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那時雨打在水窪裏,砸出一個個鍾形的小碗來。
雨順著屋簷嘩嘩地流,就是課本裏說的滂沱大雨,或是傾盆大雨的樣子。
那時的眼睛裏,雨沒有小的,全是大的。
大雨好大呀。給世界洗了個澡。
我跑在雨中,沒有柵欄的院子裏。小腳板啪噠啪噠地響。
後來到了N城。那裏有的是梅雨,書本和杯子都是潮的。雨從來沒有大過。或許有吧,忘記了。
隻記得雨是最擅長彈奏的手指,琴鍵是兩排望不到頭的密密的梧桐樹葉。
下雨的時候,人聲消失了。腳步聲消失了。蟲鳴消失了。
道路在月光下閃著銀色的光。
寂寂。寂寂是那個季節唯一的聲音。
那個夏天,我穿著一身綠裙,聽到隔桌你喊我的名字。
因為走得匆匆,所以遺失了那把唯一的傘。
在P城。如果是雨中,就特別靜。偶而會有車輛踩著水碾過的聲音。
鉛灰的雲層越發厚重,低低地壓在城市上空,不留一絲空隙。滿城唯一的亮色全靠鏤空陽台上探頭而出的花,和女人頸上隨風而起的絲巾。
而在這樣的雨天,每每令我流連的,則是那些隱藏在角落裏或者灌木叢中的雕像。雨聲喚醒了它們在塵間的生命,它們經過雨水的洗滌,衣裾飄動,眼神流轉,仍舊保持著它們本來的好奇。
我注視的時候,它們停止了翻動書頁。
"找到答案了嗎?"
"還沒有。" "還沒有..."
我從夢中醒過來。D城很少下雨,沒有留下絲毫印象。
遙遠的記憶其實很近。近處的東西反倒看不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