大型設備設定安全等級,因此認識的一位小兄弟汪某,正好在閘北區的彭浦機器廠當負責人。因此他一再上門,先送禮物,再套近乎,短時間內把關係搞得非常融洽。汪某也是寧波人,和陳更華倒是相當投緣。正好當時彭浦機器廠因為文化大革命打倒走資派,因此一片混亂,既沒有廠長,也沒有黨委,隻有汪某是臨時的負責人,大小事情都由他說了算。所以汪某答應幫助陳更華,如果陳良宇退伍,他可以接收陳良宇。
陳更華關節打通之後,也不耽誤時間,一封電報“父病危,速回滬”,發往陳良宇所在的部隊。三天以後,陳良宇滿麵憂傷,風塵仆仆地回到上海家中,卻看見其父陳更華滿麵春風的笑臉。陳良宇錯愕之餘,馬上體會到這是父親的精心安排。父子兩人因此在家中商量了許多天,謀劃回到上海的辦法。沒有幾天,陳良宇匆匆起程,隨身帶了許多高檔禮品,特別是當時剛剛在上海麵世的的確涼麵料等,以及從上海鐵路中心醫院開具的慢性病證明,回到川西的部隊。
陳良宇回到川西之後,沒有立即回到連隊,而是直接去了團部。在團部給團長政委送了許多希罕的上海產品,然後借口身體不好,要求退伍。陳良宇軍校畢業,本身已經是軍官序列,但是他事實上又是一個大頭兵,沒有任何職務。這在部隊裏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情況,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陳良宇的家庭成分問題。
陳良宇為了達到退伍回到上海的目的,主動要求以戰士的身份退伍。因為按照部隊的規定,軍隊幹部退出部隊,稱為轉業,由國家統一安排工作,通常按照部隊的官銜安排相應的工作。中國公安、法院係統裏麵以前的許多文盲警察和法官,大多數是部隊的軍官退役下來的。而大頭兵退伍,則由自己回原籍找工作,國家概不負責。所以如果陳良宇按照軍校畢業的軍官轉業,就由國家統一分配,肯定是回不了上海,天知道會給分配到哪裏去。但是如果按照戰士待遇退伍,那就可以自己拿著封口的檔案袋,回到原籍去找工作。
也許是大批上海產品,特別是西南地區難得一見的的確良布料起的作用,一九七零年七月,陳良宇獲準從解放軍六七一六部隊,以士兵身份退伍。部隊不僅沒有難為陳良宇,而且還為陳良宇搞了一個熱鬧的歡送會。許多戰友還在會上為陳良宇抱屈,認為白讀了五年軍校,結果還是以大頭兵的身份退伍。殊不知陳良宇為了獲得這個身份而竊笑不已。
第六章 小市民生活

【上海彭浦機器廠】
陳良宇終於從部隊回到上海,合家十分高興。陳更華更是十分得意,又開始抽起了他的大煙鬥。事實上,陳更華的確是老謀深算,為陳良宇回到上海,安排得非常周詳。因為文化革命中陳家房子被沒收,合家搬到了靜安區的石門路。按理說,陳良宇退伍回到原籍,應該到靜安區的有關部門報到。但是陳更華聯係好的彭浦機器廠,則是在閘北區。為此,陳更華又找到閘北區政府的有關人員,聲明陳良宇乃是從上海鐵中入伍的,而上海鐵中和彭浦機器廠同在閘北區的共和新路上麵,所以陳良宇應該回到閘北區辦理手續。
陳更華的這種聰明辦法,果然行之有效。陳良宇在閘北區辦了手續,如願以償地退伍軍人的身份,進入上海彭浦機器廠鍛工車間,當了一名普通的工人。
上海彭浦機器廠最早成立於一九五八年,由上海造紙機械廠、上海鍛壓廠、上海鑄造廠三廠合並,當時稱為“上海冶金通用機械廠”,一九五九年又並入華海礦山機器廠、東方鋼窗廠和匯通機器廠,正式更名為上海彭浦機器廠。這家國營大廠,最早生產的是電氣冷軋機和造紙機,一九六四年由國家統一安排,開始生產推土機和履帶式推土機。陳良宇所在的工程兵部隊所用的推土機,正是來自上海彭浦機器廠的產品。
上海彭浦機器廠是個國營大廠,地處閘北區共和新路三二零一號,當時屬於上海北麵的城鄉結合部,離市中心較遠,地段也相當偏僻。但是這對於陳良宇來說,已經不是最大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他已經回到了熱鬧繁華的大上海。
陳良宇所在的鍛工車間,本身是彭浦機器廠中最髒最苦的。但是陳良宇到工廠的時候,工廠仍然出於混亂的狀態,所以工作倒十分輕鬆。對於陳良宇這樣的一個軍校畢業的大學生,又以普通退伍軍人的身份到鍛工車間工作,廠裏的同事也感到非常奇怪,經常好奇地向這位個子高高的“小陳”打聽。但是陳良宇守口如瓶,從來也不向同事透露他在部隊的情況。因此彭浦機器廠的同事們至今不知道陳良宇的背景。隻是有一些小道消息,甚至謠言,說陳良宇是在部隊裏犯了錯誤,才把官職一擄到底。說陳良宇以前當過營長雲雲。陳良宇到廠裏上班後,十分謹慎,即使聽到風言風語,也是一笑了之。
在內心深處,陳良宇已經放棄了出人頭地的任何想法。他從十七歲入伍,進入部隊共計七年之多,全部的回憶中,不是拚命表現自己,就是因為家庭成分的包袱被歧視和發配,或者是奴隸式勞動,結果化了七年時間,等於是原地踏步,成了一名無權無職,也沒有任何政治前途的普通工人。雖然陳良宇當時年僅二十四歲,但是他已經毫無進取之心,好比是一隻終於把腦袋鑽進了土堆的鴕鳥,再也不管外麵世界的天翻地覆。
如此一來,陳良宇進入彭浦機器廠之後,為人非常低調。他既不參加黨團活動,也不和工廠裏任何一個同事有特殊親密的關係,隻是早九晚五,按時上下班。陳良宇到廠報到後不久,陳更華的熟人汪某被撤職,彭浦機器廠重新成立了黨委和革命委員會,新任書記楊某和陳良宇毫無瓜葛,因此陳良宇也沒有得到任何照顧。
彭浦機器廠是個數千人的大廠,但是由於陳良宇刻意的低調,也不參加任何活動,因此到廠數年之後,大多數工人都不認識他。

【愛情之果】
陳良宇最終回到上海,雖然是以退伍大頭兵的身份回來,但是畢竟是回到了上海。這對於苦等了陳良宇多年的黃毅玲來說,實在是天大的喜訊。這許多年,她也隨著陳良宇的起起落落,操了許多心,流了不少淚。
黃毅玲祖籍福建泉州,養母親是教會學校畢業的基督徒,家庭環境也比較優裕。黃毅玲性格雖然隨和,唯獨對於陳良宇,自小青梅竹馬,情愫早係,竟是始終芳心不變。自從陳良宇離開上海,前去重慶讀書,黃毅玲就從來沒有中斷過給陳良宇寫信。逢年過節,如果陳良宇沒有回來探親,必定寄送包裹。陳良宇在四川七年時間,中間探親回家的次數不多,所以黃毅玲相思之苦,也唯獨她自己一個人吞咽。
一九六六年,陳良宇爭取加入共產黨沒有成功,反而因為外調,揭出其父陳更華是“美國特務”,斷送前程。陳良宇因為受到打擊,困頓異常;不僅從此表現落後,而且自暴自棄,從此不再給黃毅玲寫信。黃毅玲事先毫無所知,也不知道為什麽陳良宇忽然不再給她寫信。但是她毫不氣餒,多次到陳家了解原因,並且持續不斷給陳良宇寫信,詢問原因,排解憂愁。幾個月之後,陳良宇始終不給她回信。黃毅玲暗下決心,跟單位請了病假,準備親自前去重慶,麵見陳良宇。臨行之前拍電報告訴陳良宇,她將前來重慶。陳良宇這才軟了心腸,回電報讓她不要到重慶去,另外寫信解釋。此後陳良宇寫了上萬字的長信,向她傾訴苦衷。兩人言歸於好。
從小以來,黃毅玲和陳良宇之間的關係就非常特別。黃毅玲雖然比陳良宇大了兩歲,但是平時都是事事處處讓陳良宇“掙麵子”,當老大;但是反過來,陳良宇如果有什麽挫折和困難,黃毅玲就會象姐姐一樣地傾聽,為他排憂解難和提供幫助。所以陳良宇不給黃毅玲寫信,也僅僅是一時困頓而已;從根本上,他長期以來都十分依賴黃毅玲。
陳良宇身高一米八十,臉色白淨,又經受過部隊鍛煉,愛好運動,年輕的時候堂堂一表,十分吸引女性的注意。黃毅玲身高隻有一米六十,長相非常普通,也不算白淨,何況比陳良宇大上兩歲。從外表來看,兩人並不般配。陳更華倒還好,李謀真當年就大有看不上黃毅玲的意思。所幸黃毅玲性格特別隨和,處處逢迎李謀真,這才讓李謀真沒有明確反對。因此從外表上看,其他的人都以為黃毅玲和陳良宇之間,乃是黃毅玲“倒紮鉤”鉤住了陳良宇,而事實上,陳良宇少年誌高,卻又橫遭挫折,在心理上,一點也離不開黃毅玲的安慰和母性的溫柔。陳良宇不管一切回到上海,從普通工人重新做起,固然是因為對個人前途失去了希望,但是同樣重要的,也是渴望早日和黃毅玲廝守在一起。
黃毅玲雖然長相一點也不出眾,但是家境很好,性格又非常溫婉可親,因此陳良宇不在上海的時候,也不乏傾慕之人。尤其是黃毅玲在衛生係統工作,傾慕之人當中,不乏大學畢業,前途無量的醫生。上海華山醫院最有名的外科教授,據說當年就是黃毅玲的裙下之臣。但是黃毅玲從未動心。一門心思,都在那個白淨,驕傲而又瀟灑的陳良宇身上。
這樣,陳良宇回到上海後,幾乎天天和黃毅玲在一起。黃浦江畔,度過了許多花前月下的美好夜晚。一九七一年,陳良宇雖然才二十五歲,黃毅玲卻已經二十七周歲了,上海人算虛歲,算是二十八歲。在風氣開放的上海,也算是大齡未婚青年了。但是黃毅玲的性格,每次和陳良宇見麵,雖然都想談婚論嫁,但是卻從來也不肯主動提起。按照上海女人的矜持和作派,加上上海女人的聰明和手腕,每次花前月下,淺吟低唱之際,黃毅玲總是曲裏拐彎地暗示陳良宇,盡早辦理結婚手續。陳良宇開始的時候,因為和粗野直爽的工程兵相處日久,對於上海姑娘的門道居然一點也“拎不清”。惹得黃毅玲又羞又怨,冷嘲熱諷陳良宇想吃“買相飯”,要動花腦筋等等。陳良宇莫名其妙之極,卻也不好壞了黃毅玲的興致,隻是糊裏糊塗,“木頭木腦”。
如此幾次,加上陳良宇熟悉了一段時間上海生活,逐漸適應了上海人的心態和說話方式。因此陳良宇再不搪塞,而是直接和黃毅玲談婚論嫁。幾日之後的一個星期天,又由陳更華和李謀真出麵,約請了黃毅玲父母到家中吃飯。陳更華這幾年在上海家中閑居,燒得一手好菜。因此擺了一桌精致的家宴,請未來的親家吃飯。席間談起陳良宇和黃毅玲的婚事,兩家大人意見一致,認定他們應該立即登記結婚。
七十年代初期,上海住房仍然空前緊張。大齡青年結婚,通常是要先領結婚證,才有資格到工作單位排隊,申請安排住房。因此領取結婚證,至關重要。因此陳良宇和黃毅玲順理成章,在這次家宴之後,登記結婚了,時在一九七一年春天。陳良宇二十五歲,黃毅玲二十七歲。

【彭浦新村的愛巢】

陳良宇和黃毅玲結婚,隻是書麵形式。當時陳家住在靜安區石門路,凱司令蛋糕廠的一個車間樓上,總共才兩間半房子。陳家的人口卻有七口之多,包括陳良宇的爺爺奶奶、陳更華夫妻,陳良宇和兩個弟弟。其中的大弟弟陳良傑,這年也已經是十八歲的大小夥子了。因此這麽多人擠住在一起,根本也騰不出地方給陳良宇結婚做新房。黃毅玲家中住房條件好一些,但是按照陳家的寧波人思想,是絕對不肯讓陳良宇住到黃家去的。因此陳良宇和黃毅玲結婚之後,等於是一對野鴛鴦。當時的上海,住房條件極端惡劣,社會動蕩混亂,陳良宇和黃毅玲甚至連偷偷親熱的機會都絕無僅有。
好在彭浦機器廠是個數千人的大廠,幾乎是一個小社會,職工的生老病死一切都由廠方安排。所以彭浦機器廠雖然是一個生產推土機的工廠,但是卻五髒俱全,掌握在手中的公房也達數千套之多。由於彭浦機器廠地處偏僻,掌握的公房也都是偏遠,居住環境差的地方,上海人稱為“下隻角”。但是相對而已,掌握的公房還是比較多。所以陳良宇結婚之後,沒有等多久,就由工廠裏分配了一套很小的單元,地方在閘北區的彭浦新村。
分配給陳良宇的公房,當然是別人已經住過的舊房,麵積小,地段差,是地道的“下隻角”的房子,在上海差不多是最差的房子了。唯一的好處是,這套房子算是老式新公房,不用同別戶人家合用衛生間和廁所。盡管如此,陳良宇還是欣喜若狂,從此之後,每天下班就去那裏刷牆裝修,忙得不亦樂乎。本來陳良宇在工廠就是踩著電鈴準時下班的人,這下子更加渴望下班,有更多的時間去收拾房子。所以有一段時間,下班鈴還沒有響,陳良宇就跨著他的自行車,急不可耐地等待著下班的鈴聲。等到鈴聲一響,馬上衝出廠門,如同跑步運動員聽到起跑的發令槍一樣。
陳良宇拚命裝修房子,黃毅玲自然也來幫忙。通常是黃毅玲下班之後,買上一堆吃食,再千辛萬苦地軋公交車到彭浦新村。等黃毅玲到了新房子,天也黑了。兩人吃點黃毅玲帶來的東西,算是晚餐,再接著幹活。陳良宇個頭雖大,但是手很靈巧,泥工活木工活都是自己動手。這是上海典型的升鬥小民的生活,能省即省,一切依靠自己動手。漸漸地,這套三十多平方的小房子也就像樣起來了。
陳良宇和黃毅玲本身領了結婚證,所以好比是剛剛領到駕駛執照的人又買了汽車,自然是既喜歡又熱衷。等到房子裝修到一定程度,也就住到了一起。既有執照,又天天駕駛,很快,黃毅玲就懷孕了。
黃毅玲雖然性情隨和,但是卻極要麵子。在當時的上海,即使領了結婚證,但是沒有宣布過結婚,偌大個肚子挺將起來,也是一件很沒有麵子的事情。這就好比是領了駕駛執照,必要告諸親朋好友,才能駕車上路一樣。這是當時在上海社會上的一種潛規則。陳良宇得知黃毅玲懷孕之後,幹活更加賣力,也不再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而是請了幾個朋友一起幫忙。這樣,匆匆忙忙,總算把這套小小的房子裝修一新。陳良宇和黃毅玲在彭浦新村築起了一個簡陋而又溫暖的愛巢。

【雙喜臨門】
一九七二年春節,陳良宇和黃毅玲宣布旅行結婚。黃毅玲雖然已經懷孕,但是正好趕上冬天,穿的衣服甚多,正好遮掩過去。陳良宇和黃毅玲利用婚假,到蘇州無錫遊玩了一圈。雖然路途當中,因為黃毅玲懷孕,百般作嬌,陳良宇非常溫柔體貼,時時刻刻陪著一副笑臉。
旅行結婚回來,自然不免在陳家擺了兩桌酒菜,請黃毅玲的家人以及幾位同學好友,一起吃了一頓喜宴。但是喜宴當中,氣氛並不很好。因為剛剛團聚的陳家,又要麵臨著天各一方的厄運。李謀真和黃毅玲的母親坐立不安,如熱鍋上之螞蟻。
一九七一年底,全國高校院係調整,不知是誰出的主意,要把偌大的一個上海鐵道醫學院,搬遷到寧夏回族自治區的銀川去。如此一來,上海鐵道醫學院的教職員工無不膽戰心驚,生怕出現在院方公布的遷往寧夏的名單中。好在延長中路三零一號的上海鐵路局中心醫院乃是上海鐵道醫學院的附屬醫院,所以有相當一部分人可以留在醫院裏,以免被發配寧夏 。但是畢竟名單沒有公布,所以李謀真等人如同驚弓之鳥。
但是陳良宇和黃毅玲,完全陶醉在新婚燕爾的甜蜜生活當中。一九七二年,黃毅玲在鐵道醫學院附屬醫院,也就是上海鐵路中心醫院產下一子。兒子個大體胖,哭聲十分嘹亮。陳良宇為之起名叫陳偉勵 。這名字聽上去,倒像是陳良宇的這個兒子,是在偉大領袖鼓勵下生產的。但是在當時那個時代,是個非常合乎時尚的名字。
陳家得了長孫,陳更華十分開心,他的老父母更加開心。陳家四世同堂,陳家老太爺和老奶奶始終認為是祖宗保佑。少不得在陳偉勵出世之後,再次偷偷摸摸,大肆祭祖上香。由黃毅玲抱著繈褓中的陳偉勵,給陳家祖宗磕頭認祖。
同一年十月,又是一喜臨門,久已閑賦在家的陳更華,忽然接到通知,讓他到上海醫療器械研究所上班。並補發給他一大筆工資。
陳更華本是自由慣了的自由職業者,就像是上海灘有名的翻譯家傅雷一樣,既過著人上之人的日子,又自由自在,憑自己的本事吃飯。但是共產黨顯然是容不下這種遊離於其專政統治之外的人的。陳更華到常州第二電子儀器廠當了幾年總工程師,雖然失去了原來的自由,但是地位尊貴,可以發號施令,倒是彌補了一些失落之感。萬萬沒有想到結果給弄成了美國特務,在牛棚裏飽受兩年批鬥檢查之苦。所以從牛棚中出來之後,陳更華拒絕再去常州,回到上海,變成了一個社會閑雜人員。這段日子,陳更華雖然恢複了自由,但是卻失去了當年維修X光機和充當船級社買辦的進項。常州第二電子儀器廠也不給他發工資,所以他也十分鬱悶。尤其是那個年代,共產黨以一個牛皮信封裝著的檔案控製人民,陳更華的檔案被扣在蘇州,因此即使有想用陳更華的單位,也無可奈何。因此陳更華鬱悶當中,也無可奈何,遂專心研究炒菜技藝,練就一手上海本幫菜肴的精湛廚藝。
一九七一年,陳更華在南京路上,邂逅遇到了老朋友張黎。這位原上海鐵路公安係統的老八路,也剛剛從牛棚出來。陳更華一把拉住張黎,進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館,喝了一頓牢騷酒。這個時候,一個小學沒有畢業的北方窮人的孩子,南征北戰幫助共產黨打天下的老八路,和一個大戶地主家出身,留過洋當過買辦的高級知識分子,地位完全平等,牢騷完全相同,因此酒席上兩個人十分投緣。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兩個人各自傾訴冤屈,也大肆發泄對共產黨的不滿。但是相比而言,張黎被打倒之後,馬上又將進入政權機構,照樣是老革命和老幹部,而陳更華卻萬念俱灰,自以為這輩子再無揚眉吐氣之日,甚至連工作都再無著落。
不料一九七二年,衛生部配合解放軍總後勤部,要在上海設立一個醫療器械研究所。名義上是研究所,其實卻是軍方和衛生部聯手設立的一個情報機構。這個醫療器械研究所成立之後,全國所有的醫療器械情報,都歸口到這裏。那個時候所謂的情報,也無非是找些國外的醫學科技雜誌,從中翻譯和分析國際上醫療器械的發展情況。這種情況,至少是中共軍方非常關注的。
要搜集情報和翻譯外文資料,就需要既熟悉醫療器械行業,外文又好的人才。陳更華恰好是最符合條件的人選。於是一紙通知,陳更華進了上海醫療器械研究所。
第七章 從工人到科長

【下隻角的小市民】
一九七二年十月,陳更華進入上海醫療器械研究所,進入該所最關鍵的部門,標準化情報研究室當工程師。上海醫療器械研究所因為是情報機構,所以地處上海中心位置,在上海美琪大戲院的對麵,江寧路七十七號,和南京路僅一步之遙。醫療器械研究所開始的時候人數不多,隻占了七十七號大樓的六樓 。陳更華從石門路到江寧路上班,也十分方便。
陳更華時來運轉不說,進了標準化情報研究室一看,他的資格最老,接觸醫療器械專業最早,英文也最地道。其他同事當中,至多不過是五十年代的留蘇人員,和他四十年代留學美國芝加哥大學的經曆,不可同日而語。研究室的同事也十分尊重他,人人都稱為“陳工”,而無一人直呼其名者。如此一來,陳更華慢慢地又有點好了創疤完了疼,把辮子翹了起來。陳更華說話聲音也高了,煙鬥也重新叼起來了,洋腔洋調也敢拿出來了。所謂“總是手持一煙鬥,說話前深吸一口,盤恒再三。不過等到嘴一張便是一句SHIT,然後是正文。結束時又是一句SHIT。就像標點符號般的精確。”就是說的是他到了上海醫療器械研究所標準化情報室之後的情況。
那時候,陳良宇也有一二次到江寧路。見過陳良宇的人,都覺得父子倆頗有不肖之處。其父陳更華胖大威風,洋派十足,而且非常健談,口若懸河。讓人覺得直爽,沒有城府;但是陳良宇那個時候卻是又高又瘦,神情嚴肅,也不喜歡和人攀談,看上去城府很深的樣子。
當時陳良宇,雖然給人以一種城府很深的感覺,其實過的卻完全是上海所謂“下隻角”小市民的生活。正如許多上海男人一樣,成家之後,就自覺地承擔了絕大多數的家務勞動。早上早起買菜,下班以後又匆匆忙忙地洗菜做飯;星期天則大動幹戈地洗衣服,打掃房子。從某種意義上講,可以說是典型的上海“模範丈夫”。
閘北區因為曆史上從來沒有成為租界,因此向來是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之徒的聚居之所。雖然人煙稠密,熱鬧擁擠,但是城區規劃混亂,房屋低矮破舊,有許多窮人自己搭建的棚戶房。因此閘北區向來有上海的“下隻角”之稱謂,好比是紐約黑人聚集的哈林區。
上海人秉性講麵子,所以住在閘北區的人稍一發跡,立即遷出閘北區。至於達官貴人,上海灘的聞人和有錢人,則更是不屑於住在閘北區。所以和黃浦、靜安和虹口這些群星璀璨的地方相比,閘北區名人奇缺,僅僅隻有一個畫家吳昌碩在閘北區的山西北路住過十幾年。閘北區現在編區誌,將中國第一號大官商盛宣懷羅致在閘北名人錄中。其實盛宣懷晚年在塘沽路所建的盛宅,隻是他所設立的愚齋義莊的慈善場地,本人從未去居住過。
所以上海閘北區雖然擁有上海的主要火車站,卻一向是被上海人看不起的下等人的集居之所。而陳良宇因為命運的播弄,卻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在這個閘北區最靠北的彭浦新村,可以說是“下隻角”的“下隻角”,過著小市民的生活。

【民兵指揮部裏的南郭先生】

從一九七零年到一九七八年,陳良宇在上海彭浦機器廠始終是一名默默無聞的普通工人。既沒有因為任何事情出頭露臉,也沒有犯錯誤,總之是默默無聞。進廠後七八年,隔壁車間的工人都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當時的共產黨國營工廠,非常注重宣傳和控製人心,因此每個工廠都設立自己的廣播室。但是陳良宇的名字,幾乎從未出現在工廠的廣播中。
陳良宇在長達七八年的時間內,政治上原地踏步,思想上隻想過小市民的小日子,工作上隻求過關,不求上進。這對於一個解放軍重點院校五年製大學畢業,又經過在部隊兩年鍛煉的人來說,這種情況在整個中國,也是相當少的。
最重要的原因,是當時社會動蕩,運動連綿起伏,知識青年被發配到邊疆農村。所以大多數精明的上海人都采取了一種明哲保身的態度,靜觀待變。那段時間,毛澤東莫明其妙地大捧工人階級,聲稱工人階級領導一切,因此重要的崗位,幾乎都是由大老粗當權,知識分子毫無地位。
其次,陳良宇始終因為家庭問題,在檔案中有一筆不大不小的黑賬,因此沒有人會賞識和提拔這樣一個檔案中記錄著父親是“美國特務”嫌疑的人。在那個時代,家庭成分曾經埋沒了許多人,甚至有許多人上吊投井。陳良宇雖然也被家庭成分所拖累,但是相對來說還是幸運的。
更主要的原因是,陳良宇經過在部隊的打擊和挫折,心灰意冷,政治上毫無進取,甘做一個碌碌無為的小工人和小市民。七十年代中期,上海公安,檢察院和法院係統均由造反派組織轉變而來的所謂民兵指揮部所取代。許多好吃懶做的工人寧願去當工人民兵,維護社會治安,也不願在工廠呆著。因為成為工人民兵,可以享受到類似公安人員的威風和權勢。
陳良宇因為是退役軍人,按照共產黨的規矩,一旦退役,既是預備役軍人,又是所謂的基幹民兵。所以陳良宇也被彭浦機器廠理所當然地編入上海工人民兵的序列。陳良宇也參加過數次上海工人民兵的大規模行動,但是表現十分低調。既不衝鋒在前,也不當最後一名。總之是濫竽充數,甘當南郭先生。
有一次,閘北區民兵指揮部的一個頭目找到陳良宇,說陳良宇在部隊裏呆過七年,訓練有素,要讓陳良宇擔任民兵小頭目。陳良宇卻告訴他,他以前在部隊犯過錯誤,所以不僅不能當民兵頭目,甚至不能當基幹民兵。一句話,不僅讓這個頭目從此不敢再找陳良宇,而且此後也不讓陳良宇參加任何工人民兵的活動,特別是和上海“第二武裝” 相關的重要活動。
應該說,陳良宇此舉十分聰明。如果當年他積極參與上海工人民兵的活動,甚至追隨王洪文等人,即使境遇會有所起色,也會有一點現實的好處,但是好境太短,政治生命也將提早結束。相反,他在渾渾噩噩中度過毛澤東時代的混亂年代,客觀上倒像是韜光養晦,磨礪劍峰。等到時間成熟之後,方才放出手段和本事來,在社會變革的大潮中,博上一博。

【時來運轉】
陳良宇開蒙早,六歲上學,十七歲上大學,二十二歲大學畢業,這成為他日後飛黃騰達的一根特殊的籌碼。一九七八年,隨著鄧小平時代的開始,知識分子吃香起來了。雖然陳良宇大學隻讀了二年半,其他二年半時間都是荒廢,但是在一九七八年以後,文革以前正規大學的畢業生一律受到重視和提拔。但是,許多文革以前的畢業生,或垂垂欲老,或在文革中家破人亡,或瘋狂殘廢,或被打成右派剛剛摘掉帽子,或屢遭批鬥嚇得破了膽子、或逃亡香港海外。而陳良宇年僅三十二歲,手持解放軍重點大學五年製畢業文憑,好整以暇。他雖然在政治前途上遭受過挫折,但是既沒有被批鬥過,也沒有被關押過,隻不過是當了七八年小市民而已。七十年代末,像他這樣好整以暇,正宗大學畢業,又十分年輕的知識分子,少之又少。這批人當中,許多日後都步入仕途。隻是陳良宇能夠爬得如此之高,另有奧秘而已。
因此說,陳良宇生逢其時,步入仕途是一種必然的結果。但是越爬越高,靠的卻是一種特殊的本領。
上海彭浦機器廠也從一九七八年六月開始,由知識分子出身的江貫法擔任廠長兼代理黨委書記。江貫法上台之後,自然起用一批知識分子。一翻檔案,鍛工車間的陳良宇是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畢業的正牌大學生,立即提拔到工廠技術科當設計員。陳良宇從此解脫了藍布工裝的工人生活,而是可以到技術科,坐辦公室,成了一名白領。當然,這隻是第一步。
陳良宇一九六三年入學,在大學裏學了兩年半課程,從一九六六年到一九七八年當上設計員,曆時十二年之久,從來沒有一天,用過所學的知識。陳良宇本身在大學裏就沒有學完基礎知識,再加上生疏遺忘,所以他這個設計員,基本上也是濫竽充數。
但是陳良宇機遇極好。江貫法上台以後一個較大的動作,也是日後對上海彭浦機器廠產生關鍵性影響的決定,乃是決定引進日本株式會社製作所D155A-1型推土機的製造技術。彭浦機器廠占地麵積廣大,廠區內麵積就有三十萬平方米以上,所以工廠決定大興土木,特別為引進和生產這種日本技術的履帶式推土機,建造專門的廠房和車間。為此,建築結構專業的陳良宇就被工廠領導看中,劃歸工廠基建科,負責建設新廠房的工作。
彭浦機器廠的基建科位於工廠的一隅,平時是個無關緊要的部門,甚至因為工廠擁有很多住宅,倒是有點像修牆補漏的房管處。現在因為要造新廠房,因此一下子變得重要起來了。陳良宇不僅在這個時候調入了基建科,而且遇到了他一生中第一個對他產生重大影響的人物,時任基建科科長的齊某。
齊科長比陳良宇大了六七歲,但是為人正直,性格開朗,深受工廠裏江貫法等領導的信任。因此在興建新廠房這一重大事情中,將齊科長從財務部門調到基建科擔任科長。齊科長為人爽氣,因此對調入基建科的陳良宇也十分關照,噓寒問暖。經過一個短時間的了解以後,齊科長馬上向廠裏打報告,要求讓陳良宇到上海同濟大學進修。這對陳良宇來說,等於是雪中送炭,使得陳良宇能夠進入基建科之後,快速恢複對工程結構的專業知識,甚至是邊學邊幹。
為此,陳良宇對齊科長心存十二萬分的感激。陳良宇一方麵和齊科長進行了幾次推心置腹的交流,另一方麵也暗下決心,要賣力配合齊科長,把興建新廠房的工作做好。這樣,經過廠部批準,陳良宇從一九七九年二月起到同濟大學工程結構係進修。但是,陳良宇沒有按照規定去進修而不去上班,而是一下課就趕往單位,顯得十分積極賣力。
這個時候,陳良宇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命運的轉機就將來臨。他隻是下意識地感激齊科長對他的賞識和關心。所以他的心中充滿了對齊科長的仗義之心,而不是表現積極。他每天早上騎著自行車趕到同濟大學聽課,聽完之後立即趕回基建科,幫助齊科長進行新廠房建設方麵的方案和設計,經常加班到晚上七八點鍾,回家後再複習功課,做作業到深夜。這期間,黃毅玲也非常配合,主動帶孩子,做家務。甚至有一段時間幹脆住到了娘家。這樣陳良宇幹脆在單位食堂吃完晚飯之後再回家,節省了許多時間。

【包辦入黨】
在一股知遇之恩的義氣鼓舞下,陳良宇從一九七八年底開始,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第一次充滿熱情地投入了工作。那個絲毫,他也的確年富力強,思維敏捷,又經過七年的軍隊鍛煉,因此一旦投入,就產生了巨大的爆發力。基建項目本來應該由基建科長總體提出方案,再報廠裏領導審批;但是實際上,基建科的重大文案,都由陳良宇加班加點完成總稿,再以基建科長的名義上報。除此之外,陳良宇還從來不和齊科長爭名,表現得格外謙虛和謹慎。剛分配到基建科,他就選擇了基建科進門的一個角落辦公,這是整個科裏最差的一個位置。
陳良宇在上海同濟大學進修了十一個月,進修期間幾乎每天都堅持到科裏上班,甚至於星期天也經常來加班,表現之良好,似乎又回到了一九六五年,他第一次爭取入黨的時候那種積極。但是和上一次的刻意表現不同,他十分勤懇地工作,成了基建科裏最重要的骨幹。
就在陳良宇在同濟大學進修的時候,齊科長的母親身患癌症,生命垂危。陳良宇得知以後,不惜利用陳家在醫院衛生係統的最好關係,為齊科長的母親創造了最好的醫療條件。在陳良宇的安排下,不僅請了上海最好的醫生會診,而且在上海華山醫院安排了床位。雖然齊科長的老媽很快撒手西去,齊科長卻對陳良宇產生了一種兄弟般的感情。一心要幫助陳良宇。
一九八九年,陳良宇結束了在同濟大學工程結構係的進修,回到基建科正常上班。這個時候,為引進日本新型履帶式推土機而新建的廠房也開始動工。由於動工之後,工程開始由國營的建築公司承建,基建科的人員倒相對清閑了不少。齊科長特意讓陳良宇協助自己,負責和建築公司之間的協調工作。兩個人經常有交流的時間。
有一天,齊科長找到廠長兼黨委書記江貫法,向他匯報基建進度。匯報之後,跟江貫法詳細講述了陳良宇如何一心撲在工作上,在進修期間堅持回廠工作等情況。然後他直接向江貫法提出,要讓陳良宇成為基建科副科長,成為自己的助手。江貫法聽過匯報,對齊科長說,你先讓他入黨,再提拔他當副科長,這樣比較名正言順一點。齊科長心領神會。
彭浦機器廠是個大廠,因此上有黨委,下有支部。基建科所屬,自然是廠部的科室支部。齊科長本人就是科室支部的委員。因此他馬上找了科室支部書記,先和他溝通好了。當年鄧小平搞改革,要利用知識分子,所以當時知識分子入黨也是一種時髦,相對來說非常容易。陳良宇在進入基建科之前,從來是默默無聞,因此也沒有得罪過任何人。所以科室黨支部書記一口應承,隻要陳良宇提出申請,他就會全力支持。
齊科長事先做好鋪墊之後,才和陳良宇談心,讓他立即遞交入黨申請書。陳良宇心中感激,但又覺得茲事體大,因此星期天特地回了一趟家,問陳更華的意見。不料陳更華始終如一,熱烈支持陳良宇加入共產黨;他直言不諱地對陳良宇說:“共產黨的天下,你不加入共產黨,有什麽出息!”陳更華多年處世的經驗,極大地推動了陳良宇的進仕之心。
星期一上班,陳良宇就把早就寫好的入黨申請書交給了齊科長。齊科長神秘地一笑,也不說什麽。誰知道幾個星期後,齊科長就告訴陳良宇說,黨支部已經批準了他的入黨申請,而且已經上報工廠黨委。很快,陳良宇就和幾位同事一起參加儀式,宣誓加入了共產黨,入黨介紹人就是他的頂頭上司齊科長。
陳良宇這次入黨,幾乎是他的頂頭上司一手包辦的。他既沒有刻意表現,也沒有主動要求,而是齊科長上下打點好之後,“請”他入的黨,一方麵是賞識,另一方麵也是兄弟之間的照顧。陳良宇從這次入黨的經曆中也第一次領會到,不管看上去多麽神聖的事情,好比入黨,反映出來的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問題。尤其是在上海,經曆過文化大革命人與人之間的一場惡鬥之後,人們普遍懷念舊上海價值觀念中的兄弟義氣。因此即使是在共產黨內部,義氣也是非常重要的部分。這對於陳良宇以後的為人處世,也產生了相當重大的影響。
陳良宇入黨,從動機上講,當然不是為了所謂的共產主義奮鬥終身的理想。盡管從客觀上講,陳良宇的入黨,正是他日後成為上海灘“大哥大”的第一步,但是他當時並沒有這樣的認識。真正影響他入黨動機的,一是當時的環境和條件,鄧小平有意吸收大量高學曆的知識分子入黨,既是經濟改革的需要,也是為了改變共產黨的成分,以免重新出現王洪文之類的流氓人物。所以這是大勢,即使齊科長不給他包辦入黨,以後也一定會有機會。其次是陳良宇家庭中寧波式的實用主義產生了不少影響。寧波人的實用主義毫無意識形態上的障礙,凡事講究衡量一下“合算”和“不合算”。凡是認準了是“合算”的買賣,就義無反顧地撲上去。
一九八零年以後的陳良宇,可謂是一帆風順。陳良宇入黨之後僅幾個月,又被提拔為彭浦機器廠基建科副科長,全麵負責基建科工作。同一時候,齊科長因為出色完成了基建任務,調到彭浦機器廠的上屬公司,上海冶金礦山機械公司擔任副經理。
第八章 初登官場

【鑽營之初】
在計劃經濟時代,彭浦機器廠曆來歸上海第一機電工業局管轄。上海第一機電工業局簡稱上海市機電一局,曆來是上海工業產業的龍頭,鼎盛時期下轄企業四百多家,職工近三十萬人。彭浦機器廠因為生產推土機,因此曆史上歸機電一局下屬的專業公司,上海重型機械製造公司管轄。
一九七八年,上海機電一局將重型機械製造公司一分為三,成立了冶金礦山機械公司、石油化工機械公司和通用機械公司,到一九八零年,石油化工機械公司與通用機械公司合並,成立石油化工通用機械公司。其中彭浦機器廠歸冶金礦山機械公司管轄。後來石油化工機械公司和通用機械公司合並,成立了石油化工通用機械公司,後來成為上海幫骨幹人物,陳良宇的前任和“大阿哥”的黃菊,一九八零年開始就擔任了石油化工通用機械公司的副經理。而陳良宇則在同一係統的上海冶金礦山機械公司下屬廠當基建科副科長。大而言之,從一九八零年起,陳良宇和黃菊就是同事。當然,那個時候的陳良宇,還不足以認識黃菊,更不足以像日後一樣和黃菊稱兄道弟。但是機會很快就來了。
自從齊科長調到冶金礦山機械公司擔任副經理以後,陳良宇並沒有因為齊科長變成了齊經理,而感到絲毫特別。他仍然和齊經理關係很好,經常上門拜訪。齊經理也正好通過陳良宇了解下屬工廠彭浦機器廠的情況,所以對陳良宇也很客氣。八十年代的共產黨幹部還不像現在,基本上還是在家裏吃晚飯,星期天也呆在家中的。
一九八二年夏天的一個星期天,陳良宇照例到齊經理家中,隨身帶了幾個特別好的西瓜。到齊家以後,像是在自己家一樣,切開一個西瓜就吃。齊經理卻很嚴肅地和陳良宇說,中央現在提出幹部四化,即“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所以機電局要舉辦幹部培訓班。他讓陳良宇回廠以後,積極爭取參加。他也會在冶金礦山機械公司層麵上為陳良宇努力。
陳良宇得知這一消息以後,一下子腦袋嗡了一下,然後又迅速地冷靜下來了。在齊經理麵前,他保持著謙虛和低調,隻是唯唯答應說,隻要齊經理說的,他就會努力去做。出了齊家大門之後,他卻推著自行車,慢慢地往回走,同時腦子裏不停地思考著。最後他認為這將是他個人發展的一次極其難得的機會,一定要牢牢抓住。
如果他不抓住這次機會,那麽他將永遠在上海機電係統當一名技術型的幹部。而他自己雖然文憑說得過去,但是專業技術卻是一個空架子,讀書的時候就沒有讀足,畢業以後又從來沒有應用。話反過來,上海機電係統最需要的人才當然是電子、機械和機電一體化的專家,他的專業卻是什麽工程結構,風馬牛不相及,所以即使是技術型幹部,也一定沒有什麽前途。
回家以後,他又和黃毅玲談到可以到黨校輪訓的事情。黃毅玲是愛麵子的人,自然讚成他去黨校鍍金。兩個人於是商量怎樣才能萬無一失地得到這個機會,結果兩口子難得地談了大半夜。黃毅玲休息後,陳良宇幾乎是一夜未眠,仔細地盤算了要采取的行動。
第二天,陳良宇和黃毅玲就按照晚上商量的結果,分頭開始行動,準備了許多既不起眼,又十分貴重的禮品。幾天以後,陳良宇帶著黃毅玲拜訪廠長兼黨委書記江貫法的家中,聲稱感謝江廠長多年來的照顧雲雲,把江貫法哄得非常高興,覺得陳良宇這個人很有良心。陳良宇接著又拜訪了黨委副書記和人事科長的家中,把禮物送出去了一大堆。
這對於當年的陳良宇和黃毅玲這個小家庭來說,是一筆巨大的開支。雖然當時隻有幾千元錢,卻相當於陳良宇和黃毅玲一年的工資之和。幸虧黃毅玲時常得到父母接濟,又善於精打細算,才不至於影響他們的日常生活。在這個機遇麵前,陳良宇等於是用兩個人一年的工資賭了一把。如果賭成功的話,馬上就可以免當這個小小的副科長。但是陳良宇賭術高明,他給廠裏的許多關鍵性人物送出厚禮的同時,卻沒有給齊經理送上一分錢的禮物。他相信他和齊經理建立起來的關係,已經非是些許禮物能夠作為紐帶的。同時他寧願在上一級領導那裏表現得非常謹慎,給人一種清白無暇的感覺。
果然,陳良宇如願以償。八二年八月,彭浦機器廠一致推舉基建科副科長陳良宇參加上海市機電一局幹部培訓班,這等於是直接把陳良宇送進了上海機電一局的翰林院。

