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順兄的回憶有著個人的真實。為什麽說有個人的真實而且僅僅是個人的真實,是因為是基於個人對世界的觀察去寫的。這不是說好與不好。而是一種意識到"個人的感受",這種坦誠地與自己敞開是我們認識自己的第一步。所以我欣賞姚順兄與過去真誠的麵對。我覺得沒有與自己的黑暗相對,寫作是表麵與消遣的。消遣也無妨,這本來就是一個娛樂至死的世界。
這個娛樂至死的世界在轉瞬即逝的漫長裏;我們都在轉瞬即逝的漫長裏墜落。
我這一生對"個人感受",有著最醍醐灌頂的認知應該是我母親去世的那一夜。我躺在或許還有著我母親體溫(這裏也是含著個人願望的)的床上,聽著坐在窗前的父親回憶著他們的往事。父親的回憶,我母親曾有的訴說,與我自身的回憶,產生了三個極為不同的現實,所以我當時極為震驚: 我們是否生活在同一個世界同一時間段裏? 這就是個人視角所左右著我們的生活與生命。
私人的東西很好,但如果它隻是給予一個人去不斷地加深加強看世界的同種方式,會產生偏見與偏執。這時生命就乏味了,在一條可以預見的旅途裏,因為未來不過在預料之中在過去與現在的陰影裏。當然,這是一種個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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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上了幾堂self-development課。最初我非常抗拒認為是洗腦課。直到一天聽到父親的歎息,我非常難受,因為這一生我們之間還沒有過深層次的談話,如果我們明天再也不能相見,我們父女是如此陌生的親人。
那堂課裏我聽到人們談到生命的黑暗時刻黑暗經曆,將我帶到五歲時目睹我父母爭吵,我母親要自殺的那一幕,我對父親的恨就是那一刻開始的,在某種程度上也有好處,這"恨"摧毀了父權與權威。那時我問母親是否記得那一幕。她極為驚訝,有嘛?我當時心裏罵了一句,"shit"。因為我對世界的觀看始於我所偏執的相信了的自以為的故事。那次課後我跟父親說,"爸爸,謝謝你給予我生命",他什麽也沒有說。但,我相信從那一刻起我們之間的關係將不再一樣,盡管要克服很多的習慣與心理去麵對。
今天,我剝著石榴,聽父親說他小時候見到的一個遠房親戚,一個極為美麗的女人,感歎,"我那時不知道那就是美",兩眼散發著少年的光彩時,這就是我一直等待的時刻。
或許,死亡本身不可怕,但令人畏懼的是我們帶著那些無法超脫的情感負擔走入黑暗。也因此我非常感激我母親在她生命的最後兩年裏,給我上了一堂如何麵對死亡的課,讓我能重新省視生活與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