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她們
從我的影子中敞開的窗口
進來
[ 一]
其實這未必是故事。對於我來言，人們隻是用“故事”所標誌的虛幻性來回避某些真實。
剛開始，我也這麽想。
我沿著一條路走了很久，離一群光亮的高樓越來越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告訴我，這裏有一些我熟悉的人們，我去看望的是一位熟人。
熟人是我幼年鄰居的小女孩，和我長的有些相似。我們以前常在一起用竹子的枝椏和一些裁縫的剩布做一些躺在火柴盒裏的娃娃。九歲離開故鄉後，我常有意無意地從蛛絲馬跡裏尋找它的影子；但，我又拒絕和它真的融入在一起。記得讀初中的一個晚上，就我一人在家；有個人敲門。我從門縫裏看到他和他叫著我的小名，我知道是以前隔壁的叔叔。聽說他們一家人搬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他那次路過，特地來看看我們。但不知道什麽原因，我裝出不認識的樣子，始終沒有打開門；直到聽著他的腳步走開。他的腳步在我寫的這一刻裏，還回想在耳旁 ─ ─ 他為了某種溫暖而來，但卻被所想象的溫暖拒絕，走入一個陌生的小鎮的冰冷的夜色。這，讓我永不能安寧。
但在這個“故事”裏，小女孩為我打開了一扇門，我走入她被燈光照耀的很亮的房間裏，感覺溫馨，就象我們打開藏在火柴盒中的娃娃；但也有一種奇怪的不安，似乎有些流血事情會發生一樣。小女孩說，這裏住著所有從以前的那個地方搬來的人。而且她準備去國外念書，她的父母準備了所有的費用。今晚會有很多人來聚餐送行。
她在清理行李。我在燈光照亮的每一個地方走著。角落裏，有一些麵具，我仿佛聽到麵具下麵的呼吸。 十歲到十三歲之間，我非常艱難地適應著新的環境；無意中將自己孤立在回憶中 ─── 似乎所有的過去都是昏黃的燈影後所看不到的，卻能被強烈地感受到─── 等到真正的長到後，我才明白這些都是成長的一部分 ── 不完全是；“成長”似乎還是個幌子──這是一天一天揭開自己之後所揭開的那個迷。那些飛逝而過的生命，就象迷所拖長的影。
隨後，人，慢慢地越來越多，沒有一個臉孔是真正可以看得清的；但，我熟悉他們。
有人在喝酒；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歡愛；有人手中拿著一隻羽毛；有人從窗外跳了下來。。。有人在過去，有人在來臨。。。
我慢慢地從那亮堂堂的房間裏走出來，走入黑暗。
每一個到過地方，都有一雙等待的手。
[二]
我也去過海上。
穿過的很多夜晚中的一個。每一個過去的夜都留在身後；每一個留在身後的夜又返身融入未來的。
我在海上，不是漂泊，或航行；我不明白，也不質疑。
睜開眼睛，看到窗外一望無際的海。沉寂。紫色的花瓣從樹上飄落下來。落在我的身上，象一雙溫柔的手。外祖父曾經說，那是鴿子花。在我所見到他的十來年裏，他總是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春末，花，象雨一樣飛落。有時，在瞬息即逝的片刻裏，卻可以看出生命的軌跡。
我躺在這棵樹下。
時間已經拋棄了我“們”───時間，是我寫的時候加進去，想“進去”的！──“我們”害怕時間流逝太快，卻也害怕沒有時間圍在身邊。 有些談話聲越來越近；有些人不知道從哪裏湧出來的，圍著一張桌子坐下了，繼續聊著。但我的身體象逐漸升溫的季節，有些浮躁起來。原來，這不是一個無人的世界！他們的到來與存在，象是將一麵鏡子，不由分說地將外麵 ─ ─ ─“我”所存在的 ─ ─ ─世界呈現出來！讓我窘迫！
我的血！會不會有人看到？我突然爬了起來，四處尋找一個盆子。記得那裏麵有些水，還有幾滴經血。血特有的味道在刹那間讓我的意識蘇醒，逐漸割破了“角落”裏的寧靜 ───我到底在哪裏？
:20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