【黨校結緣】
上海機電一局黨校創辦於一九七八年五月,逐漸發展成上海機電係統乃至上海市的黃埔軍校。一九八二年九月,陳良宇進入上海機電一局幹部培訓班。對於陳良宇來說,這就意味著他跳出了彭浦機器廠的小範圍,而成為名牌大學畢業、年僅三十六歲、沒有曆史汙點,又顯得誠懇、踏實的年輕幹部候選人。
這是陳良宇人生道路上質的飛躍。更重要的是,他從此進入上海機電係統,乃至上海市領導的視野之中。因為陳良宇進入黨校學習的同時,黃菊官升一級,從下屬的工業專業公司上海石油化工通用機械公司的副經理,升為上海市第一機電工業局副局長。這個時候,擔任上海市市長的汪道涵,曾經長期擔任一機部副部長,是機電係統的老領導。
陳良宇為了進入黨校,第一次鑽營成功,此後就一發不可收拾。這就好比賣過一次身的女人,此後再賣多少次,都已經無關緊要一般。何況共產黨的統治機構,向來以人治為本,隻要是黨委書記,向來可以在用人上一錘定音。所以共產黨當中,不鑽營而升官者,可謂絕無僅有。
陳良宇進黨校之前,在彭浦機器廠遍灑禮物,唯獨不給齊經理送上一星半點。等到他上了黨校之後,自然不會忘記一手提拔自己入黨當科長的齊經理。但是他給齊經理送禮的時候,卻很有講究,一點也不講究外表的美觀。他早就請母親李謀真求得數種名貴藥材,然後專門根據齊經理陰虛火旺的體質,用上好白酒浸泡半年。酒成之後,陳良宇專門借了一輛三輪車,把泡著藥酒的巨大玻璃缸送到齊經理家中。玻璃缸上毫無裝飾,既沒有披紅戴花,也沒有任何字樣。到了齊家,陳良宇一進屋後,就自己找了個合適的地方,把玻璃酒缸安放平穩,如同在自己家中一樣。然後向齊經理和夫人詳細列數酒中的藥材,其功效,每天的用量等等,毫無扭捏做作之處。讓齊經理完全感覺到如同自己一奶同胞的兄弟在關心自己一樣。
陳良宇早年的這一番鑽營功夫,做得十分地道,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自從陳良宇一九七九年進入基建科和姓齊的共事以來,表麵上看似乎總是姓齊的在幫助陳良宇,一手包辦他入黨,又提拔他當副科長,進入機電一局黨校培訓等等,而實際上陳良宇早就用所謂兄弟情誼收服了齊經理。到現在這種程度,齊經理根本不用陳良宇相求,就會主動幫陳良宇四處講好話,謀求進一步的晉身的台階。
齊經理不僅帶陳良宇認識了冶金礦山機械公司的主要領導,而且四處幫陳良宇講好話,讚揚他的表現的學識。齊經理有一次到機電一局副局長黃菊的辦公室匯報工作,特意帶著正在黨校培訓的陳良宇一起去,使得黃菊第一次知道了陳良宇這個名字,也有意無意地在腦子裏留下印象,這個陳良宇非常符合所謂的四化標準,既頭腦靈活,又比較謙虛。
陳良宇的工程結構專業是個空架子,但是參加幹部培訓班,卻是一名高手。他在業餘時間勤於讀書閱報,同時善於把書報中的內容,和機電係統的現實結合起來進行發揮。陳良宇畢竟是非常聰明的人,所以他在幹部培訓班顯得非常出眾,既能滔滔不絕地空談理論,又能倚筆寫出文情並茂的好文章。
尤其是在幹部培訓班的同學當中,陳良宇刻意結交,建立了非常有效的人際關係網。在陳良宇參加的幹部培訓班當中,他是職位最低,黨齡最短的一個。但是到了培訓班之後,大家都是同學,因此也一時失去了等級森嚴的屏障。
在同學當中,陳良宇最加刻意經營的,是同屬冶金礦山機械公司副經理兼黨委副書記李嘉康。李嘉康本身也是上海人,但是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遼寧工作,曾經在遼寧煤炭工業部門擔任廠長、礦長、礦務局處長等職務。七十年代中期調回到上海,就在上海機電一局下屬的冶金機械部門擔任廠長。一九七八年成立冶金礦山機械公司時,出任副經理兼黨委副書記。
陳良宇和他熟悉以後,很快就利用星期天登門拜訪,聲稱要向李嘉康學習,如何提高自己的思想認識雲雲。因為李嘉康和陳良宇一樣,都是在外地長期工作過的上海人,因此互相之間有許多共同語言,很快打得火熱。和對付齊經理的手段一樣,陳良宇很快就用義氣收服了李嘉康,使得李嘉康成為陳良宇的兄弟。
陳良宇的另一位同學,就是現任上海市政協主席的蔣以任。當時蔣以任是以上海柴油機廠設計科科長的身份,被推薦參加黨校培訓的。陳良宇和蔣以任在那個時候,關係還相對疏遠,因為在機電一局的這個大家庭中,不屬於同一派係。

【台階之一:副廠長】
陳良宇的這一套用義氣收服比自己職位更高之人的手段,說來既有曆史淵源,也有地方特色。寧波向來是開埠之地,京航大運河的終點,因此寧波人長期以來就形成了一種講利益,重麵子的商業和人文特征。所謂重麵子,一是深信“花花轎子人抬人”的原則,相信給別人麵子和利益,一定會得到相應的回報,所以基本不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即使沒有利益,也願意給別人麵子。二是講究共同利益,所謂“上半夜忖忖自己,下半夜忖忖人家” ,任何事情都是大家有利益,有麵子。這雖然是一種商業手段,但是運用在人際關係和官場上,也通常無往而不勝。從某種意義上講,寧波人的這種人文特征,正是日後上海灘海派文化的核心因素。
當年朱葆三、虞洽卿等人在上海灘混成最有名的大亨,就是依靠這種手段,不僅有利益,而且得人心。事實上,凡是深諳此道到上海混的寧波人,無不成為上海灘的人物。這也包括陳良宇的父親陳更華。如果不是共產黨占領了上海,陳更華也許也會成為上海灘的聞人之一。
陳良宇雖然在上海出身長大,但是整個家庭卻浸透了這種“寧波式的”觀念。上自爺爺奶奶,下到陳更華和李謀真,都在潛移默化中造就了陳良宇的處世哲學。事實證明,這種處世哲學,在利益場上,乃是戰無不勝。
在這種手段的推動下,陳良宇出道之初,剛剛種下種子,馬上就開始收獲了。一九八三年三月,離陳良宇培訓結業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就被機電一局下屬的冶金礦山機械公司任命為彭浦機器廠副廠長,負責後勤、工會和基建等方麵的工作。在當時的幾個副廠長中,雖然重要性和地位都是最低的一個,卻是最有前途的一個。因為他有兩個方麵的資本,一個方麵是符合所謂的幹部革命化、知識化、專業化和年輕化的要求,另一方麵則是已經初試鋒芒的鑽營手段。
一九八三年三月,陳良宇人還在機電一局的幹部輪訓班,副廠長的任命書已經下達到了彭浦機器廠。這就是陳良宇參加這次長達七個月的幹部培訓班的初步收獲。但是這個收獲,根本還不算是真正的果實。
陳良宇結束了輪訓班學習之後,回到廠裏,儼然已經是廠級領導。但是,陳良宇雖然是副廠長,卻很少在廠裏工作。那個時候,彭浦機器廠的基建已經結束,後勤方麵的工作量也很少。按理說,陳良宇應該是一個清閑的廠長。但是事實上,他卻比誰都要忙,忙得工廠裏幾乎見不到他的人影。
自從陳良宇通過在幹部培訓班的學習,一舉成為彭浦機器廠副廠長以後,他的人生觀完全改變了。既認識了自己的資源,也摸清了當時的官場規則,因此抖擻全副本領,全力一搏。所以他的眼睛裏,其實已經沒有把這區區的彭浦機器廠廠長放在眼中。他要再上一個台階。
為此,凡是有空閑時間,他就往公司和局裏跑。在不熟悉的幹部那裏,他是因為工作,順便到局裏和公司拜訪領導;在熟悉的公司兄弟們那裏,他則是小兄弟一個,是來為他們排憂解難,分擔煩惱的。尤其是在李嘉康和齊經理那裏,他永遠以一副“自己人”的麵目出現。他們有什麽具體困難,尤其是不符合他們身份做的,事無巨細,都由陳良宇去解決。陳良宇名義上是彭浦機器廠的副廠長,其實等於是公司領導的馬仔。為了幫助李嘉康的親屬看病,陳良宇幾次在上班時候跑到江寧路上海醫療器械研究所,讓其父親陳更華幫助解決。所以陳更華單位的同事,大都見過陳良宇,而且知道他當時的身份是彭浦機器廠的廠長。


【台階之二:黨委副書記】

一九八三年春夏之際,機電一局的幹部當中已經流傳黃菊即將升遷的消息。在機電係統老領導汪道涵擔任上海市長期間,由機電一局的幹部擔任市委工業書記,自然也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黃菊一升,下麵自然是雞犬升天。機電一局的整個班子都要調整。
機電一局由於是擁有近三十萬職工的大局,而且是中國重工業的核心產業,因此內部派係林立,勾心鬥角之事層出不窮。其中有機床公司派,重型機械製造公司派(一九七八年拆分),拖拉機製造派,上柴派(上海柴油機廠)等等。陳良宇所在的小圈子,屬於前重型機械製造公司,因此和黃菊原來的石油化工通用機械公司屬於同一個派係。
黃菊升官,而且一升數級,必定意味著前重型機械製造公司派係將得到重用。因此陳良宇非常賣力地幫助李嘉康和齊經理在派係鬥爭中出謀劃策,同時進一步通過李嘉康和齊經理拉近了與黃菊的關係。
這個時候的陳良宇,和李嘉康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熱絡,意氣也更為相投。兩人惺惺相惜,相識恨晚。但是李嘉康和黃菊之間的關係也非同一般,兩人都被視為機電一局的少壯派頭目,互相幫扶著。
果然在七月底,上海市委一紙調令,黃菊升為中共上海市委常委,市工業工作黨委書記。八月份機電一局全麵換血,李嘉康升任機電一局局長兼黨委副書記,江榮任黨委書記 。破格提升的幹部有兩名,一名是蔣以任,從上海柴油機廠副廠長,直接提升到機電一局黨委副書記,另一個就是陳良宇,直接飛升為冶金礦山機械公司黨委副書記。
在上海機電一局,這是一次非常特殊的大換班。因為上一屆領導剛剛在一九八二年二月剛剛上任。當時的局長為中國起重機械方麵的專家張尊敬,黨委書記是老革命、新四軍抗大八分校出身的汪儒文 。而且張尊敬的這次任命,是由上海市第七屆人大常務委員會第二十二次會議正式通過的。但是,僅僅在一年半之後,就將這一屆的領導統統換下,事屬突然,無異於一次政變。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汪道涵一手策劃的從自己熟悉的上海機電部門培植親信的一種做法,也是上海幫逐步形成的最早的一個核心。從此以後,機電一局出身的人,被認為是上海幹部的嫡係部隊,機電一局黨校也成為上海幫的黃埔軍校。
一九八三年八月起,以黃菊的上海市工業黨委書記為龍頭,形成了李嘉康、蔣以任、陳良宇、韓國璋、尤逸塵 等人的初步核心。
陳良宇從一個小小的廠級副科長,成為機電一局下屬專業公司冶金礦山機械公司黨委副書記,中間隻有短短的六個月時間。六個月時間連升兩級不說,這個出任黨委副書記的人才,卻僅僅隻有三年多的黨齡。參考古代的官製,機電一局的局長相當於三品道台,陳良宇的這個職務,相當於六品的通判。陳良宇從秀才(入黨),到六品官,隻用了三年多時間;其中從九品的芝麻官到六品通判,僅僅用了六個月時間。其升官之快,在古代也可算作佳話。
由於陳良宇升官太快,所以雖然他的官方履曆中堂皇地寫著任過彭浦機器廠的副廠長,其實他在副廠長這個位置上,除去一九八三年四月,他還在機電一局黨校培訓,實足隻有五個月時間,而這五個月時間中,陳良宇跑官正忙,幾乎沒有呆在彭浦機器廠。所以現在彭浦機器廠的老工人根本對陳良宇當過副廠長這件事情毫無印象。唯一的印象是陳良宇在當基建科副科長時,非常喜歡打乒乓球而已 。
從白丁到中下級官吏,升遷如此之快,陳良宇根本沒有顯示過政績和領導才能,也沒有時間顯示這些。他所憑借的,完全是自身的條件和鑽營的高超本領。正是因為如此,陳良宇大步跨越了仕途中最困難的起步階段,並且成為某個利益集團的重要人物之一。這就意味著他將大展鴻圖,前程無量。
第九章 神秘的上海電器公司

【自挖牆腳的成功】
陳良宇用七個月功夫,一舉從一個不入流的副科長,成為機電一局二級公司的黨委副書記,可謂是鯉魚跳龍門,一下子變成了像樣的中層幹部。但是陳良宇雄懷大誌,既經曆過艱苦生活的磨練,又遭受過入黨的挫折,心理素質得到過很好鍛煉。因此雖然當上了冶金礦山機械公司的黨委副書記,但是卻一點也沒有顯露出躊躇滿誌的樣子,反而在這個以黃菊為“大阿哥”的上海幫初步核心群中,表現得更加謙虛謹慎。
一九八三年八月機電一局領導班子調整以後,整個機電一局麵臨著從原來的計劃經濟向初級市場經濟改製的局麵。機電一局作為中國重工業的核心,一直是以嚴格的計劃經濟的模式進行運作的,因此企業(工廠)隻管生產,而除了生產之外,所有的工作都由局下麵的二級公司承擔。這是一種和市場經濟完全抵觸的經濟體係。為此,機電一局不得不進行改革,將產品價格、產品銷售、生產經營、發展聯合、機構設置、廠中層以下幹部任免、職工獎懲、人事勞動管理等十二個方麵的二十三條權限,下放給基層工廠。
陳良宇擔任公司黨委副書記之後,他的工作,就是要把原來公司的權限,一條一條地下放給工廠。這無疑於自己挖自己牆腳的一種做飯。但是陳良宇卻幹得非常起勁。因為他知道,將權限下放給工廠,上有國務院的指示,下有機電一局的計劃,這是阻擋不了的大勢。話反過來,如果冶金礦山機械公司的權限下放得越多,這個公司的作用也就越小,公司領導的地位也就越低。那樣,自己挪移位置,升官的機會又將來臨。所以陳良宇不管公司其他領導的意見,主張大力下放權限,表現出了毫無官本位主義的精神。這樣,他又在機電一局的領導心目中贏得了一票。尤其是為了快速體現政績的黃菊和李嘉康,對陳良宇首次體現出來的領導氣概,十分欣賞。
機電一局從一九八三年八月以後開始改製,到一九八四年五月,落實了向基層工廠下放權限的工作。從此以後,曾經是掌握基礎工廠人事、經營等生殺大權的二級公司,喪失了其主要權力,這些權力都轉移到了基礎工廠的廠長身上。曾經赫赫有名的冶金礦山機械公司,到一九八六年被撤銷,改為局冶金礦山機械管理處,管理該公司原屬企事業單位;黨的工作由局黨委基層工作處領導。
但是這一切都和陳良宇毫無關係,因為就在權限下放到企業的二個月之前,一九八四年三月,陳良宇又升官了。他被機電一局任命為上海電器公司黨委書記。這個職位,相當於二級公司的黨委書記。
陳良宇一九八三年八月擔任冶金礦山機械公司黨委副書記,到一九八四年三月再次被升官,中間又是隻隔了六個月。升官速度之快,幾乎等於是三級跳遠。兩個六個月的時間相加,從八三年三月到八四年三月,陳良宇從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副科長,一下子升為機電一局直屬電器公司黨委書記,成為機電一局內的一方諸侯。如果說沒有人格外垂青,有意提攜,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從來沒有當過官的陳良宇,一年當中連升三級。縱使他是天縱英才,三頭六臂,也無法在一個崗位中用半年時間就體現政績的。由此可見,陳良宇完全是靠小兄弟的團體加意提拔上來的。更重要的是,陳良宇的性格、作風和為人,非常符合上海機電一局小幫派的利益,所以這個小團體也急於扶植陳良宇,以便充實機電一局的實質性崗位,維護小幫派的利益。
但是這個上海電器公司,卻是大大地非同一般。


【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

在官方公布的陳良宇履曆中,說陳良宇自一九八四年三月至一九八五年一月任上海電器公司黨委書記。這又是一種大大的障眼法。因為這牽扯到陳良宇最終和江澤民的淵源和關係。也是中國官場中最忌諱的話題。
說到上海電器公司,情況非常複雜。一是因為上海機電一局後來改為上海機電工業管理局,歸上海市經委領導,權限日益縮小。一九八五年,原機電一局旗下企業以上海電站設備公司為龍頭,設立上海電氣聯合公司。這就是現在陳良宇涉案頗深的上海電氣集團總公司的前身。但是這個上海電氣公司,無論其上市的上海電氣股份有限公司還是上海電氣集團公司,經常被誤寫為上海電器股份有限公司。但是事實上,陳良宇擔任黨委書記的上海電器公司,和一九八五年成立的上海電氣股份有限公司,並不是一家公司。
另一個誤解是一機部在上海成立的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由於二零零三年改名為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集團)有限公司。在許多介紹中,因為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集團)有限公司名稱太長,因此簡稱上海電器公司。例如中華人民共和國知識產權局介紹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集團)有限公司的知識產權戰略時,就兼稱為上海電器公司 。
盡管這個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和陳良宇的關係非同一般,但是隻是一個簡稱,也不是陳良宇擔任黨委書記的上海電器公司。《香港星島日報》二零零一年曾經報道,江澤民一手提拔陳良宇,說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乃是上海電器公司的前身,也很不準確 。
那麽陳良宇在一九八四年三月至一九八五年一月期間擔任黨委書記的上海電器公司,到底是什麽公司呢?話還是要從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談起。
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最早是在原第一機械工業部華東供銷分局檢驗組金剛試驗所的基礎上,成立的第一機械工業部電器工業局上海試驗所,承擔電器產品的複驗和質量監督。一九五八年毛澤東搞大躍進的時候,在上海普陀區武寧路五百零五號另覓新址予以擴大,定名為中國第一機械工業部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全所設農村電氣化、電爐、工業電子應用、整流器、低壓電器、中小型電機、電工金屬材料、電焊機等八個研究室。
一九六二年,擔任長春第一汽車廠動力分廠廠長的江澤民,在汪道涵幫助下,調回到上海,擔任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副所長。江澤民的夫人王冶坪也同時調入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擔任總務秘書 。
從一九六二年到一九六六年,江澤民擔任該所的副所長。當時的所長,是機電部門的老革命崔鎮華,是個極有威信的人。江澤民在其手下,號稱是技術副所長,但是電器科學研究所的主要研究方向是中小型電機和電焊機,而江澤民學的汽車動力,因此江澤民隻是一個不懂專業的副所長。但是正是因為江澤民在這裏擔任過四年副所長,使得這個研究所成了一個非常特殊的單位。也許以後的中國曆史,都將提到這個單位。
一九六六年二月,再次由汪道涵提拔,江澤民赴武漢擔任武漢熱工機械研究所所長,代理黨委書記。但是江澤民沒有帶家屬上任,而是自身一人奔赴武漢。此後又到北京擔任一機部外事局局長,一直是孤身一人。他在北京生活期間,據說一直過的是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熱水瓶的簡單生活。
美國人庫恩所著的《他改變了中國:江澤民傳》裏寫到,江澤民一九六二年調到上海擔任電器科學研究所副所長後,很快在新的職工宿舍裏分配到一套現代化的兩居室公寓房,“在上海擁有自己的房子曾是他們家庭的夢想”。這套房子其實就在電器科學研究所的附近,當時的曹楊新村。這套房子,雖然地段也算偏僻,但是上班非常方便。王冶坪在這裏一直住到一九八五年。
一九八五年,江澤民回到上海擔任市長,這才合家重新團圓。那個時候,王冶坪還在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工作。同年全家搬入康平路高幹公寓之後,王冶坪才從總務主任的位置上辦理退休手續。因此一九八五年江澤民剛剛回到上海當市長的時候,就立即“視察”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完全是因為王冶坪的關係。

【上海電器工業公司】
江澤民自己當過電器科學研究所的副所長,他的夫人又在這個研究所工作了大半輩子,因此這個電器科學研究所非同尋常。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曾培炎,就是在江澤民到上海擔任副所長的時候,剛剛大學畢業分配到研究所的大學生。一九八九年江澤民擔任總書記之後,曾培炎官運亨通,一直當到了國務院副總理。
但是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並非如外界所認為的是一機部的直屬研究所。其實一機部對該研究所的領導,是六十年代的事情。一九七一年,整個研究所就下放給上海市機電一局,更名為上海市電器科學研究所,成為當時上海機電一局下屬的四百一十九家基礎單位之一。
上海機電一局接管了來自一機部的電器科學研究所後,並沒有把這個研究所當成直屬單位,而是在一九七一年另外成立了一個專業公司,稱為上海電器工業公司,管理這個上海市電器科學研究所。這個上海電器工業公司,就是上海市機電一局下屬的八個專業公司之一 。相對來說,這個上海電器工業公司是八個專業公司中規模較小的一個。
從一九七一年起,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就歸機電一局領導,因此和一機部脫鉤。一九七八年,電器科學研究所恢複所名,第一機械工業部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仍由文革前的所長崔鎮華擔任所長。但是所名雖然改變,行政歸屬上並沒有變動,仍由上海機電一局下設的上海電器工業公司領導。凡中下層幹部任命、黨團活動、職工獎懲等,都一體歸機電一局領導。
陳良宇在擔任冶金礦山公司黨委副書記期間,猛幹了一陣自挖牆腳的工作,將公司的權限大都下放到了工廠。一九八四年三月,機電一局任命陳良宇擔任上海電器工業公司黨委書記。陳良宇官升一級,第一次擔任了正職。而一機部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正好是陳良宇屬下。
上海電器工業公司下屬的工廠不多,基本上都是一些科研單位,因此也不存在著下放權力的問題。但是他這個黨委書記的權限也不大,主要是黨團工作和基層黨組織的人事工作。但是他卻在這個崗位上發現了一座金礦。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一機部部長江澤民的老婆就在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當總務副主任。而這個江澤民,又是機電部門的老領導、現任上海市市長汪道涵一手提拔起來的。
這個特殊的關係,對於當時已經一心往上爬的陳良宇來說,當然是一座資源豐厚的金礦。共產黨自從奪得天下以來,早就因為戰爭年代不同野戰軍的區劃形成了派係。到八十年代,這種派係就由五六十年代的專業係統所取代。陳良宇當時就十分看好機電係統,尤其是在上海,機電係統是工業老大,實力非常雄厚。
為此,陳良宇上任伊始,就經常低調到電器科學研究所進行“調查研究”,得以結識王冶坪。陳良宇當年也年近四十,但是在王冶坪麵前非常謙虛,一口一個“王阿姨”。表現得非常謙虛,毫無上級公司黨委書記的架子。

【賣身投靠】

陳良宇得以結識王冶坪之後,自願甘當孫子,要把王冶坪哄好。他上任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王冶坪從副主任提升為主任,借以報效。陳良宇結識王冶坪後,很快就開始登門拜訪。他經常將電器工業公司所分配的福利,如過年過節時候分配的凍魚活鴨,挑選最好的,騎著自行車親自送到江家。到了江家以後,又主動幫王冶坪幹活,完全把自己置身於江家的小輩。王冶坪晚年多病,每次生病,陳良宇貴為公司黨委書記,總是親自去王家問候。他去江家探病的時候,盡量帶黃毅玲一起去江家。因為黃毅玲懂得醫術,通常由黃毅玲詢問病情,再介紹上海最好的醫生看病。陳良宇則鑽進廚房,幫王冶坪做飯煎藥,服侍得非常周到。
陳良宇的這種作派,和當時立地升官的知識分子大不一樣。那些多年得不到重用的臭老九們,在八十年代初當上芝麻綠豆大的小官以後,大都自命不凡,官腔十足。自以為知識和技術高人一等,大有翻身作主人的感覺。但是陳良宇胸懷大誌,反其道而行之,無論是在兄弟圈子裏還是對待王冶坪這樣的“阿姨”,都是夾著尾巴,甘當孫子。其謙虛,其周到體貼,都像是專業保姆出身的一般。
王冶坪忽然之間,得到上級公司黨委書記的貼身伺候,而且謙虛謹慎,沉默寡言,仿佛從來就是江家的啞奴一般,自然對陳良宇大有好感。所以混熟之後,也不客氣,生病就給黃毅玲打電話,讓她幫助安排最好的醫院和醫生。
當時,江澤民的小兒子江綿康從部隊退伍回上海,正在一個工廠當工人。江澤民當時正在北京過著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暖水瓶的日子,正在表現自己,所以照顧不暇。陳良宇得知以後,立即將江綿康調入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調入之後,馬上又讓研究所出資,讓江綿康到上海市業餘工人大學 讀書。俗話說,奶奶疼愛大孫子,媽媽最喜歡小兒子。江綿康正是王冶坪的心頭之肉。陳良宇傾力把江綿康從沒有文化的工人,調入研究所,並且培養成大學生,對於很愛麵子的王冶坪來說,的確是非常實在的幫助。
王冶坪為了答謝陳良宇,因此特意去找了一趟汪道涵。江澤民和王冶坪跟汪道涵之間,本身關係就特別好。文化大革命期間,汪道涵被打到。王冶坪曾經冒著風險,在上海家中收留了汪道涵的女兒,因此汪道涵向來對王冶坪是另眼看待的。王冶坪聲稱前來拜訪汪道涵,順便向汪道涵介紹了陳良宇。說他如何謙虛誠懇,如何會照顧人,如何有辦法找到上海最好的醫院和醫生。
汪道涵出生於一九一五年。一九八四年,他已經六十九歲,而且擔任上海市長五年的任期屆滿。八十年代初,正是共產黨幹部中的那些老革命離休的高峰時期,因此當他聽王冶坪介紹陳良宇這個人的時候,不免靈機一動,認為這個人既然這麽謙虛誠懇,又有辦法幫助老年人訪病問藥,用來讓他專門照顧老幹部,倒是非常合適的人選。
有了這個想法,汪道涵迅速行動,要在自己退下來之前落實這一人事關係。於是他和上海市委組織部打了招呼。一九八五年一月,上海市委組織部一紙調令,任命陳良宇為上海市老幹部局副局長。陳良宇的人生,又翻開了新的一章。
值得一提的是,陳良宇擔任過十個月黨委書記的上海電器工業公司,於一九八六年八月二十九日撤銷。撤銷之後,原來的班子成為機電工業管理局電器行業管理處。這個從一九七一年設立,到一九八六年撤銷的上海電器工業公司,從此變得撲簌迷離。陳良宇的官方履曆中也故意寫得含糊其辭。除非是上海機電係統的老幹部,很難將陳良宇和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聯係起來。這在很大程度上也掩蓋了陳良宇和江澤民之久的淵源與特殊利益關係

第十章 老幹部的仆人

【市委組織部】
從上海機電一局電器工業公司黨委書記到市老幹部局當副局長,從某種意義上講,等於是降了一級。因為當時上海市老幹部局歸中共上海市委組織部管理,等於就是市委組織部的一個處。老幹部局副局長,相當於一個副處長。而上海機電一局足以和上海市委組織部平級,上海電器工業公司也相當於直屬正處級。何況在企業當一把手,既自由,又有油水,遠遠要超過組織部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副處長。
但是陳良宇卻認為,這是一個最好的升官良機。一是鯉魚跳龍門,先要跳出機電係統,才能大踏步發展;事實證明,凡是跳出機電一局的幹部,升起官來都非常快。二是調到市委組織部當副處長,雖然是降了一級,但是每天在市委組織部上班,可以說是天天在組織部大佬的眼皮底下晃悠,還能不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嗎?因此陳良宇高高興興地辦理了調動手續,到組織部上班去了。
一九八二年中共第十二屆代表大會,鄧小平等一批老人主動讓出了大批重要職務,另外設立顧問委員會安置這些前朝元老。從此開始,大批在四九年之前參加革命的老幹部被迫離休。到一九八五年的共產黨全國代表大會,鄧小平連著喝了五杯烈酒,讓中央顧問委員會的元老們退位。因此從八二年到八五年這三年時間中,全國有大批的老幹部辦理離休手續。在上海,由於中共曾經在上海設立華東局,因此老幹部的數量也非常可觀。這些老幹部通常是北方農村出身的粗人,為共產黨賣命打下江山,後來的官位都是拿命換來的,所以大都非常驕橫;除了毛澤東和軍隊裏的一些老帥之外,誰也不買賬。
為了安慰這些離退休的老幹部,各地紛紛成立了顧問委員會和老幹部局,表示對他們的重視和安慰。上海早在一九八二年六月就成立了上海市老幹部局。但是那個時候雖然叫作局,其實隻是上海市委下屬的一個處。陳良宇上任當上副局長之後才兩個月,上海市委就專門成立了一個老幹部工作委員會。這樣,上海市老幹部局就改稱上海市委老幹部局,作為市委老幹部工作委員會的辦事機構。這樣以來,市委老幹部局憑空升了一級,成了上海市委下屬的局級單位,陳良宇的副局長職位沒變,也憑空升了一級。這個時候,他的職務,就相當於機電一局黨委副書記。以古代的職稱而論,幾乎是四品知府的品級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可以說陳良宇的確是一個非常有官運的人。從一九八三年三月的一個小科長,到一九八五年三月成了上海市委老幹部局的副局長,中間總共隻有兩年的時間。兩年當中連升四級,每一級都不過是若幹個月的時間。所以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幾個月的時間內體現政績的,所以他本身的官運實在是亨通。這是一個方麵。
從另一方麵講,共產黨的官僚體係,大概是最不嚴肅,也最沒有規則的官場。封建年代,除非個別才子得到皇上賞識,一日三遷;否則的話,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升官完全要憑政績考核。地方官任期不滿一年,沒有考核的評語,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升官的。而在共產黨官場,隻要投準了門路,善於表現和拍馬,根本不需要什麽政績和才幹,就能火箭式地升官。陳良宇兩年當中當上大官,就是其中的一例。

【夾著尾巴做人】

陳良宇當上市委老幹部局副局長之後,自知這碗飯並不好吃。一方麵,那些老幹部貪戀地位和權勢,離休或者退休之後大有失落之感,少不得要向侍候他們的人撒氣;另一方麵,這些老幹部能量也很大,有的門下或者部下,不是京中大佬就是兩江總督衙門的要員,因此也得罪不起。
但是陳良宇的聰明,就在於他是天下第一等善於審時度勢之人。他深知在這種情況下,隻要夾著尾巴做人,把這些老幹部伺候好了,同樣也是升官的捷徑。因此他保持了在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對待王冶坪的那種謙虛和誠懇,甘當老幹部的孫子。因此贏得了老幹部們的一致好評。
陳良宇為了伺候好這些老幹部,主動上門去逐個拜訪,傾聽他們的要求和反應。許多老幹部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當成走資派打倒過,房子被沒收,或者抄家時候有貴重東西被抄沒。陳良宇逐個進行登記,然後逐個幫助他們落實政策。八十年代初上海的房子依然是空前緊張,陳良宇為了幫助一些老幹部要回原來的房子,經常要到處求人,幾乎磨破嘴皮。
陳良宇的家庭中,和醫療係統關係非常密切。其父陳更華早年專門幫助大醫院修理X光機,母親李謀真和嶽母又都是上海鐵道醫學院的元老級人物,加上黃毅玲也在醫療係統工作,因此在他擔任老幹部局副局長的時候,隔三差五地就要動用家人的關係,幫助老幹部找醫問藥。那一段時間,也許是陳良宇為人最好的時候,的確是一心為老幹部服務。無論是在家裏還是偶爾休息,隻要老幹部有事情相求,馬上放下手中的事情,去為老幹部奔忙。
另外,陳良宇在升任了老幹部局副局長之後,仍然沒有忘記照顧王冶坪,隻要一有時間,就到曹楊新村的江家去拜訪,而且總是以最謙虛的方式,問王冶坪有什麽事情需要他做的。尤其是他和江綿康的關係非常緊密。日後陳良宇熱衷於打網球,就經常拉江綿康一起去玩。
一九八五年七月,江澤民到任上海市長。江家也從曹楊新村搬到了康平路的高幹公寓。陳良宇這才減少了到江家去的次數。當然,他以前的辛勞,早就通過王冶坪和江綿康的嘴,傳到了江澤民的耳朵。
陳良宇自從跳出冶金礦山機械公司,擔任上海電器工業公司黨委書記以來,雖然經常往江家跑,把王冶坪伺候得比自己親媽還好,但是江澤民卻在偌長時間裏沒有回上海探親,因此他和江澤民一直無緣相識。江澤民上任上海市長之後,耳朵裏就灌滿了陳良宇這個名字。此後,他又聽到汪道涵等老幹部的反映,因此對陳良宇大起好感。一九八五年底,江澤民專門找陳良宇談話。
陳良宇得知江澤民找他談話,受驚若寵。江澤民卻對他非常客氣,首先感謝他對王冶坪和江綿康的照顧。陳良宇趁此機會,向江澤民大表決心,說了許多要把老幹部照顧好的話。這是一次相當重要的談話,意味著江澤民聚攏上海幫的人氣,將陳良宇歸於麾下的開始。也是新一代的上海幫開始正式成形的時候。同一年中,黃菊從上海市委秘書長升任上海市委副書記,吳邦國也同時成為市委副書記。和陳良宇同時從機電一局出道的蔣以任同年被任命為上海市委工業副書記。除了吳邦國出身電子儀表係統外,上自江澤民,下到陳良宇,都和機電一局關係極為密切。

【沒有架子的局長】
江澤民找陳良宇談話之後不久,陳良宇從老幹部局副局長升為正局長。這個時候,陳良宇仍然比較謙虛誠懇。尤其是對和江澤民有一定關係的老幹部,顯得非常畢恭畢敬。
網上傳聞說陳良宇在擔任老幹部局局長的時候,經常到位於高安路十九號的市委組織部和宣傳部的辦公樓跳舞,其實這是想當然的推理。陳良宇在組織關係上從屬市委組織部的時間隻有兩個月,和組織部並無淵源。而且陳良宇在擔任老幹部局局長期間,非常低調樸素,是不會到宣傳部的舞場去表現的。
在短時間內連續升官的情況下,陳良宇一方麵充滿了自信,相信老幹部局局長也不過是過渡性的位置,另一方麵也非常警惕,唯恐引起這個利益集團中大佬的不滿。所以,他為了進一步謀取更加有實力的官職,不惜表現得非常低調。
陳良宇在老幹部局當局長的時候,刻意穿得非常樸素,幾乎從來不穿西裝打領帶。這和他當了黃浦區區長以後一身名牌西裝,風流瀟灑的形象形成了鮮明對比。但是陳良宇當時為了貼近老幹部,總是一身很普通的夾克衫。在食堂他總是自己排隊買飯,遇到老幹部也總是要謙讓一番。
一九八六年,曾經和陳家有通家之誼的原上海鐵路公安局幹部張黎也已經離休。一次張黎在醫院的幹部門診排隊看病,正好碰到陳良宇也在排隊候診。陳良宇因為經常麻煩家人幫助老幹部看病問藥,所以自己生病也不好意思麻煩。張黎看到陳良宇之後,覺得非常親熱,因為張黎在陳良宇小時候就認識他,於是兩個人閑聊起來。像大多數失去地位的老幹部一樣,聊著聊著,張黎就開始教訓起陳良宇了。在張黎的影響中,陳良宇還不是黨員。因此張黎就對陳良宇說,要積極靠攏組織,應該爭取上進雲雲。陳良宇讓張黎教訓一番,也非常謙虛地唯唯稱是。
教訓完之後,正好有熟悉的人在旁邊,對張黎說,你和陳局長怎麽這麽熟悉,還教訓他半天。張黎這才明白,陳良宇已經是管著全上海所有老幹部的老幹部局局長。從此之後,張黎感到很羞愧,再也不敢登陳更華的門了。
這件事情,充分反映了陳良宇在擔任老幹部局局長的時候,非常小心謹慎,甘做老幹部們的奴仆。這樣二年下來,也就為他的政績表現,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從老幹部的口碑中,他是一個忠誠、謙虛,不喜歡張揚的年輕人。而這種表現,正是江澤民等人最為欣賞的。

【邁向實權】
八十年代中期,陳良宇的父母陸續退休。最小的弟弟陳良宇插隊回來,也住在石門路的家中。加上陳更華的父母,因此陳家顯得擁擠不堪。陳更華對於陳家南京路福利公司樓上的豪宅被沒收,始終是耿耿於懷。因此從八十年代起,他就不停地活動,希望政府歸還這套房子。但是八十年代初,類似陳良宇這種狀況的人,多如牛毛。許多人家房產被抄沒後,現在居住的麵積非常可憐,甚至於一家三代六七口人,居住在十平方左右的閣樓裏。因此陳更華跑了無數次有關部門,根本沒有辦法把房子要回來。陳更華氣得經常大罵共產黨。
一九八六年,陳良宇當上了上海市老幹部局的正局長。陳更華覺得希望來了,尤其是陳良宇當時的工作,幾乎每天都是東走西跑,為老幹部們落實政策,要回文革時候被沒收的房子和物品。陳更華雖然不是老幹部,但是兒子畢竟已經是正局級幹部,因此幾次和陳良宇提出來,要讓陳良宇把房子給要回來。
陳良宇那個時候,一心是要繼續往官場上發展。老幹部局局長雖然級別比較高,但是在上海的正局級幹部中,恰好是最沒有實權的一個。何況南京路上這麽好的一套房子,如果利用職權要回來,勢必要驚動許多部門。因此陳良宇堅決拒絕了陳更華的要求。他對陳更華說,人家出生入死打仗打出來的老幹部,被沒收的房子都要不回來,我先幫你把房子要回來,那我這個老幹部局的局長,馬上就要下課了。陳更華見到兒子這麽說,何況是會直接影響到他的仕途,因此再不吭聲。這件事情,甚至在《人民日報》上都報道過。隻不過為了突出陳良宇的大義凜然,把南京路最好地段的一套豪華住宅,改成了一間房子 。
陳良宇雖然在老幹部局局長的位置上非常低調和謙虛,但是卻又非常不甘心於擔任這最沒有權力的正局級幹部。因此陳良宇非常關心時勢的發展。他看到新來的市長江澤民和老市長汪道涵之間的明顯區別。汪道涵時代上海幾乎沒有變化,注重的是上海配合中央,把上海的資金都省下來獻給中央,由此博得中央的肯定。而江澤民上台以後,則是大把地花錢,全麵改造上海的基礎設施,急於改變上海的麵貌。
理清了江澤民的發展思路以後,陳良宇馬上將自己對於上海發展的理解,匯編成中心內容,在大會小會上,不斷地宣講他的想法。雖然他講話的聽眾都是一些七老八十的老幹部,昏昏欲睡,毫無權力,但是他還是毫不厭倦地不斷向他們鼓吹改革的新思路。這些毛澤東時代的幹部對於陳良宇滿口的新名詞似懂非懂,不懂裝懂,頻頻點頭。覺得陳良宇這個老幹部局的局長,還有一套改革的新思路,印象非常深刻。這也正是陳良宇要達到的目的。
另外,陳良宇也非常有意識地闡釋江澤民的改革方針,在中共上海市委的內部刊物上發表了多篇文章。江澤民看到這些文章,自然也非常高興,大有孺子可教的感覺。
在江澤民擔任上海市市長期間,上海幫的幾位骨幹也開始越走越近。江澤民牢牢地掌握住了黃菊和吳邦國這兩個副書記,把個從來沒有在上海生活過的芮杏文擺布得十分服貼。因此,接近芮杏文的,大都是從外地調入上海,難於接受“海派”人文觀的外地幹部;而上海本地生長的幹部,包括陳良宇,都緊緊地抱住江澤民這棵大樹。對於芮杏文這一派的人,他們都輕蔑地斥之為“鄉下人”。
陳良宇正是通過投靠江澤民,逐步接近了偌大個上海灘的權力中心
第十一章 中國第一區區長

