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杖
昨天不小心把腰扭了。整個腰部痙攣著,像是插入了一塊鋼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爬也不行,個中滋味,是沒有得過這種毛病的人無法想象到的。
想起來心中也對自己不平:你又不是幹了什麽了不起的活,沒有搬箱子,沒有扛袋子,可就是有一不小心的時候,隻是彎腰去想拿個小一盒子。雙手拿起小盒子的那一刻,就感覺有情況要發生,像是一個有經驗的老農人,見著天上的那一朵雲,就知道有什麽狀況要出現。感覺就是這樣奇怪,腰椎部位咕嚕一下,就像是發出了一個音節,隻是感覺並沒有聲音;也像古琴上彈出了一個泛音,並並不美妙卻流向了全身。那樣巧妙的一個小小節奏出現之後,我的腰就伸不直了。
說起來這也算是老毛病了,大約六七年前的事,那一次是見地上有一塊碎紙片,就彎腰想撿起來。這彎腰的動作沒有做好,是個側彎,偷了個懶,要是轉對了位置,正對著紙片彎下去可能就沒有問題,如果練過舞蹈或是太極可能也沒有問題,偏偏我是個懶於運動的人。關節不靈活,動作不協調,這就出現了問題,這個問題就像上麵的描述,一摸一樣。後來的幾年裏就經常會在不小心的時候發生同樣的狀況,可能又能怎樣小心呢?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人總是要做事情的,做事情總是無法避免要彎腰的。痛苦啊!隻是彎錯了一下腰。
弓著腰,像個年邁的老嫗。看看自己的樣子,想起了記憶中電影或是圖片上那些負重勞作的人們,艱辛生活所迫,他們負重至極限,彎腰至極限,年複一年,日複一日,久而久之,他們的軀體定格在了那種重負之下的。也想起了古戲中那些要躬腰施禮的人,卑賤之極,明明是可以伸直了的腰卻一定要彎下去,久而久之,隻有彎腰而行了。
暫時還無法下班,雙手叉腰,一副要吵架的陣勢,可實在是連話都不想說。人無論何處有了痛,都會連接大腦吧,這時大腦就指揮你一臉的痛苦相。每個進來的顧客都很關心,詢問一番,叮囑一番,想象得出,我一臉的苦笑,機械的應付著相同的回話。這一位顧客不同,是與其它人不同,與我卻有幾點接近。同齡人,同一個屬性,也經常有腰傷,所以他的關心就與眾不同了。“我有一個拄杖,要不要一會給你送來?”雖然感覺很溫馨,但是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怎麽可以用起拄杖了呢?那將是一種怎樣的情景?怎樣的標誌?
見過那些拄杖的人,各種年齡,各種狀態。年輕人或是中老年人持拄杖或是因疾病或是因外傷,年老體弱者也可習以為常,可怎麽能與我連上呢?我的心咯噔一下。
回想起當初發現第一根白頭發時,那種無奈的驚奇,拔呀拔,一直拔到無法再拔了,就開始染。不甘心呀!現在又要開始討論拄杖的事情了?不是文明杖,那是虛偽的裝飾;不是登山者的拄杖,那是攀登者叩響大地的魔棒;不是滑雪者的拄杖,那是鷹的翅膀;“竹杖芒鞋”,那是智者的探索;戲曲裏佘太君的龍頭拄杖,那是勇者的符號;與亦步亦趨賴以助行的拄杖為伍,情何以堪?!
終於可以回家了,雙手叉腰,緩緩地走在冰雪覆蓋的小路上,絲毫不敢大意。我在想,如果生活中的每時每刻都像這樣謹慎,或許就不會有狀況發生,但這樣的生活又怎地可以過?
趕緊從櫃子裏找出護腰圍上,又趕緊把藥翻出來。有一周的時間就會好的,我知道這毛病。我在心裏一千遍地警告自己:絕不能輕易彎腰,不得已一定要彎腰的時候,要做好彎腰前的準備工作,聚精會神,氣存丹田,蹲好馬步。為了不再腰痛,更為了不用拄杖,小心再小心。
或者有那麽一天,我終究是要用拄杖的,平常心吧!人生本就該懷有平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