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 by 立
來自漫長憂傷的舞會
我最初是從攝壇通過華翰齋的攝影人物看到立的攝影作品。那一組攝影作品充滿著矛盾的風格。我仿佛看到兩個極端裏的立:自拍裏的叛逆,對傳統美的摒棄, 而墓地一組攝影,"生與死都可以是美的",所流露的神秘,樸素,寂靜,謙遜,自然之美,既有著西方哲學對於生死的關注,又有著日本文化裏的禪寂(Wabi-Sabi)。在禪寂裏,所追求的是一種無需繁華,不要裝飾,直指本源的精神。
後來,陸續看到他更多的攝影作品。印象很深的是巴爾的摩的雪,悉尼夜色中的街頭巷尾,與經年累月所書寫的手稿。這些攝影作品,極有感染力。
從暗色透過小小的窗口所看到的雪地裏黑樹,房屋;似乎被荒廢了的城市泥濘的街道;幾個細小的黑影所點綴的雪野;他這係列的攝影多是黑白,視覺上給人孤獨與空曠;而與此同時,我似乎又看到立對遠方與陌生的向往與好奇,如同他在散文,"鬆菊、海棠花、我們看見了彩虹 "裏所寫,"我喜歡冬天,喜歡在冰雪中一個人久久行走。這時行走具有一種茫目感,走在蒼茫天地之間,或者一座白色斑駁的城市,城市那時道路泥濘,如果在曠野,雪地則是潔淨的,──直到渾身凍透。"
在我的想象裏,立總是獨自行走在微光,或,夜色的城市裏,用鏡頭捕捉到那些被遺忘的角落某種廢墟,殘缺,卻又讓人的親密的感受。他與他所捕捉到景與瞬間之間有一種距離感。在他的"攝影和在天明前為自己跳舞"裏可以讀到他的攝影理念。
"那是一種旁觀者的樂趣,而非置身其中成為其中一員,保持吸引的距離,透過鏡頭小心選取構成你故事的要素,許多時候剪切和講述的視角更重要,那些不講出來的話使講述成為了引人入勝的藝術,捕捉將事物偏離真相的光線,在那些光造就的幻影中,魅力總是躲在陰影的深處。"
透過夜色中的玻璃,仿佛凝滯在時光的咖啡屋,空無一人的街道,寂寞的路燈,與,昏黃倦意的燈光,雨後路上的落花,牆壁上殘留的海報,融入夜色裏的祟祟人影,深邃的藍紫的夜空,落在牆上的灰綠的燈光,仿佛一些故事正在小巷的另一端發生。這些彩色的攝影裏,有著膠卷味獨特的歲月恍惚感。立,行走在夜色裏的街頭巷尾,行走在想象裏,也行走那即將被寫下的文字裏。
作為觀者,我欣賞著這些作品,又透過它們看到自己往昔的時光碎片從中浮現,看到火車緩緩的穿過昏黃的雨夜,消逝在黑暗裏,又看到記憶無法預知的法則裏所呈現的更遙遠的過去,看到童年裏獨自在殘垣斷壁裏遊蕩的自己,被斷磚裏爬出的蜈蚣,陽光下閃亮的彈珠,吸引。時光已逝,而,這些仍然緩緩爬行,或閃爍在記憶裏,依賴於某種神秘的召喚而重返。如立所言,"攝影的本質始終關乎時間的真實。它們是關於時間的無聲訴說。那些彌留之際的定格,構成了影像所有莊嚴、動人的感傷……"。
這就是立的攝影作品作品能夠帶給我記憶和情感的體驗。
立的手稿攝影帶給我的是沉靜與不可言說的感動。它們記錄著夜晚與淩晨,他所到過的每一個城市,在他所居住的每一個細小的空間,一個個奇異的幻想在誕生。在他的"文字迷宮"裏,如此記錄著,"那裏麵每一張紙都是一片空白,是一個空白的世界。但不久等到我的筆尖劃過,它們就會變成黑壓壓的一片,變成一個文字的世界。在密集的筆劃間透露出不規則的間隙,但是那片空白永遠地消失了。" 用鋼筆寫作,是與浮躁的快餐寫作時代背道而馳,是一種理想的堅守。
而立的攝影作品不局限於所捕捉到的瞬間。他將這些瞬間的時空做成並和作品,產生新的觀看角度,或,意義。其中印象頗深的一張,是從高出俯瞰到的街上一個行人,與街上一隻迎麵而來的貓。
如果說一個攝影者所選擇的題材折射著他的觀看之道,那麽從他的並合作品裏,我感受到他的探索與實驗精神。這些也表現在他的寫作與繪畫創作裏。這也反映出他的一種時時的思辨與對於異度空間的共時性的存在的超越時空的感受。就像整部失去愛中的寫作。這是一種神秘主義的傾向。他的許多作品,無論影像還是文字,都流露出或濃濃或淡淡的神秘的氣息。在《失去愛》的結尾他寫道:
“在那個傍晚,在小峰和沈菲親吻的時候,他們的身邊走過去很多人,有年輕人,中年人,老人和孩子,有的騎著自行車,有的蹬著滑板,或者單輪滑車,有的在慢跑,有一些孤獨的人,有一些正在痛苦或幸福中的人,還有一些無憂無慮的孩子。而在這個白天,在倫敦熙攘的街頭,有更多的人曾經和他們擦肩而過。但他們都不知道。那些人,那些人的生活,那些人生活的世界,對於他們都永遠是無法理解與感知的某種神秘。”
立的部分攝影作品鏈接
謝謝你。有研究,但不夠。
謝謝你的留言與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