【跑官高手】
一九八六年十一月十八日,中共中央辦公廳轉發中央組織部《關於領導班子年輕化幾個問題的通知》和《關於調整不勝任現職領導幹部職務幾個問題的通知》。兩個通知提出:必須堅持領導班子年輕化這項具有戰略意義的改革,在年齡結構上保持幹部新老交替的正常格局;要以改革的精神,堅決實行幹部職務能上能下、能下能上的原則,逐步從製度上保證德才兼備、具有開創精神的幹部能夠脫穎而出。
這一個極具共產黨特色的說法,當年出現在《人民日報》的時候,對於陳良宇來說,卻是一個驚天之喜。陳良宇當了近二年的老幹部局副局長和局長,一直夾著尾巴做官,小心翼翼地伺候老幹部。這也是一項任務,從某種意義上,他在代替江澤民報答提拔上海幫的老幹部如汪道涵等人。兩年以來,雖然好評不少,但是卻毫無政績。因為老幹部局局長這個位置,本身就不是一個能出政績的職位。到一九八七年,陳良宇多少對這個職位產生了厭倦。自視甚高的陳良宇渴望著擁有實權的職位,能夠凸現政績。
從另一方麵看,從一九八三年以來,陳良宇多次趕上了所謂幹部年輕化、知識化的機會。尤其是一九八三年八月,陳良宇剛剛被提升為彭浦機器廠副廠長才五個月,就因為趕上了一次幹部知識化年輕化的機會,而被提升為上海冶金礦山機械公司黨委副書記。因此陳良宇看到中央辦公廳在八六年十一月八日發出的文件後,覺得機會又來了。因為陳良宇在老幹部局任局長之前,基本上是乘火箭升的官,因此一九八六年,陳良宇才四十周歲,是上海正局級幹部中最年輕的。
麵對這樣好的機會,陳良宇自然不會放棄。因此陳良宇開始緊張地活動起來了。這些年,他已經通過老幹部局局長這個位置,和原來高不可攀的上海市市長汪道涵混得很熟。他主要的服務對象,也是住在徐匯區宛平路十一弄裏的退休高官。因此他出入宛平路十一弄,既是他的本職工作,也是他的通天之路。
在上海出身的高級幹部中,因為汪道涵屢屢提拔江澤民的特殊關係,因此無論是江澤民、黃菊、吳邦國,都是把老市長當成老祖宗和老師供奉起來的。他們這些人一致供奉汪道涵,一方麵是感恩戴德,沒有汪道涵就沒有上海幫,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利用汪道涵和中央進行溝通。汪道涵畢竟是新四軍出身的黨國元老。陳良宇自然也知道,盡管汪道涵已經退休,但是遇到重大人事變動的時候,上海幫的幾位市長和副書記都會來和汪老打招呼,事先進行溝通。
所以,陳良宇近水樓台先得月,先通過和汪道涵的關係,向他努力表白了一番自己的雄心和抱負。第一步先給汪道涵留下了深刻印象。
過了幾天,陳良宇又跑到宛平路十一弄,要和老市長一起吃一頓飯。吃飯的地方就在宛平路的慶餘賓館(原上海市委招待所)。這本來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汪道涵退休以後,經常在慶餘賓館吃飯。但是陳良宇又露出為難的臉色說,他很久也沒有見到“王阿姨”了。因為江澤民現在當了市長,他也不好意思去登門邀請,所以要請汪道涵打電話把“王阿姨”請出來。其實陳良宇早就到過江澤民在康平路的新居了。隻是怕別人議論,不敢常去而已。
王冶坪聽到汪道涵請她吃飯,自然欣然前來赴會。陳良宇專門讓慶餘賓館的廚師做了幾個非常有特色的江蘇菜,忙前忙後。吃飯的過程中,汪道涵和王冶坪對陳良宇自然是讚譽有加。王冶坪的小兒子江綿康經過陳良宇的幫助,得以進入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又在上海第二工業大學混出了文憑。雖然上海第二工業大學的前身不過是上海市工人業餘大學,但是不管怎樣總算有了個大學文憑,剛剛畢業不久,馬上要出國留學。所以王冶坪對陳良宇向來是另眼看待。這次陳良宇借老市長汪道涵的麵子請客,王冶坪也是心領神會。
陳良宇下了這針對江澤民的一步旗後,又在黃菊等機電一局的老大哥那裏打招呼。當然,機電一局本身淵源很深,陳良宇和黃菊之間,已經有了緊密的利益關係。黃菊自然是一口答應幫助這個小兄弟。

【主政黃浦區】
陳良宇在八六年十一月之後的活動,本來的意思隻是想謀個有實權的職位。設想當中,也不過是上海邊緣區縣的一把手。但是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江澤民非常看重他這位幫中的小兄弟。江澤民和汪道涵的不同之處很多。如果說汪道涵還是個堅持共產主義意識形態的老一代中共革命家,那麽江澤民則是一個沒有意識形態束縛的現實主義者。從江澤民的現實主義來說,他要通過他在上海擔任市長期間的政績,博取中央的認同和好感。因此對江澤民來說,政績第一,麵子工程第一。這也正是江澤民時代以後當官的一個法寶。
江澤民為了體現他在上海執政時期的政績,自然也急於物色膽大勇猛,敢於創造政績的得力部下。以江澤民中正平庸的性格和陰冷的城府,他是很欣賞陳良宇的忠誠和內斂的。陳良宇和黃菊相比,江澤民甚至更喜歡陳良宇。因為黃菊的忠誠顯得外露和做作,甚至帶有相當的媚態。而陳良宇的忠誠顯得更有內涵,更加從容。這自然也和家庭出身有關。陳良宇畢竟出身於上海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凡事都比較拎得清。而黃菊則出身於嘉善的引車賣漿之徒的家中。
除了忠誠之外,江澤民也看好陳良宇的衝勁。陳良宇在沒有實權的老幹部局憋了兩年,毫無施展手腳的餘地,也沒有什麽政績。因此如果把陳良宇放在一個重要位置上,想必他會下死力大造政績。而這正是江澤民最需要的。因為整個上海市的政績就是他江澤民的政績。
促使江澤民不惜一切大搞政績,大膽提拔陳良宇的因素,還有太上皇鄧小平年年春節跑到上海來過。如果要博得鄧小平的好感,自然是每年都有新花樣讓鄧小平龍目禦覽。倘若太上皇龍顏喜悅,江澤民自然就得以爬得更高。
江澤民尤其在聽了汪道涵和王冶坪的遊說之後,更加下定了決心,要重用陳良宇。為此,他決心把陳良宇放到上海最重要的黃浦區去。當時黃浦區的區委書記胡瑞邦 本身是江澤民的親信,區長樊明章雖然也是八三年八月新提拔上來的幹部,但是卻是個搖擺派。今天靠向上海幫,明天倒向芮杏文,始終搖擺不定。
黃浦區是整個上海灘的門麵,也是上海發祥之地。在浦東新區建立之前,黃浦區橫跨黃浦江東西兩岸,一直以來是上海的中心地帶。當年上海城市的發展,就是以外灘為中心,逐漸向西發展的。因此黃浦區搞得好,等於是上海的城市形象搞得好。全中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到上海外灘來感受上海的商業氣氛。
江澤民急於改變黃浦區的麵貌,因此一方麵多次找陳良宇談話,麵授機宜,另一方麵卻迫不及待地先任命陳良宇擔任中共黃浦區委副書記。接著,江澤民又直接在人大召開以前,就任命陳良宇擔任黃浦區代區長。把原來的區長樊明章打發到了普陀區去當政協主席。
在陳良宇的官方履曆中,說陳良宇是從一九八七年二月到一九九二年十月,擔任上海市黃浦區委副書記,黃浦區區長。其實真實的情況是,一九九二年二月,市委組織部任命陳良宇擔任黃浦區區委副書記,九二年三月陳良宇到任副書記的職務。這個副書記沒有分管任何工作,隻是讓他調研黃浦區的情況。九二年四月由上海市政府委任他擔任黃浦區代區長,九二年五月黃浦區第九屆人大會議,才正式任命陳良宇為黃浦區區長。
可以說,江澤民對陳良宇的提拔,不僅是不拘一格,且本身是違反共產黨自己製定的人民代表大會任命政府首腦的做法。人民代表大會本身不過是共產黨的擺設,這是盡人皆知的事實,但是江澤民在任命陳良宇的時候,甚至連擺設的程序都不願意通過。
而從資曆上說,陳良宇既不是人大代表,也不是中共上海市委委員。因此陳良宇被任命為黃浦區區長,令許多人大跌眼鏡,驚呼陳良宇是上海政壇上的一匹黑馬。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江澤民還在北京的時候,陳良宇就已經為王冶坪端茶送藥地侍候了。
陳良宇自己早就在被江澤民叫去問話的時候,就心中有數。黃浦區區長這個寶座,對陳良宇來說,實在是意料之外,巴望之中的事情。陳良宇大喜之中,表麵上表現得非常沉得住氣。接到黃浦區區委副書記的任命之後,他不慌不忙地拖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團團拜會這些年服侍過的老幹部,然後才從容上任。

【出師不利】
陳良宇自從一九八七年四月擔任上海市黃浦區代區長,一直到一九九二年一月去英國進修,實足在區長的位置上呆了四年零九個月。其領導的區域,實在可以稱為中國第一區,是中國最繁華城市上海的最繁華的中心城區。治下的人口,根據一九九零年的統計,約為七十三萬三千餘人。陳良宇當政的近五年時間中,鄧小平、楊尚昆、田紀雲、江澤民、黃菊、吳邦國均到黃浦區進行視察。這是中國任何一個城市的下屬城區都不可能有的榮耀。
但是從陳良宇擔任區長開始,黃浦區一直處在災難和混亂頻發的時候。陳良宇一九八七年五月剛剛被任命為區長,十月三十一日,外灘著名建築東風飯店 發生嚴重的食物中毒事件。因為廣受歡迎的飯店名菜鹽水蝦受“副溶血弧菌”汙染,居然造成七百六十二人中毒。陳良宇連續忙了十幾個晝夜,一方麵救治中毒人員,另一方麵拚命封鎖消息。使得當年這起全國最大的食物中毒事件沒有被曝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九八七年十二月十日早上,封鎖黃浦江的大霧遲遲不去,造成橫渡黃浦江的輪渡無法正常運行。結果浦東陸家嘴擠滿了數萬急於到市區上班的人。由於人群擁擠,發生踐踏事件,當場踩死十六人,受傷人數達七十多人。同樣也是一起因為管理不善引起的特大事故。但是陳良宇和區委書記胡瑞邦一起,嚴密封鎖消息,不許任何新聞媒體進行報道。
緊接著,一九八八年一月中旬開始,上海市民因為嗜食的毛蚶帶有傳染性極強的甲肝病毒,發生大規模的流行甲型肝炎。黃浦區首當其衝。七十萬人口的黃浦區,在一九八九年春節期間,就有三萬一千零四十八例甲肝病人。整個上海登時人心惶惶,陳良宇也忙得屁滾尿流。為了防止病情擴大,陳良宇親自主持了在醫院外設立多處隔離病房,動用了嚴橋中學、濰坊小學、川沙黨校的校舍、浦東文化館和安東旅館等場地,設立了九個臨時隔離點,開設隔離病床四千多張。
陳良宇上任的第一年,可謂倒楣透頂,背運之極。如果這是在一個民主國家的政治體製下,這樣的區長早就要卷鋪蓋走人了。但是陳良宇雖然倒楣,卻是在其上海幫弟兄們的嗬護之下。在災害麵前,隻要能夠做到欺上瞞下,封鎖消息,隱瞞實情,照樣可以做他的官。
盡管如此,陳良宇上任之後,遇到了這麽多倒黴的事情,的確是忙得邪乎。另一方麵,他也的確戰戰兢兢,生怕到手的官位又飛了。所以他在奔忙之中,甚至許多次路過父母家的大門,都沒有時間去看望父母親。
一九八七年秋天,李謀真得了“膽結石”,在家裏躺著休息了好幾個月。當時正好趕上陳良宇連續不斷地處理東風飯店食物中毒事件和陸家嘴輪渡碼頭踩死人事件,因此有數月時間,沒有到父母家,也不知道母親得病的情況。一九八八年二月十七日,是農曆正月初一,曆年來陳家按照寧波人的規矩,這一天都要到父母家聚會,歡度春節。李謀真再也忍不住了,大清早就給陳良宇打電話,“讓他無論如何回家來團聚。上午十一點過後,陳良宇趕到家裏,  看到母親麵色不好,一問才知生病的事。午飯剛吃完,陳良宇就告別父母匆匆走了,說是下午要到區裏值班。李謀真算了算,這半年多來母子難得的一次見麵才個把小時。 ”可見陳良宇剛剛當上區長的時候,多麽地狼狽。

【麵疙瘩區長】
陳良宇當上黃浦區區長的頭幾年,應該說是相當廉潔勤政的。一方麵,流年不利,上任之後遇到許多仕途上的障礙,迫使他不得不加倍緊張,另一方麵,也是因為這是他第一個享有實權的官位,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也急於表現自己的廉潔勤政。
他當上黃浦區區長之後,其父陳更華高興得到處找人吹牛,口叼煙鬥,大吹大擂。陳良宇特意回家關照其父親,讓其低調為人。尤其是陳更華認為,自己的房子原來在南京路,屬於黃浦區管轄。現在兒子當了區長,這一套房子理所當然應該退回來。但是陳良宇卻不肯出麵。他對陳更華說,房子的事要相信黨的政策,該解決的早晚也得解決,不該解決的找誰也白搭。他還特意告訴愛吹牛的陳更華說,不管在何時何地,都要和過去一樣,以一個普通老百姓的身份反映問題,決不能打他區長的牌子。
陳更華的滿腔高興,被陳良宇兜頭澆了一盆冷水。陳更華非常不開心,最後又寫了一封給江澤民的信,讓陳良宇當麵交給市長。陳良宇正在仕途的興頭上,當然不肯拿這種私信去煩江澤民,因此又予以拒絕。陳更華更加生氣,大大地跟陳良宇發了一頓脾氣,說他數祖忘典,因為這是陳家留下來的唯一一份資產。陳更華和朋友更是大發牢騷說:“家裏的事連兒子都不辦,講出去好多人都不信,還有人說我房子解決不了是因為條件太苛刻,我真是有苦難言。 ”
陳更華當年的牢騷,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當時石門路的兩間半房子裏,四世同堂。不僅有陳更華的父母兩老,陳更華和李謀真都已經退休。小兒子陳良軍插隊回到上海,成家的時候沒有房子,隻好讓了一間出來給陳良軍做婚房。現在陳良軍又有了孩子,這樣等於四代七口人,住在二間半房子裏。陳更華自然是每天心煩氣躁,退休無事,整天跑政策,發牢騷。兒子當了區長,也同樣解決不了問題。其實當時上海的老百姓家中,住房比陳家緊張的還多的是。
陳良宇因為老父親生氣,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家。甚至連路過家門都不肯回家。這一段經曆,後來被幾個拍馬屁記者得知,用春秋筆法一寫,變成了《父母“失”去一個兒子,群眾得到一個公仆》,發表在《人民日報》上,替陳良宇大大地吹噓了一把。
不過陳良宇當上黃浦區區長的時候,按照級別,可以分配到一百二十多平方米的大房子。這樣陳良宇為了平息老父親的怒氣,把一直疼愛自己的祖父和祖母接到了自己的家中。當時陳良宇的祖父母都已經年過九旬,雖然生活還能夠自理,但是對黃毅玲來說也是一個負擔。但是祖父母住到陳良宇家中,對於四代同堂的陳更華一家,卻大大地緩解了他們住房的緊張。 陳良宇當區長的前兩年,的確是非常地忙,經常加班加點。當然,現在共產黨大多數中層幹部基本上都是同樣。白天要開會,晚上要應酬,節假日和遇到台風、洪水等自然災害時候要值班。所以幾乎沒有在家休息的時候。陳良宇晚上沒有應酬的時候,就會到區政府食堂要一碗麵疙瘩吃。日子一長,區政府就有人開陳區長的玩笑,稱他為“麵疙瘩”區長。其實對於陳良宇來說,這也是一本萬利的事情,既能樹立廉潔的好名聲,又能省錢。陳良宇貴為區長,到食堂要一碗麵疙瘩吃。廚師自然要另開爐灶,做一碗可口的麵疙瘩。其實人工成本是非常高的。話反過來,堂堂區長,吃你食堂一碗麵疙瘩,莫非還要收他的錢不成?
中國人向有奴性。許多人參觀毛澤東故居,看到毛澤東穿過的睡衣上麵打滿了補丁。深為毛澤東的簡樸而感動。殊不知毛澤東大肆揮霍人民財富的時候,卻是任何一朝帝王都趕不上的。當年毛澤東一出行,專列經過的沿線每隔幾米就是一個當兵的警戒,全國鐵路都要停下來,等專列經過。他出行一天的費用,僅僅按照實際經濟損失來算,他穿過的這種睡衣,夠每個中國人買一件了。所以他的睡衣打過補丁,完全是個人癖好而已。
盡管如此,陳良宇至少在當區長的前兩年,表現得非常勤政和廉潔。當區長的時候還經常寄著自行車。當區長數年,每年都同黃毅玲一起陪敬老院的老人吃飯,幾乎從不間斷。一九九八年一年中,黃浦區老百姓直接寫給陳良宇的信件總計為三百零四封,陳良宇親自解決和解釋的有二百三十五件。按西方的標準,應該是每一件都作出回應的,但是陳良宇解決和解釋了大部分,算是在共產黨的天下,不得了的勤政了。
第十二章 亂中取勝

【新世界股份製改革】
陳良宇一九八七年五月正式走馬上任黃浦區區長,一方麵是風光無限,可謂是中國第一區的區長,另一方麵也很有壓力。因為江澤民啟用四十一歲的陳良宇,多少也有點押寶的心理。那陳良宇不過在部隊院校裏讀過兩年半的工程結構,四年之前還是個隻歸別人領導的基建科副科長,既不懂經濟,又不懂管理,當官的資曆在上海灘可謂倒數第一,領導才能從無展現。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現在要領導整個上海門麵的黃浦區,所以江澤民完全是在陳良宇身上押了一寶。如果陳良宇足夠大膽冒險,勇於任事,這一寶算是大贏;反過來,因為沒有資曆和政治手段,被其他官僚擠壓得不難動彈,自然這一寶就算輸光了。共產黨人治體製下,這是很正常的一種出牌方式。
陳良宇和江澤民一樣,也充滿了賭博心理。陳良宇自認是江澤民的過河小卒,隻能勇往直前,大膽地做出新花樣,在短時間改變黃浦區的麵貌。否則,不僅陳良宇自己的政治生命完蛋大吉,而且還會拖累江澤民用人不當。所以陳良宇放手一搏,大膽地進行改革。
陳良宇上任以後做的一件大事,就是大膽地促使上海新世界百貨商場進行股份製改革。這完全是一次賭博性的改革,也是政府對商業體製的直接幹預和強暴。
“十裏南京路,一個新世界”。新世界百貨商場是上海南京路上最馳名的商店。一九一五年八月,由黃楚九和經潤三兩人創建的新世界遊樂場在今南京西路、西藏路隆重開幕,為當時上海灘規模最大的遊樂場所。裏麵除了設有傳統的評書、大鼓、相聲、雜耍等傳統戲曲外,還辟有商場、電影院、彈子房、跑冰場、茶室等。一九一七年,新世界遊樂場向馬路北麵擴展,即在今新世界城的位置上,又新建了一幢綜合遊樂場大樓,南北兩幢建築通過地下通道相聯。由於市口極佳、內容新穎,遊客如梭。抗日戰爭勝利後,新世界與鄰近的中益商店、福記商店組成聯合商場,有三百七十戶小販租櫃設攤,經營以外國貨為主的百貨。
一九四九年之後,共產黨掠奪了新世界的產權,將其改名為“新世界百貨商場”,以經營小商品為特色,品種多達八千餘種,被稱為南京路上的城隍廟。“文化大革命”開始後,曾改名為“全球紅百貨店”,一九七二年又更名為“黃浦百貨商場”。一九七八年之後,新世界百貨商場恢複原名,並以“人無我有,人有我多,人多我好,人好我精”的經營方針,以商品齊全而馳名全市
鄧小平鼓吹改革之後,絕大多數國有大型商場所進行的改革,無非是經營承包、出租櫃台等企業內部的改革,沒有人敢涉及企業產權和所有權的改革。但是急於顯示政績的陳良宇敢。
陳良宇大膽地介入企業的內部事務,強令新世界百貨商場進行股份製改革。但是新世界百貨商場的經理對此進行了抵製。陳良宇不惜大開殺戒,將原總經理就地免職,將南京路上的南洋衫襪商店副經理徐家平 調到新世界百貨擔任經理,以忠實貫徹他的股份製改革的政策。這樣,新世界百貨商場得以兼並嶗山、金陵、麗華、中聯百貨、中藝繡品、人民廣場超市等南京路上的多家國有商業企業,成為黃浦區第一家定向募集股份製企業。
陳良宇的股份製改革,其實根本不是什麽商業行為,而是標準的政府行為。因為黃浦區政府擁有原來企業的全部所有權,現在無非是將部分股權讓出來,定向募集新的資金,用以發展一個大型的商業聯合體而已。所以說新世界股份製改革,與其說是經濟體製上的傑作,不如說是政府出讓國有企業產權的大膽嚐試。
陳良宇上任黃浦區區長之後,經過一年的運作,一舉對南京路上的新世界商場和周邊的商業企業進行股份製改革。一九八八年八月,改製初步完成。陳良宇迫不急待地向江澤民匯報。八八年十月,江澤民和吳邦國專門召集了一次會議,聽陳良宇介紹新世界百貨商場的股份製改革的情況。會後江澤民和吳邦國先後發言,對這種股份製改革予以充分的肯定。
江澤民多少是出於培養自己的親信力量,所以在陳良宇當上區長不久,黃浦區就接連不斷出現重大責任事故,不聞不問。等到陳良宇做出了政績,卻立即給小兄弟打氣,讚賞有加。他和吳邦國一起聽取匯報之後,覺得不足以突出陳良宇的政績。一個月之後,一九八八年十一月十日,江澤民又帶領了一大幫上海市級和區級幹部,到上海新世界商場召開研討會,探討股份製企業改革的良方。這就給陳良宇大大地掙了一個麵子。
陳良宇一炮打響,不僅奠定了他區長的位置,而且頓時成了上海政壇上的一顆新星。一九九零年四月九日,黃浦區第十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舉行,陳良宇再次當選為黃浦區區長。從此之後,他的區長寶座已經穩固堅實。一九九零年十月,區委書記胡瑞邦調離黃浦區,黃浦區區委書記的職位長期空置,由陳良宇作為副書記主持區委工作。一直到一九九一年九月,陳良宇以即將到英國留學為由,區委工作由副書記高壽主持。因此在一九九零年到九一年長達一年的時間裏,陳良宇完全是黃浦區實質上的一把手。

【黃浦旅遊節】

陳良宇在黃浦區區長的任上,一半是急於創造政績,一半也是時勢造英雄,的確辦了幾件漂亮的大事。在他介入上海新世界商場,成功進行股份製改造之後,一九九零年,他又首次推出了黃浦旅遊節,再次在他的個人政績上錦上添花。
第一個將鮮花比喻女人的人,是詩人;第一百個將鮮花比喻女人的人,是蠢蛋。現在各地當官的共產黨幹部為了體現成績,都在搞各種各樣的節日。類似黃浦區旅遊節的活動現在已經是層出不窮,泛濫成災。凡是中國城鎮,無不熱衷於舉辦各種節日。興辦的旅遊節文化節大都庸俗不堪,甚至是低級趣味。但是在一九九零年,陳良宇主辦黃浦區旅遊節的時候,倒還是一個創新之舉。
一九八六年,國務院確定把旅遊作為國家重點發展的一項事業,正式納入國民經濟計劃,並將上海列為全國優先發展的七個重點旅遊省市和地區之一。一九八八年七月,上海市人民政府發布《關於改善上海旅遊、投資環境,開展優質服務工作的決定》,並成立上海市旅遊事業委員會,加強對旅遊業的領導。在這種情況下,陳良宇突發奇想,要舉辦第一屆上海黃浦旅遊節。
從一九九零年開始,每年九月底至十月初,在上海的中心地帶舉行由陳良宇擔任總導演的黃浦旅遊節。一九九零年的規模並不算大,但是也有以南京路為中心的花車遊行,歌舞表演,上海美食,以及黃浦江上幾十條遊輪燈火輝煌地來回遊曳。當時還有一個主題叫“做一天上海人”。就是在黃浦旅遊節期間,由黃浦區選出的本地市民將外國遊客請到家中做客。活動結束之夜,則在黃浦江兩岸大放焰火。
凡是共產黨當中能幹的官員,操辦這種大型的文化活動,都是行家裏手,陳良宇也不例外。當時南京路兩旁的企業,無不是共產黨的公有企業,人事權都在上一級的黨委手中。因此陳良宇要搞這樣一個活動,可謂是不費吹灰之力。因為區長大人一聲號召,下屬的商家無不蜂擁響應,也不敢不響應。
一九九零年十月六日,首屆上海黃浦旅遊節——九零上海黃浦旅遊節開幕,在上海引起轟動。陳良宇在開幕式上,一身名牌高級西裝,風度翩翩地進行主持,並且發表長篇講話。就是這個時候,陳良宇拋出了他的名句“華山天險一條路”,意思是隻有往上爬,才有出路和希望。
首屆上海黃浦旅遊節,讓陳良宇大出風頭,同時在他的政績功勞薄上也添加了濃重的一筆。這個由陳良宇一手策劃推動的上海黃浦旅遊節,一炮而紅,以後每年秋天都按時舉辦,內容也越來越多,越來越豐富。一九九四年,陳良宇首辦的黃浦旅遊節由上海市旅遊局主辦,改名為上海旅遊節。此後一直在每年九月下旬舉辦,場麵越來越大,成為上海市旅遊文化的一個核心內容。
二零零六上海旅遊節於九月十六日開幕。從黃浦區的首屆黃浦旅遊節算起,已經是第十六屆旅遊節了。本屆旅遊節時間長,從九月十六日一直到十月七日,內容特別豐富。旅遊節以在南京路上的狂歡節、彩車遊行和音樂節開端。誰曾料想,就在這屆旅遊節舉辦期間,它的創始人和上海“一哥”陳良宇會突然倒台。許多參加旅遊節的老百姓,尤其是從首屆旅遊節就開始參與的老上海,九月二十四日聞知陳良宇倒台的消息,不免唏噓不已。

【繁忙而瀟灑】
陳良宇成為黃浦區區長之後,和原來擔任老幹部局局長的時候,幾乎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原來一年四季,基本上是一件很普通的茄克衫,即使是過年過節,也不願意穿西裝打領帶。合家團圓的日子,兒子陳良宇經常還不如老爸陳更華顯得瀟灑。所以黃毅玲經常埋怨陳良宇,不修邊幅,經常讓黃毅玲這個局長太太很沒有麵子。
陳良宇當上黃浦區區長以後,一方麵是因為工作,經常有外事活動,尤其是他為了將黃浦區打造成國際金融中心,因此經常要和世界巨富打交道,不得不穿西裝打領帶;另一方麵也因為身居要職,有了一定的成就感和官位意識。所以陳良宇搖身一變,成了一位英俊瀟灑的區長。身穿深色的名牌西裝,筆挺的西裝褲,加上他一米八十的高個子,臉色白淨,看上去的確很有風度,也顯得非常瀟灑。
除了上班時候西裝筆挺之外,即使是偶爾休假或者外出,陳良宇也開始十分講究穿著。不是一身名牌的休閑裝,就是一套高檔的運動服。和休閑裝相比,陳良宇更喜歡穿運動裝。黃毅玲本身是一個非常會過日子的上海女人,即使陳良宇當官之後也是非常節儉。但是陳良宇當上區長之後,她為了給陳良宇置辦一身名牌的行頭,卻也費勁心思。既不想全貪,又不舍得拿出多年的積蓄。她隻好到處找商店的經理,要求打折。應該說陳良宇剛剛當上區長的時候,還是相當清廉的,置辦衣服基本都是自己出的錢。不過那些商場的經理聽說是區長大人要買衣服,無不把折扣打到最低的程度。
陳良宇穿得煥然一新,裏外都是名牌包裝,黃毅玲覺得十分滿足和榮耀。至於陳良宇因此開始花心盎然,日後有了若幹名情婦,以至於陳良宇倒台之後,網上炒得最熱的就是陳良宇的情婦,卻是黃毅玲始料不及的事情。
八十年代,中國官場上掀起了一股打網球的風氣。上自外經貿委主任吳儀,下到各市區的領導,都紛紛開始打網球。那個時候,高爾夫球還沒有形成風氣,網球就是最貴族化的運動。陳良宇從小就喜歡打乒乓球,到任何地方,別人都知道他的這個愛好。彭浦機器廠雖然許多人不知道他曾經當過廠長,但是卻知道他喜歡打乒乓球。即使是在當老幹部局局長的時候,陳良宇也經常在老幹部活動中心陪老幹部打幾局乒乓球。
陳良宇當上黃浦區區長之後,不僅衣服修飾開始大有講究,而且從此之後再也不打乒乓球,而改打網球了。當然,中共官員無論大小,玩貴族運動的時候,無論是裝備還是場地,都是不用自己掏錢的。其實這本身就是一種腐敗。但是中共幹部自上而下,無不熱衷。因為在共產黨幹部心目中,隻要不往自己口袋裏拿,就不是貪汙。化公款和別人的錢再多,也不算腐敗。
貴族式運動,實在已經是共產黨幹部的痼疾。通過這種所謂“高尚”的運動,大小幹部連接起了一種感情紐帶,從而形成各種利益團體。陳良宇正是通過打網球,加強了上海幫之間的感情聯絡,也得以認識了鬱知非、劉紅薇等這些日後和他休戚相關的人物。而這些人,也就構成了他日後成為上海灘“大哥大”時下屬的小兄弟的骨幹。最後也是這些人,隨著陳良宇的倒台,一起走向人生的深淵。

【球友鬱知非】
陳良宇學打網球,而且以打網球為瀟灑,導致他以後對體育運動一往情深。殊不知,卻為他日後的政治生涯埋下了很深的禍根。縱觀陳良宇最後倒台,被作為腐敗證據而拿下的原因不外是三個方麵。一是上海幫的江湖義氣,一是弟弟陳良軍和兒子陳維力,其三就是打網球引起的體育熱。
陳良宇當上區長,不僅換了行頭,也換了愛好,舍乒乓而改打網球。乒乓和網球雖然都是體育運動,卻並無相通之理。這個時候,有人給他介紹了一個朋友,身材不高卻魁偉壯實,風度出眾,尤其是一手網球打得相當漂亮。因此陳良宇就認識了這個日後上海灘的新一代聞人鬱知非。雖然沒有拜師,卻是鬱知非帶他入門網球的。
鬱知非一九五二年出生於上海黃浦區,和陳良宇一樣,都是出身於“上隻角”的正宗上海人。十七歲時就到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支邊 。一九七八年回到上海後,邊學校邊工作。一九八三年創辦了黃浦區下屬的三靈電器廠 ,開始生產低檔洗衣機。鬱知非頭腦靈活,善於經營,因此在陳良宇當區長的時候,這家生產洗衣機的工廠已經有相當規模。三靈電器廠一九八六年推出上排水雙桶洗衣機,具有上排水兼淋浴功能,滿足了無下水道用戶的需要,一九八八年又生產微電腦控製全自動洗衣機。一九八六年至一九八九年之間,累計生產洗衣機七十四萬台,占到上海市生產洗衣機總產量的百分之十八。
毛澤東時代,中國人被剝奪得一無所有。因此八十年代,正是家家戶戶購置洗衣機的黃金時代。當時差不多中國所有的城市,都有那麽一兩家輝煌一時的家電企業,因為生產洗衣機而積累大量資金。因此鬱知非雖然當時還不算聞人,但是在黃浦區,也算是一個有實力的企業家。尤其是他屬下的三靈電器廠,是集體所有製企業,和當時的國有企業完全不同。集體所有製企業所有的資金,都可以由鬱知非任意動用,不像國有企業一樣有許多婆婆部門管著。
鬱知非雖然身高不到一米七十,但是魁偉壯實,非常有紳士風度。尤其是他巧舌如簧,口才極好,善於走上層路線。二零零六年,黃浦區一個知道內情的幹部曾經對采訪記者這樣描述鬱知非:“鬱知非善於社交,口齒伶俐,在領導那裏非常兜得轉。 ”一位和鬱知非有過不少接觸的上海市官員這樣評價:“鬱知非做事情非常幹練,敢想敢做,一方麵因為他個人性格比較豁達,另一方麵後台也很硬。 ”
當然,鬱知非的後台,也不是先天硬起來的。早在一九八五年,三靈電器廠還是初創階段,鬱知非得知中日圍棋擂台賽要到上海來舉行,就經過《圍棋月刊》一位編輯介紹,主動與上海體委聯係,願意讚助這次比賽。鬱知非當時給人的印象是年輕有為、一身幹練(與日後體態發福的形象完全不同)。為了讓上海所有的媒體都要報道擂台賽,鬱知非堅持賽前要開記者會,而且對記者實行“物質刺激”,即賽後憑有報道的報紙可領取一條電熱毯。僅此一例,便可看出鬱知非作為企業家善於經營的一麵 。
鬱知非認識陳良宇的時候,正好是他創辦的三靈電器廠申花牌噴淋雙桶洗衣機獲國家優質產品銀獎(一九八八年)。陳良宇覺得鬱知非這個人給黃浦區掙了麵子,因此特地以區政府名義,表揚了鬱知非。而鬱知非也非常看好這位年輕的區長,因此兩個人一拍即合,很快成為莫逆之交和網球場上的師友。這也是陳良宇第一次以政府官員的身份,結交商人。對於鬱知非來說,有這樣一個身為黃浦區區長的兄弟,對於他的事業,無疑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促進作用。也可以說,他日後成為上海灘聞人,主要來源於陳良宇對他的幫助。
對於陳良宇來說,卻完全是另一番境地。他第一次嚐到了有商人朋友的味道。鬱知非雖然魁偉粗壯,心思卻十分細膩。陳良宇有什麽小麻煩,他悄悄地就給幫助解決。陳良宇身為區長不方便出麵的事情,他作為商人出麵正合適。兄弟義氣並不是虛無的,恰好是在雙方利益的交匯點上,陳良宇和鬱知非情同兄弟。日後陳良宇的兒子陳維力大學畢業,就是由鬱知非像老鷹訓練小鷹一樣加以培養。這是後話。
陳良宇也正是通過鬱知非,開始享受到了那種頂級的奢華生活。向鬱知非學習打網球開始,鬱知非就開始帶他出入一些頂級的休閑場所。向來騎著自行車,過著簡樸的上海草根生活的陳良宇,也第一次知道了什麽是桑拿,什麽是異性按摩,什麽是私人會所,什麽是頂級享受。有一次,鬱知非帶陳良宇悄悄到江蘇台商的一個私人會所,享受了一次雙人水床按摩。陳良宇回來之後,竟然好幾天失魂落魄,神不守舍。這種超級的性享受,使得他受到了巨大的震動。
第十三章 英國留學

【勇猛創造政績】
陳良宇在擔任黃浦區區長的五年左右的時間裏,前兩年應該說是他的廉政勤奮期。特別是他上任之後,黃浦區事故不斷,中國政局動蕩。他一方麵千方百計地應付,努力做出政績,另一方麵也戰戰兢兢,十分惶恐。到一九八九年發生六四事件為止,都一直如此。
一九八九年的六四學生運動,自然也影響到了上海。而在上海,受影響最大的當然是上海的中心城區黃浦區。從六月四日那天開始,黃浦區人民自發地在南京路、外灘等主要交通要道上設置路障,宣傳全副武裝的軍隊開著坦克進入北京、鎮壓學生和無辜市民的真相。整個黃浦區境內交通癱瘓。作為黃浦區的區長,陳良宇嚇得半死。他緊跟江澤民的滑頭做法,既不正麵和學生衝突,又堅決維護鄧小平等人的意誌。他組織了上萬名工人糾察隊,每天半夜上街到主要路口清除路障,打掃垃圾。第二天再被設置路障,他再在夜裏組織人去清理。這樣一直到六月十一日,才算穩定下來。從某種意義上,陳良宇的這種做法,也為江澤民飛升中共中央總書記,幫了大忙。因為鄧小平雖然用鐵血手段鎮壓了北京的學生運動,但是從內心非常欣賞上海這些城府很深的幹部,做到既不流血,又化解嚴重的政治危機。
正是在八九年六四事件中,陳良宇在聯絡學校政工幹部,瓦解學生政治要求的時候,認識了上海大學當時的團委副書記,專門管學生工作的尤麗芬。尤麗芬長相並不出眾,但是年輕豐滿,對這位風度不凡的區長大人一見鍾情,主動投懷送抱。陳良宇因此也就有了第一個情人。隻是當時陳良宇的地位還不算高,對於兄弟們也比較推心置腹,因此尤麗芬這個事情,也就傳得紛紛揚揚。
以陳良宇的城府和韜略,他是比較注重自己的形象的,而且也不會去碰特別張揚的女人。他當時正是處理學生運動的棘手問題時,多半也是為了在煩悶中尋找安慰,因此和尤麗芬發生了關係。但是實際上他對尤麗芬並不十分看重。這不僅是因為尤麗芬長得不夠漂亮,也因為尤麗芬胸無點墨,十分俗氣。這是後話。
卻說六四事件的路障剛剛拆除,太上皇鄧小平一聲令下,平庸愚鈍的江澤民一夜之間,從上海市委書記成了中共中央總書記。這對於江澤民、黃菊、吳邦國和陳良宇等人來說,簡直是六月裏喝到了雪水,嚴冬中遇到了春天,實在是天大的喜訊。雖然江澤民匆忙上任,對於北京政治中心,不知水之深淺,戰戰兢兢地當著傀儡皇帝,但是至少上海幫的人是彈冠相慶。他們相信江澤民在北京羽毛豐滿之後,必定將惠澤兄弟們。
陳良宇從此開始,也就慢慢地放開了。他不再那麽謹小慎微了,而是大膽而無所顧忌地當他的官了。一方麵,他開始大言惑眾,到處講話,強調什麽超前性思維,什麽前瞻性設計,什麽“華山天險一條路”等等,大有和大躍進年代的口號相似的狂熱。其二、他雖然不懂經濟,但是卻大膽地插手經濟改革,追求別人都看得見的政績。其三則是西裝革履,生活也開始淫逸放蕩起來了。
這一時間,陳良宇的政績主要是三項。一是強製要求黃浦江兩岸的大樓晚間必須有泛光照明,並且安裝彩燈,徹夜不得關閉。從一九九一年一月二十四日開始,強製執行。這樣每天入夜黃浦江兩岸燈火通明,彩燈閃爍,呈現出一片繁華美景。這當然不算是壞事,本身也是學習歐美城市的經驗,但是主觀上卻是陳良宇為了凸現他的政績。他特意讓攝影師製作了一張外灘建築物夜景的巨幅照片,送往北京,被安置在人民大會堂上海廳。陳良宇的這一手高明之極,這副外灘夜景照片,等於時常在提醒江澤民總書記,別忘了在上海的黃浦江旁邊,還有他這麽一位小兄弟在。
陳良宇的另一大手筆,就是不惜代價,在黃浦區最繁華地段引進外資銀行。他先通過關係,在一九九零年八月至十二月,引進了中國農業銀行、中國人民建設銀行和中國工商銀行上海浦東分行,分別在洋徑、東昌路和嶗山西路開業。一九九一年初,又引進了交通銀行上海浦東分行。在這個基礎上,陳良宇又用優惠政策,陸續引進了一批外資銀行。一九九一年六月到十月,美國花旗銀行、美洲銀行、法國東方匯理銀行上海分行在延安東路一百號相繼開業。延安東路一百號,其實就在外灘。富有諷刺意味的是共產黨當年把外國銀行通通從上海趕走,使得上海外灘徒具其形,現在又通過陳良宇的手,出讓黃浦區的利益,再把他們請回來。請回來還不算,陳良宇還因此作為他的重要政績。

