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59)
2019 (30)
2023 (48)
4)、繼承家業的Ray
Ray與前麵提到的Henry畢業於同所大學,同個專業,應該比Henry早幾年,在和我共事之前,曾在微軟幹過一段。Ray腦子靈活,平時工作十分賣力。Ray告訴我,他幼時在澳門、香港來回住,後隨父母移民加拿大、美國,家族在香港、澳門、加拿大、美國都有些小生意,他擁有香港、澳門、英國、加拿大、美國多重國籍和護照。
有一天Ray突然給我講,他要辭工繼承家業,我聽了吃了一驚,忙問這是怎麽回事。他講,他祖父在香港幾十年來一直投資一家公司,最近這家公司破產,作為老股東之一,他祖父分得幾間破敗狹小的爛廠房。不要小看了這幾間破房子,當時在香港,房地產如日中天,幾間又小又爛的破廠房居然賣了幾千萬港幣。他祖父為了將來不交遺產稅,現在就打算把這筆錢贈送給他,但條件是他必須辭工回家幫襯家族的生意。萬般無奈,他辭了工,回家繼承家業去了。
後來有一次我去downtown辦事時,路過一家店鋪,不經意的透過落地大廚窗向裏麵看去,居然看到了Ray在裏麵,連忙進去和Ray打招呼。Ray說,他幾年前去福建投資做生意,開始時當地政府非常熱情,雙方打的一片火熱,仿佛一切都沒有問題,但等到具體做事情的時候,當地政府原先答應的事情卻總也落實不下來。他催了當地政府一遍又一遍,當地政府官員一再推諉,最後幹脆做了個局,和公檢法聯手把他給整了,投資一個子兒沒剩下來,全都賠了進去,Ray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語,隻好卷鋪蓋走人,又撤回來了。Ray接著說,這家店是他們家的,又一指站櫃台的一位女子,那個人是他太太,說:去大陸唯一的收獲,就是娶了太太。
10、大陸同事
最後講到同胞們的故事。大陸來的,小鎮做題家居大多數,所謂小鎮,其實就是農村,做題家就是知識分子,小鎮做題家就是農民知識分子。農民同誌,喜歡家長裏短的八卦,而知識分子則難免文人相輕,當然更主要的還是這麽些年來,考學將大家都培養的卷的厲害,相互踩成為了本能。除了小鎮做題家,還有大院或大城市做題家,他們格局大一些,見過些世麵,與大院或大城市做題家打交道,交流就容易些,不用太鬥心眼子。碰到過幾個北京大院兒的子弟,一個清華的,一個北醫的,都是化工大院的,還有個北鋼的,是計委大院的,和我三觀相合,非常談得來。當時他們的頭頭馬洪、馬賓,我在航天部的時候,常遇到他們來所裏參加當時錢學森的討論班。大陸的同胞,大家都太熟悉了,一般的故事沒太大意思,大家都見過,那我就盡量找幾個驚世駭俗的故事來講講。
1)、共黨特務的後人Alan
當年在一家大電訊公司做的時候,和Alan在一個team。Alan北京人,年紀比我大不少,是上山下鄉那一批,78年考上人大,80年就到了北美。他跟我講,他剛來的時候,除了幾個老華僑,很少能遇見大陸來的,80年出來的太少了,我自然就問他怎麽能在80年出來。他告訴我,他祖父原是共黨的高級特務,年輕時和周恩來、董必武等一起混的。老家有個原配就是他祖母,而他祖父49年和年輕的小太太去了台灣,後來又輾轉來到了北美。組織上對他祖母、父親、叔叔等非常照顧,送他父親、叔叔去蘇聯學習,回來後就成為中科院某所的技術骨幹。改革開放後,他父親與他祖父家聯係上了,那時他祖父已去世,但他祖父和小太太生育的他的姑姑、叔叔們願意幫助他出國留學。他到了國外,見到他姑姑,他姑姑告訴他這所房子就是他爺爺留給他的。真是出身好,誰也比不了,那時出國留學的,身上一個子兒也沒有,他倒好,一來就有一棟房子。
Alan一個人住一棟房子太奢侈了,自然他就將房子出租,租錢用於生活和學費。他說這麽些年來,什麽奇奇怪怪的租客他都見過,有一回,一個男的帶了兩個女的來租房,他那時年輕,也沒多想,反正給錢,誰租還不是都是租,結果發現那兩個女的都是他的女友,三人居然相處融洽,從未吵架。和Alan混熟了,有時去他家玩,他太太是香港人,他兩口子,國語、廣東話都能說,但據其他廣東人說,Alan的廣東話講的似是而非,他同他太太在家裏講估計問題不大,但他們外人聽了則忍俊不禁。Alan最大的優點是喜歡與人打交道,樂於助人,缺點是虎頭蛇尾,開始時幹勁十足,特能忽悠,但完全堅持不下來。
