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離別

我萬萬沒有想到，在移民的四年間，我要麵對和生命中兩位至親的永別。一年半前是父親，一年半後的今天是外婆。

四年前，當我決定移民時，心裏做好了種種吃苦的準備。唯獨沒有準備的是，我竟然會和生命中最親的親人永別。所以，一年半前，父親的突然辭世，真的讓我猝不及防。讓我在一年半後，仍然難以接受事實。多少次，在不眠的夜晚，以及開車在高速公路上奔馳的白天，當父親的音容笑貌重現腦海，對父親的思念無法抑製的時候，我心裏都會非常、非常的後悔。如果我知道這是父親在人世間的最後三年光陰，我哪兒也不會去。我會一直呆在發親身邊，陪他度過每一天。

一年半前父親辭世的那一天仍然恍如昨日。當二姐打電話告訴我時，我初始時難以置信，隨後是鋪天蓋地的悲痛，猶如天塌。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移民；如果120的工作人員能有一丁點的職業道德，在接到母親的求救電話後能及時趕到，而不是半小時都沒有動靜，讓求救無門的母親上下奔跑直到二姐趕到、、、或許，我仍然能聽到父親爽朗的笑聲，他仍會在每周六的早上在廣州的家中等候我的電話，讓我告訴他山兒的童言稚語。

我沒有想到，今天我要和從小把我養大的外婆永別，盡管心裏清楚，這對於已經被癌症折磨了四年的92歲高齡的外婆來說，這是痛苦的終止。隻是，當麵對的是生命中的至親，心裏的悲痛仍是無、以、複、加！

外婆的一生是苦難的一生。她出生於一個私塾先生的家庭，但是在十多歲上山砍柴時卻被土匪擄走賣至富人家當丫鬟；長大後被賣到外公家當姨太太，所幸外公知書識禮，溫文仁厚，但是生下的四個兒子無一存活，全部在年幼時病夭；保養了一窮人家女兒，愛心換來的卻是土改時的汙蔑，讓外公外婆受盡了非人的折磨；隻有當父母親把外婆接到海南，後來來到廣州後，外婆的生活才稍微安穩，但是卻從來不輕鬆。我們姐弟五人皆是外婆帶大。

總是記得小時候，外婆背著我們做飯、冬天的早晨醒來後總是不肯自己穿衣服，非得讓外婆穿、外婆喜歡看我們做功課，用她的家鄉話給我們講故事、外婆舍不得丟棄任何東西，總是把我們扔掉的破鉛筆盒撿回來用膠布粘上、總是把我們用過的舊課本收藏起來、把我們的獎狀貼在牆上向所有的來人炫耀、、、

難忘外婆，為了接住從樹上掉下來的我，自己卻摔下一米多高的土坎，從而在右邊臉上留下永久的疤痕；當知道我要去英國留學時，把她畢生的積蓄-200元人民幣放在我手裏；難忘外婆，看我結婚幾年仍然沒有孩子，誤以為我身體有問題，有一天竟然撥通我的手機，告訴我：“孩子，現在的科學這麽發達，你應該有信心." 難以忘記當看到山兒，外婆燦爛若孩童的笑臉；以及當她88歲高齡被確診肺癌，中風後不能言語，被病痛折磨的隻剩下皮包骨的、瘦骨嶙峋的身體、無助的眼神、、、


我總在想，人來到世上走一遭，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什麽善良若外婆和父親的人，一生要經受這麽多的苦難？人死後會不會有靈魂，會不會看到親人對他們的不舍？？？？？

外婆，走好！我一直一直都想念你，就象你一直一直惦記我一樣。原諒我的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