【批租土地的騙局】
在一九九零到一九九一年這一年中,陳良宇既是區長,又以區委副書記之名主持黃浦區黨務,端的是一言九鼎,成為黃浦區說一不二的小皇上。這從客觀上也助長了陳良宇逐漸從一個謹小慎維的基層幹部,發展到自我陶醉,不可一世的上海幫悍將。
一九九一年九月二十四日,陳良宇舉辦了一個規模龐大的“黃浦區對外經濟貿易信息發布會”,並讓“大阿哥”黃菊親到現場捧場。區區一個發布會,邀請了來自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十多個國家和地區的客商一百八十多人出席會議,十多家中外新聞單位的四十多名記者到會采訪。
舉辦這場發布會的目的,乃是陳良宇策劃對黃浦區進行舊城改造,批租土地的前奏。而舊城改造,批租土地,正是陳良宇為日後的倒台埋下的最早禍根。尤其是在批租土地這個關鍵環節上,陳良宇的小兄弟吳明烈,正是日後上海灘的聞人。
吳明烈是共產黨統治中國的一九四九年生人,像所有時運不濟的“老三屆”畢業生一樣,他在應該上學讀書的年份時遇到了“上山下鄉”,被發配到江西農村插隊落戶,把大好的青春年華都貢獻給了江西農村。一九七八年吳明烈病退回城,開始在黃浦區的一個房管所工作。吳明烈不甘平庸,通過自己的努力工作,和廣播電視大學的自學,拿到了大專文憑,然後混上了北京西路街道辦事處副主任 。
陳良宇上台之後,提拔吳明烈擔任黃浦區城市建設辦公室主任。他對陳良宇早已忠心耿耿,尤其是在九一年初,為了讓外灘所有建築都安裝泛光照明和彩燈,前後奔跑有功,一九九一年由陳良宇一手提拔為黃浦區房地產管理局局長,成為陳良宇的鐵杆小兄弟。
黃浦區房地產管理局局長,可想而知是一個多麽有油水的官職。吳明烈上台之後,自然唯陳良宇的意見是從,為陳良宇充當撈取政績的急先鋒。在陳良宇的通盤棋局中,先召開這麽一個對外經濟貿易信息發布會,緊接著就輪到吳明烈出馬了。吳明烈到處和開發商進行了多輪談判,力求在舊城改造中凸現新意,體現陳良宇的政績。吳明烈最終於一九九二年四月,以黃浦區房產經營公司的名義,和所謂的“新加坡長立國際開發公司”合資,受讓北京東路七十一街坊(現一百三十六街坊)土地計二點三九公頃。協議規定合資雙方支付土地出讓金四百六十萬美元,獲得該幅土地五十年的使用權。另行投資五千三百萬美元,用於土地的開發和改造。同一年,黃浦區批租土地十塊,總麵積六點六公頃。獲得土地批租受讓金一點五億美元。
吳明烈的這一舉措,被認為是上海市通過土地批租,引進外資,在鬧市中心改造危舊房的第一例。盡管當時陳良宇人在英國進修,但是整個事情由陳良宇策劃和指揮,而且他還是現職的黃浦區區長,這當然也算在陳良宇的功勞薄上。為了給小兄弟撐腰,協議簽訂的同時,一九九二年四月十六日,黃菊以新上任的市長身份到黃浦區視察工作,並對黃浦區的發展工作,做出了許多指示 。
現在看來,這個直接促使陳良宇升為上海市委副書記的重大政績,非常有可能就是當時上海幫的弟兄們策劃的一個騙局。因為當時的外資方,所謂“新加坡長立國際開發公司”,純屬子虛烏有,既不登新加坡企業名錄,也從來沒有在中國任何其他地方出現過。而吳明烈、陳良宇給市政府的匯報中,甚至從來不提到這個新加坡公司的名字,隻是含糊其辭地說是新加坡國際開發公司。
黃浦區房地產管理局下屬的黃浦區房產經營公司,就是日後大名鼎鼎的新黃浦置業。在整個發展過程中,再也聽不到所謂新加坡公司的消息。因此基本可以肯定地說,是陳良宇勾結了黃菊和吳明烈,用了一個子虛烏有的新加坡公司,假造了引進外資,收取美金作為批租收入的合同。這個所謂上海市第一批租土地,引進外資改造舊城的案例,完全是自己左手賣給右手的一個騙局。
但是陳良宇設計好騙局之後,自己飛往英國培訓,讓吳明烈出麵簽訂合同。然後再由“大阿哥”黃菊出麵提氣鼓勵。這樣,他也就撈到了厚厚的一疊政治資本。當年十二月,他就以引進外資專家和大刀闊斧的改革家的身份,當上了上海市的市委副書記。當然,他對吳明烈小兄弟也有所回報。一九九二年,吳明烈以上海市黃浦區房管局局長的身份,被推舉為“為黃浦爭光”十佳個人,予以隆重表彰。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通過首次上海土地批租的騙局,陳良宇首次意識到土地批租所帶來的巨大利益。造成此後他牢牢抓住土地審批權,從中謀取利益的強烈意識。

【侵吞英國獎學金】
九十年代以前,上海市並沒有派遣幹部到國外進行中長期培訓的計劃。唯一的一個項目乃是與友好城市舊金山聯合舉辦了六期以培養高級項目經理為主要目標的國際商務進修班。參加這個項目的有八十七名政府綜合管理部門和企事業單位的管理幹部及業務骨幹。一九九一年,國務院外國專家局 經與英國外交部簽署協議,選派中級幹部前往英國進行中短期培訓。其中一個名額,就給了上海。
剛剛上任擔任上海市長的“大阿哥”黃菊馬上把這個好處給了小兄弟陳良宇。因此陳良宇一九九一年九月得到通知,將於一九九二年前去英國留學。因此他從一九九一年九月起,將主持黃浦區黨務的工作移交給了區委副書記高壽成。他自己隻負責與政績有關的國外銀行引進與土地批租事務。也就是說,從一九九一年九月起,陳良宇脫開了具體的日常事務,第一次有了自己較多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中,陳良宇一方麵臨時抱佛腳,前去華東師大惡補英語,另一方麵也有了許多時間和鬱知非、吳明烈、尤麗芬等聚在一起,打網球,洗桑拿,甚至通宵狂歡。大概是在這段時間,陳良宇和尤麗芬的關係最密切,偷情次數最多。因此尤麗芬作為陳良宇的第一個情人被曝光,事非偶然。
陳良宇經由國務院外國專家局提供的名額,本身享有英國外交及聯邦事務部頒發的“外交及聯邦事務部獎學金”,這也就是現在有名的英國外交部“誌奮領獎學金” 。這是由英國政府頒發的官方獎學金,條件非常優厚。這份獎學金包括最高不超過一萬零五百英鎊的學費、每月的生活費、往返中國和英國兩地的國際旅途中的費用,以及各種一次性付給的津貼等,總數達三萬英鎊之多 。但是陳良宇卻隱瞞了可以領取獎學金這個事實,除了學費之外,其他費用全額由黃浦區財政支付。這樣一來,等於陳良宇從中貪汙了一萬多英鎊的費用。這樣一來,就形成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陳良宇明明獲得了英國外交部的官方獎學金,本來是一件非常有光彩的事情,他卻從不提起。而英國外交部的“誌奮領”獎學金頒發機構因為領取獎學金的學生中有陳良宇的名字,而拚命進行宣傳。英國廣播公司在二零零三年六月四日的報道中,特意寫道:“令英國教育界人士自豪的是,目前已成為上海市委書記的陳良宇在一九九二年就曾經在伯明翰大學公共政策學院進修過,而且成為了首名進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的前英國外交部誌奮領獎學金獲得者。這些留英歸國的知名人士給潛在的中國留學生的啟示是不言而喻的。”這就一下子揭露了陳良宇侵吞獎學金的老底。
陳良宇不僅從英國外交部的獎學金上發了一筆小財,而且在他前去英國之前,就由鬱知非前去伯明翰打前站。鬱知非從一九九零年起,就經常在世界各地遊玩,因此他比較熟悉英國的情況。鬱知非不僅給陳良宇安排好了一切生活事務,還特地以三靈電器廠的名義,在伯明翰派駐了專職人員,聽陳良宇指揮和調度。
這樣,陳良宇到英國去培訓,完全是一副貴族的派頭,事先都有人作好了充分的安排,又從黃浦區政府貪汙了充足的外匯。因此他在一九九二年一月底,即將去留學之前,心情十分愉快。在臨上飛機的前一天,還帶了一個小兄弟和兩個女人,前去上海西郊賓館打網球。結果發生了衝撞鄧小平禦前侍衛的事情。這也就是本書引子中所描述的故事。

【官拜上海市委副書記】
英國伯明翰大學公共政策學院是國際有名的培養高級公務員的專門學院,陳良宇在那裏學習城市管理科學的時間,僅八個月而已。在學習期間,陳良宇的日子並不好過,基本上是處於混日子的狀態。陳良宇在外語方麵有家庭熏陶,中學基礎也比較好,但是從一九六六年以來就不再接觸英文。因此他的外文水平,也就是勉強能夠閱讀而已。所以他和大多數共產黨派出去培訓的幹部一樣,對所培訓的內容,基本上是似懂非懂,一知半解。這種外文水平到國外培訓八個月的時間,收獲當然是相當有限的。
另一方麵,陳良宇一點也不因為人在英國,就脫離了大上海的實際。他時刻關注著黃浦區的事情,幾乎天天用電話遙控。同時他也不停地給上海幫的兄弟們打電話,事先安排好自己回來後的位置。另外,陳良宇在英國期間的生活也不寂寞,鬱知非專門留下了人手,供陳良宇差遣 。這段時間中,陳良宇脫離了熟悉的上海人群,因此自由自在。至於到底有什麽風流情事,大概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在陳良宇遙控之下,吳明烈以子虛烏有的新加坡國際投資公司合資的辦法,成功地批租了上海外灘黃金地段的第一幅土地。陳良宇則撈到了引進外資改造舊城的名聲和政績。吳邦國、黃菊為了提拔陳良宇,連續到黃浦區視察,指導工作 。
果然,陳良宇九二年九月底回到上海後,就再也沒有到黃浦區報到。二個星期後上海市委組織部任命陳良宇為上海市委副秘書長。其實這個時候,吳邦國和黃菊已經內定了讓陳良宇擔任上海市委副書記,但是上海市委副書記必須經過中央政治局同意。這個所謂的市委副秘書長隻是中央還沒有同意之前的一個過渡性職位。所以陳良宇基本上沒有在上海市委副秘書長的崗位上工作過,而是繼續操心黃浦區的事情。一九九二年十一月五日,他陪同上海市委書記吳邦國到黃浦區視察工作,和吳邦國一起對黃浦區的經濟發展、南京路十大工程和舊區改造等工作,作了具體指示。
一九九二年十二月,中央同意了上海的人事安排。上海市召開中共第六屆上海市代表大會。會上宣布吳邦國繼續擔任上海市委書記,黃菊、陳至立、王立平、陳良宇為市委副書記。陳良宇成了四個市委副書記中的最後一名。這個時候,他擔任上海市委副秘書長不過兩個月,時年四十六歲。參加共產黨才不過才十二年之久。
這是江澤民在中央奪得主要權力之後,第一次按照他的想法,精心組織的一個兄弟班子。其中除了王力平是四川人之外,其他都是可以用上海話溝通,利益一致的兄弟。陳良宇雖然忝列末位,但是也終於成了上海幫獨擋一麵的大將。從這個時候起,陳良宇日後成為上海“一哥”的趨勢,已經是呼之欲出。
但是,也正是在陳良宇擔任上海市委副書記期間,他的貪欲和色欲大大地膨脹,並且留下了日後在政治鬥爭中被對手抓住致命把柄的明顯痕跡。
第十四章 事關體育和兒子

【申花集團】
鬱知非作為陳良宇網球場上的半師半友,又是第一個貼近陳良宇,為之解決小麻煩的商人,在陳良宇登上市委副書記寶座之後,心花怒放。陳良宇的步步高升,也使得他的三靈電器廠無形之中多了一把發展助力。因此鬱知非立即和陳良宇商量,如何把三靈電器廠做大做強。
鬱知非是個舉重若輕的聰明人,他自己很少直接管理企業,而是把大量時間用於在國外旅行,尋找新產品和發展商機上。但是,三靈電器廠僅僅是一個區屬的集體小廠,既沒有政策空間,也沒有經營範圍空間。也就是說,三靈電器廠的性質決定了鬱知非隻能靠生產電器掙錢。這是當時的政策所明確規定的事情。
一九九二年七月,陳良宇人在英國,卻通過遙控,幫助鬱知非搞到了上海經委的一個批文。該批文聲稱會同上海市建委、市浦發辦、市規劃局等有關部門,同意上海黃浦區三靈電器廠采用多角化經營的方針,抓住支柱產品,發展主導產品,涉足第三產業,逐步過渡到產、銷、科、貿、商等形式組成的集團化企業模式的企業發展總體規劃。說得非常複雜,也很好聽,其實是給三靈電器廠從現行的工商法中打破一個缺口,讓它任意發展。這完全是一種特權行為。但是在中國的官場中,卻經常可以把一種違法的特權行為,描繪成創新。但是任何時候又可以因為政治需要,而把一種創新,說成是違法。
陳良宇當上市委副書記後不久,九三年六月十五日,又親自督促上海市經委和黃浦區給三靈電器廠聯合發出批文,同意該廠改為上海申花(集團)公司。三靈電器廠改名之後,鬱知非立即投入了一條與電器無關的生產香煙過濾嘴的聚丙烯絲束項目。一九九四年十月二十五日,陳良宇以上海市委副書記的身份,為鬱知非的“上海申花卷煙濾嘴材料公司煙用聚丙烯絲束項目”竣工典禮剪彩。官商結合的特點,殊為明顯。
當然,陳良宇和鬱知非的交情,還不僅僅在於對企業的關注上。更引人矚目的,自然是由於兩個人共同的體育愛好,使他們聯手打造了申花足球俱樂部,並把鬱知非抬上了上海灘聞人的寶座。
一九九一年四月,三靈電器廠就和上海體育運動技術學院上海足球一隊簽署了共建“上海申花足球隊”的協議書。這就是所謂鬱知非以二十萬人民幣的代價將上海足球隊從廣東順德神州熱水器廠購回的說法。其實從一九九一年四月起,鬱知非的三靈電器廠不過是以每年二十萬元人民幣的代價,取得了上海足球一隊的冠名權。離真正的體育品牌運作還有相當大的距離。
一九九三年底,陳良宇和鬱知非達成一致意見,借鑒國外職業足球的辦法來運作上海足球隊。九三年十二月十日,正式成立上海申花足球俱樂部,由鬱知非擔任足球俱樂部董事長,孫春明任總經理,聘請徐根寶任總教練。上海申花足球俱樂部成立後,上海足球隊在行政關係上與上海市體委脫鉤,上海足球隊完全隸屬上海申花(集團)公司。這一運作,當然完全是陳良宇在幕後操刀,大刀闊斧地變更足球隊的體製。否則官本位的上海市體委也絕對不會把上海足球隊完全讓給一個企業。
申花足球隊因為體製的變化,也顯得非常有活力。恰好陳良宇雖然官居高位,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球迷。一位熟悉申花隊的人士最近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陳良宇酷愛足球,幾乎每場申花隊的主場比賽都會到現場觀看,甚至比賽前的訓練也會觀看。 ”
陳良宇不僅是一個球迷,而且還直接插手球隊的事務。他經常跑到申花足球俱樂部大放厥詞,要求申花足球隊奪得全國甲級聯賽的第一名。據徐根寶回憶說,陳良宇和龔學平多次對申花足球隊提出要求:“上海的足球運動水平,要與上海這個世界大都市相婉美,必須是第一流。陳良宇常對我們說,一流的城市要有一流的球隊。什麽是一流呢?那就是第一名,申花隊應該在全國排名第一。 ”這從客觀上給總教練徐根寶和隊員帶來很大的壓力。陳良宇在上海申花足球隊成立的前幾年中,可謂事事關心,處處鼓勵,的確是費了不少精力。徐根寶心裏明白,但是又不能明說。偌大個上海市委副書記親自抓一支足球隊,除了他本身是個足球迷之外,更關心他的兒子陳維力。

【兒子陳維力】

一九九三年七月,陳良宇的獨子陳偉勵從上海交通大學畢業。這個時候,陳偉勵嫌自己的名字俗氣,已經改名為陳維力。陳維力長得很像其父親,高高瘦瘦,也是一張白淨的長臉,戴著眼鏡。和陳良宇一樣,陳維力從小就長得比同學高上一頭,非常喜歡體育運動。至於陳維力如何考上上海最著名的重點大學上海交大,也和鬱知非、尤麗芬等人的非凡運作能力有關。
陳維力在大學學習期間,也顯得非常平庸,是黃毅玲的羽翼下保護著的小雞,經常由母親帶著出門,見到生人甚至還會相當害羞。剛上大學不久,陳維力就談了一個女朋友,並且經常帶著女朋友到外婆家去玩。人多聚在一起的時候,陳維力就一定要玩撲克,玩的時候時常要和女朋友爭執,但是爭執到後來,卻總是由女朋友占上風。據當時和陳維力、黃毅玲熟悉的朋友陳述,陳維力顯得毫無大誌,甚至有點娘娘腔,一點也看不出來日後會有什麽出息。
聰明者如陳良宇,自然也從小就看出這個兒子,天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不能獨擋一麵。因此他很早就把兒子托付給貼心的兄弟鬱知非。鬱知非從陳維力入大學時候就多方照顧他,進了大學之後,更是處處照顧這位陳家公子。一九九三年夏天陳維力大學畢業後,鬱知非立即出錢請陳維力到英國和歐洲其他國家旅遊,所謂增長見識。回來之後,這位陳公子滿心希望自己做一番事業。於是,鬱知非在一九九四年五月,專門為陳維力成立了一家“上海申花足球發展公司”,作為上海申花足球俱樂部的直屬企業。鬱知非聘請這個胎毛未幹的陳維力擔任申花足球俱樂部的副總經理兼上海申花足球發展公司的總經理,將申花足球外圍的一塊傳媒、協助等業務讓給了陳維力。
上海申花足球隊主教練徐根寶在其回憶擔任申花隊主教練的歲月,而出版的《風雨六載》一書中,明確寫到,一九九四年申花足球隊根據陳良宇的指示,在社會上公開招聘領隊。因為報名者甚多,因此設立專門的考場,對應聘者進行考試(口試)。“主考官(有時是孫春明副總經理,有時是陳維力副總經理)主要要求這些麵試者回答這樣一些問題:比如,如果球隊輸球,出現了一些思想問題,你將如何麵對?如果球星違反紀律,隊員有情緒,你將如何去做工作?如何對待主教練與你在工作上產生的分歧?如何理解主教練負責製?等等。 ”
其實徐根寶這裏的說法也有錯誤。因為根據上海申花集團日後發布的“申花發展史”,孫春明其實是上海申花足球俱樂部的總經理。但是由於董事長鬱知非事事在前,並且主持日常工作,孫春明就在球隊人員的心目中變成了副總。而陳良宇的兒子陳維力,倒是真正的副總。但是因為陳維力的特殊地位,因此在整個足球俱樂部中,幾乎和孫春明平起平坐。
陳良宇正是出於對體育的愛好和對兒子的溺愛這雙重的驅動力,多次直接插手申花足球俱樂部。在徐根寶的著作中,到處可以看到這位時任上海市委副書記的陳良宇,如何熱心於申花足球隊的。在申花隊外援問題上,陳良宇直接批示,要最好的。九四年六月,申花足球隊隊員範誌毅出走,陳良宇又是親自作出指示,支持徐根寶的處理意見 。甚至當陳良宇在中央黨校高級班學習時,也要打電話給徐根寶,作出具體指示 。縱觀徐根寶的這本書,陳良宇出現的次數,居然和董事長鬱知非相仿佛。也許,這也說明,陳良宇是一個愛兒子的好父親。

【勝力通廣告公司】
陳維力大學剛剛畢業,工作的能力和水平可想而知。因此這個申花足球發展公司,也沒有發展出什麽名堂來。據知情人士反映,當時和陳維力一起管理上海申花足球發展公司的還有一個叫畢勝的年輕人。據稱這個畢勝是個善於詐騙的投機分子。一九九五年,上海申花足球發展公司從一家國有企業“中力公司”騙到人民幣八十六萬,被對方告上法庭。但是普陀區法院院長許曉寧明顯庇護申花足球發展公司,因此畢勝和陳維力反而打贏了官司。一九九七年八月,又騙了國有企業南光集團人民幣三百萬元。對方得知騙錢的人是上海市委副書記陳良宇的公子,隻好自認倒黴。大概是這家足球發展公司從來也沒有做過正經業務,因此鬱知非從來是非常低調。人們隻知道申花足球俱樂部,不知道申花足球發展公司。但是陳維力在此期間,已經有兩輛專車,一輛淩誌LS400,一輛進口帕薩特,卻是許多人都知道的。
一九九九年,畢勝鼓動陳維力自己發展,於是兩個人合夥,取兩個人名字的最後一個字,成立了勝力通廣告公司。這家廣告公司開始的架子也拉得很大,在上海和北京兩地都有注冊。在北京的辦公地點是有名的友誼賓館。現在京滬兩地的人才市場還有這家勝力通廣告公司的資料。至於這家公司的資金來源,卻至今仍是一個謎。
陳維力和畢勝兩個人合作的勝力通廣告公司,當時的勢力已經發展到了國家體委。二零零零年三月一日,勝力通廣告公司牽頭,同中國大學生體育協會、中國中學生體育協會以及著名網絡公司TOM旗下的一家體育發展公司簽訂多邊協議,合作進行若幹體育活動的推廣 。可見這家公司當時的勢力已經深入國家教委的兩大體育協會。據了解,陳維力和畢勝在二零零一至二零零二期間,和華晨集團的仰融打得火熱。陳維力和畢勝非常想坐華晨的生意,而仰融也正想通過陳維力,將華晨的資產從遼寧逐漸轉移出來。這種緊密關係,最終因為仰融於二零零二年五月匆忙逃到美國而告結束。
等到陳良宇當上上海市委書記兼市長,成為名副其實的上海大阿哥之後,陳維力和畢勝才結束了畢力通廣告公司,一起進入了《人民日報》所屬的華聞控股公司。陳維力的事跡自當後述,這個畢勝則進入華保緊急救援中心,任上海華保緊急救援中心總裁。這個華保緊急救援中心聽起來好像和陳維力毫無關係,事實上卻是華聞控股公司控股的中泰信托投資有限公司全額投資。繞來繞去,還是這一窩。
據聞畢勝在和陳維力一起打天下的這幾年,連騙帶撈,賺了個不亦樂乎。畢勝在上海頂級的住宅區巴黎花園買下了二百多平方的住房,自己開的車子比陳維力的還要好,是一部S級的奔馳轎車。他主政上海華保緊急救援中心沒多久,就掏空了“華保”公司的家底,使之實際虧損五千多萬。因此華保緊急救援中心不得不注銷上海公司。而畢勝卻若無其事。
事實上,這個畢勝因為多有詐騙行為,因此屢屢遭到老百姓告發。據知情人反映,曾經多次有人將舉報材料寄送韓正市長和上海市高級檢察院吳光裕檢察長,但是都因為涉及陳良宇的兒子陳維力,而不了了之。

【真正的足球教父】
陳良宇在擔任上海市委副書記的時候,由於過於關心足球,因此被人稱為足球書記,似乎他的工作,就專門管足球比賽一樣。
一九九五年十一月五日,上海申花足球隊主場以三比一戰勝了山東泰山足球隊,獲得中國甲A聯賽冠軍。這是上海足球隊在經過三十三年之後,第一次拿到全國冠軍。陳良宇興奮異常,不僅親自跑到黃浦體育館去觀看了比賽,賽後還親自到五角場的白玉蘭賓館,主持為申花足球隊的慶功晚會。
他在會上激動而張揚地說:“申花隊奪冠使上海人民非常滿意。足球改革是上海改革開放進程中的一部分,也是龍頭。申花隊的成功反映了機製和體製改革上的成功。體委與俱樂部,體委與球隊,俱樂部與球隊之間關係協調,是俱樂部走向成功的關鍵。同時,足球隊建立了黨支部,使球隊充滿正氣。打硬仗需要壓倒邪氣的正氣,光有金錢是得不到冠軍的。兩年來我一直重申,不管輸贏,足球場上都應該有壓倒對方的氣勢。要戰勝對手,首先要戰勝自己。要有優秀球員,不能有特殊球員。比賽要奪冠,首先是訓練要奪冠。”
把足球改革當成上海改革開放的龍頭,這是陳良宇有意誇大足球的作用,幫助鬱知非提升申花俱樂部的份量。當然,這也是他為自己的政績貼金的好辦法。
陳良宇還親自督促黃浦區和申花足球俱樂部安排了七套住房,分配給奪得冠軍的球隊,其中一套專門獎勵給主教練徐根寶。申花足球隊奪取甲A聯賽冠軍之後,在隨後的足協杯上輸給了山東泰山隊。陳良宇又特意和徐根寶進行私下談話,批評他奪取甲A聯賽冠軍後應酬太多,又過早出版了一本叫《根寶如是說》的書 。
一九九六年,上海申花足球隊沒有取得甲A聯賽的冠軍。於是申花俱樂部在陳良宇示意下,準備聘請外籍教練。徐根寶不得不離開上海申花足球隊。但是此後若幹年外籍教練每年都換一個,申花足球隊的成績卻越來越差。一九九九年,巴西籍的拉紮羅尼任申花隊總教練,申花隊僅獲當年甲A聯賽第五名,這是申花足球俱樂部參加甲A聯賽以來成績最差的一次。這種局麵,也和陳良宇、龔學平等插手足球發展過多有關。陳良宇的兒子陳維力,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對申花足球隊產生厭倦,因此和畢勝一起退出了上海申花足球俱樂部,獨立成立了勝力通廣告公司。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上海申花集團進行改組。在陳良宇的直接幹預下,上海申花(集團)公司分成二大板塊,即體育板塊的上海申花足球股份有限公司的工業板塊的上海申花電器企業發展有限公司。這其實已經是為日後鬱知非退出申花,打下了伏筆。
二零零一年十二月十七日,上海申花足球隊主場比賽結束,鬱知非瀟灑地揮別了申花足球俱樂部。在隨後的幾天裏,陳良宇的親信王成明接替鬱知非擔任申花足球俱樂部的董事長。上海文廣集團接替申花集團,成為上海申花足球俱樂部的東家。樓世芳成為申花足球俱樂部的新總經理,申花隊也從使用了七年之久的江灣基地搬到了嶄新的康橋基地,在硬件設施上達到世界一流俱樂部的水平。而這個時候,恰恰就是上海幫擠走了學者市長徐匡迪,陳良宇當上了上海市代市長之際。兩者之間相對照,絕對不能說是一種巧合。
鬱知非的所謂退出申花俱樂部,也是一種作秀而已,因為他仍然實際掌握著申花俱樂部的不少股權。在此後的資產經營中,鬱知非將申花俱樂部的全部股份轉賣給上海的新世界集團、巴士實業、久事、申能集團、國際信托、新高潮和華生化工六家業績顯赫的公司,總價達四億元人民幣。這樣,鬱知非除了從一九九三年以來六年的經營成本二至三億元,淨賺了一億多近二億人民幣。而且股權轉讓後,還免費留下了“申花”這個金字招牌,繼續為申花集團的經營起到免費廣告的作用。
從收購申花足球俱樂部的這些企業看,基本上都是上海的官辦公司。新世界本身就是陳良宇一手組建起來的,巴士實業是上海交通局的,久事公司是上海財政局直屬的投資公司,和陳良宇的關係更是複雜。所以鬱知非的所謂資本運作,也根本離不開陳良宇在上麵的直接指導和幫助。
鬱知非在申花足球隊的賽場上謝幕之後,受到的評價甚高。中國足協發表官方評價說:“上海申花足球俱樂部是中國足球職業化八年中最成功的俱樂部之一,為中國足球職業聯賽和國家隊做出了巨大貢獻。 ”多家報刊把鬱知非稱為中國職業足球俱樂部製度的“教父”。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陳良宇對申花足球俱樂部的介入有這麽深的程度。從某種意義上講,鬱知非不過是在執行陳良宇的意誌罷了。鬱知非雖然和陳良宇是鐵哥們,但是畢竟不過是一個商人。當陳良宇的官越做越大,並逐漸成為上海幫獨當一麵的封疆大吏的時候,鬱知非自然對陳良宇是言聽計從,好比是老鴇手下的一個大茶壺一般。所以與其說鬱知非是足球教父,勿寧說陳良宇才是真正的足球教父。
第十五章 陳良軍和周正毅

【陳更華的房子】
一九九二年一月,陳良宇在前往英國伯明翰大學培訓之前,帶著幾個男女到上海西郊賓館打網球,不料差點驚了聖駕。陳良宇為了麵子,居然跟中央警衛團的禦前侍衛發生爭執。此事後來被吳邦國怒斥:“你有幾個腦袋!”。好在當時的市長黃菊保護陳良宇過關,使他輕鬆地前往英國伯明翰大學留學。這件事情,幾乎是陳良宇人生的一個重大轉折。一方麵,陳良宇從此以後扶搖直上,所向披靡,一直當到上海灘的“一哥”。另一方麵,鄧小平南巡給上海帶來的影響,從更長遠的角度對陳良宇的命運發生了影響。
一九九二年鄧小平南巡之後,黃浦區的黃河路,幾乎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條以餐飲著名的大馬路。黃河路位於上海著名老牌星級飯店國際飯店後麵,原本是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曆史了。大概是受到鄧小平南巡講話的鼓勵,因此一下子匯集了各種特色的許多酒店。上海灘好趕時髦的人群,紛紛到黃河路就餐。原本這條隻有三百米長的街上,居然開出了六十多家酒店。
卻說陳良宇的小弟陳良軍,從農村插隊回來之後,一直在一家街道工廠工作,看到哥哥步步高升,心裏感到極不平衡。陳良宇擔任黃浦區區長的時候,也從來不允許他在黃浦區插足。到一九九三年,陳良軍看到黃河路上新開了如此多的飯店,家家生意興隆,因此也十分眼紅。不料陳良宇的小兄弟,官居黃浦區房地局局長的吳明烈,主動找上門來。
吳明烈本是陳良宇一手提拔起來的小兄弟。他向來眼頭活絡,拍馬功夫十分了得,在陳良宇鞍前馬後伺候日久,也和陳家上下混得十分熟悉。吳明烈擔任黃浦區房管局局長之後,早就想幫助陳更華解決住房問題,也就是退回或補償陳更華在文化革命期間被沒收的南京路房子。但是陳良宇卻一直不讓吳明烈這樣做,生怕傳出去影響他的升遷。到一九九三年,陳良宇離開黃浦區後,吳明烈數次登門陳更華家,以小輩的禮節拜訪陳更華。南京路的房子退回已經沒有什麽意義,因為一來已經十分老舊,兩來隨時有可能拆遷,所以吳明烈讓陳更華作主,選擇一個他喜歡的地段和套型,另外補償他一套房子。
陳更華和李謀真都算是老上海,年紀也大了,因此對上海新建的樓盤看得眼花繚亂,莫衷一是,挑來挑去,看了一年多也沒有決定。吳明烈因此到石門路陳家跑了許多趟,毫無厭煩之意。最後還是陳良宇拍板,幫陳更華挑了一套位於新天地附近順昌路的房子。因為陳良宇知道,這裏以後建的都是休閑會所和高檔公寓,既有新天地的人氣,生活方便,又非常清靜安逸,適合老年人居住。房子的麵積是一百三十九平方這一檔,按實用麵積算,也和陳更華在南京路福利公司樓上的那套房子相差無幾。按照上海樓麵的市價,順昌路的這套房子,價值人民幣三百多萬。但是陳更華當年買下南京路最“鬧猛”地段的豪宅,其價值當也不少於現在的三百多萬。
陳良宇拍板決定了房子,吳明烈當然十分開心,並讓手下人順便給裝修了一下,陳更華也付了一些裝修費,隻不過裝修費用極低,不足以買材料的錢。這件事情上,外界傳言多有謬誤,認為這是吳明烈行賄陳良宇,其實這倒多少有點冤枉了陳良宇。因為這套房子,本來就是補償陳更華被共產黨沒收的豪宅的。從陳更華個人角度,被奪走的房子予以歸還,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隻不過相對而言,其他大量被共產黨掠奪走財產的上海人,就沒有陳更華如此幸運而已。
至於房子的裝修,也不算出格。因為共產黨本身就是官本位的統治體係。當官的在裝修上占點便宜,簡直是小菜一碟。網上傳言說是吳明烈示意手下按照“超低價、超標準、超豪華”的“三超”要求進行裝修,肯定是胡說八道。因為陳更華本人既非黨員,也不是幹部,不過是一個退休的高級工程師,哪裏來的標準一說?所以這“超標準”一說,非常牽強附會。
陳更華和李謀真七十多歲得到順昌路的新房子,自然是十分開心。日子也過得越來越順心。陳更華的一生,和同時代的中國知識分子相比,過得相當順遂,上半生過著人上之人的好日子,下半世雖然在共產黨手中吃了些苦頭,卻也青史留名。上海醫療器械的進步,多少要算上陳更華一份。同時他還是上海醫療器械研究所第一台國產顱腦CT掃描儀的主要研發人員,和倪芝娣、翁新華等老科學家齊名。
陳更華一九九八年開始,以近八十高齡,迷上了電腦,也成為上海第一批上網的網蟲之一。他還聯絡上了離休幹部張黎,兩個八十老翁經常在一起切磋電腦和上網的事情。到陳良宇出事為止,陳更華仍然以八十多歲高齡,出入於網絡論壇。李謀真在小兒子陳良軍發跡之後,則熱衷於炒股票。陳良軍的不少股票都在李謀真的名下。至今在網絡上略加搜索,還可以查到李謀真是多家上市公司的股票持有者。

【毛玉萍殺入黃河路】
陳更華還住在石門路的時候,吳明烈往來陳家,大都和陳良軍見麵。當時陳更華的父母已經過世,陳良軍一家和陳更華、李謀真住在一起。吳明烈知道陳良宇的這個小弟弟,是李謀真的心肝寶貝,因此也和陳良軍混得爛熟。陳良軍後來避開兩老,去找了一次吳明烈,讓他幫助在黃河路找一個門麵。
貴為堂堂的黃浦區房管局局長,這點小事當然不在話下。吳明烈二話不說,就吩咐手下去幫助辦理,搞了幾個門麵讓陳良軍挑選。但是陳良軍一沒資金,二沒有做過生意,而且“爺娘 ”也反對他下海。覺得堂堂的市委副書記弟弟去開飯店,會讓陳良宇很沒麵子。
但是陳良軍致富心切,也不肯放棄這麽好的機會。後來他找了一個原來上山下鄉的朋友,一起投資,在黃河路這條著名的美食街開了一家逍遙漁村大酒樓。名堂雖然嚇人,叫逍遙漁村大酒店,其實兩個人既沒有經驗,也沒有多少資金實力,所以裝修簡陋,門麵窄小,大致也就是一個夜排擋的格局。經營飯店的人都知道,海鮮酒店是最難經營的,因為需要大量的鮮活海鮮支撐門麵。而且必須保證天天有鮮活的海鮮,才能有顧客上門。陳良軍誤打誤撞,開了個海鮮酒店,經營上麵自然顛三倒四。海鮮經常變成了海臭還不舍得扔掉,顧客上門就宰,結果這個海鮮酒店,成了黃河路上最不景氣的飯店之一。
就在這個時候,上海灘的女聞人毛玉萍殺入了黃河路。她一進黃河路,就高屋建瓴,一下子在一百二十七號買下了整個上下五層樓作為店麵,開出了有名的“阿毛燉品”大酒店。這家燉品店以粵菜燉品為招牌,特色菜為二十二元一位的秘製燉鹿肉、五十八元一位的佛跳牆、和一百八十八元一位的紅燒大排翅。
“阿毛燉品”開業的時候,整個黃河路為之轟動。毛玉萍的兩位“幹爹”,專程從東南亞趕到上海的東南亞富商,特意前來捧場。其中一位酒酣耳熱之時,當場又提出給“幹女兒”一筆資金,助她拓展事業。陳良軍雖然沒有被邀,日後聽說其開業場麵,唏噓不已。
“阿毛燉品”開業之後,果然生意興隆。人來人往熱鬧不說,門口還總是停著數輛豪華轎車,說明前來吃飯的不是等閑之輩。其中最高級的一輛法拉利跑車,也是當時上海絕無僅有的一輛,卻歸“阿毛燉品”的主人所有。“阿毛燉品”的女主人雖然麵容佼好,風韻尚在,但是男主人周正毅卻長得非常英俊。據說這個出身寒微的男人對所有年齡的女人都有強大的殺傷力,屬於“法蘭西愛情學院”畢業的高材生,談情說愛的聖手。現在卻拜倒在毛玉萍的裙下,兩個人共同創業。
在陳良軍眼中,雖然哥哥陳良宇位高權重,卻一點也不值得羨慕。當那勞什子共產黨的官,每天忙得要命,還要處處小心。雖然處處可以享受,口袋裏卻沒有錢。陳良軍更欣賞毛玉萍和周正毅的生活,覺得他們過得非常灑脫。周正毅倒還罷了,毛玉萍卻是上海灘難得一見的“海派”女人,交際廣泛,三教九流無比關係緊密。尤其是出手大方無比。無論是誰,隻要到了“阿毛燉品”,都是熱情招待,臨走用這輛最漂亮的法拉利跑車送走。據說在他們位於西郊的別墅裏,每星期都要舉行熱鬧的“派對”,上海灘有錢有勢之人,都圍在毛玉萍身邊,尋歡作樂。陳良軍聽到這些傳聞,端的是無比羨慕,一心向往。
陳良軍卻沒有想到,七竅玲瓏的毛玉萍,沒有隔樂多久,就“軋出苗頭”,隔壁這家不景氣的小飯店老板陳良軍,居然是堂堂市委副書記的嫡親弟弟。毛玉萍和周正毅卻做得非常漂亮,裝作一點也不知道這麽回事情一樣。暗地裏找了一個陳良軍的小兄弟,找機會請陳良軍到“阿毛燉品”吃飯。
陳良軍到了“阿毛燉品”,受到毛玉萍的熱情款待。不僅周正毅相陪,毛玉萍還找了兩個她的小姐妹,都是精致漂亮的女人,一起把陳良軍弄成眾星拱月的樣子。陳良軍受寵若驚,深覺周正毅和毛玉萍非常“上路”。因此也推心置腹,和周正毅結交。如此一來,惺惺相惜,兩相契合,很快就打得火熱。此後,陳良軍和周正毅結拜為兄弟,場麵上幾乎不分彼此。這才引出來日後上海灘上的一場驚天大案。

