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什麽事兒啊?
(2009-12-06 08:27:35)
下一個
參加工作後的第二年,我所在的單位攬到個大活兒:幫助天津港務局上管理信息係統。我和一幫年輕人被派到天津港,在碼頭上一幹就是三年。用領導的話講,那叫做深入生產第一線,與工人群眾同吃同住同勞動,在艱苦環境中磨練。話是虛了點,可那艱苦是一點兒也不含糊。裝卸工食堂的饅頭永遠是巧克力的顏色,掉在地上能蹦老高,炒菜是用大鐵鍬,幾乎不用油。裏麵能有塊肉皮就算葷腥了。辣椒之類的是絕對不能放的,否則把農民工的胃口逗上來,那點飯是絕對不夠吃的。廚房裏唯一不吝惜的是鹽,港區有曬鹽場,鹹鹽當主食都管夠。
日子長了,哥幾個實在頂不住了,就盼著到周末溜出去,找個館子狠搓一頓。問題是我們住的二公司到港區大門有將近十公裏,肚子滿意了,腿肚子就苦了。來回一個多鍾頭的跋涉,剛咽下去那點油水立馬就耗掉了。
在我們軟磨硬泡之下,領導們總算是無微不至地關懷了一把,兩輛嶄新的飛鴿自行車解決了交通問題。一到周六,港區大門外那家小飯館就會迎來四五個一臉菜色的後生,點的菜永遠是木須肉,爆三樣,溜肝尖,炒腰花,一盆番茄大骨湯,每人半斤油汪汪的鍋貼,再加一瓶冰鎮啤酒。那就是我們過年的日子。
可好景不長,沒出兩個月,飛鴿就飛了一隻,好端端的從車棚裏就那麽飛走了。我們雖然傷感,可也沒去找,找也找不到,那年頭丟自行車的比丟手絹的還多。剩下的那輛車的鑰匙一直由我把持著,我天天路過車棚都看一眼,生怕哪天一覺醒來,它也飛了。
這一天單位派了個新人過來,剛來的人沒見過世麵,頭天午飯晚飯扛下來,第二天連早飯都沒吃,打算午飯就出去”過年“。他到機房找我的時候,我正忙著,沒空陪他下去,就把我們那寶貝車的樣子和停放的位置好生形容了一番,那哥們接了鑰匙笑咪咪的去了。
快到吃飯的時候,我聽到機房外麵吵吵嚷嚷的,出來一看,是我們電算室的周大爺。這周大爺可是大有來頭,他是全公司數一數二的老人兒,從解放前就在碼頭上幹,到如今有五六十年了。公司裏上上下下連經理在內,都是他的徒子徒孫,都得叫一聲周大爺。周大爺資格老,脾氣也大,平時還算和善,可要是整點兒酒,喝紅了眼睛,就換了個人似的,能把公司的頭頭腦腦罵個遍,沒人敢出來吱一聲。這天周大爺還沒喝酒,卻罵起來沒完沒了。原來是他的自行車不見了,這丟自行車在別人是司空見慣的事,在他老爺子那就不一樣了,在這二公司,沒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保衛科長和辦公室主任幾乎是哈著腰聽完老頭的罵,一個勁說著保證的話。我一看老頭這架勢,趕緊縮回去幹我的事。
午飯過後,那哥們打著飽嗝回來了,一進門就抱怨:“你丫這什麽破車鎖,出去的時候還好,一開就走了,回來時候怎麽也開不了了!“ 我問:”那你怎麽回來的?”“害我扛了大老遠,到車鋪把鎖撬了,換了把新的才回來了!
不大一會,門外麵周大爺又吵吵上了,嗓門比剛才還上了個台階,還伴隨著摔打的聲音。我們都擁出來看,這次周大爺是喝了酒了,眼睛徹底紅了,指著地上躺著的一輛自行車,手都哆嗦上了:“你說這賊,膽也太大了,偷了我的車,跑了也就完了。他還敢給我騎回來,還換了把鎖!以為換了鎖我就認不出來了?!”說完又指著保衛科長的鼻子:”今天你要不把那小子找出來,我@#¥……%¥&!!“
聽完這話,我悄悄地回到屋裏,叫上那哥們兒,一起下樓到了車棚裏。我一眼就看到我們那輛可愛的飛鴿加重,還老老實實地趴在那,我用手上的新鑰匙捅了捅,打不開。車鎖沒換過!! 我回過頭來看著那小子:“你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嗎?”他也明白了,但還是不相信似地嘟囔著:“真他媽邪了,我出去的時候怎麽一捅就開了?而且怎麽偏偏就是他的車?!“
事到如今,隻好去拉著這廝去跟周大爺解釋清楚,陪了半天好話,又把新車鑰匙給了人家。老頭酒勁也過去了,這才不再嚷嚷了。
等消停下來,我向那哥們要舊鎖的鑰匙,他說:”我換完了鎖,以為舊的鑰匙沒用了,隨手扔溝裏了。“
這回輪到我罵街了。
最後的結果是,那小子又把我們那輛車扛出去,換了把新鎖。從那以後,飯再難吃他也沒單獨出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