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awing by 立
貓頭鷹與夜晚
有時候會莫名奇妙的喜歡上某個詞,然後這個詞就會不斷的在腦海中顯現,將意識深處的那些分散的相隔遙遠的記憶碎片聯結起來修建一種奇異的結構,而發現生活就是一種奇異的結構,一座迷宮,而自己深處其中。這就是在讀完<<失去愛>>後我的感受。現在我喜歡結構,複調,迷宮這些詞語,而且總是在我的生活裏看到它們,看到<<失去愛>>的影子,因為<<失去愛>>寫得就是一個人的命運,與一群人的命運,和人類的命運。<<失去愛>>就是生活本身。
生命中無數微細純淨的旋律交織消融在生活的繁複之中,若隱若現。在某個意想不到的時刻,某個旋律會異常清晰,將那些逝去的時光刹那間相連。
[一]
十年前,我幫朋友在洛杉磯國際藝術雙年展(L. A. International Biennial)看守她的展廳。那真是一段極為短暫而美妙的時光,即便常常從複雜的高速公路下錯,忐忑不安地穿梭在迷宮般的高樓大廈之間。
午餐休息時我會在展廳裏四處看看。風格不同的作品玲琅滿目,但不容易找到能打動自己的。有次帶著些許失望地準備回到自己的展廳時,我被牆上的一副畫給吸引。畫中央的白色的狼踩在白色的魚骨架與落葉上以一種防衛的眼神注視著我,螺旋一般的金色月亮下, 三隻黑鳥靜止在無葉的樹梢上。畫麵的某種神秘的氣息似曾相似。我曾夢到一頭白色的狼,他蹲在白色沙灘麵朝碧藍的大海﹔我遠遠地注視著他,他不可怕,卻令我敬畏,仿佛是一個祭祀的守護者。這是個不尋常的夢境。在我找到的釋夢的材料裏,有一個與我當時的心情非常吻合。夢中出現白色的狼意味著試圖與內在的自己建立關聯,而且不斷地尋找生活裏真實的想法想知道自己是誰。眼前這副畫的名字,白狼的祭壇裏失去的信任與破碎的心(Lost Trust and Broken Heart at the Altar of the White Wolf),與我的夢境有著某種回應。我留心地記下了畫家的名字: Yisreal Feldscott。
這個來自舊金山的畫廊的展廳裏都是這位藝術家的畫。它們仿佛來自遙遠的聲音給我一種奇異的共鳴讓我極為親近。在展廳裏我又看到了一副與我來展廳前兩日的夢境類似的意象。在夢裏,我看到一群白色黃色的鳥,圓圓的臉,笑著從一條白色長廊的另一端朝我飛過來。我第一次有了要認識這個畫家的想法。畫廊的負責人告訴我他明天會來。這位身材敦實皮膚黝黑眼眶深邃的畫家令我一見如故。我告訴了他他的兩副畫都來過我夢中,而他也驚訝地告訴我,那些白色黃色的鳥兒是他畫了十多次後,於展覽的前兩天看到的一個幻影(Vision)而畫下來的。
他說,這世界一切都是關聯的。
因這奇異的關聯,Feldscott,畫家,同時也是在亞馬遜的熱帶雨林裏經年訓練的現代薩滿將我帶入了印第安人的神秘的世界。我買了一本北美印第安人的神話故事,造訪了故事裏的俄羅崗州的眾神之橋。兩年前我在古玩店裏買了一條鷹圖騰的bow tie。林林總總的這些經曆,或許也是為什麽我看到立的馬克筆畫<<貓頭鷹與夜晚>>,刹那間就想到了圖騰。
畫中瀟灑粗獷利落的線條與貓頭鷹的眼神深深地吸引著我。鳥兒,除了眼睛形如標靶,其餘的短促直線所產生的幾何感與深邃的雕刻感,有著木雕的稚拙原始質樸,與印第安人的圖騰雕刻風格極為接近。
[二]
圖騰崇拜可以追溯到舊石器晚期,原始人對山川河流草木飛禽走獸都充滿情感與崇拜,將它們人格化,認為它們是自己的親屬祖先或保護神,相信它們超自然的能力可以保護自己和自己的部落族群,也以此來區別其它的群體部落成為凝聚力的象征。據說,熊是世界各地不同的文化裏最早存在的靈物或圖騰。在芬蘭的異教文化中,熊被視為禁忌動物,“熊”一詞是禁忌詞,而被“蜜糖之手”之類的委婉說法取代。人們以"熊"來稱呼熊時是為了召喚它。為了不激怒熊的報複,在狩獵與殺死熊之後會舉行一些儀式來悼念這"偶然"死亡的“尊貴的客人”。而在朝鮮的傳說裏,熊象征著耐心的母性,生下了第一個朝鮮王國五條善的創始人丹根。相比之下,"圖騰"這個詞語出現的比較晚,源於蘇必利爾湖附近地區的美洲印第安人使用的奧吉布瓦語(Ojibwa)。奧吉布瓦語的最基本形式被認為是“ ote”﹔直到18世紀的英語使用者將其稱為“ ototeman”(“他的圖騰”),而演變成圖騰這個詞語,意為“他的親族”或“他的氏族”。
那些用古老的紅雪鬆雕刻而成的神秘的圖騰柱是圖騰最典型的標誌。這些以黑紅白藍綠為主要色彩的柱子屹立在部落裏代表著一個家族部落的血統,也纂刻著它的興衰。近代曆史裏的圖騰柱更是見證著土著宗教文化飽受壓製同化與後來逐漸完善的文化政策的變化。1926年,一位狂熱的傳教士說服了阿拉斯加的卡克部落首領與村民們來燒毀他們的圖騰柱。41年過去,另一位傳教士認為圖騰並非異教之物,承認了過去決定的錯誤。人們重新雕刻了一根代表海達族和特林吉特族的新的圖騰柱,於1971年10月1日,舉行了極為濃重肅穆的豎立儀式。在那些珍貴的黑白錄像裏,盛裝的部落酋長用土著語言致詞。八百名遊客親眼目睹這根當時世界上最高的圖騰柱的豎起,標誌著一個45年之久的錯誤得以糾正。2010年,一根鷹圖騰柱在阿拉斯加東南大學豎起。在那些影像晃動聲音噪雜的彩色視頻裏,不同膚色的人們匯聚一起興奮地抬著,穿過那些用攝像機和手機拍攝的人群。整個儀式用英文舉行,與近40年前相比,它更象一次美國社會多元化的文化活動,譬如,華人的新年裏的舞獅舞龍,神性的色彩已經褪去。
當兩隻雄鷹掠過圖騰柱上方的藍天,人群發出陣陣驚歎。仿佛那逝去的神聖的時光在這一刻裏重現。
Totem Pole Found On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