【周正毅發家】
回頭再說周正毅,本是上海灘“下隻角”的貧苦人家出身。他出身於上海楊樹浦路一千六百七十七弄旁邊的萬興坊。楊樹浦地區是當時上海工業區楊浦區內的“工業區”,產業工人聚集,多住在低矮的棚戶屋裏。周正毅的父親在上海電站輔機廠任工人,以一人的收入養活一家大小。周是家中的老幺,哥哥姐姐眾多。周的母親多年前就去世,因此家境十分貧寒。
周正毅一九七七年在上海控江中學初中畢業,但是在他自己寫的簡曆裏,卻一直以“小學文化”自居。因為一九七七年正值“文化大革命”結束,當年各類學校的學曆均不被承認。從這個角度看,周正毅非常“誠實”。中學畢業後,周正毅頂替父親進了上海電站輔機廠下屬的一個“三產企業”,當了個記帳員。
八十年代初,周正毅受到周圍兄弟們的影響,辭職下海,和家裏人一起在上海楊浦區定海路、平涼路的彎角處開了一間小小的煙紙店。在差不多同時,周的母親在經營一家小規模的餛飩店。在傳說中的周正毅早期“故事”中,“餛飩店”一直扮演了“準第一桶金”的角色,但實際情況並非如此。餛飩店運營的時間並不長,周正毅的主要精力是放在了那間十多個平方米的煙紙店上。
周正毅的煙紙店主要經營外煙、當時還有新鮮的一次性打火機、南方批發進貨的小飾品,兼收外幣。周正毅還從市區倒騰來一批印有英文字母的廣告衫叫賣。應該說,周正毅當時勤勉努力,十分用心地經營他的小生意。“周正毅在做生意方麵腦子的確蠻好!”他的一個朋友感慨地回憶 。
為此,周正毅在此期間,還經常到當時上海的華僑商店(現南京東路和浙江中路口)門口做過“打樁模子”。所謂“打樁模子”,就是站在銀行和華僑商店門口,不斷地詢問行人是否要換外幣的外匯“販子”,社會地位極低。南京路上兩個上了年紀的外幣販子曾經回憶說,周正毅在南京路當“打樁模子”的時候,中午節約得連一碗麵條都舍不得吃,幾隻冷饅頭就打發了一頓中午飯 。當時周正毅還喜歡把頭發剃得精光,因此人送外號“光啷頭”。
一九八六年,上海灘興起一股到日本留學淘金的風潮。周正毅也隨著這股風潮,前去日本。留學是假,打黑工是真,甚至於有上海人為了短時間內掙到足夠的錢,而在日本幹背屍體下樓的工作(日本人認為屍體不能坐電梯)。周正毅也不例外,拚死拚活在日本幹了三年多,終於掙了五十萬人民幣,於一九八九年回到上海。
據說周正毅在日本的時候,有一次在咖啡館裏扮演了救美英雄的角色,救了一個被人調戲的香港女子。他的很多朋友都有這樣的評價:周正毅這個人,對女人的魅力無窮。十個女人碰到周正毅,九個要昏倒。“我們也搞不懂,女人就是肯為他花鈔票,哪怕是他剛認識的女人,這點本事,你不服都不行。”那個香港女子也是同樣。她不僅深愛周正毅,而且還給他六百萬港幣,讓他自己去闖事業。
周正毅回到上海之後,就靠這些錢以及自己的積蓄,在北京路上開了一家當時生意還比較火爆的美通飯店,並在上海嘉定經營桑拿和卡拉OK。據說一九八二年周正毅移情別戀,決定因為毛玉萍而放棄那個香港女子,結果那個香港女子因愛生仇,決心報複。而且曾經在珠海花了五十萬港元雇凶,欲斷周正毅一手,後來經過周正毅的大哥出麵擺平 。這倒有點像廉價愛情小說的故事了。
總之,周正毅從此和毛玉萍結合,兩個人共同創業。雖然至今並未正式結婚,但是過的卻是夫妻生活,也已經有了一個共同的孩子。
毛玉萍也是上海黃浦人,與周正毅年紀相若,年輕時頗多姿色。據其自稱,八零年代後期持單程證到香港一皮革廠當車衣女工,月收入一萬多港元。但是接近毛的知情人士表示,她是八十年代後期闖深圳的風塵女子之一,是在風月場所積累的第一桶金。後來,很可能是通過所謂兩名東南亞富豪的幹爹而到香港,進而發跡的。
周正毅和毛玉萍的豪闊和大氣,徹底征服了陳良軍。因此在他看來,和周正毅這樣的人結拜兄弟,乃是一種榮幸。而周正毅和毛玉萍也從來沒有直吼吼地通過陳良軍,求過陳良宇什麽事情。周正毅和毛玉萍的海派脾氣,乃是在朋友圈中先廣為耕種,不問收獲。他們相信時機成熟,自然會有所報答。
周正毅和陳良軍關係真正變得親密,還是周正毅在股票市場上點撥了陳良軍幾招,使得陳良軍平地發了一筆橫財。周正毅的朋友都知道,周正毅真正的發財捷徑是炒股票。一九九五年趁著國企職工股上市流通的高峰期,傾囊所有,用個體戶名義,僅用幾元的代價大肆收職工股。等到這些職工股一上市,馬上就會漲到幾十元。周正毅和毛玉萍實實在在地發了一筆。在這個過程中,陳良軍的飯店已經開不下去了。周正毅以兄弟的情義,點撥陳良軍到黃浦區去收購即將上市企業的職工股。陳良軍雖然沒有本錢,卻也傾其所有,和母親李謀真一起出手炒了一把。
黃浦區的企業,當時要申請上市的情況,都在陳良宇的小九九之中。因此李謀真陳良軍母子也借著陳良宇的名頭,弄了不少職工股,特別是陳良宇一手搞起來的新世界百貨等企業。等到這些企業上市,陳良軍和李謀真都發了一筆股票財。當然陳良軍和李謀真都是小本經營,所投入的資金十分有效,因此獲利也不算多。但是陳良軍和李謀真都非常感激周正毅。周正毅和毛玉萍因此也多次見過李謀真。毛玉萍籠絡人心的手段非常高明,見麵必是厚禮一份,並以周正毅和陳良軍平輩的交情,一口一個“幹媽”地稱呼李謀真。兩者之間關係非常親密。這也就為日後陳良宇插手靜安區東八塊地塊的事情打下了伏筆,並最終成為胡錦濤和溫家寶扳倒陳良宇的最好口實。

【東八塊】
再說和陳良軍結義兄弟的周正毅和毛玉萍,在九十年代中期國有企業改製上市的時候,通過廉價收購職工股,轉手變成上市公司股票,足足發了一筆。一九九七年亞洲金融風暴,使得香港股市一片低迷,連藍籌股都跌得無人問津,周正毅和毛玉萍又一頭紮進了香港股市,大量收購藍籌股,也在隨後的股市反彈中獲利頗豐。同一時間,國際飯店後麵的“阿毛燉品”生意興隆,“談笑有權貴,往來無窮人”,“阿毛燉品”不僅僅是周正毅和毛玉萍的利潤之源泉,也是周正毅等用來交際的特別場所。
隨著“阿毛燉品”名氣越來越大,出入於“阿毛燉品”的人群也不斷地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陳良宇的弟弟陳良軍索性關掉了自己的逍遙漁村海鮮酒店,一心一意地炒股票。但是因為他是周正毅的結義兄弟,因此出入“阿毛燉品”,如同自己的酒店一樣。三天兩頭在“阿毛燉品”吃飯和應酬,從來不用付帳。“阿毛燉品”竟成了陳良軍的辦公室一樣。
另一夥特殊的朋友,則是上海各大銀行的實權人物。銀行商業化之後,銀行是既要巴結客戶,又要被客戶巴結的一個特殊群體,因此各個銀行的頭頭腦腦,應酬極多。這些朋友在毛玉萍的籠絡手段下,多喜歡到“阿毛燉品”來應酬。這樣,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阿毛燉品”幾乎天天有銀行的朋友,多則十桌,少則三二桌,“阿毛燉品”幾乎成了銀行幹部的食堂。
在“阿毛燉品”的銀行客中,其中一位乃是上海銀行界的精英和驕子,中國銀行上海分行的行長劉金寶。劉金寶是一九七六年進入中國銀行的工農兵大學生,一九七七年起被派往倫敦中國銀行任職。八十年代初回到上海,就在“阿毛燉品”開業那一年,升任中國銀行上海分行副行長。
劉金寶和毛玉萍之間,關係密切,如同兄妹。據說毛玉萍八十年代中期在上海西郊別墅的著名派對上,就經常有劉金寶的影子。而劉金寶在上海的時候,似乎還是蒙毛玉萍的照顧,經常介紹他認識上海灘的聞人。到一九九七年,劉金寶調任中國銀行香港分行辦公室主任的時候,也正是周正毅和毛玉萍殺往香港的時候。
周正毅和毛玉萍的性格大概有一定的一致性。手頭有了一點錢之後,就要做超過自己實力和能力的大生意。一九九七年底,周正毅成立了一家上海農凱發展(集團)有限公司,從此一發不可收,幾年之內陸續注冊了盤根錯節,互相關聯的企業近百家,著實在上海灘上玩了一把。玩到瘋狂的時候,手頭居然有了四家上市公司,五塊上海最中心的地皮準備開發。
周正毅和毛玉萍瘋狂的發家曆史,內容豐富多彩,情節跌宕起伏,猶如古龍的武俠小說,這裏且不詳細評說。唯獨和陳良宇人生有關的“東八塊”故事,必須詳細敘述。因為正是“東八塊”地皮由周正毅開發,使得陳良宇被迫走向了前台,而且造成了和胡溫中央的對立。
二零零一年五月,國務院正式批複並原則同意《上海市城市總體規劃(一九九九-二零二零年)》,明確提出要把上海建設成為現代化國際大都市和國際經濟、金融、貿易、航運中心之一 。翌年二月,陳良宇正式擔任上海市市長,因此高聲叫喊“一年一個樣、三年大變樣”,大力實施這個所謂的總體規劃。這個總體規劃,看上去花團錦簇,前景美麗,實際上則是要將上海市中心的老百姓通通遷往城市邊緣,然後在市中心騰出空地來改造成美輪美奐的高樓大廈。
製訂這些規劃的上海高官,當然不會征求上海老百姓的意見,也不會想到老百姓的痛苦與不便,隻是紙上談兵,描繪美好的鴻圖。其中有一塊地皮,就是在上海的市中心靜安區的東北部,東至成都北路、南至北京西路、西至石門二路、北至南蘇州路,占地麵積達二十六萬九千平方米。其中有住戶一萬二千家。因為這一塊地皮在規劃上又劃分成了八塊,因此有了一個古怪的名稱,叫做“東八塊”。我們書中的主人公陳良宇,就跌倒在這塊“東八塊”土地上。
【向胡溫叫板】
劉金寶被扣留,周正毅被抓,幾乎是一副多米諾骨牌,引發了一係列的效應。零三年六月一日至二日,香港廉政公署出動一百多名調查員,進行連續四十八小時的旋風式行動,在香港中環中心寫字樓和其他幾處私人住宅拘捕二十多人,當中包括正欲從碼頭離港的毛玉萍。
從五月二十九日至六月一日,周正毅旗下的兩家上市公司“上海地產”和“上海商貿”股價暴跌,“上海地產”跌去百分之四十,“上海商貿”跌去百分之二十一,均於六月二日被停市。三天之內,周正毅財產縮水達八億之多。
對於陳良宇來說,這次中紀委直接繞過上海市,直接對周正毅下手,無形之中對陳良宇造成了威脅。更嚴重的是中紀委的拘留名單上居然有陳良軍的名字,而且陳良軍也的確被監視居住,控製住了。這個時候,離陳良宇進入中共中央政治局,不過是七八個月的時間。
據上海官場人士說,周正毅在劉金寶出事後曾與陳良軍密談過,要陳良軍找其兄陳良宇“幫幫忙”。這大概是周正毅深知劉金寶一出事,必定會牽扯出周正毅。但是事出突然,周正毅被抓後,陳良宇也十分著急。尤其是其母親李謀真,因為陳良軍被控製,四處找不到人,因此一天幾個電話打給陳良宇,立逼他找出人來。
陳良宇無奈,隻好派手下四處打聽案情,另一方麵,周正毅被抓的消息一傳出,上海灘上下千萬雙眼睛都盯住了陳良宇,尤其是“東八塊”地皮上被騙的拆遷戶。上海灘的傳聞千奇百怪,層出不窮,矛頭幾乎都指向陳良宇。陳良宇的老爸陳更華幾乎每天都聽到陳良宇倒台的傳聞,害得他每天都要大罵SHIT。陳良宇因此不得不每天在電視上出鏡,表示自己沒有成為“陳希同第二”。同樣,他也提心吊膽,生怕中紀委的官員真的找上門來。
但是這個時候,恰恰是江澤民為首的上海幫勢力最盛的時候,江澤民、吳邦國、黃菊、曾慶紅都正是權勢熏天的時候。據報道,江澤民就劉金寶和周正毅事件專門作了批示:“劉金寶事件,周正毅事件,王雪冰事件,還有其他類似事件,隻能算是上海市委某些環節工作失誤,不能看作是直接勾結。黃菊、陳良宇同誌主持市委工作,中央是肯定的。黃菊、陳良宇同誌在工作、作風上有錯誤,但已有認識,不要再揪住不放。上海政局絕不能亂,局部亂也不行。一亂,其他地方跟風肇事添亂,會失控。”江澤民的這個批示,這才算堵住了把劉金寶和周正毅一追到底的勢頭,等於是給陳良宇解了圍。這其實也是上海幫最團結、最顯示其勢力的一次示威。
陳良宇得到江澤民撐腰,因而越發跋扈起來。他堅持周正毅的案子由上海審理,這樣就輕易地放過了自己的弟弟陳良軍。然後他又立即命令靜安區政府將“東八塊”收歸國有,和周正毅撇清關係。另一方麵,開始嚴厲打壓敢於舉報和上訪者。
陳良宇親自主場會議,要對敢於狀告靜安區政府的鄭恩寵律師進行報複。陳良宇早在二零零三年六月六日就已經拘留了陳恩寵。二零零三年十月二十八日,上海市第二中級法院以“(二零零三)滬二中刑初字第一百三十六號”刑事判決書,判處原上海市敏鑒律師事務所律師鄭恩寵有期徒刑三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其罪名是“為境外非法提供國家秘密罪”。這是非常惡毒的一招,用所謂的“泄露國際機密罪”判了鄭恩寵,用以威嚇敢於在“東八塊”土地問題上敢於上訴之人。從當時上海官方媒體《外灘畫報》的報道上看,這就顯然是一個冤案。鄭恩寵一非公務員二非幹部,不過從一個基層民警哪裏了解到靜安區公安為了強行拆遷,而安排的出警情況,然後發了個給境外的傳真。如果說泄露國家機密,應該是那個民警。
二零零六年六月五日,鄭恩寵刑滿釋放,陳良宇居然仍不肯放心,專門主持了一個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會議,布置在鄭恩寵出獄之後,對其進行監視和軟禁。他出獄之後,家門口始終有多名便衣三班倒進行監視,不許媒體對他采訪,也不許他和拆遷戶接觸。
真正讓陳良宇頭痛的是北京的一家官方媒體,中國科學院工業研究所主辦的《中國經營報》,在二零零三年八月二十五日刊登文章,查出上海兩年來有百分之八十四的房地產用地沒有經過招標,存在著嚴重的“土地腐敗”現象。這等於把矛頭直接指向了黃菊和陳良宇。陳良宇得知這一消息後,氣急敗壞地下令收回在上海的《中國經營報》,同時揪住《中國經營報》不放,向新任總理溫家寶發難。他要求國務院處理《中國經營報》,因為中央和國務院曾同意舊城改造部分可以不招標,《中國經營報》不應該把這部分列入百分之八十四裏麵。在上海幫的壓力下,《中國經營報》隻好炒掉了寫那篇報道的記者,並被迫刊登了道歉啟示。
九月三十日,陳良宇又直接派遣幾百名上海警察全副武裝到北京抓人,將上海市八十五名在北京上訪者抓捕遣返。按照中央的慣例,一般都是由北京警方捉拿上訪者和“盲流”,然後送回原居住地。現在地方巡捕不經“聖旨”在“天子腳下”胡鬧,真可謂是開創中國曆史先河。此事在北京引起很大轟動,有人說,上海幫已經喪心病狂,居然向胡錦濤、溫家寶示威。北京警方對“上海幫”的目中無人也相當憤怒。但是城府很深的胡錦濤和溫家寶因為羽翼未硬,生生將這口惡氣忍了下來。但是胡錦濤對陳良宇的惡感,已經很深,深知日後要控製大局,非要除掉這個上海幫的捍將不可。
“東八塊”這片具有黃金般神奇價值的土地,卻不知土地下麵就是深淵。陳良宇從此之後就被“東八塊”土地造成的問題所糾纏,一直到他臨下台時,還在拚命封鎖消息,打壓拆遷戶的上訪。“東八塊”也是胡溫最終從中找到有力的證據,把陳良宇幹掉的一個重要口實。
到這個時候,陳良宇對周正毅事件,已經是“華山天險一條路”了,非保不可,但是又不能放他出去,因為香港廉政公署已經通緝周正毅。為了保護自己,也為了保護自己的弟弟陳良軍,陳良宇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操縱法院審理和判決。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二零零四年六月一日對上海農凱發展(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法人代表周正毅操縱證券交易價格、虛報注冊資本案作出一審判決,對被告人周正毅以操縱證券交易價格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六個月,以虛假注冊資本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三年。
這大概是上海近現代以來最為可笑的法院判決了。全部案件避開了周正毅以詐騙手段獲得土地和銀行貸款的事實,隻是以不痛不癢的虛假注冊資金量刑。這就好比是抓住了一個殺人犯,判的罪名卻是殺人之前偷吃了鄰居的一隻雞。陳良宇這個時候,大概已經陷入了自大狂的臆想之中。因為稍微有腦子的人,都看得出這是被幹預了的一次法律審判,毫無公正可言。從判決結果中,陳良宇和周正毅的特殊關係,也呼之欲出。
陳良宇孤注一擲。二零零五年十一月三日,六名“東八塊”土地上的拆遷戶分別持有效往來港澳通行證,欲到香港求證,周正毅用來和靜安區政府簽訂合同的所謂“香港佳運投資有效公司”根本是子虛烏有,結果陳良宇又派人在上海火車站檢票大廳將他們的“往來港澳的通行證”扣留,拒不歸還。種種跡象,也顯得陳良宇東追西堵,疲於奔命。

【兒子要成龍】
周正毅入獄之前,最後一次高調亮相,是在二零零三年五月二十五日。那天下午,周正毅在上海龍柏飯店會見來自北京《人民日報》社下屬的華聞控股公司副總裁王政。在近一小時的會談中,周正毅豪氣衝天,自稱資產有四百億元,除可提供一億元合資成立傳媒投資公司,另可提供十億元的現金進行“運作”。
以《人民日報》為靠山的華聞控股公司,當時正計劃大舉南下。華聞控股公司本身就是依靠《人民日報》的特殊條件,空手套白狼起家的。所以這次王政南下,正是要施展他的空手套白狼的故技,從上海獲得資金,然後將華聞係擴展到上海。周正毅豪氣衝天,說要出資十億,其實並非周正毅信口開河,卻正是王政在上海開的盤口。隻是王政當時並不知道,周正毅自己的資金鏈已經斷裂,正在挖東牆補西牆。周正毅那時候隻是利用王政,在上海龍柏飯店演出一場顯示自己資金實力的假戲而已。二天之後,周正毅就被抓了進去,王政大觸黴頭,怏怏地回到北京。
但是不久之後,王政就有了新的際遇。北京勝力通廣告公司的陳維力找到了王政。陳維力本人善於享受,並無什麽經營才能,所以這個勝力通廣告公司開得也半死不活。因此陳維力找到王政,希望和王政合作。兩人一拍即合,很快談好了合作條件。
二零零四年初,陳維力帶著王政二進上海,直接向老子陳良宇要十億資金。陳良宇看著這個隻知道體育,不知道別的兒子毫無辦法,隻好讓上海勞動和社會保障局將多達一百一十億的社保基金中,貸款十億元給華聞公司。因為事前已經有張榮坤的成例,所以也就為兒子而再次冒險了。
王政拿到這十億資金之後,可以說是空手套白狼再次成功。他馬上成立了一家上海新華聞控股公司,將海南G燃氣公司的控股權從北京的華聞控股,轉入上海新華聞,這樣北京華聞控股拿到了大筆資金,用來收購吳明烈的新黃浦集團百分之十八點一八的股權和其旗下的上市公司新黃浦置業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合計人民幣七點八五億。王政成為新黃浦置業的董事長,而吳明烈卻成為華聞控股的副總裁。這樣一來一去,原來屬於黃浦區房管局的大量國有資金,變成了吳明烈的個人私產。
上海新華聞還用這筆資金,收購了陝西《華商報》的全部股份和深圳《證券時報》的百分之四十股份 。餘下的資金,其中八千萬人民幣給了陳維力,用於成立了一家跨媒體的傳媒企業,北京中體傳媒有限公司。這家公司“號稱背靠中國第一大報人民日報和國家體育總局,與若幹國家級體育專項協會和國際體育媒體、體育品牌締結戰略合作,組成中國最權威的泛體育媒體運作和投資管理公司,搭建國際一流水準的體育品牌經營開發平台。公司經營團隊由北京、上海、深圳資深業內人士組成,在媒體運作管理、體育品牌經營、體育休閑會員製暨網絡虛擬社區,以及賽事、會展、培訓等方麵具有豐富經驗,是中國體育產業經營的先驅。”至今這家公司的官方網站上,還掛著陳維力寫的致辭,隻是社保案後,將“總經理陳維力致辭”,改成了“總經理致辭”。
為了獎勵陳維力,上海新華聞特意給他獎勵六十萬,並聘任陳維力為“中體傳媒”總經理,年薪四十萬人民幣。另外,和陳維力一起創辦勝力通廣告的畢勝,也被聘為華聞旗下上海華保緊急救援中心總經理。
陳維力的“中體傳媒”雖然是一個小公司,背景卻非同尋常。從其自述中即可看到和《人民日報》、國家體育總局等官員相互勾結。中體傳媒成立不久,旗下即擁有大量的平麵媒體,包括《籃球報》、《博》月刊、《網球天地》、《中國體育》、《橋牌》等多種報刊。陳維力也在這些報刊上分別掛上了主編、發行人等頭銜。一直到陳良宇案發,陳維力在陳良宇的提前安排下,在中國人間蒸發。
【陳良宇出手】
周正毅和陳良軍利用所謂的上海市城建第六十八號文件,免費得到了上海市中心的一大塊土地。但是六十八號文件的本意是居民回遷到開發地塊的話,開發商才能以零地價獲得土地。但是周正毅和陳良軍得到土地之後,馬上又把拆遷的麻煩讓給了靜安區政府。
靜安區政府根本不提回遷這一說,而是全區動員,強行拆遷。也就是說,根本不管地皮上老百姓的意願,也不管肯不肯簽訂合同,到時候就拆。偌大個東八塊土地上,一萬兩千多戶人家,雖然大多數老實可欺,卻也有那不肯屈服的,堅持要回遷這個黃金寶地。而且找出六十八號文件,證據鑿鑿。他們還聯合起來委托了一個專門打拆遷官司的律師鄭恩寵,和靜安區政府對簿公堂。
那薑亞新和是明芳本來就底氣不足,弄許多勞什子的障眼法要上瞞過中央,下瞞過老百姓的眾人之眼。靜安區黨委進行全區黨員動員,也是生怕拆遷戶鬧將起來,抖落出這所謂“引進外資”,“八個合同”的老底。因此麵對拆遷戶有組織的抵抗,竟十分地恐慌。
這個時候,陳良宇被逼出了前台。當時靜安區政府已經不足以掌控局麵,二零零三年五月二十八日,六名拆遷戶和鄭恩寵律師有理有據地將靜安區政府和周正毅告上法庭,雖然敗訴,但是多次試圖到北京上訪。這個時候,陳良宇已經是個忘乎所以的上海土皇帝,不可一世,每天都在鼓吹什麽“一年一個樣,三年大變樣”,遇到阻力則是“華山天險一條路”,根本不會考慮到老百姓的利益。再者,這些拆遷戶和和鄭恩寵律師熟知了陳良軍和周正毅穿著一條褲子,如果任由他們到北京上訪,等於要直接把陳良宇牽扯進去了。為此,陳良宇十分惱火,親自主持會議,把鄭恩寵給抓了起來,然後對拆遷戶采取行政裁決強遷的強硬辦法,誰去上訪就拘留誰。

如果說周正毅的確有雄厚的資金實力,並且能夠迅速地把東八塊建設啟動起來,也許這件事情就成了千古之冤,那些拆遷戶也隻能是打落門牙往肚裏咽,最終這個騙局,也變成了陳良宇、薑亞新之輩的政績。偏偏這個周正毅,多少有一點臆想型的自大狂毛病,多年來造勢顯示自己的財力,但是事實上根本沒有多少自己的資金。就在他以子虛烏有的香港公司名義和靜安區政府簽訂合同的時候,他其實已經陷於資金鏈斷裂,舉步維艱的泥潭。

在這種情況下,周正毅在和靜安區政府簽訂土地受讓合同,竟也是為了彌補其資金鏈斷裂之險。二零零二年八月,周正毅仍以以“佳運投資有限公司”的名義與上海市靜安城建投資有限公司簽訂了《關於指定石門二路以東地區五十八街坊地塊拆遷人的協議》,確認周正毅的佳運投資公司以占股份百分之九十九的投資比例支付東八塊的房地產工程所需費用資金。這次的“佳運投資有限公司”,注冊地是在英屬維爾京島,而不是虛構的什麽“香港金鍾夏馨道十六號遠東金融中心一八零一室”。
周正毅之所以要用一個注冊了的“佳運投資有限公司”再次和靜安區政府簽訂協議,就是因為土地到手,可以向銀行貸款。但是沒有注冊過的所謂“香港佳運投資有限公司”,則顯然不能用於銀行融資。因此他用同樣名義,到大多數世界地圖上找不到的英屬維爾京群島去注冊了這樣一家公司。
該做的手腳都做完了,二零零三年四月二十九日,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周正毅用“東八塊”地皮做抵押,向上海交通銀行貸款六點五億元。同一天又向上海農業發展信用總社貸款三點五億元。據說他以這塊地皮做抵押,和上海農業發展信用總社簽訂的信貸合同中,獲得授信額度高達五十億之多。這三點五億,隻不過是總合同中的第一筆貸款而已。

但是周正毅的資金缺口非常大,他從兩家銀行貸來的這兩筆錢,根本沒有用在支付給靜安區政府,用以支付“東八塊”拆遷戶的補償,而是用於在香港收購上市公司、填補農凱係公司的資金空缺。結果等於他把靜安區政府和拆遷戶當成了冤大頭,到規定日期,即二零零三年五月二十七日前,一分錢也沒有交納給靜安區政府。正因為是這樣,所以零三年五月二十八日六名拆遷戶和鄭恩寵律師就有充分理由將靜安區政府和周正毅告上法庭。其實當天這些拆遷戶和鄭恩寵並不知道,周正毅在前一天已經被公安部門采取了強製措施。

周正毅出事,事出突然,也出乎陳良宇的意料之外。其實周正毅在香港大舉收購上市公司,資金來源又是中國銀行香港分行,早就引起了中紀委的注意。二零零三年五月二十二日,時任中國銀行香港總裁的劉金寶忽然接到中國銀行總部“緊急回京開會”的通知,並被告知會有新的人事任命。當時,銀行業界正盛傳劉金寶將出任交通銀行行長的消息。所以當天下午出現在北京中行大廈的劉金寶,安排好了當晚的飯局,並和一位副行長的專職司機打好招呼,約好送其前往後,隨即回到下榻的中國銀行的招待所——中苑賓館。但是就在這中苑賓館裏,他被守候多時的中紀委的官員扣留,接受“雙規”,並開始對其擔任中國銀行上海分行行長及中國銀行香港分行總裁期間涉及的違規貸款問題進行調查。

審查劉金寶的中紀委官員出於種種原因,對扣留劉金寶一事予以嚴格保密。五天以後行文到上海,命令上海市公安局對涉案人員周正毅采取強製措施。所謂采取強製措施,就是給關起來。當晚就有小道消息傳出。“東八塊”六名拆遷戶和鄭恩寵律師前往靜安區人民法院狀告周正毅的時候,正是周正毅旗下四家上市公司股票價格狂跌之際
引進外資的騙局】
陳良宇擔任主管金融、財政和規劃的市委副書記兼副市長的任上,協調上海市建設和管理委員會、上海市城市規劃局、上海市房屋土地資源管理局、上海市住宅發展局四個部門,於二零零一年二月九日頒發了有名的所謂滬建城六十八號文件,“滬建城(二零零一)第零零六八號《關於鼓勵動遷居民回搬,推進新一輪舊區改造試行辦法》”。根據這項文件規定:舊區改造過程中,鼓勵居民回遷,同時開發商可以享受“土地出讓金為零”的政策。當時正值上海開始大規模舊區改造,這一文件也可以解釋為是不與民爭利,讓開發商給受影響居民更多合理補償。但是這也可以解釋為政府把舊房拆遷的麻煩轉移到了開發商頭上。
但是這個表麵上看上去像個溜光水滑的雞蛋的文件,恰恰是裂縫最大的一個蛋,也是最容易讓蒼蠅下蛆的蛋。因為“土地出讓金為零”,使得上海灘的冒險家激動得渾身顫抖。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優惠,包括:減免拆除公房補償費、房屋拆遷管理費、工程質量監督費、建設工程規劃許可證費;減免或免收人防設施結建費;市政、公建設施包於建設等。這種種優惠政策,無疑會吸引像周正毅這樣不計後果,敢於冒險之人。
根據這個臭名昭著的六十八號文件,上海市政府在二零零一和二零零二年兩年中,經上海市建委、房地局等部門共同認定的舊區改造地塊共三百零七幅,總土地麵積一千三百五十萬平方米 ,都是以“土地出讓金為零”的模式出讓的。其中地段最好,最有開發前景的就是所謂的“東八塊”地皮。
當然,“東八塊”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一塊肥肉。雖然“土地出讓金為零”,但是整個區域內有居民一萬二千多戶,動遷成本十分高昂。以每戶平均補償二十五萬人民幣計算,動遷整個區域的前期費用就要高達三十億。而這三十億砸下去,才不過能夠拆平這一塊土地。因此除非實力極強的開發商,輕易是不敢動作的。
但是周正毅卻毫不猶豫地把“東八塊”土地拿了下來。這當然並不因為他有這樣的實力,而是他有特殊的本領。一是膽大,除了殺人放火,他什麽都敢幹;二是他和銀行關係密切,許多銀行排著隊在他屁股後麵,要貸款給他;三是他還有最大的一個殺手鐧,那就是市委書記兼市長陳良宇的嫡親弟弟是他的結義兄弟。這是整個上海灘,無可比擬的優勢。
陳良軍在周正毅點撥之下,和老母親李謀真在股票市場裏喝到了第一口水。因此他一門心思鑽進了股票市場,變成了一個十足的股迷。在他眼裏,股票要比爹娘都要重要。但是隨著股票市場的波動,陳良軍也有點看不準變化了。因此除了靠陳良宇的牌頭,買入新股可以賺一點以外,手頭的股票也有賺有賠,甚至有些成了“老鼠倉”,粘在手中,甩都甩不脫。就在這時候,周正毅找到了陳良軍,以一萬股農凱係股票的代價,請他參與“東八塊”地皮的開發工作。陳良軍這個股迷,看到免費的一萬股農凱係的股票,好比是老色鬼看見了美女,骨頭都幾乎酥軟,自然毫不猶豫地投身周正毅,為“東八塊”地皮開發出力。
二零零二年五月二十八日,上海頂級的波特曼大酒店舉行了一場隆重熱烈的簽字儀式,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政府廣為邀請香港和上海兩地金融、地產界人士,參加了這一儀式。其中就有將靜安區的這塊土地,化整為零,分割成了八塊,熱熱鬧鬧地簽訂了八個合同。第二天,上海市《解放日報》等各大報刊、電台、電視台、網站作了廣泛的報道,靜安區委宣傳部機關報《靜安時報》二零零二年第三百七十期還刊登了簽約時的大量現場照片。
但是,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這樣個轟轟烈烈的引進外資、改造舊城的大項目,居然是上海市高層安排好的,由上海市靜安區政府和周正毅聯手進行的一個騙局。因為在那天簽署的滬房地資靜(二零零二)第十九至第二十六號《上海市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這八個合同,合同的一方是上海市靜安區房屋土地管理局,另一方是所謂“香港佳運投資有限公司”,根本是子虛烏有的虛構公司。根據後來被拆遷的上海市民調查,周正毅自稱法人代表的這家“香港佳運投資有限公司”,根本沒有在香港進行過注冊登記,其在合同上所注明的法定地址“香港金鍾夏馨道十六號遠東金融中心一八零一室”,也根本沒有這家公司。更有意思的是,按照中國的外資企業投資法,任何外國公司到中國任何地方投資,都要先辦一份“外商投資批準證書”,這也是對外商投資企業的初步審查。但是這個所謂的“香港佳運投資有限公司”連這個最起碼的外商投資證書都沒有,純粹是拍拍腦袋,想出一個子虛烏有的香港公司名稱,就敢簽訂價值達四五十億(當時的土地評估價值)的上海市中心大幅土地轉讓合同,真正是膽大包天。
這也是官方和周正毅兩相勾結,進行明顯合同詐騙的一個證據。當時的靜安區區長薑亞新是黃菊的秘書,主管城建的副區長是明芳則是陳良宇的一個小兄弟。他們當然也不至於蠢到連對方的營業執照都不予驗看就簽下靜安區這塊中心土地合同的程度。顯然他們得到了陳良宇的旨意,既要掛出引進外資的羊頭,又要把狗肉賣給自己人。除此之外,還要避免引起中央的注意,所以他們把一塊地分成了八塊,分別簽了八個合同,才把土地轉讓給周正毅。這種做作,正如一個婊--子,明明隻要一件衣服就可以脫光的,偏偏要分成八件衣服脫。

就在同一天,周正毅再次顯示他通過陳良軍,通天的本事和能力。他以零地價受讓東八塊土地之後,同一時間又和薑亞新、是明芳簽訂了《上海市靜安區石門二路以東地塊五十八街坊地塊委托拆遷及大市政設施配套合同》。用的還是同一個子虛烏有的“香港佳運投資有限公司”。但是這個合同,等於是又把拆遷的麻煩,一腳踢回給了政府。周正毅以小小的代價,讓靜安區政府幫助他把地麵上的建築全部拆遷掉。這個代價是周正毅在一年內分三期向靜安區政府支付拆遷費九點七四億,而靜安區政府就要像惡狗一樣把土地上的住戶強行遷走 。而周正毅這一方監督政府履行拆遷的,正好是上海“一哥”陳良宇的親弟弟陳良軍。這個時候,陳良軍不僅收下了周正毅農凱係的一萬股股票,而且還成了農凱係的高級管理人員。

薑亞新和是明芳同這個子虛烏有的香港公司簽訂合同之後,居然十分激動,在整個靜安區進行了動員。靜安區黨委還專門以《在我區“東八塊”改造中發揮黨組織的戰鬥堡壘作用》這篇文章,向靜安區的黨員進行了戰鬥動員。靜安區不惜抽調了一百多名幹部,為周正毅的這個項目充當馬前卒,在地塊上進行強行拆遷。

這幾乎是一個完美的騙局,上自上海市長陳良宇,中有靜安區的區長副區長,下有陳良宇的弟弟參與督陣。但是遺憾的是,陳良宇不是疏忽,就是錯誤地估計了周正毅的實力,更加疏忽,或者沒有估計到的,則是“東八塊”上一萬二千戶人的智力和抗爭能力。
第十七章 陳良宇的女人們

【過眼煙雲尤麗芬】
陳良宇在一九八三年到一九八九年這六七年時間,從一個狗屁不值的彭浦機器廠的基建科副科長,一下子竄升到上海市最重要的黃浦區區長兼區委副書記,總的來說是官場新手,一方麵勤政艱苦,急於表現自己的政績,另一方麵也是戰戰兢兢,唯恐丟了自己腦袋上的頂戴花翎。畢竟這相當於四品知府的區長官職來自不易。
一九八九年,陳良宇當區長兩年之後,出師不利,黃浦區接二連三地出現重大事故和災禍,直至學生上街遊行,每天設置路障。在這種情況下,認識了上海大學搞學生工作的尤麗芬。尤麗芬對於長身玉立、風度翩翩的陳良宇一見鍾情,認識陳良宇之後,多次直接來找陳良宇。為了迎合陳良宇,也裝模作樣地學習打網球。一來二去,終於成了陳良宇第一個情人。
一九九零年到一九九一年期間,原黃浦區區委書記上調到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擔任院長,黃浦區黨委權力真空,陳良宇以副書記身份主持黃浦區工作。那個時候,陳良宇幾乎就是黃浦區的皇帝。正是在這段時間,陳良宇真正嚐到了權力的滋味,也是和尤麗芬來往最多的時候。
那個時候,浦東還沒有開發,所以大多數輕易不會去浦東。但是鬱知非的三靈電器廠卻位於浦東。所以經常是陳良宇有空的時候,先通知鬱知非,由鬱知非在浦東安排好地方,然後派車接尤麗芬到浦東。到了浦東,陳良宇早就等在那裏了。親熱一陣之後,鬱知非就會約來幾個小兄弟,一起吃飯熱鬧,或者晚上去西郊賓館打球。所以陳良宇到西郊賓館打網球,早也熟門熟路,所以才會發生衝撞鄧小平這個太上皇的事情。
話反過來,這也幾乎是當時陳良宇唯一的休閑和娛樂。那個時候,陳良宇的夫人黃毅玲也喜歡上了網球,所以如果陳良宇沒有約尤麗芬的時候,也會和黃毅玲、兒子陳維力一起去打球。因此一家三口,幾乎都成了網球迷。二零零二年二月,陳良宇正式接任上海市市長之後,接受記者采訪時誇口說:“(我們)一家三口都是體育迷。如果組織以家庭為單位的網球比賽,我們家一定名列前茅。 ”
陳良宇雖然在升官過程中善於夾緊尾巴做人,以至於哄得老幹部與江澤民高興,但是從心底裏,陳良宇卻是天下第一等的心驕氣傲之人。對於尤麗芬,他多少是有點占便宜的心理,其實並沒有如何上心。尤麗芬雖然出生年月不可考,但是一九七三年就已經入黨 ,黨齡比陳良宇還要長上七年。就算她二十歲時就能入黨,到一九九一年也已經有三十八歲,比陳良宇小不了多少歲。青春已去,徐娘泰半之老。皮肉鬆弛,眼下有袋,咧嘴一笑堆起來萬千皺紋的波浪。
陳良宇更不喜歡尤麗芬的是,那女子出身上海的“下隻角”,沒有多少眼界,又很好麵子。陳良宇先是幫她謀到了上海大學新校區建設辦黨總支書記,結果她一上任就馬上占小便宜,把建築材料大量地往家裏運,弄得人人側目,上海大學黨委一狀告到陳良宇這裏,讓陳良宇費了不少心思才給擺平。當時已經升任市委副書記的陳良宇,為了這個徐娘半老的情婦,親自跑到上海大學“調研”,最後和校黨委協商,給她一個清水衙門的官當。名堂非常好聽,也非常清閑,上海大學精神文明辦公室主任,其實是把她晾了起來。尤麗芬當然很不滿意,每次見麵都要抱怨,當這勞什子的精神文明辦主任,既無實權,又沒有油水,不如一個普通的係主任。陳良宇心中漸生厭倦,何況那時已經遇到了模特美女,看著尤麗芬的嘴臉就十分生氣。但是也生怕她翻臉撒潑,把醜事全都抖落出來,因此隻是偶爾地敷衍於她。
二零零一年,尤麗芬再也不能忍受擔任毫無權勢的精神文明辦主任,又非常喜歡出風頭,因此非要擔任上海大學武裝保衛處的處長。因為這個所謂武裝保衛處,等於是上海市公安局的派出機構,等於是上海市公安局下屬的一個派出所。武保處處長等於是派出所所長,享受警察編製,既可以穿警服,也可以穿便衣。所以尤麗芬對此十分向往。
尤麗芬纏住了陳良宇,陳良宇也沒有辦法,隻好依從她。但是陳良宇卻趁機提出條件,要和她一刀兩斷。尤麗芬在這種情況下,隻好和陳良宇訂了君子協定。但是卻提出了一個條件,就是如果有人欺負尤麗芬,陳良宇必定要給她撐腰。條件談妥,陳良宇一個電話給上海市公安局當局長的小兄弟吳誌明,馬上解決了尤麗芬的問題。後來果然有一次,尤麗芬在工作中和同事鬧意見,陳良宇派了他的秘書前去撐腰。這樣一來,尤麗芬十分得意。
誰料想,尤麗芬在上海大學的同事深知內中奧妙,宣傳部門的人每次寫尤麗芬的資料,都會有意地寫道,尤麗芬同誌主動要求擔任上海大學武保處處長一職。無形之中,把尤麗芬損了一下。
尤麗芬隻是陳良宇人生中的一個短短插曲。隻是早年陳良宇的那些兄弟們,卻無所不知她的情況,所以坊間流傳的關於尤麗芬的說法也最多。

