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麥克

緬懷麥克

 

 

老麥克走了。是去年的聖誕夜。一個剛剛走來的白色聖誕夜，好像是為他送行，送他踏上了一個通向聖潔的旅途。

聖誕前的傍晚，他打電話要了一個外賣，下班後沒有回家吃晚飯，先把外賣給他送去。往常他在家裏總是穿得很休閑，這一次他卻是長褲和襯衫，很莊重的打扮。沒有請我進屋，隻是在走廊接了貨，互道問候。沒想到這是最後的送別。

老麥克就住在小店上麵大樓的單元房，位於大樓的把角，大廳兩麵牆都是接牆的窗戶，夏季的晚上打開窗簾，窗外燈光閃閃，一個180度的視覺位置，仿佛置身在星空，是一個不錯的享受。落地的厚絲絨窗簾連著兩麵的牆壁，淺紫淡粉嫩藍的色彩潑墨般地浪漫在一起，閃著若即若離的亮光，上麵橫著的一排小垂幔像是下垂大花瓣一字排開，更顯華麗典雅。沙發與地毯的色彩也是考究地搭配著，古典而浪漫。過道、客廳和兩個臥室的牆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畫和照片，視覺很溫馨、很豐富。客廳的壁櫃裏最多的是玻璃雕刻製品，晶瑩剔透。曾經在一個聖誕節收到他的一份禮物，一個漂亮的玻璃雕刻，有三隻雛鷹藏在小窩中，剛剛睡醒般，睜著圓圓的大眼睛審視著這個他們不熟悉的世界。我會保存好，留作永久的紀念。

老麥克有自己的公司，在魁獨猖狂的那個時期搬到了多倫多，他的老母親獨居在這裏留守。我剛接這個小店時，他隻是在周末和節假日回來看望母親。大約兩年後就徹底在這裏長住了，生意上的事情遙控指揮。又過了兩年，大約五十五六歲的時候，他轉讓了公司股份，退休了，與母親清清靜靜地過日子。他母親視力和聽力有有很嚴重的減退，在母親狀態好的時候，他會帶著母親去藥店開藥，也會開車進城或是下餐館。九十多歲的老人家著裝打扮總是華麗得體、莊重典雅。他是獨子，和媽媽相依，還有一隻年邁的老狗。兩年前他患了癌症。起初不知道自己有什麽毛病，隻是腰痛，看過幾次醫生，做過幾次檢查，說是沒有發現問題，醫生讓他買個好一些的按摩床，他照辦了，既舒服又享受，但是不解決他的問題。那一次檢查結果是癌症並轉移，腰痛的真凶浮出水麵。

除了銷售公司的禮品贈送外，老麥克是第一個給我送禮物的老外。那是買店後的第一個聖誕，他送我一張賀卡和一小盒巧克力。“Why?”我有些詫異。“為了你的微笑，和你的耐心。”老麥克總是比緊不慢的對話，是一份友誼的表達。有一次上午我不在班上，下午上班後在店門外遇見老麥克，他問我上午怎麽沒上班，有一種關懷的情愫，讓我很感動。當得知我是參加入籍宣誓儀式後，他說了一句：等一會，我有禮物送給你。他的話我沒有完全在意，但傍晚時分他急匆匆地走進小店，懷中抱著一大束鮮花還有一個漂亮的瓷花瓶。“祝賀你成為加拿大公民！”他吻了我的手背。本來是伸過去跟他握手的，第一次被老外男人吻了手背，著實不好意思了！看看他誠心誠意跑出去買的禮物，聞著鮮花散發的芳香，我的心充滿了喜悅和感動。

最讓我感動的是那個初冬。兩個賊子踢碎了小店的玻璃，恰好老麥克經過，遠遠地似乎見到一個東西從逃跑的賊子身上掉落。細心的他在積雪中找到了一個手機，作為證據，我交到了警局。

老麥克在店裏賣香煙，即使知道自己患了癌症也沒有停止過吸煙。老麥克還喜歡買彩票，大獎從未間斷過。他說中了大獎以後到美國去治病，那裏的醫療要好些。

一年前他的老母親走了，半年前他家的老狗被安樂死。離過兩次婚但並無兒女，老麥克走的無牽無掛。

記下這些瑣事，願老麥克在天堂快樂幸福！

 

2012 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