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李娜趁著上班時間溜出來帶我去洗澡。我想肯定是李偉聽了我的抱怨讓他姐領我去的。洗完後,李娜一打開手機全是公司打來的未接電話,她趕緊回電話去公司,講了幾句便匆匆忙忙跟我說:“呀!我不能送你回去了,我得馬上回公司,老總生氣了,你打的回去吧。”說完從包裏拿出十元給我,“拿著打的,甭給他多了,從這到家就十塊。”我身上沒錢隻好接著趕緊說:“噢!我認識路的,你快去上班吧。”她攔了一輛的,搶先走了。我等了一小會,沒的士便往回走,這條路我認得,順著走到底,右拐再左拐再左拐就到家了,我心想不遠,剛洗完澡又很熱就放棄了打的,索性走回去了。
我忘了我的頭發是濕的,在零下十幾度的冬天,剛開始還不停冒熱氣,走著走著,就聽見頭發結冰的聲音。本來就很濕的頭發很快變得僵硬起來,支楞著象鋼針一樣。頭發上的水也結起薄薄的冰來,我用手一掰就聽到輕微的冰斷裂的聲音,這樣有趣的事情我第一次碰到,頓覺得特別好玩,滿心歡喜,一路走一路掰。
走了快十分鍾,我突然發現這路比我想象的要遠,再打的回去,好象又快要到了,但頭皮沾著硬硬的濕發,讓我覺得特別冷,我開始不停地流鼻涕,手和背都象貼在冰上似的。我一邊哆嗦一邊匆匆大步往回走,也暗自後悔,我幹嘛不打的呢!
也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到家了,可屋裏沒生火和屋外一樣冷,我隻好手忙腳亂地忙著生爐子。我原以為生爐子很簡單,我依瓢畫葫照著他媽媽的樣子,拿來舊報紙和一些木頭點火。報紙很快燒沒了,就這木頭不著火,我隻好又塞了一大堆報紙,木屑,很大的煙,一下就把小屋給熏滿了,我嗆得直掉眼淚,快速打開窗,開到最大,黑呼呼的煙猛地順著窗口竄出去,象條終於逃命的黑龍。我正著急這可怎麽辦呢?就聽他姥姥呼天搶地邊跑邊叫:“哎喲!他姥爺哎,著火了!這還得了喲!”
衝進屋,火急火燎的她幾乎將我撞倒。姥爺緊張的跟在身後,看明白原來是我想生爐取暖便反問姥姥說:“哪著火了?沒有的事”姥姥一邊利索地重新生火一邊衝姥爺生氣地吼:“沒有事?你咋說沒有事,真著火了,那就晚了!”我知道她是說給我聽的,我手足無措充滿犯罪感地站在一旁,不敢幫忙,也不敢說話,尷尬又內疚。直到她重新生好了爐火,我道了謝,她不理我,頭也不回走出門,衝姥爺出氣:“這叫什麽事?咱家咋這麽遭罪呢?”
我輕輕掩上門,淚,鼻涕流滿一臉,用手一抹,居然是黑的。我用化妝鏡一照,臉上很多黑灰,淚滑過的地方留下一條暗淡無助的白線,我嚐到了海水般的苦澀。
屋內漸漸暖和起來,我的頭發也慢慢由硬變軟最後全幹了。原先洗發水的香味已變成熏煙的味道,衣服也散發著淡淡的煙味,由裏到外像條發臭的熏魚。我雕塑般坐在溫暖的屋裏,凝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發呆,卻沒發現淚早已又爬滿一臉。
他媽媽下班回來時,立刻被叫去姥姥屋,我隱約聽到爭吵聲,後來越來越激烈,我深知自己做錯事了,不該自作聰明生火取暖的,心中無比忐忑不安。不久她回來兩眼發紅跟我說:“閨女,不管姥姥咋說你,別往心裏去。咱家窮,沒有屋,讓你受罪了!”我鼻子一酸,眼淚不爭氣的大顆大顆掉下來。
晚上他回來,他媽便數落姥姥一家的不是,越說越氣,最後痛哭起來,我也跟著落淚。哭著哭著她突然上氣不及下氣喘起來,接著頭昏到吐,我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嚇懵了,李偉一把背起他媽衝我吼:“你還愣在那幹嘛?快給媽拿件外套上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