【名模馬豔麗】
商品社會,身材和大腦互相競爭,未必是大腦取勝。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這種現象就屢見不鮮。號稱中國第一名模的馬豔麗就是用身材成功,並且當了教授的一個奇怪例子。
二零零六年九月二十四日陳良宇被“雙規”之後,這位號稱“中國第一名模”的河南女子馬豔麗設在新浪上的博客在,短短一星期內訪客量暴增數十萬,留言更是不計其數。其實從二零零四年開始,網上即有馬豔麗和陳良宇之間關係特殊的傳聞,因此陳良宇倒台之後,馬豔麗博客幾被點爆,決非空穴來風。
馬豔麗來自河南周口地區,身高一米七九,身材高挑,容貌妖豔,曾經是專業賽艇運動員,一九九一年獲得過河南省賽艇比賽冠軍。一九九四年到上海發展,成為上海時裝股份有限公司簽約模特。
這個上海時裝股份有限公司,就是和上海新世界商場一樣,是陳良宇一手組建起來的黃浦區區屬企業。上海時裝股份有限公司的前身是南京路時裝商店,一九八五年更名為上海時裝公司。陳良宇在一九八八年成功改製上海新世界商場之後,對黃浦區的區屬企業,逐一進行了改造。其中上海時裝商店於一九九二年十一月進行股份製改造。一九九三年正式成立“上海市時裝股份有限公司”,一九九四年二月以“時裝股份”的名義在上海證券交易所掛牌上市 。
馬豔麗剛剛進入上海時裝股份有限公司的時候,當然是個毫不起眼的外地模特而已。但是一九九五年,馬豔麗一舉獲得上海首屆國際時裝模特大賽冠軍,這就自然引起了各方的關注。馬豔麗也作為美女代表,進入了陳良宇的兄弟娛樂圈。陳良宇當上市委副書記後,他的基本小兄弟圈子,主要就是他主政黃浦區時候的一些下屬。這些人包括吳明烈、鬱知非、上海新世界商場總經理徐家平,當然也包括上海時裝股份有限公司的頭目。因為陳良宇真正站穩了腳跟,做官時間最長、最出政績的就是在黃浦區。這樣一來,馬豔麗由上海時裝股份有限公司的頭目引入陳良宇的小兄弟娛樂圈,從而傍上陳良宇,一發而不可收,也算順理成章。和馬豔麗相比,如果說馬豔麗是隻紅籌股,尤麗芬隻能算是垃圾股了。
這樣也不難解釋,到上海闖蕩時間沒有兩年,馬豔麗不僅取得了正宗上海戶口(一般外地人到上海,即使買了住宅,也隻能獲得上海市的藍印戶口),還從黃浦區的名額裏,當上了上海市青年突擊手和上海市青年崗位能手。據說周正毅得知這一消息之後,馬上將自己房產公司開發的一套豪華住宅,廉價“賣”給了馬豔麗。
從此之後,這個靠身材吃飯的女人,就完全超過了用大腦吃飯者的大多數,甚至當上了教授。一九九八年和一九九九年她又連續兩屆獲得所謂“中國時尚大獎-中國十大名模首席”,不知道是獎還是稱號。並且開始觸電,拍攝了德國著名電器博朗公司剃須刀的電視廣告,還領銜主演根據小說《豔影》改編的二十三集都市言情劇《傾城之戀》。
這還不說,更引人注意的是,馬豔麗當膩了模特,要當服裝設計師。這當然也難不到陳良宇。於是馬豔麗在上海的中國紡織大學服裝設計學院混了一段時間後,高價聘請高級設計師,分別在中國國際時裝周和上海國際服裝節上,舉辦以馬豔麗英文名字命名的《Mary Ma──就這樣》時裝品牌發布會。以後可不得了,馬豔麗和宋祖英一樣,宋祖英出國在西洋劇院唱名歌小調兒,馬豔麗“代表中國”赴法國參加“巴黎-中國文化周”中華文化服飾展演活動,到美國參加“中華文化美國行大型服飾展演活動”。
二零零年年,馬豔麗成了中國國際時裝周時尚媒體評委年度四大時尚人物之一,還當上了中國職業模特委員會主任委員,中國青年聯合會委員。更有甚者,居然當上了西北紡織工學院的“客座教授”。一個運動員出身的時裝模特,鬥大的字識不了多少,居然當上了教授,服裝界專業人士,無不深感恥辱。
從一九九四年簽約上海時裝股份有限公司的一個河南農村女孩到成為上海市青年突擊手、全國青聯委員、客座教授,如果沒有陳良宇捧場,自然是能以令人置信的事情。
當然,對於陳良宇來說,馬豔麗也不過是角而已。馬豔麗也許隻是許多被捧的角之一。算她倒楣,主捧手終於倒台,捧與被捧的關係被大大曝光。但是對於“角”來說,有時候甚至不是一件壞事。有多少“角”色,捧的人倒掉之後,過了幾年又一樣出名。何況現在馬豔麗教授已經功成名就,忙碌得不可開交 。
陳良宇雖然也擋不住這等妖嬈美色的誘惑,但是他心中卻未必看得起這種以身材謀生的女人。他真正的追求,還是紅顏知己,既能理解他的事業和追求,又能為他的事業助一臂之力的。無論是最早的尤麗芬還是後來的馬豔麗,都粗鄙不堪,既無城府,又沒有文化。而陳良宇真正看重的,卻是兩位局級幹部,既有容貌,又能替陳良宇當家的東西兩宮。
第十八章 夫人俱樂部

【上海市慈善基金會】
花花綠綠的上海灘,水深如海。如果說上海最不起眼,又最貴不可言的地方,還得算上海盧灣區製造局路八十八號的金灣大酒店。這個隻有二星級(自稱準三星)的酒店裏,位於徐家匯路、陸家浜路交匯處。大名鼎鼎的上海市慈善基金會,就設在這個不起眼的酒店裏,旁邊則是霓虹燈閃亮的上海市福利彩票發行中心。
酒店雖然不起眼,但是出入酒店的人物,卻是上海灘最有錢有勢的人物。一九九四年,黃菊擔任上海市市委書記兼市長不久,夫人餘慧文便吵著要出頭露麵,因此成立了這樣一個慈善基金會。基金會五月七日掛牌成立,由當時的上海市政協主席陳鐵迪和餘慧文分別擔任理事長和副理事長。
基金會剛剛成立的時候,可謂一無所有。隻是由黃菊批示,從上海市民政局借來了二十萬啟動資金。辦公地方也遠在南市區的一條小馬路,普育西路一百零五號。真正打出慈善的名義,接受慈善捐款,從一九九五年才開始。根據其內部的審計報告,到二零零零年,基金會收入累計不過三億零四百萬。從二零零一年開始,也就是陳良宇擔任市長開始,上海的有錢人忽然意識到了捐款給上海慈善基金會的好處,捐款額暴漲,到二零零六年五月累計進帳十五點八三億巨款。五年當中,上海市慈善基金會狂收了近十三億人民幣。偌大的金額,等於是無論刮風下雨,每天純進賬七十二萬人民幣。
短期內狂收慈善款,以至於上海市慈善基金會無法消化這筆巨款。據最新的有關報道,上海市慈善基金會收入的十五點八三億中,隻有八點八億用於慈善事業,其餘的七億多巨款,去向不明 。
五年當中狂收十三億巨款,內中的奧妙自然連死人也能猜出幾分來。上海市慈善基金會雖然是個扶困濟貧的機構,但是打交道的卻是上海灘最有錢和最有權勢之人。在慈善基金會裏,陳鐵迪和餘慧文分別負責兩個層麵的“熱心慈善人士”。陳鐵迪負責的是上海的政要人物,餘慧文則負責上海市主要領導的夫人們。
陳鐵迪本人就是上海市政協主席,一九九八年起又擔任上海市人大主任。她負責聯絡的有國務委員陳至立、原上海工商聯主席郭秀珍、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任文燕、上海市僑辦主任袁采、前上海市民政局局長施德容等人。
餘慧文則掌握了一批上海市主要領導的夫人,包括吳邦國的夫人章瑞珍和陳良宇夫人黃毅玲。餘慧文、章瑞珍和黃毅玲三位一體,情同姐妹。龔學平、蔣以任以及韓正的夫人們則是跟在這三位夫人的屁股後麵起哄。
相比較而言,陳鐵迪本人老邁醜陋,除了陳至立之外,大都是過氣的官員。而餘慧文、章瑞珍和黃毅玲,卻妻隨夫貴,勢力覆蓋整個上海灘。何況這三位夫人都精心打扮,穿著高檔時髦,隱約之中透出徐娘風韻。上海慈善基金會中,三位夫人完全是壓倒一切的多數。因此基金會最重要的募集資金工作,便由餘慧文主管,章瑞珍和黃毅玲襄理。
這樣一來,這個不起眼的金灣大酒店就成了上海最有權勢的所在,也變成了上海當權者的夫人俱樂部。江南一帶的富商、港澳台灣到上海投資的商人無不對此地趨之若鶩,唯恨不得其門而入。餘慧文更是明碼標價,凡是個人捐贈五十萬,企業捐贈一百萬以上者,方可獲得領導人夫人的接見。捐款超過三百萬以上的,才可以擔任基金會理事,再累計到一千萬以上,就能成為常務理事。成為常務理事就意味著能夠經常和這些領導人夫人們歡聚一堂。


【一千萬的入場券】

從二零零二年起,陳良宇的夫人黃毅玲就以上海市第一夫人的身份,經常參加這個夫人俱樂部的活動。黃毅玲在慈善基金會中,也和餘慧文一樣,非常活躍。相比之下,章瑞珍忙於陪委員長吳邦國參加國事活動和出國訪問,在上海期間參加夫人俱樂部的活動時,也比較低調。
黃毅玲的養母親是個虔誠的基督徒,早年畢業於上海的教會學校,後來工作雖然是上海鐵路中心醫院的高級營養師,但是音樂修養極高。黃毅玲秉承母教,也會彈得一手鋼琴。夫人俱樂部以慈善晚會的名義經常舉辦活動,其中最核心的節目,往往是黃毅玲的鋼琴演奏,然後從孤兒院中找來一些小朋友圍在黃毅玲周圍,烘托氣氛和場麵。這樣的晚會,必定是大款雲集,為這位上海第一夫人捧場。餘慧文則帶著一個滿臉堆笑,臉色白淨的年輕人,開心地記帳收錢。
正如北京的《中國經營報》所披露的那樣,上海市的地皮,大多數都不是公開招標,而是以私下關係進行批發的。因此在夫人俱樂部的熱鬧場麵下,就隱藏著要在上海獲得土地的潛規則。毫無疑問,這些上海灘最有權勢的夫人們,等於就是上海灘的土地奶奶。
從那個時候起,凡是在上海進行投資和開發房地產的商人,最基本的潛規則就是要到製造局路八十八號的金灣大酒店報到,出手一千萬以上,給土地奶奶燒香磕頭,才有資格到所謂的慈善晚會去捧場。慈善晚會的入場券,也等於是允許在上海進行投資的通行證。不遵守這樣的潛規則,任何政府機關的一個基層科長,就可以把一個項目活活掐死。
慈善基金會五年當中能夠狂收十三億,就在於餘慧文把入場券定為一千萬起步。所有到上海發展的富商,凡是拎得清的,都要先向夫人俱樂部進貢一千萬,方有在大上海的立錐之地。翻看所謂的慈善記錄,可知這一千萬起步絕非虛言。福建富商許榮茂的世茂集團到上海投資,就是先在零二年的慈善晚會捐上一千萬。香港的和黃、新恒基、恒隆地產等,也以乖乖交納一千萬人民幣的“慈善款”作為進軍上海的先聲。
但是一千萬慈善款隻是起步費而已。交納了一千萬,這些土地奶奶們隻能保佑項目順利進展,不會被各個基層的科長給掐死。至於要解決實質性的問題,特別是優質地塊、土地出讓金和融資,區區一千萬當然不夠,而且要用其他手段。但是,隻要燒香進貢得法,土地奶奶是非常靈光的,可謂無所不能。
如果把上海慈善基金會的捐贈名單曝光的話,上海灘的大亨們幾乎可以一網打盡。沒有在網裏的則已經被掐死了。世貿集團的許榮茂,幾乎年年上繳一千萬,因此他在上海的發展也事事稱心,節節順利。號稱“上海首富”的周正毅,曾經仗著自己後台硬,和陳良宇的弟弟是結拜兄弟,一直沒有交納入場券,多少也引起了土地奶奶之不滿。到二零零三年案發之後,為了保命,立即以防治“非典”流行病為名,乖乖地一次性付了二千萬人民幣。土地奶奶顯靈,結果他隻是被輕判了三年徒刑,而且在牢中還過著“老板”生活,隨意召開董事會。
真正依靠夫人俱樂部而在上海灘創造奇跡的,還是一位來自江蘇的“小白臉”張榮坤。這個對女人的心理有天才般理解力的年輕人,在二零零二年之前,不過是資產三千萬的江蘇小商人。但是他以無比的膽魄,不惜舉債和向銀行貸款,用以向上海市慈善基金會捐款。從二零零一年底到二零零三年八月,他個人的捐款額已經達到了二千一百五十多萬。到二零零五年八月,累計捐款已達三千一百五十多萬,等於他在三年之中,把以前積累的全部資產都捐了精光。
張榮坤既然能夠下決心借錢捐款,自然是不光光捐錢,而且用上了特別手段。在這些夫人當中,餘慧文長得最有風韻,大概也最懂得風情。二零零二年十月,黃菊調任國務院副總理,餘慧文卻沒有跟到北京,而是繼續留在上海經營夫人俱樂部。春閨寂寞,在所難免,即使黃菊在身邊,也是年老力不足,豈能跟三十左右、血氣方剛的張榮坤相比。因此張榮坤開始捐款不久,就成為上海市慈善基金會的理事,名譽副會長。以這個名義,張榮坤和餘慧文出雙成對,幾乎是形影不離。
上海《解放日報》的一位資深攝影記者最近提供了一張照片,二零零三年春天餘慧文到基金會創辦的老年公寓看望前北京電影製片廠導演潘文展,在鏡子中照出來的,正是當時和餘慧文打得火熱的張榮坤。二零零四年四月三日,餘慧文又和張榮坤一起參加歐洲貨幣組織在上海波特曼麗嘉酒店舉行的優雅浪漫晚宴,兩人舉止十分親熱,幾乎已經到了不避眾人的程度。三千一百五十萬捐款加上慰安手段,張榮坤在短短兩三年當中,竄升到全國政協委員、中國青聯委員、上海市慈善基金會名譽副會長兼副監事長,二零零五年中國福布斯富豪榜第十六位富人。這樣一個江蘇“小赤佬”,是怎樣發跡的呢?

【混世魔王張榮坤】

張榮坤一九七三年出生,和周正毅一樣,幾乎都是赤貧出身。他曾經的家位於蘇州市上塘街一百七十三號,曾經是蘇州百貨公司的日雜品倉庫。一九八零年,曾經在百貨公司任職的張榮坤父親,獲準和一幫退休的同事一起搬進了這座石庫門建築。街坊稱呼張榮坤的父親為張胖子。
這幢石庫門老房子裏一共住了十四戶人家。“張胖子是個知青,讀書人的樣子,但一看就知道沒什麽錢。”張榮坤的母親更像是個莊稼人,一口山東話,大大咧咧地。她一共生了三個孩子:大兒子就是張榮坤,二女兒叫張海燕,最小的兒子人們都喊他阿三。
  張榮坤自小家境貧寒,母親日常販些水產雞鴨,父親張胖子做些小本生意,“在最艱難的時候還拉過黃包車。”張胖子管教子女很嚴厲。尤其對於大兒子張榮坤,經常拳腳相向。年幼的張榮坤常常踩著吱嘎響的木樓梯東躲西藏,而父親張胖子跟在後麵追打 。小時候的張榮坤很瘦弱,但每次挨打之後都忍住不哭。離石庫門不遠,就是丁家巷小學。張榮坤在學校裏是個孩子王。同學評論說他“年紀不大,卻很講義氣。”在他身邊,時常圍著一幫小弟兄,都把張榮坤當大哥。
  張榮坤初中就讀於蘇州第五中學,高中在二十一中。他的妹妹張海燕還曾經在第五中學做過圖書管理員。十五年前,張櫻是丁家巷附近出名的美女,她自幼和張榮坤親梅竹馬,直到後來成為張榮坤的妻子。認識張榮坤夫婦的蘇州人都說,張櫻是個賢內助,活動能力很強,她為張榮坤日後結識各路權貴幫了很大的忙。
  張榮坤中學時代學習成績並不好,“也許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做生意上。”高中畢業之後的張榮坤,連大學都沒有考上,因此在一九九三年前後,到了蘇州吳縣太湖度假區工作,在度假區的一個水上樂園項目公司任職。十年前的張榮坤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在公司裏是普通職工,“平時和同事說話不多。”
  在太湖度假區呆了一兩年時間,張榮坤又去吳縣海關做了一名報關員。在海關期間,他結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物耿永祥。耿永祥於一九九一年出任蘇州海關關長,三年後,又一手建成了吳縣海關和蘇州工業園區海關。當年在吳縣任職的一位官員說,張榮坤在進入海關結識耿永祥之後,又離職做起了外貿生意。大概從這個時候起,張榮坤稍微有了點積累。耿永祥後來因為受賄罪被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九十年代中期,張榮坤就開始炒股和炒期貨。就在一九九五年前後,張家搬出了上塘街的石庫門,他記得張榮坤最後一次來石庫門是坐著汽車來的,司機叫他“張經理。”而整個張家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張胖子再也不做小本買賣了,他搬進了園林路附近的一幢別墅,後來在雙塔附近又買了一幢別墅。
  在張榮坤的弟弟阿三看來,哥哥張榮坤和嫂子張櫻有著非同尋常的社交能力。在蘇州結識了不少權貴之後,張氏夫婦的生意也逐漸做大,涉及到建材、外貿、金融等各個領域。但以上這些不過是小打小鬧。張榮坤的真正發跡還是在他到了上海之後。尤其是他購買了上海市慈善基金會的入場券,並和餘慧文打得火熱之後。
二零零年,張榮坤進軍上海,在上海浦東注冊了一個“上海沸點投資發展有限公司”,注冊資金三千萬人民幣,差不多是張榮坤當時的全部家當。但是從其工商注冊材料上看,法定地址卻是一家經營多年的蛋糕店,蛋糕店的老板也根本不知道他那裏還注冊過一個什麽“沸點投資公司”。這顯然是張榮坤玩的一個花招。
但是另一方麵,張榮坤異乎尋常地熱衷於慈善事業,卻著實令人生疑。“沸點公司剛入駐上海不久就參加了上海市慈善基金會舉辦的捐贈活動,張榮坤代表公司出席,一次捐贈二百萬元,一舉成為上海民營企業慈善捐贈的狀元。 ”那個時候,餘慧文的上海市慈善基金會開張不久,總共才十幾個人,七八條槍。餘慧文也還沒有定出一千萬的門檻費,所以張榮坤一擊成功,從此成了餘慧文的入室之賓。
餘慧文對於張榮坤的最大幫助,莫不過是將張榮坤介紹給了陳良宇的秘書秦裕。這才引出來張榮坤平地發跡,社保案驚天動地的故事。

【秦裕和祝均一】
陳良宇的秘書秦裕,作為陳良宇後期最貼身的人,可以說對陳良宇的命運產生了很大影響。這種影響,甚至要超過陳良宇的老婆黃毅玲。
一九六四年六月出生的秦裕是上海本地人士,他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住在黃浦區。他的妻子是他本科時華東師範大學的同學,化學專業。一九八一年秦裕進入華東師範大學政教係哲學專業學習,一九八五年被推薦本係讀倫理學碩士。讀完碩士後,秦裕在職攻讀了博士學位,為他今後的仕途打下了良好基礎。
秦裕本人也算頗有才氣,碩士畢業後曾在華東師範大學短暫地做過教師,教授倫理學,“講課很有才氣”。在華東師大任教期間,秦裕還翻譯了美國女哲學家、倫理學家愛因•蘭德的《新個體主義倫理觀》一書,並於一九九三年出版問世 。
九十年代初,秦裕迎來了他人生重要的轉折點。當時上海市委、市政府從一些高校挑選了一批博士生充實幹部隊伍,華東師大兩個年輕的優秀教師被選中,秦裕是其中之一。一九九二年左右,秦裕從華東師大調入上海市政府,在市政府辦公廳工作。到市政府後,別人對他的印象也是“勤於學習,善於思考,圍繞市委的重點工作,組織力量,深入研究,提出建議,較好地發揮了參謀助手作用;思路清晰,條理清楚,有較強的綜合協調和組織能力”。
據報道,秦裕於一九九五年四月起成為市委副書記陳良宇的秘書。當然,這位博士出身的秘書不僅僅是起到文案作用,倒是多少有點像古代的幕僚或者紹興師爺,不僅協助陳良宇處理公務,也經常出謀劃策,牽線搭橋。久而久之,秦裕在陳良宇那裏說法非常管用。
秦裕由黃菊夫人餘慧文介紹認識了張榮坤,既出於餘慧文的牌頭實在很硬,張榮坤又刻意結納,出手大方,上來就送一套房子。因此秦裕和張榮坤迅速打成一片。張榮坤自稱也是華東師大的碩士生,跟秦裕以師兄弟輪交情。秦裕雖然是個讀書人,一點也沒有勘破名利的意思,受了張榮坤老大的好處,因此不惜兩肋插刀,為張榮坤介紹了一個上海灘的重要人物,全國人大代表、上海市勞動與社會保障局局長祝均一。
有趣的是,這位上海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的局長祝均一,本身並不是一位官僚,而是一位精明的企業家出身。一九五一年出生的祝均一係浙江省海寧人,也是在上海長大的正宗上海人,因此能進入陳良宇的小兄弟行列。他作為上海向明中學初中“老三屆”畢業生,曾經在黑龍江的一個叫遜克的小縣城插隊。在那裏他一呆就是十年,還與一位內蒙古海拉爾的姑娘相戀了七年,回到上海後不顧家人的反對與姑娘完婚。
  回到上海後,祝均一被分配到所屬的淮海路街道生產組,和裏弄裏的大媽大嬸們一起剪塑料管子。但是精明能幹的祝均一從街道生產組脫穎而出,將生產組改成了“上海盧灣區春雷電訊廠”,一時成為上海經濟體製改革的先鋒。一九八三年的時候,這個小小的“春雷廠”就創造了年利潤一百四十萬人民幣的“奇跡”。祝均一迅速在上海成為改革的旗幟性人物,出盡了風頭,勞動模範、新長征突擊手等榮譽接連而至。
祝均一本身是一個在管理上相當大膽的人,他力主多勞多得,堅決打破大鍋飯。當時還有這樣一個有趣的故事至今仍被人記得,他選擇在當時上海高檔的上海賓館和客戶洽談生意,四個小時花銷七百元人民幣做法,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引起了廣泛爭議。
這樣一個腦子活絡,膽大包天的人物,如果繼續領導企業,也許倒能成就一番事業,但是命運的安排卻使他被上級看中,成了一名官僚。一九九六年,祝均一作為主管國企改革的市經委副主任兼任市勞動局局長;一九九八年三月,上海市勞動局與社會保險事業管理局合並,四十七歲的祝均一擔任局長兼黨委書記。他自稱自己是技術專家類幹部,把社保基金研究得很透 。
研究得很透,而且手下的社保年金中心擁有大量的資金。如果祝均一是個死板的官僚,也許並不在意,問題恰恰是他是個精明的商人,看著大量的資金放在那裏而不能用來產生資金,就好像養豬的養著許多母豬而不能生下許多小豬一樣,心癢難忍。當然,祝均一也不是傻瓜,一是他不敢把資金隨便交給誰去生產新的資金;二是“老大”不點頭,給他八個腦袋也不敢擅自動用社保基金;三是這麽大的一筆資金放出去,當然他個人也要有好處。
就在他看著手中的大筆資金心癢難忍的時候,“小兄弟”秦裕介紹一位年輕的投資商張榮坤。這個看上去出手大方無比,一臉憨厚之相的年輕人,來頭之大,讓見過世麵的祝均一也大吃一驚。因為張榮坤可以隨時一個電話,搬來當時上海灘的第一夫人,市委書記黃菊的太太餘慧文來助陣。
但是祝均一還是沒有輕易相信張榮坤,而是先將張榮坤介紹給了一個死黨,時任上海機電控股(集團)公司辦公室主任的韓國璋。早在二零零一年,韓國璋和張榮坤聯手,將上海機電控股(集團)公司的一塊工業用地弄出來,倒手賣給了地產商。張榮坤露的這一手,使得祝均一大為欽佩。因此祝均一決心把社保基金中閑置的資金委托給張榮坤這個既有背景,又“靠得住”的小兄弟去財外生財,何況這位小兄弟十分拎得清,少不了有自家的好處。
第十九章 社保大案

【誣陷徐匡迪當上市長】
陳良宇自從當上了主管規劃、財政和金融的市委副書記之後,和黃菊之間配合默契,多次為江澤民爭光露臉,因此已經成了上海幫的一員猛將。眼見著幫中兄弟逐個從上海出發,最終成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朝中一品大員,因此陳良宇也幾乎看到了自己的未來,信心十足。同時他也急於表現自己的政績,完全按照紙上談兵的規劃,把上海搞得美輪美奐,以作為自己晉身的台階。所謂“華山天險一條路”,大概也是指他自己的仕途而言。
從一九九二年開始,到二零零一年十二月,陳良宇幾乎當了近十年的市委副書記。相比之下,他對自己始終熬不上市長或市委書記,十分著急。為此,他不惜與黃菊聯手,誣陷前任市長徐匡迪。
對於上海的發展,好大喜功,不管老百姓死活的黃菊和陳良宇和當時的上海市市長徐匡迪很早就有嚴重的分歧。黃菊和陳良宇號稱要在二十年內把上海建成金融、工商、港口、冶金、建築、航天、汽車、造船、生物、石化、文化藝術、高科技等十二大國際中心。這種想法得到了江澤民和吳邦國的支持。因此黃菊和陳良宇都喜歡大開大合,大興土木,將浦西的市中心老百姓硬性遷到浦東,為了目標不擇手段。
徐匡迪反對從浦西遷移二百萬人口到浦東建新住宅區,反對大興土木建高樓、建超高建築。他提出:環境、地質、成本、效益都要顧及,反對搞超級國際中心。徐匡迪還提出“同步進”的主張,認為上海必須在法治、社會道德、教育、文化和經濟建設同步,同時帶動地區進步。徐匡迪說:凡是稱得上國際性大都市,必須具備健全的法治機製。徐匡迪還主張:符台條件的民主黨派人士。完全可以擔任研究院院長、大學校長和有關專業局長。徐匡迪在會上說:黨章憲法沒有規定不可以嘛!
同時,徐匡迪對黃菊和陳良宇等人的腐敗作風也大為不滿。二○○一年九月,徐匡迪在上海市委常委生活會上批評黃菊說:希望你(黃菊),在節假日,還是到街道,商場、居民區走走、看看,聽聽,多了解社會反映,少到俱樂部、渡假村去,影響不好,沒有不透風的牆。
徐匡迪還提出市委委員自律廉政約三點建議:一,在黨代會上公開本人和配偶的經濟收入、擁有財產和子女的工作;二,嚴律自己的親屬不準參與土地開發、工程承包、金融證券活動;三,有關親屈、子女的學習、工作情況,在市人代會上公布。徐匡迪的建議,黃菊、陳良宇等當即表示反對。黃菊說:不要自己搞一套,給中央以壓力。
徐匡迪的直言,使得黃菊和陳良宇視徐匡迪為眼中之釘,肉中之刺,非拔之而後快。因此他們整理了徐匡迪的黑材料,說徐匡迪好個人表現,使得市委工作被動,使老領導(指江澤民和朱鎔基)對上海工作的指示都被擱置。又說徐匡迪以專家自居,堅持個人意見淩駕於集體之上;甚至汙蔑徐匡迪有個人政治野心,要當副總理,雲雲。這樣的黑材料不斷地送到江澤民、朱鎔基和吳邦國那裏。
因為損害了上海幫的利益,江澤民悍然地換掉了徐匡迪。二零零一年十一月下旬,未等徐匡迪上海市市長任滿,就接到了中央的調令,讓其到毫無權力的中國工程院擔任黨組書記;陳良宇如願以償,當上了上海市代市長。二零零二年二月,在上海市第十二屆人民代表大會中,陳良宇正式被任命為上海市市長兼市委副書記。黃菊和陳良宇搭檔,可以說是如魚之得水,隨心所欲。同一時間,上海市慈善基金會也正式成了“夫人俱樂部”,權力通天,餘慧文和黃毅玲儼然是上海的土地奶奶。

【社保案起】
就在陳良宇剛剛擠走徐匡迪,春風得意地當上了代市長之後,秘書秦裕和小兄弟祝均一領來一個來自江蘇的“小赤佬”張榮坤。祝均一拍著胸脯擔保這個“小赤佬”是個非常靠得住的投資者,從來不做冒險生意,因此有意把社保基金放給他,讓他去財中生財。秦裕另外出主意說,為了使得這筆生意靠得住,幹脆幫他找好下家。找個國有的基礎設施賣給他。
陳良宇讓秦裕把張榮坤找來,和他單獨見麵。秦裕立即第一時間,在外麵的一個高級休閑俱樂部安排好了見麵。陳良宇和張榮坤見麵密談了兩個小時,出來的時候有說有笑,氣氛十分融洽。從這個時候起,陳良宇就一腳踏進了社保案中,再也拔不出來。
根據圈內人士結束,其實上海社保局委托貸款,在業內不是什麽秘密,近兩年來找過不少融資中介服務公司,為社保局的委托貸款尋找好的項目。但是陳良宇對張榮坤一見鍾情,獨獨讓張榮坤來做這筆大生意,其中也不乏餘慧文和黃菊的影響力。從陳良宇角度講,什麽事情扯上了黃菊,也等於進了保險箱一樣。
祝均一得到聖旨,立即讓手下社保基金監管處處長處長陸祺偉,以上海年金中心的名義,和張榮坤的“上海沸點投資發展有限公司”簽訂了一係列的協議。陸續簽訂的協議共八份,其中七份都稱為《資金運營協議》,共涉及三十億元的委托運營本金及收益,沸點投資為受托方,福禧投資則為此提供連帶擔保。第八份為《委托貸款協議》,涉及四點五億元的委托貸款本金及收益,借入方同樣為沸點投資,並由福禧投資用公司有關房地產項目的土地等資產提供抵押擔保。委托貸款的年息均為百分之六點八,加權計算收益;同時約定,如果國家上調存貸利率,則按銀行同期利息上調收益率,條件相當優惠。八份協議共涉及社保基金,即上海老百姓的保命錢三十四點五億元,其中大部分協議簽訂於二零零二年二月前。這就是所謂“上海社保大案”的核心內容 。
為了討好餘慧文,已經把名下資產捐得七七八八的張榮坤終於時來運轉,手中有了三十多億資金可以玩了。當然,非常“拎得清”的張榮坤自然先拿一些資金出來,答謝餘慧文、秦裕、祝均一和陸祺偉等人。為了掩人耳目,張榮坤在二零零二年二月,專門注冊了一家“上海福禧投資控股公司”,注冊資金為五億元,用來操作這些資金。
接著,在陳良宇和秦裕的操作下,張榮坤的福禧投資橫空出世,斥巨資三十二億收購上海路橋發展有限公司百分之九十九點三五的股權,獲得滬杭高速上海段三十年的收費經營權。所謂橫空出世,是這一股權轉讓完全是上海市政府高層通過高級別辦公會議,由上海市發改委主持的。更可笑的是,滬杭高速上海段股權轉讓給福禧公司一事,居然連路橋公司的上級單位上海市政工程局也不知道;等到股權轉讓結束之後,有關方麵才通知市政工程局 。
據說陳良宇親自主持了市政府關於路橋公司股權出讓的協調會,將路橋公司的總資產從三十七億多壓縮到了三十二億,又逼迫有關部門將高速公路收費期限從二十年延長到三十年 。陳良宇還親自出席了路橋公司股權轉讓的簽字儀式,為張榮坤提氣壯膽。
張榮坤收購上海路橋公司的股權,真正付出的資金隻有十億左右,基本上都由他的福禧投資注入。從此之後,張榮坤算是抖了起來,為了給餘慧文充麵子,他對上海市慈善基金會的捐款熱情也更高了。可笑的是,根據上海大通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報告,二零零二年福禧投資本來可獲得近二千二百二十萬的投資淨利潤收益,但在這一年,福禧投資對外的捐贈額竟高達二千七百零六萬,效益頗佳的福禧投資因為慈善事業,反倒淨虧四百八十六萬。可疑之處,昭然若揭。
但是張榮坤也不愧是投資聖手。他利用這借來的三十四點五億資金,以沸點投資為資金支撐點,以福禧投資為投資平台展開了縱橫捭闔的收購行動。二零零四年,福禧投資以五十億的投資總額拿下嘉金高速公路發展有限公司百分之九十四的股權(二十五年收費經營權),再度引起業界轟動。在高速公路領域,張榮坤再接再厲,又以四點一三億收購了蘇嘉杭高速公路百分之二十的股權(三十年收費經營權),還收購了上海耐特高速公路聯網收費結算有限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在與高速公路一樣壁壘森嚴的金融、媒體業,福禧投資也連連突破。福禧投資總計投資數億元持有中國財產再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百分之十一點零三的股權、中國人壽再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百分之十股權、中國資產管理股份有限公司百分之九點九的股權、中國保險報業股份有限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權。
張榮坤投資中最有神來之筆的傳奇之作,乃是用十億元現金拿下改製上市的上海電氣百分之八點一五的股權。上海電氣在香港上市之後,照上海電氣目前約二點七港元每股的股價計算,福禧投資所持股權的市價已超過二十五億港元。
顯然,張榮坤雖然抱住了餘慧文這條粗腿,但是從其獲得資金的經過,資金的運作來看,張榮坤隻能算是半個傀儡。也就是說,老謀深算的陳良宇和祝均一借給張榮坤這三十四點五億社保資金,並不是可以隨便讓張榮坤去玩的;其資金去向,投資方向和收益,從根本上不是由張榮坤說了算,而是有一隻無形的巨手,有序地進行著安排。
很快,張榮坤大概也多少意識到了這一點,意識到雖然手頭有大量資金,但是從根本上卻是陳良宇們的傀儡,甚至在心底裏根本看不起的白臉“小赤佬”。於是,張榮坤抓住了一個和他同樣背景的光棍,給祝均一和秦裕下了套子。

【爵溪阿祥】
二零零三年六月,上海灘第一家五星級酒店靜安希爾頓突然被來自寧波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收購,引起巨大轟動。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號稱是上海新恒德置業的老總,以三十出頭的年紀,在上海灘一揮億萬美金,收購上海最頂級的酒店靜安希爾頓的時候,上海灘的驚呼聲中,均不知這位年輕人的底細。大量報道均稱之以“神秘浙商”。因為以私人之力,一揮而出一點五億美元,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的事情。
殊不知,這個神秘的年輕人,從前不過是一個連初中都沒有畢業的小混混,至今滿口象山土話。他名叫鬱國祥,一九六七年出生於寧波象山東南,叫作爵溪的海邊。那裏向來是交通閉塞、文化落後的漁村。其兄鬱能建和鬱國祥,自小家境貧困,備受生活煎熬。初中還沒有畢業,鬱國祥就在社會上闖蕩,最早靠踏三輪車為生,社會上人稱“爵溪阿祥”,一度進入紡織廠當過工人。但是為人大膽豪爽,多少有點亡命之徒的性格。
經濟發展的熱潮進入象山,鬱家兄弟雖然沒有文化,卻也躍躍欲試,開始創業,一九九一年在爵溪開了一家小型紡織廠。但是好景不長,紡織廠因故倒閉,欠了農村信用社十幾萬貸款不能償還。鬱國祥不得不從爵溪逃走,到上海躲避債。
但是,這個不名一文的爵溪阿祥很快時來運轉,和寧波市當時的“金融大鱷”吳彪拉上了關係。這個曾經在“寧波大案”中拖倒寧波市多名市級幹部的吳彪,為人處世和個性,幾乎是個散金如土的江湖老大。他利用寧波市開發區信托投資公司的名義(後掛靠寧波市國際投資信托公司,為其江東營業部,又以金鷹集團著稱)大肆拆借多達二十億的資金;資金到手之後,又極端大方地送禮賄賂,或借給小兄弟創業。兄弟們但有所求,不管他們的計劃是多麽荒謬,吳彪都會慷慨解囊。
鬱國祥通過象山的兄弟和吳彪相識之後,一拍即合,很快成為江湖式的兄弟。逃債在外的鬱國祥殺回了寧波,在寧波市注冊了一家永鴻房地產公司。這家憑空而降的房地產公司,大部分資金,都是從吳彪的金鷹集團貸款而來的。鬱國祥以高明的空手套白狼的技術,取得了成為暴發戶的第一桶金。
大名鼎鼎的吳彪,就是一九九五年以一千五百八十萬(拍賣價格一千三百五十萬)的天價買下天安門城樓上懸掛過的兩盞燈籠,而引起轟動的傳奇人物。他不停地揮霍拆借來的資金,同時又不停地為弟兄們提供運作資金。
以寧波永鴻房地產公司為地盤的鬱國祥,因為義氣相投,和吳彪成了鐵杆兄弟。早年在象山的那點債務,當然是不在話下;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吳彪公司的最大借款人,達數億之多。一九九六年,鬱國祥從金鷹集團的借款利息差,就達四百多萬人民幣。
但是,鬱國祥也十分會投吳彪所好。一九九六年,吳彪在澳門賭博,輸掉一百七十三萬港幣;結果鬱國祥馬上送上一百八十五萬人民幣,把輸掉的窟窿補齊。同一年,鬱國祥又拿出美金現鈔一萬元,港幣十萬元,讓吳彪向寧波市的常務副市長謝建邦行賄。一九九八年吳彪案發,包括寧波市委書記許運鴻在內,寧波的市級幹部被拖倒了一大批。吳彪被判處死緩,幾乎掉了腦袋,而涉及鬱國祥的這兩宗重大案件,也在法院開庭的時候牽涉出來,鐵證如山。
鬱國祥的永鴻房地產公司,是吳彪的金鷹集團最大債主,而吳彪貸出去的錢當中,沒有收回來的貸款至少有十二億人民幣。吳彪集資總量是二十億,除了揮霍、支付利息之外,幾乎沒有收回什麽貸款的本金。永鴻房地產公司等於是實實在在地從吳彪身上賺了一筆貸款。除此之外,鬱國祥替吳彪償還賭債,行賄一萬美元加十萬港幣,事實也非常清楚。紹興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寧波大案”時,均記錄在案;但是偏偏在審理此案的時候,放過了鬱國祥,絲毫也沒有追究。而鬱國祥僅僅在幾年之後,就出手一億五千萬美元現金收購上海靜安希爾頓酒店,實在令人咋舌。
實際上,鬱國祥得以在寧波大案中安然脫險,並且從吳彪身上足足賺上一票高達數億的貸款,完全得益於當時的浙江省副省長,後任寧波市委書記的黃興國。現在網上猜測鬱國祥和陳良宇是老鄉,其實並無根據。陳良宇生長在上海,其父陳更華雖然是寧波江北區洪塘人,但是早年就離開洪塘到上海闖蕩。鬱國祥的真正老鄉,就是同為象山爵溪人的黃興國;永鴻房地產公司就有黃興國親屬的股份,甚至可能主要是黃家的資產。而這位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天津市委副書記、天津市常務副市長的黃興國,正是鮮為人知的上海幫將領。正因為如此,黃興國憑借當年上海幫的巨大權勢,獨獨把利害相關的鬱國祥在寧波大案中保護了下來。