一天Alan跟我說,他太太的一個朋友,原是廣州軍區歌舞團的一個歌唱演員,她以前的同事和她聯係,說她們幾家投資移民辦成了,來北美需要找個地方落腳,請她幫忙接洽一下,她就找到了Alan。Alan幫他們租房子,機場接機,還去幫著買家具。Alan說,他們一共三家,都是深圳來的億萬富翁,一家是叫做波哥的和他太太及兒子、女兒;一家是叫平先生的和他太太、兒子及他妹妹的兩個女兒;還一家是叫月姐的和她的先生、兒子及她的幹女兒,也就是她朋友的女兒。月姐是波哥的妹妹,波哥的太太就是Alan太太的朋友在廣州軍區歌舞團的那位同事。Alan講,這些人真有錢,他帶他們去銀行開戶,瞥見他們往保險箱裏放大把的鑽石、翡翠和勞力士表。這些人不僅有錢,而且是深圳響當當的黑白道通吃的人物,誰都要買他們的帳。
Alan接著說,他家4千尺的大房子,開著奔馳車,跟百萬富翁似的,這幾個人對他很看得上,特別是他們經曆類似,都是當年插過隊的,而且家裏有背景的,所以特別談得來,尤其是波哥和他無話不談。波哥的父母親是早年隨林彪南下的幹部,父親後任沿海某市的市委書記,母親則是廣東省委的幹部,波哥插了幾年隊就去廣州軍區特工大隊當了兵,練就了一身好武藝,還當上了頭頭。後來部隊搞活經濟,他就下了海,憑著他父母的關係,從批條子倒鋼材到走私,賺下了億萬的身家,還在海南整下了大片的地。可這一下子,他們軍區裏的合夥人就覺著分的少了,他拿多了,分贓不均,便在後麵使壞,一個黑狀子到軍區把他給告了,軍區秘密派人到海南,從被窩裏把他抓了出來,送上軍事法庭。據波哥說這幫子人黑得很,比黑社會還黑,在裏麵玩命打他,但他就是什麽也不說。後來還是他妹妹月姐有門路,找機會把事情捅到劉華清那裏,劉華清到廣州軍區的時候就過問此事,軍區沒辦法就把波哥給放了,但海南的地和大批走私物品卻依然被軍區給扣下了。據波哥說,他家老爺子和江澤民很熟,看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和老江提提,把海南的財產再要回來。
Alan又談到另外一位平先生,說平先生是清華畢業的工農兵大學生,原在某部委當處長,深圳設為特區後,各部委都在深圳建公司,平先生也就被他們部裏派到深圳來做公司。和當時的很多人一樣,他就借著公司的名義為自己做,賺了大錢,但一樣被人告發投入大牢,打個半死,本來都有可能被判死刑的。他們家知道月姐神通廣大,就來請月姐幫忙。月姐果然厲害,愣是把他從監獄裏撈了出來。平先生出來後就自己做公司了,生意做得很大、很成功,而且凡是波哥、月姐的生意,他一定參股,還出大頭,但一概不過問經營,全由月姐說了算,算是報答月姐的救命之恩。
Alan最後談到月姐,說月姐原在深圳市政府作處長,波哥出事後,他們在省委的母親就建議月姐下海,幫忙打理家族生意,現在她主要經營他們家和平先生一起辦的一個俱樂部。月姐的老公是深業上層高管,過來了以後沒幾天,就匆匆的趕回深圳了。Alan忽悠功夫還是不錯的,和這幾個富翁聊嗨了,就忽悠他們一起做生意。
幾天後Alan拉著我,說波哥和平先生晚上請吃飯,你和我一起去湊個熱鬧。晚上我按時開車到約定的飯店,進去一看,Alan西裝革履的已經和兩個人坐在一張桌子邊上了,我忙走過去打招呼,Alan就把我介紹給波哥和平先生。波哥果然生得儀表堂堂,一副絡腮胡子,身材高大魁梧,行事十分仗義,果有些大佬的風範;平先生則顯得十分儒雅。波哥說,在深圳,什麽事都有人來幫著做,但在這裏什麽都要自己動手,他昨天裝家具,把腰給扭了,這兒是呆不下去了,他要盡快回深圳。吃玩飯,Alan問去哪裏玩,要不要來點刺激的?大家欣然同意,Alan就把大家拉到一家脫衣舞廳。大家進去坐下後,波哥一伸手,從口袋裏拿出一疊差不多兩千刀的票子往桌子上一放,豪氣的說道,大家隨便玩,錢我出!
後來Alan還真和這幾個富豪去深圳創業去了,但真要幹事情,真要讓人家真金白銀的往外掏,先前的承諾,豪言壯語,熱乎勁兒就一下子煙消雲散了,什麽都要錙銖必較了,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了,不到半年,Alan就又灰溜溜的回來了。回來了見麵聊,他說這裏真是沒法和深圳比,深圳到處燈紅酒綠,美女如雲,真是有錢人的天堂,有錢怎麽折騰都行,他在深圳也有美女相伴,夜夜笙歌,但不幸的是被染上乙肝,回來把老婆也給感染了,這些日子天天被老婆罵。
不過,深圳的這段經曆,還是給他的心裏播下了種子,最終Alan還是通過他在中科院的親戚的門路,回國進了一家高科技公司。去年我偶爾查他的LinkedIn,他已然是Director了。我大約兩年前在一個Mall裏麵偶遇Alan的太太,一個人和一群小孩,看上去沒什麽大變化。我當時想Alan該有七十歲了,他的兩個小孩都該三四十歲了,可他太太看上去沒大變化,應該比他年輕不少,這麽些年來兩個人分開,一個在北京,一個在萬裏之外的北美,不知道他們之間是怎麽安排的,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