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心革麵當慈母(1)
收到朋友的郵件,說像我女兒這麽真皮實的孩子現在真不多了,還說要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嬌慣孩子。看得俺眼淚嘩嘩的——我這個媽當的真不稱職,把即將考高中的女兒扔在家,自己出國講學,美名其曰“事業需要”,其實還不是為了逃脫一年家務,再瀟灑地過段單身自在日子?孩子在體育課上崴傷腳踝,為了不耽擱課程(中國的中考真他媽的比高考還折磨人!)一天也不肯休息。
趕緊給俺娃掛電話,娃的話更讓我無地自容,我說:媽媽對不起了,回去後在你上大學前再不離開你了。女兒直說“謝謝媽媽!謝謝媽媽!”聽得俺又淚唰唰的。俺真是修得個好娃呀,可恨的是俺家的那一位(一般稱之為“俺的夫”、或“俺的君”,來氣的時為“老豬”,誰讓他又肥大又屬豬呢?)居然怕起早送孩子上出租車——中學生苦哇,6點半就得出門,俺家老豬若無課,8點前從未爬起來過,當然睡得也是晚些——逼俺孩子帶傷騎車上學。俺那個叫恨啊,恨不得立馬跟他去打離婚。沒娘的孩子就是苦哇,俺孩子爹娘齊全,同樣可憐!
我這個媽當得,真是不夠格呀!
我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準備好當媽。那年,雖然已經結婚好幾年,且年過30早不青春了,可是剛剛讀完學位(我是當了講師再讀書的)到新的大學教書,不能立馬成為孕婦吧;俺決心教上幾輪課再要不遲,夫君沒有正麵反對可也語焉不詳。沒想到一學期沒結束,就有情況了。我至今對老豬耿耿於懷,盡管沒有什麽證據,但當醫院證實懷孕後,他那天老呆在公用洗漱間見人就宣揚的興奮勁兒讓我恨得牙根直癢癢。誰讓俺嫁了個山東人(所以俺現在開口就“俺、俺”的),又是個四代單傳的獨子。好在學校諒我大齡晚育,很是照顧,我也沒有覺得懷孕與平時有什麽兩樣,該幹嗎幹嗎,沒耽擱幹任何事。俺騎起車來仍然風馳電掣,走起路來虎虎有生氣;3個月的時候學校開運動會(以前我可是參加過大學生運動會的主力!)甚至想:不能參加跑步,俺投擲行不行?嚇得大家拉著俺不讓動彈。在懷孕期間,我沒有請停過一次課,沒有坐過一次出租車,上醫院檢查老公沒有陪過一次,現在回過來想想倒有點覺得委屈自己了。我在臨產前的20天還騎車去菜場,在清華郵局前差點被一魯莽的學生撞上,一位老太太直抹胸口,拉著俺的手說:姑娘啊,可不能再騎車了,得為孩子著想啊!
是呀,我好像還從來沒有為孩子想過什麽。
那時候的青年教師可比阿憶在網上叫嚷的苦。我倆都是清華講師了,可住的是沒有暖氣的10平米土樓(化學係旁邊,已經拆了),每年的10月,俺夫君就得張羅買1000-1200塊蜂窩煤,有時9月就買,說可以便宜幾厘錢一塊。想到俺家那麽大塊頭的老豬,每每找一塊方型木版,上麵堆放滿到下巴的煤塊,一步步挪上樓,再碼好堆齊,從來不讓俺沾手;再想到在婆家的軍區司令部大院,俺老豬也是婆婆的心肝寶貝,養得細皮嫩肉的,可為了我們的小窩,真不吝力氣;所以現在他老愛偷點懶俺也就不大在意了。懷孕期間,最讓我受不了的就是樓下誰家老用花椒熗鍋,一聞到那股衝味俺就作嘔,真恨不得揍人一頓;沒辦法呀,青年教師們都在走廊做飯。記得冬天燒煤取暖,怕中毒,夫君總細心地用厚些的紙做個風鬥,既不能往裏灌風,又要防止封死;他從來不讓俺加煤什麽的,而且晚上不止一次起來看爐子還著不著。我弟弟出差來看我,回去歎息良久,說姐姐住得連家裏的保姆都不如。一點不說假話,我們真的沒有覺得苦,那時大家都是這樣,好多研究成果就在鬥室完成的。
天熱了,我們家的被子得堆到唯一的衣櫥上麵,那時肚子很大了,我還是像以前一樣,將折疊的飯桌支上,一步跨上椅子,再一步跨上桌子,可就在舉手往上塞被子的時候,桌子可能不堪重負蹋下了,好在不是側倒,而是直上直下的,也沒砸在旁邊的爐子上。我除了可惜桌子也許報廢以外,根本沒當回事,倒是隔壁一位有孩子的男老師可能嚇得不輕了,他夫人一回來就來我家,直說
我的女兒確實很皮實,在沒有來出生前就很爭氣。我在人民大學門口摔過交,腿上血直流,可她在肚子裏巋然不動;我在課堂上侃侃談論中外文學,她最多踢我兩腳,從來不影響我上課;隻是她著急來到這個世界,提前兩周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我疼得已經站不直,可仍然掙紮著跨進那個起碼有2尺高的浴缸,洗幹淨自己再洗幹淨衣物,心裏想著能自己做決不麻煩婆婆。在待產室,那些準媽媽們聲嘶力竭地用山東話或高聲叫喚或破口罵人(主要針對丈夫),此起彼伏;我可不好意思,隻是哼哼兩聲,護士們說人家文化人生孩子都文明。實在是我的閨女心疼我,兩個小時就出來了。我沒有戴眼鏡上產床,孩子抱給我看時,我直瞅她的手指腳趾恨不得掰著數數,因為當初不知道懷孕,我吃過撲爾敏,書上說會導致嬰兒肢體殘缺——奉勸即將做媽媽的朋友不要相信書本,諸如上麵說生孩子如何用力,完成瞎掰,到時根本顧不上,一切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