【靜安希爾頓飯店】
從象山的一個公社書記起家的黃興國,以其特有的政治嗅覺,緊緊地抱住了以江澤民為核心的上海幫,並且在上海幫中謀得了一席之地。黃興國通過多次向江澤民表達忠心,終於平步青雲。對照陳良宇和黃興國的履曆,可以輕易地發現兩人的升官曲線驚人地相似。黃興國一九九七年竄升浙江省省政府秘書長,馬上轉為副省長,第二年成為寧波市委書記,一直到江澤民退位布局的時候,調任這位得力幹將擔任天津市委副書記,副市長。
黃興國雖然不是上海幫的核心人物,也沒有在上海當過官;但是卻積極投靠上海幫,博得了江澤民的信任。黃興國主政寧波期間,寧波高速公路的各個出口,都樹起了江澤民的巨幅畫像。在江澤民的信任和鼓勵下,黃興國縱身投入了上海幫的懷抱,將經濟發展迅速的寧波地區,和上海聯接成了鐵板一塊的利益集團。
黃興國家中,兄弟七人;六位哥哥的子女都已經憑借黃興國的勢力殺出象山,在寧波大發其財。所謂“神秘浙商”鬱能建、鬱國祥兄弟,則完全是和黃家勢力組合在一起的。在鬱國祥買下上海靜安希爾頓的幾乎同時,以其兄鬱能建的名義,居然以八十二億人民幣的資金買下杭州環城高速公路,完全是黃興國的後台,甚至可以說是上海幫的後台。
鬱家兄弟鬥大的字不識一筐,一九九三年還身無分文,在上海躲債。到二零零三年能夠一下子出資一百個億,其中,沒有經營過任何一個像樣的實業企業。十年功夫賺到一百個億,意味著十年當中,無論節假日,每天都要進賬三百萬元人民幣,這完全是天方夜譚。鬱家兄弟除非自己有印鈔機,否則是絕對不可能有這樣多的資金的。
這樣一個簡單的道理,這樣明顯的官商結合的事實,在上海幫統治的天下,居然無人過問,實在是咄咄怪事。而鬱國祥收購上海靜安希爾頓,還不僅僅是一個商業行為;而是黃家勢力進一步接近上海幫的橋頭堡。果然,鬱國祥收購靜安希爾頓的同時,先讓上海的著名藝術家陳逸飛擁有了老板級的簽單權,然後通過陳逸飛,迅速和上海的相關勢力打成一片。
鬱國祥和張榮坤遇到了一起,就好比是一對混世魔王意外相遇,兩個人居然結下了兄弟般的情誼。這個時候,張榮坤已經先一步發達,但是身為傀儡,多有不甘。於是他就和鬱國祥設套,在鬱國祥的靜安希爾頓設置了一間專門的豪華套房,內部裝修豪華,但是又設置了許多針孔式攝像頭。
這個時候,秦裕、祝均一和陸祺偉,把張榮坤當成了“買單員”。尤其是秦裕,雖然是書生出身,卻是又貪又好色。張榮坤拉著鬱國祥,倒是十分情願,替這幾個大哥奔忙。但凡秦裕和祝均一看中某美女,或小影星,或歌女,或小家碧玉,張榮坤和鬱國祥這兩個地皮光棍出身的人,總是有辦法弄到手,然後送入靜安希爾頓酒店的包房,供他們淫樂。但是暗中卻一五一十,纖毫畢露地進行錄像。
張榮坤將秦裕等人的醜態淫行進行錄像,原意大概是想爭取擺脫傀儡的角色,能夠逐步自主地動用資金。未料想這些錄像卻成了中紀委調查組迅速打開“社保案”的缺口。張榮坤等於雖然拍的是別人,卻也算是自設證據,愚蠢之極。
第二十章 上海幫的末日

【上海獨立王國】
江山輩有人才出,各領風騷幾許年。陳良宇作為一個短時間內竄升為上海的“一哥”,上海幫的陣前先鋒,憑借的是勇猛而不是實績、大言而不是慎行、張揚而不是內斂。這就注定了共產黨江山改朝換代之際,成為新朝代開刀祭旗的一顆大好頭顱。正如十年前北京市“一哥”陳希同。
陳良宇最致命的問題,根本不是他的好色與貪汙。任何一個有權有勢的共產黨幹部,都有情婦和花不完的錢。相比之下,陳良宇甚至還算比較清廉的一個。他最致命的問題,一是跟胡錦濤溫家寶的中央作對,甚至公開叫板;二是他好大喜功,勇猛激進,引發民怨沸騰,上訪到北京者駱繹不絕。這顯然對胡溫刻意創導的“和諧社會”之“和諧”主題大相徑庭。
胡溫上台,多次進行宏觀調控,以防止投資過熱,出現泡沫經濟。陳良宇卻每次在溫家寶提出宏觀調控之後,在上海大放厥詞,予以抵製。他說“宏觀調控我是讚成的,平衡發展當然是好的,正確的宏觀調控和平衡發展肯定不是讓正在發育的健康的孩子少吃點飯,讓另一個正在鬧胃病的嬰兒把肚子吃的撐起來,當然也不可以是讓一個等待做胃病手術的病人大吃一頓。 ”這種怪話,經常使得宏觀調控的政策到了上海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二零零六年初,主持中紀委的吳官正找陳良宇談話,指出他的秘書秦裕可能有問題。第二天吳官正離開上海回北京,陳良宇馬上在上海市委大會上把秦裕誇了一頓,認為秦裕是個沒有問題的好幹部。
陳良宇身為上海市委書記,公然對抗胡溫中央,如果其他省市跟著學陳良宇的樣子,胡溫中央勢必造成令不出中南海的尷尬局麵。這恰好是雄心勃勃的胡錦濤最痛恨的一點。
除此之外,陳良宇執政時期,他號稱“上海代表著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但是上海到北京的上訪告狀的老百姓卻駱繹不絕。一批是東八塊的拆遷戶,手裏拿著許多關於周正毅官商勾結,進行商業詐騙的證據。僅二零零三年九月三十日,就由幾百名上海警察到北京抓回了八十五名在北京的上訪者。
“小赤佬”張榮坤的屁股也沒有揩幹淨。其實早在二零零二年張榮坤完成滬杭高速公路上海段收購的同時,上海路橋公司的老員工就已經纏上了張榮坤。根據二零零二年三月簽訂的股權轉讓協議書,買賣雙方對原上海路橋的管理層和員工的去留進行了約定。福禧公司方麵要負責接收上海路橋原有的管理人員。並且約定“原有職工三個不變:人員崗位不變、待遇不變、收入不變”。
  福禧投資當時給出的一個安置方案是,願留就留,願走就走,願意留下的簽訂三年的協議,作為一個保護期或者說是緩衝期,進行一次性補助。
  但這個方案,並沒有獲得所有老員工的認同,而更關鍵的是,三年的過渡期過後,怎麽辦?一開始並沒有明確。而問題恰恰出於此。二零零六年四月二十二日。福禧投資與這些老員工的三年協議已經過期了將近半年。從二零零六年開始,福禧投資決定按照市場化的運作,按照收購後新招聘來的員工待遇調整老員工的收入。但這個結果顯然不是老員工所能接受的。因此上海路橋公司的老員工將張榮坤的種種問題反映到上海紀委,同時也派人上訪至中紀委,令中央注意到了張榮坤這個問題富豪的各個方麵。
周正毅和張榮坤,都是和陳良宇直接相關的問題富豪。因此,中紀委對陳良宇下手,也是按照柿子先揀軟的掐的原則,先對周正毅和張榮坤下手。

【中紀委上海調查組】
二零零六年六月中旬,胡錦濤、曾慶紅和吳官正親自下令,向上海派遣了一個中紀委調查組,入駐上海衡山賓館。中紀委選擇這樣的一個時候進駐上海,說來非常微妙,因為問題富豪周正毅恰恰於五月二十六日,才從上海提籃橋監獄刑滿釋放。
周正毅被判刑,本身是陳良宇一手包辦的事情。因此周正毅在監獄中的待遇和地位非常特殊,相信也是陳良宇指使手下進行嚴密布置。一是使用化名,使得絕大多數的監獄幹部都不知道周正毅正在提籃橋監獄服刑;當時周正毅使用的是“三八四四零號服刑犯人鄒振義”,以免周正毅被外界認出。二是嚴格隔離。為了將周正毅和其他犯人隔離,周正毅不用參加勞動,也可以不參加犯人們早晨五時半的出操。吃飯時別的犯人都要排隊打飯菜,周正毅則由勞役犯人代勞。三是指定專人看管。上海提籃橋監獄專門指定某監區高級管教幹部、教導員俞金寶為專職看管周正毅的幹部。其他管教人員都不能與周正毅接觸。四是享受特殊待遇。提籃橋監獄一位警官說:“周正毅在監獄裏享有的待遇之好,我從警那麽長時間都沒見到過。以往一些‘風雲人物’,比如徐景賢、王秀珍、李偉信等關進監獄後,用的都是真名,也一樣要像普通犯人一樣參加學習和勞動。”而周正毅不僅不用勞動,一進監獄就享受單人間。服刑一段時間後,周正毅就幹脆搬到俞金寶的辦公室裏起居。那裏空調、電話、電視、影碟播放機、音箱、冰箱、沙發,應有盡有 。
周正毅在監獄中的這種待遇,自然不是俞金寶這樣的一個管教幹部做得到的,甚至連監獄長也沒有這個權力。但是最終俞金寶還是被當成了替罪羊。二零零六年八月十八日上海提籃橋監獄召開幹部會議。監獄黨委書記宣布,俞金寶因“嚴重違反黨紀,嚴重違反黨的工作紀律,被有關部門雙規”。
二零零六年五月二十六日上午八時,在上海提籃橋監獄辦理了出獄手續,隨即鑽進一輛早已等候的私家車,不見蹤影。周正毅出獄當天,大批記者自淩晨起即在監獄門口守候,苦等一日,但卻不曾見他身影,想來是有人接應,玩了個金蟬脫殼。隨即傳出周正毅要出國的消息。
周正毅在香港混的時候,不知從哪裏買來了一個大西洋上的島國伯利茲的護照。因此他倒也勉強算是外國籍。問題是從二零零五年九月起,香港廉政公署就在審理毛玉萍案的過程中,對周正毅發出了通緝令:“現通緝周正毅,懷疑周與他人串謀詐騙兩家公眾上市公司的股東、香港聯合交易所和證券及期貨事務監察委員會,即(一)於二零零一年十月至二零零三年五月期間,以欺詐手段誘使其中一家上市公司的股東接受調低了的收購價格,及(二)於二零零二年四月至二零零二年八月期間,於另一家上市公司的公布、要約文件及通告中發布虛假陳述。 ”這就意味著周正毅如果出國的話,必須出逃至與香港沒有引渡公約的國家。
但是,周正毅還來不及布置相關事宜,中紀委上海調查組就將他秘密扣留,並且立即送往北京的秘密地點,並且很快從周正毅口中掏出了相關線索。
陳良宇對於中紀委派遣強大調查組進駐上海一事,極為抵觸和不滿。他分別在不同場合六次講話,發泄不滿。“有人要整上海,要搞垮上海,目標是要貶低、否定江總書記(江澤民),要借反腐敗排斥慶紅、黃菊”;
“工作組不整出些問題,是不會罷休的。我們思想上、精神上要有準備”;
“宏觀調控,七成是對著上海的,壓上海是明的,排慶紅、黃菊雙管齊下”;
“上海市委、市政府有沒有問題,誰都不能下結論。如有大問題,我陳良宇就不敢理直氣壯”;
“反腐敗,上海市委舉雙手支持;借社會民意整市委就難服”;
“有問題不要都向中央送,搞垮上海,誰高興?不要想得這麽單純。”
除了不滿之外,陳良宇也對中紀委上海工作組做了不少小動作。中紀委工作組下榻的衡山酒店不斷受到幹擾。更嚴重的是,在中紀委工作組的住地發現了竊聽器。因此中紀委工作組不得不搬到同屬衡山酒店管理的馬勒別墅,並由中央專門調了一個排的武警戰士,武裝保衛工作組的人員安全。
馬勒別墅既是上海的一處名勝,也是上海著名的高檔酒店。大約在一八五九年,一位叫馬勒的英籍猶太人在上海創辦了賽賜洋行,代理航運業務,以後又自己購置船隻開展運業。一九一三他兒子艾利克•馬勒子承父業,使公司的業務得到進一步的發展,到一九二零年已擁有海運船隻十七艘。為了定期大修,他又在上海創辦了馬勒機器造船有限公司,最多時擁有工人二千餘人,這家工廠就是今天滬東造船廠的前身。從事造船、修船、輪船報關、進口業務代理和運輸業,使得伊利克•馬勒成了上海灘炙手可熱的“洋大人”。傳說中馬勒最寵愛的小女兒夢到自己擁有了一座“安徒生童話般的城堡”,於是馬勒請來了設計師,在陝西南路三十號設計了這座別墅,曆時九年,於一九三六年竣工。主建築為三層挪威風格的建築,宛如童話世界裏的城堡。一九四一年,為躲避戰亂,馬勒離開了中國,留下了這棟無法帶走的“夢幻城堡”,後來就自然而然地落入共產黨之手。一九四九年後成為共青團上海團市委辦公場所。二零零一年,上海衡山集團入主衡山別墅,將其打造成精品小型賓館。
二零零六年七八月間,這個如同夢幻一樣的別墅賓館,卻經曆著血與火的考驗。別墅內改建的咖啡廳被上海的官員當成了地獄。幾乎所有的上海高層幹部,都聽說過香港公務員被廉政公署人員請去喝咖啡的故事。
上海灘繁華熱鬧的十裏洋場,烏雲密布。

【危在旦夕】
二零零六年七月十六日,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經胡錦濤批示,約請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和市長韓正到北京談話,通報情況。這是官麵文章,其實這個時候,中紀委上海工作組已經布控了相關人員。陳良宇和韓正當然也是做足官麵文章,向中紀委表示堅決擁護中央查處社保案。當天晚上,上海市勞動和社保局局長祝均一、社保基金監管處處長陸祺偉。當晚,正在蘇州老家的張榮坤和妻子張櫻也在睡夢中被抓走。據張榮坤的弟弟阿三說,“哥哥被抓走時隻穿了一雙拖鞋,並且身無分文。” 真是赤條條來者赤條條去,不是他的錢總歸不是他的,可謂報應不爽。
第二天,陳良宇和韓正還沒有回到上海,中紀委的一個高級幹部專程飛到上海,宣布祝均一和陸祺偉被雙規的消息。中紀委辦案人員在上海宣布案情兩小時後,祝均一等人就被帶離上海,到江蘇某地秘密接受審查。而同案犯張榮坤和張櫻也被關於同一地點進行審查。
祝均一案發,震驚上海,陳良宇更是難熬。八月十五日,上海市委、市政府專門召開“上海市加強黨風廉政建設大會”。陳良宇在會上通報了上海社保基金案有關情況,他在講話中說到上海市委在工作中存在著“治軍不嚴、失之於軟;有禁不止、明知故犯”等問題。在強調反腐的時候,陳良宇代表市委表態說,“就是要有一件查一件,查清一件處理一件,絕不姑息遷就”,並指出“要結合查辦案件,特別是一些典型案件”。
話雖然這麽說,陳良宇私底下拚命掙紮。據韓正後來揭發,陳良宇先後在衡山賓館、錦江賓館、虹橋迎賓館召集部分市委常委開碰頭會,陳良宇說:中紀委到上海是要打開突破口,要翻市委老賬,要搞清算,要揪出大老虎才甘心。當前我們要穩住,再穩住,該硬就要硬,能硬過三個月,搞不出大的東西,最遲國慶後就會撤回。到時以市委名義開歡送會送客。
陳良宇還說:現在世界,在經濟上出格、生活上出軌,沒什麽事,抓到也不過是認識問題,沒什麽要緊張的。經濟、生活問題我會保。北京(指胡溫)能把上海班子都換了?除非中央是鄧小平(意思是隻有鄧小平才有這樣的能力和魄力)。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經濟搞上去,業績擺得出,全國都看到,國際都關注,凡是經濟發展快的地區,都有自己一套地方政策,動用稅收、固定資產投資超標、多發些獎金和多搞些福利,怕什麽?都是為了國家,為了提高積極性。
陳良宇卻萬萬沒有料到,他的這些言論,都被韓正一一記錄下來,反戈一擊。目標明確的中紀委工作組早在七月中旬,就由工作組組長何勇找韓正談話,提出三點意見:(一)要爭取主動,配合中紀委展開工作,不能搞陽奉陰違;(二)希望能放下包袱,站在黨和人民的立場上,能舉報、揭發市委內的違法亂紀活動;(三)要堅持工作崗位,負起職責,防止社會秩序、經濟建設出現混亂。結果韓正既出於自保,大概多少也要報複當年陳良宇橫刀奪愛,將鍾燕群硬搶過去的舊仇,因此韓正在八月初,二次找中紀委工作組,既有他個人的檢查,也揭露了陳良宇拉幫結私,抗拒中紀委進駐上海的活動,並通過中紀委向中央政治局提交了一份長達五萬字的揭發陳良宇等人的報告。
卻說“白臉小赤佬”張榮坤本來就是個混混,哪裏架得住被中紀委工作組抓去審問。因此張榮坤進去沒有幾天,就對中紀委工作組來了個竹筒倒豆子,坦白了個一幹二淨,而且還主動把在鬱國祥的靜安希爾頓大酒店裏拍攝的錄像提供給了中紀委工作組。錄像一播放,證據確鑿,這下就該輪到秦裕倒楣了。
卻說吳官正找了陳良宇談過秦裕的問題之後,陳良宇雖然表麵上還把秦裕誇了一頓,私下裏卻也不敢把這個狗頭軍師再留在身邊了。尤其是中紀委工作組進駐上海後,風聲一天比一天緊。陳良宇立即安排,於七月六日任命秦裕任中共寶山區委委員、常委、副書記,並批準秦裕為寶山區區長候選人。七月二十五日寶山區人大召開五屆人大五次會議,依法補選秦裕為寶山區區長。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秦裕到寶山區各個鎮進行了工作調研。八月二十二日下午,秦裕還主持了寶山區加強黨風廉政建設幹部大會。到八月二十三日傍晚,就被請到馬勒別墅“喝咖啡”去了。算起來,他這個倒楣的區長,正式任命之後還不到一個月。與此同時,中紀委工作組多次增兵,加緊了調查工作。二零零六年八月七日,中紀委第一次增派二十八人到上海,加大對案件的查處力度。八月二十日中紀委第二次增兵四十人,上海工作組共計達到一百三十多人。
隨著案情的發展,胡溫對上海越來越不放心。九月十九日,中央急調武警陝西省總隊長劉洪凱少將擔任武警上海市總隊長,讓年僅五十八歲的上海武警總隊總隊長辛舉德就地退役。
陳良宇在風聲日緊的情況下,深感大勢已去。他最後能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安排讓獨生兒子陳維力出逃,消失在世人的視線之外。

【十七小時收網】
九月二十一日,中紀委駐上海工作組,向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報送《關於上海調查工作》第三份報告。該報告中有證據、物證、旁證,證實了市委書記陳良宇是清楚屬下進行非法經濟、金融活動的,而且利用職權扣壓有關舉報信,以政治威脅市紀委、市檢查部門負責人,長期庇護親屬在國土、工程領域中的非法、違法活動,在社會上引起極大反響。該報告指:初步核實,涉及非法、違法金融、經濟活動金額超過一百餘億元。
九月二十二日下午,中央政治局常委會開會討論中紀委的這份報告。中紀委書記吳官正在會上提出三點處理意見:根據已核實材料,陳良宇嚴重瀆職,而且涉嫌庇護犯罪活動:
(一)撤銷陳良宇市委書記的職務;
(二)即召開中央政治局全體會議,就陳良宇問題,提出出處理意見;
(三)宣布對陳良宇實施雙規,留京審查,並就陳良宇問題提交十六屆六中全會審議通過決定。
這次決定陳良宇命運的會議從下午二時開至晚上十時,未有結果。 其中賈慶林、黃菊、李長春反對現階段對陳良宇問題處理,提出四點理由:
(一)事件還在調查過程中,不宜過早作出結論和組織措施上的處理;
(二)現階段決定,可能會造成政治影響、社會震動、經濟波動、國際消極反應等;
(三)不適宜在十六屆六中全會上審議,必須考慮社會上的承受程度;
(四)建議上海問題放在黨內內部解決,有利全局、有利團結、有利工作、有利穩定。
會議宣布:九月二十三日下午繼續開會,並向前政治局常委、李鵬、朱鎔基、李瑞環、宋平、劉華清、尉健行、李嵐清及萬裏通報。朱鎔基、劉華清、李嵐清未表態,其他人都表態:完全支持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反腐敗鬥爭工作。
九月二十三日下午一時,中央政治局常委會繼續開會,晚十時結束。對有關陳良宇問題一案進行表決:通過二十四日下午召開中央政治局全體會議,並邀請前政治局常委出席;通過建議撤銷陳良宇上海市委書記職務,停止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委員職務,留京審查。 表決結果:六票讚成,三票(賈慶林、黃菊、李長春)棄權。
關於中央政治局委員、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的命運,就此決定。
九月二十三日晚上,陳良宇還照常出席活動,觀看了在上海舉行的世界田徑大賽,劉翔一十米跨欄勇奪冠軍的賽事。九月二十四日早上八時,陳良宇乘中央派遣的專機到北京出席中央政治局全體會議。據說陳良宇到了中南海之後,被拒之會議廳門外,因為政治局正在最後審議中紀委的《關於陳良宇同誌有關問題初核情況的報告》。會後,先由中組部部長賀國強告之有關政治局的決定,再由政治局常委、國家副主席曾慶紅與他詳談,最後再由胡錦濤出馬,強調中央的反腐決心。
與此同時,胡溫高層將陳良宇的情況向在上海休息的江澤民作了匯報,江澤民無奈之下,隻好支持中央的決定,還評陳良宇為“害群之馬,罪有應得”。當日下午,上海市長韓正亦奉召到北京,與胡錦濤詳談三小時,之後如外界所知,韓正即被委予重任,兼任市委代書記,為陳良宇事件收拾局麵。
當日傍晚,曾慶紅、賀國強、王剛、李至倫抵滬,出席上海市委常委會議。曾慶紅代表中央政治局,在會上宣布中央有關處理陳良宇的決定,並提出多點告誡:上海腐敗狀況確實很嚴重。不要自作聰明,要爭取主動,不要等找上來。
陳良宇出事之後,即由北京衛戍區保衛部負責“保護”,配備專職醫生,羈押於北京郊區的玉泉山第二招待所。九月二十四日晚,南京軍區保衛局第八支分隊大批特警奉命進駐浦東機場、虹橋機場、上海火車站等,防止陳良宇的下屬和親信外逃。九月二十五日上午,上海市二十一名區、局級現職幹部知悉陳良宇出事後,乘上午召開市、區局長會議,持港澳通行證從鄰近浙江萬山機場、江蘇南方機場準備到香港後外逃,但是還是遲了一步,都被特警攔截,由市紀委領回上海。所有涉案人員,獨獨走了一個陳良宇的兒子陳維力。
接著,一係列涉案人員紛紛被“雙規”,陳良宇代表上海幫統治上海的時代,一去再不複還。上海幫失去了上海這個重要據點,失去了陳良宇這位末日捍將,也終於走向了末日。


附錄一:陳良宇年譜

一九二四年 陳良宇之父陳更華出生於浙江寧波鎮海洪塘陳家弄。
一九四四年 陳良宇夫人黃毅玲出生於福建泉州。
一九四五年 陳更華和李謀真在寧波洪塘結婚,同年移居上海讀書。
一九四六年十月 陳良宇出生於上海。
南京中央政府開始公開招考官費留學資格,派遣到英美留學。
一九四八年 陳更華考上官費留學,前往美國芝加哥大學留學。陳家賣掉洪塘的所有土地和房產,從寧波遷往上海。
一九五二年 陳更華從美國留學歸來。陳更華買下南京路大光明電影院隔壁、福利公司的樓上的一套豪宅。
一九五三年八月 陳良宇母親李謀真進入上海鐵路衛生學校工作,為理療專業教師。
一九五六年 陳良宇之二弟陳良軍出生於上海。
一九五七年夏天 陳良宇小學畢業,升入上海鐵路職工子弟學校初中部學習。
一九五八年 上海鐵路衛生學校升級成為上海鐵道醫學院
一九五九年 陳更華被迫參加工作,被分配到江蘇常州,任常州第二電子儀器廠總工程師。
一九六零年九月 進入上海鐵路職工子弟學校高中六三一班學習。同班同學黃毅玲即為日後陳良宇妻子。
一九六三年八月 考入重慶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建築係結構專業,年僅十七歲。
一九六五年夏天 陳良宇回上海探親。
一九六六年三月 陳良宇被評為建築係的“學雷鋒積極分子”。
一九六六年九月 陳更華在常州第二電子儀器廠被作為“美國特務”嫌疑進行揪鬥。年底被關入江蘇金壇幹校的牛棚。
一九六七年 陳家位於南京路福利公司樓上的豪宅被沒收。陳家被迫遷入靜安區石門路凱司令蛋糕公司食品車間樓上的二間半陋居。
一九六八年八月 陳良宇從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建築係畢業,被勒令立即到工程兵六七一六部隊報到,當兵鍛煉。
一九六九年 陳良宇父親從江蘇金壇幹校牛棚釋放,回到上海閑賦。
一九七零年七月 陳良宇獲準從解放軍六七一六部隊,以士兵身份退伍。
一九七零年九月 陳良宇回到上海,進入上海彭浦機器廠鍛工車間當工人。
一九七一年春天 陳良宇和黃毅玲登記結婚。
一九七二年 陳良宇獨子陳維力出生,初名陳偉勵。
一九七二年十月 陳更華進入上海醫療器械研究所標準化情報研究室擔任工程師。
一九七九年二月 陳良宇受彭浦機器廠派遣,到同濟大學工程結構係進修。
一九八零年四月 由彭浦機器廠基建科長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
一九八零年底 陳良宇被提升為基建科副科長。
一九八二年八月 彭浦機器廠一致推舉基建科副科長陳良宇參加上海市機電一局幹部培訓班。
一九八三年三月 仍在黨校學習期間,被任命為上海彭浦機器廠副廠長,主管基建與後勤。
一九八三年七月底 黃菊由機電一局副局長升為中共上海市委常委,市工業工作黨委書記,機電一局幹部雞犬升天。
一九八三年八月 陳良宇的兄弟李嘉康升任機電一局局長兼黨委副書記,陳良宇被任命為機電一局上海冶金礦山機械公司黨委副書記,負責公司權力下放給基層工廠。
一九八四年三月 上海機電一局任命陳良宇擔任上海電器工業公司黨委書記。行政上管轄王冶坪所在的上海電器科學研究所。
一九八四年 陳良宇一手操辦讓王冶坪從電器科學研究所副主任升為主任。
一九八五年一月 陳良宇被任命為上海市委組織部老幹部局副局長。
一九八五年三月 上海市委成立老幹部工作委員會,原歸組織部領導的上海市老幹部局改稱上海市委老幹部局,作為市委老幹部工作委員會的辦事機構。陳良宇憑空升了一級。
一九八五年七月 江澤民調任上海市市長。
一九八五年底 陳良宇升任老幹部局局長
一九八六年八月二十九日 陳良宇擔任過黨委書記的上海電器公司被撤銷,原來的班子成為機電工業管理局電器行業管理處。
一九八七年二月 調任上海市黃浦區區委副書記。
一九八七年四月 由江澤民委任,擔任上海市黃浦區代區長
一九八七年五月八日 黃浦區第九屆人大會議,正式任命陳良宇為黃浦區區長。
一九八七年十月三十一日 黃浦區外灘東風飯店發生嚴重食物中毒事件,因鹽水蝦帶菌引起七百六十二人中毒。陳良宇封鎖消息。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十日 黃浦區陸家嘴輪渡碼頭因大霧封江發生人群踐踏事故,當場踩死十七人,受傷七十多人。陳良宇和區委書記胡邦瑞聯手封鎖消息。渡過政壇難關。
一九八八年八月 陳良宇策劃南京路上的新世界百貨商場進行股份製改造,成為其當官以來第一項重大政績。
一九八八年十月 江澤民和吳邦國聽取陳良宇等人的匯報,對上海新世界商場股份製改革予以高度評價。
一九八八年十一月十日 江澤民等來新世界貿易有限公司,就實行“股份製”問題進行調查研究。
一九九零年二月 鄧小平在上海過冬時,到黃浦區視察上海第一百貨商店,陳良宇第一次麵聖。
一九九零年四月九日 黃浦區第十屆人民代表大會舉行,陳良宇再次當選為黃浦區區長。
一九九零年十月 區委書記胡瑞邦調離黃浦區,升任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院長。陳良宇作為副書記主持區委工作。
一九九零年十月六日 陳良宇主持舉辦第一屆上海黃浦旅遊節,取得成功。
一九九一年一月二十四日 陳良宇主持,強製黃浦江兩岸建築物必須安裝泛光照明和彩燈,徹夜不能關閉。
一九九一年四月 鬱知非的三靈電器廠就和上海體育運動技術學院上海足球一隊簽署了共建“上海申花足球隊”的協議書,以每年二十萬元人民幣的代價,獲得上海足球一隊的冠名權。
一九九一年九月 陳良宇以即將去英國留學為名,不再主持區委工作。區委工作由副書記高壽成主持。
一九九一年九月二十四日 陳良宇舉辦了一個規模龐大的“黃浦區對外經濟貿易信息發布會”,為在黃浦區進行土地批租造勢。
一九九二年一月十七日 鄧小平開始南巡廣州,十二天後到達上海,下榻上海西郊賓館。
一九九二年一月二十二日 到鄧小平下榻的上海西郊賓館打網球,衝撞鄧小平的禦前侍衛。
一九九二年一月底 前往英國伯明翰大學進修。
一九九二年四月 黃浦區以房產經營公司的名義,和一個子虛烏有的新加坡房產公司合資,受讓外灘北京東路七十一街坊土地二點三八公頃,成為上海第一例土地批租改造舊城的榜樣。
一九九二年十月 從英國回上海,被立即任命為上海市委副秘書長。
一九九二年十二月 陳良宇被任命為上海市委副書記。主管金融、財政、規劃等。
一九九三年六月十五日 在陳良宇關照下,鬱知非的三靈電器廠更名為上海申花(集團)公司。
一九九三年七月 陳良宇之子陳維力畢業於上海交通大學。
一九九三年九月六日 參加同學聚會,和上海鐵一中的老師同學合影。
一九九四年三月 北京中央黨校高級幹部班學習。結識上海幫將領之一黃興國。
一九九四年五月 陳良宇之子陳維力,被鬱知非聘為上海申花足球俱樂部副總經理兼俱樂部下屬“申花足球發展公司”總經理。
一九九四年五月 陳良宇之弟陳良軍在黃河路開張逍遙漁村海鮮酒店。同年,毛玉萍周正毅在黃河路一百二十七號開設五層樓的“阿毛燉品”酒樓。
一九九四年五月七日 上海市慈善基金會掛牌成立,由當時的上海市政協主席陳鐵迪和黃菊夫人餘慧文分別擔任理事長和副理事長。
一九九四年九月 陳良宇一手提拔劉紅薇擔任上海市財政局副局長兼上海市人民政府副秘書長。
一九九四年十月二十五日 陳良宇以上海市委副書記身份,為鬱知非的“上海申花卷煙濾嘴材料公司煙用聚丙烯絲束項目”竣工典禮剪彩。
一九九五年十一月五日 上海申花足球隊三比一主場戰勝山東泰山隊,提前兩輪奪得甲A聯賽冠軍。陳良宇當晚觀看比賽並到白玉蘭賓館為申花足球隊慶功。
一九九五年 寧波“金融大鱷”吳彪以一千五百八十萬(拍賣價格一千三百五十萬)的天價買下天安門城樓上懸掛過的兩盞燈籠。
一九九六年十月 陳良宇擔任市委副書記兼副市長。
一九九九年初 陳維力和畢勝一起成立勝力通廣告公司,同時在北京和上海開業。
二零零一年五月 國務院正式批複並原則同意《上海市城市總體規劃(一九九九-二零二零年)》,明確提出要把上海建設成為現代化國際大都市和國際經濟、金融、貿易、航運中心之一。
二零零一年二月九日 上海市建設和管理委員會、上海市城市規劃局、上海市房屋土地資源管理局、上海市住宅發展局製定的六十八號文件。這一文件直接引起“東八塊”風波
二零零一年九月 上海市市長徐匡迪在上海市委常委生活會上對黃菊和陳良宇提出批評。
二零零一年十一月下旬 徐匡迪被上海幫誣陷,調任毫無職權的中國工程院黨組書記。
二零零一年十二月 陳良宇成功趕走徐匡迪,任上海市代市長,市委副書記。
二零零一年十二月十七日 鬱知非瀟灑揮別申花足球隊。申花足球俱樂部易主,王成明成為申花足球俱樂部董事長。
二零零二年二月 上海市第十二屆人民代表大會任命陳良宇為上海市市長兼市委副書記。
二零零二年二月 張榮坤成立“上海福禧投資控股公司”,注冊資金五億人民幣。公司剛剛成立就斥資十億收購上海路橋發展有限公司百分之九十九點三五的股權,獲得滬杭高速上海段三十年的收費經營權。
二零零二年五月二十八日 周正毅旗下的農凱集團以零元地價,拿到了總占地近十八萬平方米的“東八塊”開發權。
二零零二年八月 周正毅以英屬維爾京群島“佳運投資有限公司”的名義與上海市靜安城建投資有限公司簽訂了《關於指定石門二路以東地區五十八街坊地塊拆遷人的協議》
二零零二年十月二十二日 上海市委召開常委擴大會議,宣讀中共中央《關於上海市委主要負責同誌職務調整的通知》。中央決定,黃菊同誌調中央工作,不再兼任上海市委書記、常委、委員職務。陳良宇任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表示要接好跑好黃菊的“接力棒”。
二零零二年十月二十七日 陳良宇和黃毅玲再次低調參加了上海鐵一中六三屆同學聚會,並和老師同學一起攝影留念。
二零零二年十一月 中共十六大召開,上海市委書記黃菊升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陳良宇隨之接任上海市委書記。
二零零二年十二月三日 陳良宇以上海市長身份隨李嵐清、吳儀到摩洛哥首都蒙特卡洛,獲得了上海市二零一零年世界博覽會的主辦權。鍾燕群隨行。
二零零三年一月八日 陳良宇帶著上海市政府的一群官員去擠了一趟公交車,聲稱讓官員們體味交通堵塞問題的嚴重性。
二零零三年四月二十九日 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周正毅向上海交通銀行貸款六點五億元,當天又向上海農業發展信用總社貸款三點五億元。
二零零三年五月二十二日 中國銀行香港分行總裁劉金寶被召回北京,並在當天在北京中苑賓館被中紀委官員扣留。
二零零三年五月二十七日 號稱“上海首富”的周正毅被上海警方實施強製措施。
二零零三年六月一日 毛玉萍在香港至澳門的渡輪上被香港廉政公署人員拘留審查,當天廉政公署人員還搜查勒其位於港島白建時道的豪華別墅。
二零零三年六月初 陳良軍被中紀委指名采取強製措施,但很快被釋放。
二零零三年六月六日 上海東八塊維權律師鄭恩寵被上海市公安局刑事拘留,罪名是“非法獲取國家機密”。
二零零三年六月 提升鍾燕群擔任上海市政府副秘書長。
二零零三年六月二十日 來自寧波象山的鬱國祥以一點五億美元買下上海靜安希爾頓大酒店。
二零零三年七月 鍾燕群被任命為上海市委合作交流黨委書記,上海世博會執委會專職副主任(副部級)
二零零三年八月二日 陳良宇帶副書記劉雲耕到上海慈善總會進行“調研”。慈善總會會長是前上海人大委員長陳鐵迪,副會長有黃菊夫人餘慧文、吳邦國夫人章瑞珍、陳良宇夫人黃毅玲,以及張榮坤。
二零零三年八月八日, 任命鍾燕群為上海市人民政府合作交流辦公室主任。
二零零三年八月二十五日 中國科學院工業研究所主辦的《中國經營報》刊登消息,稱上海兩年來查出有百分之八十四的房地產用地沒有經過招標,有嚴重的“土地腐敗”情況。
二零零三年八月 到此時為止,張榮坤捐贈給上海慈善總會的金額已經達到二千一百五十餘萬。
二零零三年九月三十日 陳良宇派遣幾百名全副武裝的上海警察,到北京抓回了八十五名在北京的上訪者。
二零零三年十月二十八日 上海市第二中級法院以“(二零零三)滬二中刑初字第一百三十六號”刑事判決書,判處原上海市敏鑒律師事務所律師鄭恩寵有期徒刑三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其罪名是“為境外非法提供國家秘密罪”。
二零零四年二月二十日 正式宣布中國銀行副董事長兼中國銀行香港分行董事長劉金寶涉嫌經濟犯罪被拘留審查。
二零零四年四月三日 餘慧文和張榮坤一起參加歐洲貨幣組織在上海波特曼麗嘉酒店舉行的優雅浪漫晚宴,舉止十分親熱。
二零零四年四月十四日 陳良宇之子陳維力在英國組織全英中國學生學者聯誼會利物浦足球邀請賽。
二零零四年五月二十七日 上海幫幹將,天津市常務副市長黃興國率領天津市代表團到上海訪問。黃興國再次和陳良宇進行秘密溝通。
二零零四年六月一日 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周正毅以操縱證券交易價格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六個月,以虛假注冊資本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三年。
二零零四年十月三十一日 上海大學市北附屬中學(原上海鐵路第一中學)舉行建校五十周年慶典活動。陳良宇以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共上海市委書記身份高調出席。黃毅玲以六三級校友身份發言。
二零零五年七月二十日 陳良宇和韓正率領上海市黨政代表團訪問甘肅,鍾燕群隨行。
二零零五年七月二十四日 陳良宇和韓正率領上海市黨政代表團訪問西藏,鍾燕群隨行。
二零零五年八月九日 陳良宇和韓正率領上海市黨政代表團訪問重慶,鍾燕群隨行。隨後又到萬州考察。
二零零五年八月 張榮坤累計捐給上海市慈善基金會的“慈善款”已達三千一百五十多萬。
二零零五年九月十九日 陳良宇帶鍾燕群訪問日本,參加日本“愛知世博會”上海周開周儀式。據傳,開幕式後兩人有數天時間在日本失蹤。
二零零五年十一月一日 陳良宇主持上海市委常委學習會,聽取《關於我國加入WTO後過渡期的形勢與應對》專題報告。
二零零五年十一月三日 周大燁等六名“東八塊”土地上的拆遷戶分別持有效往來港澳通行證,欲到香港求證,周正毅用來和靜安區政府簽訂合同的所謂“香港佳運投資有效公司”根本是子虛烏有,在上海火車站檢票大廳被扣留“往來港澳的通行證”,拒不歸還。
二零零六年一月十六日 毛玉萍被香港高等法院判處入獄三年半。
二零零六年四月二十六日 陳良宇帶鍾燕群參加上海“浦江二號”反恐演習。
二零零六年五月二十六日 周正毅三年徒刑刑滿出獄。當天上午八時左右在上海提籃橋監獄辦完離監手續後離開。隨即被中紀委秘密帶到北京查審。
二零零六年六月中旬 中紀委進駐上海衡山賓館,開始進行對社保案進行調查。
二零零六年七月六日 陳良宇和鍾燕群會見國際展覽局秘書長。
同日,上海市委決定秦裕任中共寶山區委委員、常委、副書記,並批準秦裕為寶山區區長候選人。
二零零六年七月十六日 中紀委約請陳良宇和韓正到北京通報情況。當晚已經控製了祝均一、陸祺偉和張榮坤。
二零零六年七月十七日 中紀委高級幹部到上海宣布對勞動和社會保障局局長祝均一、社保基金監管處處長處長陸祺偉進行“雙規”。
二零零六年七月二十五日 寶山區人大召開五屆人大五次會議,依法補選秦裕為寶山區區長。
二零零六年八月七日, 中紀委第一次增派二十八人到上海,加大對案件的查處力度。
二零零六年八月十五日 上海市委、市政府專門召開“上海市加強黨風廉政建設大會”。陳良宇在會上通報了上海社保基金案有關情況。
二零零六年八月十六日 陳良宇主持上海市委常委會,號召廣泛深入組織學習《江澤民選集》。
二零零六年八月二十日 中紀委第二次增兵四十人,上海工作組共計達到一百三十多人。
二零零六年八月十八日 俞金寶因“嚴重違反黨紀,嚴重違反黨的工作紀律,被有關部門雙規”。
二零零六年八月二十三日 寶山區區長秦裕被中紀委帶走調查。
二零零六年八月二十九日 “東八塊”拆遷戶周大燁等六人向最高檢察院檢察長遞交有關舉報信。(見附錄)
二零零六年九月一日 上海新黃浦集團董事長吳明烈被從家中帶走,實施“雙規”。
二零零六年九月五日 上海市慈善基金會免去張榮坤監事會副會長職務。
二零零六年九月十九日 中央急調武警陝西省總隊長劉洪凱少將擔任武警上海市總隊長。五十八歲的上海武警總隊總隊長辛舉德退役。
二零零六年九月二十一日 中紀委駐上海工作組向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報送《關於上海調查工作》第三份報告。該報告中有證據、物證、旁證,證實了市委書記陳良宇是清楚屬下進行非法經濟、金融活動的,而且利用職權扣壓有關舉報信,以政治威脅市紀委、市檢查部門負責人,長期庇護親屬在國土、工程領域中的非法、違法活動。
二零零六年九月二十一日 上海西郊賓館舉辦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首次最高法院院長會議。陳良宇陪同羅幹參加當天上午的開幕式上。
二零零六年九月二十三日 陳良宇在上海體育場觀看上海國際田徑黃金大獎賽,與觀眾一起目睹了劉翔一百一十米欄奪冠的美妙瞬間。
二零零六年九月二十四日 早上八時,陳良宇乘中央派遣的專機到北京出席中央政治局全體會議。是晚陳良宇在北京被“雙規”。
當日傍晚,曾慶紅、賀國強、王剛、李至倫抵滬,出席上海市委常委會議。曾慶紅代表中央政治局,在會上宣布中央有關處理陳良宇的決定。
二零零六年九月二十五日 上午,上海市二十一名區、局級現職幹部知悉陳良宇出事後,乘上午召開市、區局長會議,持港澳通行證從鄰近浙江萬山機場、江蘇南方機場準備到香港後外逃,但遲了一步,都被南京軍區特警攔截,由市紀委領回上海。
二零零六年九月二十八日 中共上海市委副秘書長、市委辦公廳主任孫路一涉嫌嚴重違紀,被中紀委“雙規”。
同日,黃浦區人大常委會發布公告,罷免王成明、吳明烈的上海市第十二屆人民代表大會代表職務。
二零零六年十月十二日 鬱知非被上海紀委帶走,開始被“雙規”。
二零零六年十月十六日 全國政協十屆十五次常委會今天上午通過人事任免決定,撤銷張榮坤全國政協委員資格。
二零零六年十月二十日 張榮坤成為上海社保案涉案人員,第一個被正式逮捕。
二零零六年十月二十九日 上市公司海欣股份副董事長、總裁袁永林因涉嫌個人違規違紀,被“雙規”。
二零零六年十一月三日 上海房地產管理局土地利用管理處處長朱文錦晚上被有關部門帶走,“隔離審查”。
二零零六年十一月七日 《人民日報》社下屬華聞控股公司常務副總裁王政涉嫌單位行賄,被刑事拘留。


