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k Drawing, Li, 2021
渴。鏡子。愛情,及其他
[一]
有些畫耐人尋味,激發思考。在詮釋的過程裏,我們通過觀看畫,而在感性與理性之間不斷地擴展與調試著自己。在某種程度上,或許當我們靜心觀看一副畫時,就如同觀看世界而同時又是在冥想中觀看著自己內在世界裏絲絲情緒的湧現而去尋找著它們的源頭。當我觀看《渴》時,它充滿了種種吸引我的疑問。
這副畫貌似非常簡單,但具有某種視覺上的吸引力,內容耐人尋味。兩個花瓶大小不同產生景深和對應的關係,兩條傾斜的平行線條打破了通常的靜物畫裏視覺的穩定性,產生不同的的空間。而且這兩條平行線產生通道的感覺,與小花瓶所處的方框的幾乎閉合形成對比,給予人一種強烈的矛盾。
畫麵居於中心的大花瓶首先吸引人的注意。它的畫法初看是寫實的,形狀優美,花瓶上的陰影迷人,光線的陰暗過度細膩,而且對比強烈。接下來,遠景的小花瓶開始吸引我們的注意,它處於線條勾勒出的方框之中,似乎是畫中近景中的大花瓶的影像的更為抽象的呈現﹔ 但稍一留意又會發現,它並不是大花瓶的影像,這也是畫麵的耐人尋味之處,小花瓶似乎是大花瓶在這麵魔鏡裏的奇異變形,或是在另一個空間裏的獨立存在。這樣就造成了兩個花瓶所處的不同的異度空間。而且大花瓶投射的陰影並不是它的形狀,而小花瓶的陰影同樣也不是它的形狀,更像是大花瓶的陰影。兩個瓶子投射的影子顯示出不同方向的光線的照射。兩個花瓶所產生的消失點與它們的陰影所產生的消逝點在兩個不同的麵上,而形成扭曲的空間裏一種模糊的存在狀態所呈現出超現實感,仿佛是事物的外在與內在,被那看不見的陽光所顯現出來。
現在許多疑問開始湧現,應該如何理解這幅畫。
首先,大花瓶仔細觀看時就會發現它不是完全的具象。譬如,用深色線條勾勒出光照的瓶頸的輪廓,違背了光影的基本原理,似乎在刻意破壞畫麵寫實的完美性;而是讓觀眾明白,這是一副畫,是畫家眼裏的世界的主觀表達。於是,花瓶在畫裏與其說是物,不如說是一個符號,觀念。
中間空間的花瓶與其鏡像之間形與影的不同迫使人思考它們之間為什麽不同。鏡子,原本是誠實界麵的代名詞,卻不能誠實地呈現出所捕捉到的畫麵。在某種程度上,與帶著哲學思維的超現實主義畫家馬格力特的油畫《Not to be Reproduced》有著某種呼應。那副畫描繪了一個人站在鏡子前,壁爐架上的書被正確反射,而這個人隻能看到他的後腦勺。這樣的一組矛盾存在意味著複製能產生多樣性。也如同現實世界裏,同一副畫,在不同的情緒與思維裏觀看的改變。視覺上的永恒也許是記憶的虛幻與錯覺。那麽在方框的鏡子裏,這幅畫裏事物的每一次反射都產生變形,而那兩個瓶子和影子都是瓶子。顯然這不是一個寫實作品。也不是一個單純的抽象,但它是一個或者諸多的謎或隱喻。
那麽它有可能隱喻著什麽? 瓶子作為一種容器是一個隱喻。它的空或我們所想像的裏麵所盛裝的內容都能決定對這副畫的一個解讀。陰影與花瓶之間荒誕的變形,通過投影複製產生的變化,表達出在不斷複製裏產生變形與新的事物。與馬格力特以傳統風格畫出來的油畫相比,《渴》這副作品在表達上更具有主觀性與自由性。譬如,鏡中的花瓶的影子穿過沒有封口的鏡框而延展著視覺。仿佛這個出口通往另一個世界,帶來另一層思考,那或許是通往另一個"鏡麵"或空間的的可能性。
渴,作為題目所產生的疑惑與思考,到底意味著什麽,是否是一種精神世界裏的幹渴所激發的不斷尋找,而與這個看似不經意的"出口"之間有著某種關聯? 譬如影子從鏡框裏湧出。瓶子無法湧出,但影子湧出了邊界。或許正是反映出渴,渴望,欲望之渴﹔或許我們身處一係列幻想和似是而非的不斷變形中的渴望。這又不由得令我想起立的詩歌《抵達之謎》
我們如何抵達?
我們向哪裏出發?
我們要抵達哪裏?
抵達是否意味著放棄
許多我們已經擁有或可能擁有的
然而,擺脫比逃亡更難。
抵達是否隻是孤獨
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