附錄二:上海申花集團申花發展史

一九八四年
  十二月五日,申花前身——上海三靈電器總廠成立。建廠初期,三靈廠以“信息靈、質量靈、效益靈”為宗旨;以“立足上海,輻射全國”為經營方針;以“領先於行業”為目標,逐步形成以洗衣機生產為主體,家用電器產品為輔的生產經營型綜合型企業。

一九八六年
  六月,上海三靈電器總廠通過國家經委、輕工業部“洗衣機生產許可證”檢查,成為國家洗衣機生產定點專業生產廠。申花牌XPB20-IS雙桶洗衣機評為上海市優質產品,申花牌雙桶洗衣機被評為上海市名牌產品、輕工業部優質產品。 三靈廠於當年倡導了“國內總代理製”——《申花牌》產品上海家電公司總經銷,標誌著國際流行的商品銷售代理製在國內應用的開始。

一九八七年
  年初,以“申花洗衣機願為您在成功的道路上領先一步”為主題語言的申花牌洗衣機廣告總體策劃,開創了國內廣告策劃技術應用的新局麵。“領先一步”廣告用語導入了企業文化,是“三靈廠”的全體員工把創“領先一步”、爭“領先一步”、保“領先一步”的企業精神貫穿在整個企業的經濟工作中。
  當年,三靈廠通過市級考評,被授予“上海市級先進企業”稱號。申花牌洗衣機榮獲全國部分名優產品“消費者信譽獎”。

一九八八年
  本著“風險共擔,利益分享”的原則,由上海三靈電器總廠發起,上海久事公司、上海交家電商業(集團)公司三方麵參加的新的優化組合體——《申花電器聯合公司》於九月正式組建。 申花牌洗衣機榮獲中國商業部頒發的“商業信譽證”、“商業信譽杯”。同年,申花牌XPB20-3S雙桶洗衣機被授予國家銀質獎——洗衣機行業最高質量獎。

一九九零年
  五月我廠被上海市工業委員會、上海市經濟委員會命名為“上海市工業係統標兵企業”和上海市工業係統首批“雙增雙節標兵企業”。
十一月,我廠檔案室被晉升為國家一級檔案管理企業。我廠被上海市人民政府命名為一九八九-一九九零年度“上海市文明單位”。

一九九一年
  四月,本廠與上海體育運動技術學院上海足球一隊簽署了共建“上海申花足球隊”的協議書。
  五月,本廠被列入上海市商標工作重點。

一九九二年
  七月,市經委會同市建委、市浦發辦、市規劃局等有關部門共同研究,同意與本廠采用多角化經營的方針,抓住支柱產品,發展主導產品,涉足第三產業,逐步過渡到產、銷、科、貿、商等形式組成的申花集團企業模式的企業發展總體規劃。
  九月,本廠生產的JSRP8-A型(對流平衡式燃氣快速熱水器)、JSRO8-A、JSXD8-A(煙道式燃氣快速熱水器)通過了輕工業部燃氣熱水器安全質量認可管理辦公室“安全質量認可”的評審。

一九九三年
  六月十五日,經上海市經委、黃埔區人民政府研究,同意本廠組成“上海申花(集團)公司”和“上海申花集團”。
  當年,經上海市體委牽頭,原上海足球隊的行政關係與市體委脫鉤。脫鉤後的上海足球隊隸屬本集團公司,並於十二月十日正式成立上海申花足球俱樂部。鬱知非同誌任俱樂部董事長,孫春明同誌任總經理,徐根寶同誌任總教練。本公司被列入1993年度上海產品銷售收入排名前五百家工業企業。

一九九四年
  五月,經本集團公司討論,決定組建“上海申花足球發展公司”,公司隸屬於上海申花俱樂部。
  十月二十五日,本公司在六裏舉行了“上海申花卷煙濾嘴材料公司煙用聚丙烯絲束項目”竣工典禮,市、區的有關委、辦、局的領導和專家出席了會議,市委副書記陳良宇、上海市副市長孟建柱為工程竣工剪了彩。
本公司被列入九四年度銷售收入排名五百家工業企業、華東六省一市產品銷售前一百名工業企業。

一九九五年
  申花足球隊榮獲一九九五年萬寶路甲A聯賽冠軍,這是上海闊別二十年之後,重新獲得全國聯賽冠軍稱號。
  十月,申花燃氣熱水器上海用戶達到一百萬名。

一九九六年
  斯托伊柯夫任申花隊總教練,獲當年甲A聯賽亞軍 。

一九九七年
  安傑依任申花隊總教練,獲當年甲A聯賽亞軍。

一九九八年
  墨裏西任申花隊總教練,率隊榮獲當年“飛利浦”足協杯冠軍。

一九九九年
  拉紮羅尼任申花隊總教練,申花隊僅獲當年甲A聯賽第五名,這是申花足球俱樂部參加甲A聯賽以來成績最差的一次。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申花重組。按市府要求,上海申花(集團)公司分成二大板塊,即體育板塊的上海申花足球股份有限公司的工業板塊的上海申花電器企業發展有限公司。

二零零零年
  四月上海供電局推出分時記費的用電收費計劃,實行夜間用電半價的優惠價格;上海申花電器企業發展有限公司與上海供電節能有限公司聯合開發了分時記費的申花一百五十升-二百升大容量蓄熱式電熱水器。
  七月,上海申花企業發展有限公司與上海百年教育用品有限公司合資組建“上海百年申花校園設備有限公司”。


附錄三:陳良宇之子陳維力作為中體傳媒的總經理,在公司介紹手冊首頁上的致辭

北京中體傳媒有限公司
總經理陳維力致辭
  
  人民日報所屬中國華聞投資控股集團公司,國家體育總局所屬中國體育報業總社,這兩家中國最權威的新聞媒體與中國最權威的體育機構攜起手來,強力運作北京中體傳媒有限公司。
  在西方發達國家,體育產業是國民經濟十大支柱產業之一。中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跨越 一千美元的門檻後,體育日益受到國民的寵愛。年輕人對足球世界杯、籃球 NBA 聯賽的狂熱,超過每年 CCTV 的春節聯歡晚會。競技體育的商業價值被成功挖掘:足球、籃球等全國聯賽在俱樂部投資的體製下,艱難而執著地走向成熟;一場 F1 中國大獎賽開賽前一個星期,票房銷售就突破二個億!與此同時,中國普通民眾已經從觀眾席站起身來,健步踏進運動健身場所,網球俱樂部、健身俱樂部、街頭籃球、自駕車旅遊、瑜珈等蔚然興起。在全麵建設小康社會的曆史進程中,特別是對於幾億生龍活虎的青少年來說,對於剛剛浮出水麵的六-五十萬元年收入的“中產階級”來說,體育是一種生活方式,體育是一種青春狀態,體育是一種生命質量。體育與保健、旅遊、探險、電子競技、消遣娛樂、博彩業等息息相關,體育產業就是一種青春時尚產業、生活方式產業,是一種全民參與、全民消費的產業。體育是“和諧社會”交響樂中一支最動人心弦的旋律。
  
  北京中體傳媒有限公司致力於打造中國最權威的體育媒體,在國家體育總局及各國家級專項體育協會的指導扶持下,做廣大體育愛好者的“耳目喉舌”,並與國際著名體育品牌和體育媒體建立戰略合作,為中國讀者提供最鮮活的國內外體育賽事和人物的報道,還有最敏銳與最深入的體育產業評論。
  
  中體傳媒將見證一代中國人的青春時尚,引領一個國民經濟支柱產業的走向!


附錄四:“東八塊”拆遷戶給最高檢察院檢察長的舉報信

尊敬的最高檢察院賈春旺檢察長:
您好!
我們是上海市民,今用真實的姓名、真實的身份及真實的聯係地址、電話,向最高檢察院舉報如下:
原上海市農凱發展(集團)有限公司董事會主席周正毅,觸犯《刑法》第二百二十四條,涉嫌構成合同詐騙等罪。之前周正毅因操縱證券交易價格罪、虛假注冊資金罪在二零零四年六月一日被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判刑三年,並判處罰金四千萬元;其同案犯被處罰金三千萬元,合計罰金七千萬元。但是操縱證券交易價格罪、虛假注冊資金罪並不能代替合同詐騙等罪名,顯然檢察機關對周正毅的處罰有漏洞,沒有依法對其所犯的所有罪刑進行全麵追究。現舉報如下事實:
二零零二年五月二十八日日周正毅以法人代表的身份,用香港法定地址“香港金鍾夏馨道十六號遠東金融中心一八零一室,佳運投資有限公司(FINE TIME INVESTMENTS LIMITED)”的中英文全稱,與上海市靜安區房屋土地管理局簽定了:滬房地資靜(二零零二)第十九~二十六號《上海市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共計八個合同(俗稱“東八塊”)。這八個合同,國家應該收回的土地使用權出讓金,經上海市土地估價師協會副會長評估為四十億元(二零零三年六月四日《二十一世紀經濟報道》)。這隻是二零零三年比較保守的估價,二零零六年此地塊最起碼值七十億元。
周正毅按照合同規定出資99%。佳運投資有限公司在上海巨額投資,應由上海外資委和國務院商務部外資司審批和批準,但是我們曾經到商務部外資司沒有查證到有《外商投資批準書》。這種內資轉外資投資上海的假外資行為,本身是偷逃國稅的犯罪,而且價值如此巨大。
這八個合同是二零零二年五月二十八日同一天、同一時間,在上海布特曼大酒店舉行簽字儀式,邀請香港金融、地產界人士,以虛構、化整為零的方式,將上海靜安區一個連片的土地(東至成都路、南至北京西路、西至石門二路、北至南蘇州路二十六點九萬平方米的國有土地)分割成為八幅,簽訂了八塊國有土地的八個出讓合同。這是一種欺騙行為,致使四十億元土地出讓金不受財政部和上海市財政局的管轄和監控。
簽訂這八個合同,二零零二年五月二十九日上海市《解放日報》等各大報刊、電台、電視台、網站作了廣泛的報道。靜安區委宣傳部機關報《靜安時報》二零零二年第三百七十期期還刊登了簽約的現場照片。

其中第十九、二十號出讓合同,第一條“根據滬建城(2001)第0068號文件規定,土地使用權出讓金為零”,就是按照使用權出讓合同約定全部使用權出讓金免繳財政。而六十八號文件的條件是鼓勵居民回搬才能免交土地出讓金。二零零三年事實上拆遷公告卻是欺騙所有二千一百五十九戶被拆遷居民遷出原地。結果誰要求回搬,就裁決強遷誰,就行政拘留誰。哪位律師為被拆遷戶出麵,哪位律師就得坐牢或倒黴,遭到誣陷和打壓。周正毅詐騙四十億元土地出讓金事實證據確鑿,如果周正毅的行為合法,所有全國土地出讓金可以免繳,“一夜之中”全國的土地全部可以免費簽給外資公司、外商老板了。

證據證明,《東八塊舊區改造基地58街坊房屋拆遷計劃》,周正毅以商業賄賂的方式,動用了靜安區政府的公務員、國家機關幹部參加商業性地產開發項目,成立了動遷指揮部,抽調了一百餘名機關幹部參加動遷工作(要求查清這一百多位機關幹部在房屋拆遷中所有工資等開支)。二零零二年五月二十八日,周正毅同時又以虛構的香港投資有限公司法人代表的名義,與上海市靜安區法人代表、區長薑亞新(黃菊的前秘書)的委托人副區長是明芳(陳良宇的親信),簽訂了《上海市靜安區石門二路以東地塊五十八街坊地塊委托拆遷及大市政設施配套合同》,此合同約定:
二零零二年六月七日前 乙方(周正毅)出資二點九億元
二零零三年一月二十七日前 乙方(周正毅)支付一點一四億元
二零零三年五月二十七日前 乙方(周正毅)支付五點七億元

但是二零零三年五月二十八日上午,在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法院行政訴訟的法庭開庭審理質證中,周正毅未履行合同到帳一元錢。事實證據證明周正毅沒有巨額資金履行合同能力,以故意欺騙方式簽署了上述合同。

在二零零二年五月二十八日上海布特曼大酒店舉行簽字儀式後,緊接著,二零零二年八月,周正毅以虛構的在世界地圖中一般常人難以找到的、位於加勒比海或太平洋上的維爾京群島注冊的公司—佳運投資有限公司的名義,與上海市靜安城建投資有限公司簽訂了《關於指定石門二路以東地區五十八街坊地塊拆遷人的協議》,確認周正毅的佳運投資公司以占股份99%的投資比例支付東八塊的房地產工程所需費用資金。周正毅卻以這八個合同在上海、香港兩地銀行進行了金融詐騙。
二零零三年四月二十九日,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周正毅向上海交通銀行騙貸六點五億元,當天又向上海農業發展信用總社騙貸三點五億元。
二零零四年六月被依法判刑時,周正毅的上海農凱發展(集團)有限公司,所有資產評估為七十億,但是周正毅尚欠上海各大銀行貸款一百二十億。
周正毅的上海靜安區東八塊土地出讓合同詐騙模式是依據二零零一年二月九日上海市建設和管理委員會、上海市城市規劃局、上海市房屋土地資源管理局、上海市住宅發展局製定的六十八號文件。
二零零一年上海市依據該六十八號文件批準了一百三十六幅土地、總麵積達五千六百四十三平方米。二零零二年批準一百六十五幅土地總麵積九千六百七十三平方米。共計三百零一幅土地采用了“周正毅模式”。

更為震驚的是二零零五年經有關人員查證:
據我們在香港公司注冊處查證稱:“(FINE TIME INVESTMENTS LIMITED)上述公司從未在公司注冊登記”;
商業登記署查證稱:“佳運投資有限公司(FINE TIME INVESTMENTS LIMITED)沒有紀錄與所提供的資料絕對符合”;
香港金鍾夏馨道十六號遠東金融中心十八樓是UBAN國際有限公司的法定地址:以下是UBAN國際有限公司一九八三年三月十八日給香港公司注冊處的注冊地址的通知函件:“作為注冊地址我們高興地通知你,從一九八三年三月二十一日我們將遷到新的總部,位於香港金鍾夏馨道十六號遠東金融中心十八樓。”

現在在此開設的UBAF (香港)有限公司,是一九七四年二月八日根據公司法,WHEREAS UBAN-阿拉伯日本金融有限公司合並為WHEREAS公司,WHEREAS公司於一九八二年四月二十日由公司注冊處批準並登記,公司的名稱改為UBAN國際有限公司。WHEREAS公司早已於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七日被公司注冊處批準並登記為UBAF(香港)有限公司。
二零零五年十一月三日九點三十分我們持有效往來港澳通行證、車票在上海火車站經檢票大廳乘車,以普通身份前往香港查證以上事實。上海鐵路分局邊防檢查站以檢查為由,扣留我們往來港澳的通行證拒不返還。更為惡劣的是,邊防檢查站公然允許沒有執法權的動遷人員,在邊防檢查站強行綁架我們,讓我們不能成行。為此,我們告到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將現場錄音交到法院,但是法院竟然把訴狀無理地還給我們。我們竟然沒有辦法請檢察院立案以徹底查清事實真相!

尊敬的檢察長,種種事實都可以證明周正毅在合同上有欺騙行為,請接受我們的舉報,查清事實真相。以事實為依據,法律為準繩,我們希望周正毅案由最高人民檢察院指定外省、市檢察院立案、管轄,會同財政部、國土資源部、建設部、銀監會,配合香港廉政公署,徹底查清周正毅騙取巨額土地出讓合同的事實。
一位哲人說過:“你可以在一部分時間內蒙騙所有的人,你可以在所有時間裏蒙騙一部分人,但是你絕不可能在所有時間裏蒙騙所有人。”
有關周正毅涉嫌金融詐騙罪行我們將另行舉報,同時希望政府保護所有合法舉報人的人身安全等各項權利。

此致,
敬禮!

二零零六年八月二十九日
上海市公民:

姓名 戶籍地址 身份證號(略)
周大燁 北京西路五百二十四弄四號
魏 勤 北京西路五百二十四弄弄六號
錢曉霖 大田路二百九十弄十六號
裘美莉 北京西路二百一十八弄八號
趙軍富 石門二路一百八十六弄二十一號
許承道 長壽路二百七十五弄七十七號六零一室

附錄五 中共靜安區黨委發出的“東八塊”拆遷動員令

《在我區“東八塊”改造中發揮黨組織的戰鬥堡壘作用》

我區近年來最大規模的舊裏改造項目“東八塊”動遷即將拉開帷幕,八月五日,匯集全區各路動遷精兵強將的動遷指揮部及八個分指揮部的成員基本到位,並已著手開展動遷房取樣評估、動遷培訓和調查資料等一係列工作。記者日前從“東八塊”動遷指揮部第一次辦公會議上獲悉,整個“東八塊”項目占地十七點六四萬平方米,分三期實施動遷、建設。首期動遷範圍:北京西路至山海關路,石門二路至成都北路,涉及居民約四千戶(含個體戶),單位一百五十家,動遷量為三期中最大。預計九月上旬正式全麵展開。區委區政府對“東八塊”項目高度重視,區政府出麵組建動遷指揮部,區長薑亞新親自掛帥,任總指揮,副區長是明芳任常務副總指揮,動遷指揮部辦公室主任由區建委副主任王力擔任,相關委辦局的負責同誌,出任指揮部領導小組成員。還專門從機關抽調一百幾十位素質好、工作責任心強的幹部參加動遷工作。而不少來自全區各房地產公司的動遷人員,曾在成都路高架、延安路高架、曹家渡小莘莊舊裏改造等重大工程中積累了豐富的動遷經驗。指揮部有關領導強調,“東八塊”是建設雙高區的一項重大工程,對改善北部地區居民住房狀況和城市形態,意義特別重大,醞釀多年終於付諸實施。這一項目的啟動是通過招商引進外資加快舊區改造。采取市府第一百一十一號令新政策,對房屋作客觀公正的評估,使動遷安置進入市場化,客觀上更加合理。動遷工作者將本著把實事辦實、好事辦好的精神,滿腔熱誠,全力以赴,按期、平穩開展各項工作。為使動遷做到公平公正,樹立良好的政府形象和隊伍形象,除同其他動遷一樣製定嚴格的動遷紀律和規章外,審計部門全過程跟蹤審計,動遷指揮部和分指揮部建立臨時黨組織,發揮黨組織的戰鬥堡壘和黨員的先鋒模範作用,以促進動遷的積極展開。
蘇州河南畔,東臨南北高架地區的新一輪舊裏改造戰役,“東八塊”基地的動遷緊鑼密鼓地打響了,這是引進外資加快舊裏改造,讓老百姓早日改善居住環境,造福於民的第一仗。讓百姓滿意關鍵是動遷公正、政策公開、“門當戶對”的操作公平。值得慶幸的是在南北高架、延安路高架和延中大綠地等大動遷中,培育了一支支作風正、政策熟、服務好的動遷隊伍。且八個動遷指揮部把溫暖送到百姓家作為追求的第一目標,並在“我為雙高作貢獻”的主題教育中,“與百日文明同行”,開展“比真心、比熱心、比細心”,“賽服務、賽高效、賽廉潔”,看誰的“政策宣傳到位、安置方案準確、工作態度優質、動遷進度領先”等比賽活動。從機關抽調一百零一名幹部進動遷組,建臨時黨支部,發揮“一名黨員一麵旗”的先鋒模範作用,實踐黨的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把“滿意動遷、造福於民”真正落實到千家萬戶。


附錄六:上海官方報紙報道鄭恩寵被判刑的消息
《外灘畫報》:律師鄭恩寵是如何泄露國家秘密的?
二零零三年十一月六日
外灘記者 鄧賀/報道

鄭恩寵從哪裏獲取到國家秘密?鄭恩寵是如何將國家秘密傳真給“中國人權”組織的?

  十月二十八日,上海市第二中級法院以“(二零零三)滬二中刑初字第一百三十六號”刑事判決書,判處原上海市敏鑒律師事務所律師鄭恩寵有期徒刑三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其罪名是“為境外非法提供國家秘密罪”。
  一審法院認為,鄭恩寵將兩份被上海市國家保密局鑒定為國家秘密(其中一份為機密)的材料非法傳真給在美國紐約的“中國人權”組織,具有社會危害性,但尚屬情節較輕,故作出上述判決。
  
五月下旬,鄭恩寵將一份機密級文件傳真給“中國人權”組織

  這份機密是關於中國警方出警情況的記錄。二零零三年六月六日,鄭恩寵因“非法獲取國家秘密罪”被上海市公安機關依法刑事拘留,六月十八日轉逮捕。
  今年五十三歲的鄭恩寵,曾在上海市四維律師事務所、上海市偉達律師事務所、上海市敏鑒律師事務所工作過,代理過一些拆遷方麵的訴訟官司。
  上海市檢察院第二分院在起訴書中指控,今年五月下旬,鄭恩寵從民警徐某處獲悉公安機關處置某單位問題的出警情況後,作了記錄、整理,並於五月二十三日在其住處,以手寫稿的形式將上述秘密傳真給在美國紐約的“中國人權”組織。鄭恩寵為確保該秘密到達,又於當晚將上述秘密以電子郵件的方式發送給“中國人權”組織。
  檢方提供了一份上海市國家保密局的鑒定。這份鑒定認為,鄭恩寵傳真給“中國人權”組織的文件屬於機密級國家秘密。

  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專家對記者說:“這個案子的關鍵就是上海市國家保密局的鑒定。”
  十一月三日,記者采訪了上海市國家保密局辦公室的黃主任。黃主任對記者說:“上海市國家保密局完全是按照國家保密法律法規嚴格執行的。”
  黃主任還告訴記者,國家秘密的密級分為“絕密”、“機密”、“秘密”三級。“絕密”是最重要的國家秘密,“機密”和“秘密”次之,秘密的泄露會使國家安全和利益遭受損害。《中華人民共和國保守國家秘密法》第二條規定:“國家秘密是關係到國家的安全和利益,依照法定程序確定,在一定時間內隻限一定範圍的人員知悉的事項。”

  經過兩次開庭答辯,法庭對控訴方的指控予以認可,對辯護律師的意見不予采納,認定公訴方指控的罪名成立:鄭恩寵於二零零三年五月下旬,將獲得的警方出警情況整理成文,通過傳真和以電子郵件的方式發送境外機構。至於境外組織是否收到,損害國家利益的實際後果是否發生,並不影響本罪的成立。

五月二十八日,鄭恩寵在其住處將新華社一篇內參傳真給“中國人權”組織

  二零零三年四月三十日新華社《內參選編》(第十七期)刊登了新華社記者黃庭鈞采寫的稿件《強行拆遷引發衝突,記者采訪遭遇圍攻》。鄭恩寵獲悉後,將這份被上海市國家保密局鑒定為秘密級國家秘密的稿件傳真給“中國人權”組織。
  在起訴書上,記者看到,公訴機關指控鄭恩寵為境外非法提供的第二個國家秘密是新華社的一篇內參稿件。
  檢察機關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檢察官對記者說:“鄭恩寵對指控的犯罪事實部分沒有異議。”辯護律師郭國汀告訴記者:“事實部分確實沒有異議。”
  這個沒有爭議的事實部分是:二零零三年五月二十八日,鄭恩寵在其住處,將新華社二零零三年第十七期(出版日期四月三十日)中的《強行拆遷引發衝突,記者采訪遭遇圍攻》複印件傳真給“中國人權”組織,並在該複印件上親筆注明:“新華社內參稿,望引用”。
  經上海市國家保密局鑒定,該稿件屬於秘密級國家秘密。為了保險和準確,上海市國家保密局將鑒定情況報告了國家保密局,國家保密局專門複函《關於上海市保密局對鄭恩寵案所作密級鑒定有關問題的複函》,這個複函確認了上海市保密局的鑒定結論為有效。
  法庭最後認為,根據鄭恩寵的文化程度、社會閱曆及其所從事的職業,結合鄭向在美國紐約的“中國人權”組織傳真文章時特意加注“新華社內參稿,望引用”等文字以引起對方重視的行為,結合鄭到案後曾作的《內參選編》是內部參考文章,非高級別公務人員看不到的供述,鄭主觀上具有為境外非法提供國家秘密的故意。

鄭恩寵泄露國家秘密案適用了哪些法律?

  主要適用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高法的司法解釋、《中華人民共和國保守國家秘密法》。
  因為是刑事犯罪,因此首先適用的應當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該法第一百十一條規定,為境外的機構、組織、人員竊取、刺探、收買、非法提供國家秘密或者情報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製或者剝奪政治權利。
  一審認為鄭恩寵構成“為境外非法提供國家秘密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屬於“情節較輕的”量刑幅度範圍。
  另外,法庭還對鄭恩寵適用了一個附加刑——剝奪政治權利一年。這個判決的依據是刑法第五十六條第一款。該條款規定,對於危害國家安全的犯罪分子應當附加剝奪政治權利。而剝奪政治的年限,法院判決依據的又是刑法和五十五條第一款:剝奪政治權利的期限,除本法第五十七條規定外(對於被判處死刑、無期徒刑的犯罪分子,應當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為一年以上五年以下。
  關於國家秘密的界定,法院依據的是《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為境外竊取、刺探、收買、非法提供國家秘密、情報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幹問題的解釋》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保守國家秘密法》。

鄭恩寵幾年收費六十萬元
  鄭恩寵的妻子蔣美麗說,鄭恩寵幾年收費六十萬元。十一月二日晚,記者采訪了鄭恩寵的妻子蔣美麗。記者問,有媒體報道說,鄭恩寵這幾年向當事人收取各種費用六十萬元,是否屬實?蔣美麗對記者說:“鄭恩寵代理了五百多起訴訟,總共收費六十餘萬元。但他的收費在同行中是很低的。”

附錄七: 陳良宇同誌言論選編
(來源:新華社內參部)

一、關於共產黨

--當前最重要的不是共產黨需要擔心自己會垮掉,共產黨不需要總是擔心自己是不是會垮掉,共產黨是為人民謀利益的,共產黨最應該為人民操心的是我們的國家是不是能在國際競爭中抬起頭來,讓人民在國際上抬起頭來,讓我們的華僑、世界華人在國外抬起頭來。

--馬克思主義是一門科學,數學、物理、化學、經濟學、管理學、心理學也都是科學,我黨在決策的時候要尊重科學,就是要尊重所有的科學。

--我們的黨需要專業人才,我們的黨校要培養專業人才,就是要培養在專門崗位上發揮黨的領導作用懂專業的人才。黨校不是學習中央文件政策表決心的地方,更不是結幫成夥搞意識形態鬥爭的地方。

二、關於上海
--“三個代表”就是中國共產黨代表中國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代表中國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從這三個方麵來講,上海都在全國的最前列。所以,上海代表著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

--上海的發展是穩定高速的,上海的高速穩定發展得到中央的支持,但不依賴中央。甘肅省目前還需要依賴中央,上海有能力幫助甘肅省擺脫依賴。

三、關於抵製中共中央

--鄧小平的“發展才是硬道理”這句話現在好像不怎麽講了,為什麽不講了,發展不是硬道理了嗎?那麽誰來告訴我還有什麽是道理?

--鄧小平的小康社會思想,有人領會成達到小康生活水平的人就不應該繼續提高生活水平了,就要等沒有達到小康生活水平的人也達到了之後才可以繼續提高生活水平,這種理解完全沒有道理。我們的社會主義建設不是用這樣機械的思考方式可以完成的。

--太陽升起的時候先照亮東邊,不是東邊和西邊同時照亮,我們隻好尊重這樣的事實,這就是尊重科學。平衡發展是好的,平衡發展隻能逐步地、平穩地過渡完成,平衡發展不是殺雞取蛋,殺雞取蛋就是不尊重科學,平衡發展不是劫富濟貧,劫富濟貧的結果是均貧而不是均富。

--宏觀調控我是讚成的,平衡發展當然是好的,正確的宏觀調控和平衡發展肯定不是讓正在發育的健康的孩子少吃點飯,讓另一個正在鬧胃病的嬰兒把肚子吃的撐起來,當然也不可以是讓一個等待做胃病手術的病人大吃一頓。

--我們不能把宏觀調控和平衡發展當作平均主義的代名詞,我們的黨、我們的國家的經濟建設曆史經驗早就證明了平均主義的思想隻能扼殺發展。

--發展有先有後,發展永遠不可能絕對平衡,把不可能的事情當作口號可能對鼓舞人心士氣有暫時的效果,當真了就是欺騙自己也欺騙人民群眾。

--我們是要老城市更新發展並且建設更多的新興城市,還是要限製老城市更新發展和新興城市崛起?我們是要讓更多的農民變成城市居民呢?還是要讓農民永遠是農民呢?那麽為什麽中央的有些人就想不通要給城市的擴展和新興城市的崛起人為地加以諸多的限製呢?

四、關於政策“變通”
--貪汙腐敗和政策變通不是一回事。貪汙腐敗是有人謀私利,政策變通是為了更好地為人民謀利益。

--我同意讚成的事情我說話算話,有的事情我說話算話但不是我說了算,等到有一天上麵說我說的不算的時候,對上麵我來負責,你們也會承擔後果。你們要明確我說的這一點,我們才能一起幹,否則就別跟我幹。我這個人,做事隻要對得起黨,對得起良心,對得起人民,我不怕風險,我不推卸責任,我有話直接說,先說清楚了再來做。
五、攻擊中央領導同誌和中央政策

--樓價飛漲是因為房子供不應求,土地飛漲轉手就獲暴利是因為土地供不應求。供求關係的道理,賣西瓜的小販沒有一個不懂的。可是,我們黨和國家的領導人中間,有人就是不懂,連不懂裝懂都不會。

--我們的領導同誌對一些具體的經濟糾紛不經過調查研究就作出批示的作風應該徹底改掉,這樣的做法既不是運用法律手段解決經濟糾紛,而且也不是正常的行政運作。這種做法會起到煽動作用和製造混亂,這不是提高黨的執政能力,這是在降低黨的執政能力,因為黨的執政能力必須體現在注重依靠法律來解決糾紛上,不是體現在黨的領導同誌的權力大小上。

--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國務院領導同誌對一個雞毛蒜皮具體事件的批示,我們不可以不尊重,我們不可以不考慮,但國務院領導同誌的批示算是哪一條法律?我沒有背過法律條文,誰來提醒我一下?沒有人告訴我,那麽這個問題就隻能讓法庭去決定。法庭的決定,我們當然也要尊重。

--人口流動是加速地區發展不平衡的一個重要因素。多少省市在首都設辦事處?這些全國給省市在北京設辦事處,就擴大了北京的城市消費,就給首都的發展作出了貢獻。多少省市和外地大、中、小企業在上海設了窗口?多少外地的個人到上海尋求發展的機會?多少港、澳、台和外國企業在上海設立了機構?這些都在以正反饋的形式加速著上海的發展。你怎麽來要求全國做到“平衡發展”呢?你可以發一個文件鼓勵他們都去延安,但人家不去你怎麽辦?你還要把上海的高樓蓋在延安來個“平衡發展”嗎?把上海的高樓蓋在延安,房價肯定不會高,但是這有道理嗎?這不是太不講道理了嗎?

--有人懷疑現在中央的領導人偏重使用行政手段來幹涉經濟社會的事務,我不這樣認為,但是,確實有人錯誤地理解了中央的精神,錯誤地認為中央的精神是用行政手段來幹涉經濟社會的事務並在實踐中走行政幹涉這種捷徑,我認為問題出在這個地方,需要糾正這樣的錯誤理解。

--有人總是拿境外的傳媒造謠誣蔑所謂的“上海幫”來說事,我到要就著今天的機會反問這些人幾個問題:為什麽境外的反動傳媒如此憎恨“上海幫”而不如此憎恨“四人幫”?這說明了什麽問題?為什麽境外的反動媒體對我國高速發展天天唱衰而對發展停滯和倒退的“文化大革命”進行吹捧?我們共產黨內有沒有人在這些現象的背後我不知道,不過,我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

--我們黨內如果有不同意見的人要利用境外反動媒體來向自己的同誌和同事發動輿論進攻的話,這不等於告訴全世界我們自己黨內的事情不能在黨解決?這樣的錯誤作風,和黨內存在的貪汙腐敗相比,哪一個對我黨的生死存亡更危險?說這種行為是和“反共反華”穿一條褲子是重了點,發展下去就是反共反華也沒錯。

六、個人主義膨脹和狡辯

--上海是鄧小平“發展才是硬道理”的見證,上海是先進代表中國共產黨的先進的象征,上海是改革開放之後迅速發展的實驗地,上海是我國的光榮,這就是我黨領導下的上海,“我的上海”。

--作為上海的市委書記,我在中央決定的政策精神指導下首先對我自己職責範圍內的事情負責。我的職責範圍同總書記是不同的,總書記的職責範圍同我的也是不同的,我們都是共產黨人,但這不是說我們的工作職責範圍沒有界限,共產黨是一個集體不是一個人,共產黨的領導有分工,共產黨是有黨內民主的,這個意思我的個人理解就是包括了共產黨不是一個人的意思。

--宏觀調控的政策沒有起預先估計的效果,我們要用科學的態度來分析。上海市政府在貫徹執行中央宏觀調控政策方麵做到了充分的全麵的落實,但是私人的資金和外國的資金繼續流入上海,私人之間的資金周轉很活躍,我們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但我們沒有政策可以對此采取措施。我們總不能不準張三借錢給李四吧?我黨沒有這種規定吧?

--我強調要注重運用經濟手段和法律手段來促進經濟社會全麵協調可持續發展,我的意思不是否定運用行政手段,我的意思也沒有排斥黨的領導,我的意思是在應該和能夠運用經濟手段的時候,不要認為使用行政手段是走捷徑,在發展市場經濟的時候,輕易使用行政手段來幹涉經濟社會的事務會留下我們不想要的後遺症,應該和能夠運用法律手段來解決的問題,也不要輕易地用行政手段來解決。提高我黨的執政能力不等於就是提高使用行政手段幹涉經濟社會事務的比例,我不這樣理解。

--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我國私營企業創造了國民總產值的百分之四十多,我們上海的國營企業創造了上海總產值接近百分之八十,如果要談誰最堅持社會主義的問題,難道不是上海最堅持社會主義嗎?那些動不動就想給上海扣上資本主義帽子的人說的話不值一駁。上海建設了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榜樣,是我國社會主義經濟發展的方向,上海沒有搞資本主義,這頂帽子戴在上海頭上不適用,這頂帽子戴在我頭上戴不上。你先做到全國的國營企業國民總產值超過上海再來跟我說上海是不是堅持了社會主義的問題,否則請原諒,不要浪費你我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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