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債 八
冬去春來，十月懷胎的阿明眼看就要生了。這個阿明還真是不負她嫂嫂的厚望，整個的懷孕期間，除了看大夫以外，她始終是穩坐在收款台的後麵，精細地結算著每一筆賬目，機警地窺視著整個大廳。人說做新娘的女人最美麗，但懷了嬰兒的女人該是最可愛的了，至少是在她老公的眼裏應該是如此。在阿明懷孕的初期，阿華的反應可以說是淡漠的。隨著阿明腹部隆起的增大，阿華的臉上越來越多地顯出了得意，有時還會趁人不注意悄悄地去摸摸阿明的大肚肚，做爸爸的喜悅盡漏無遺。而慣於以女強人自居的阿明，也會時不時地對阿華嗲幾句，撒撒嬌。每當這些被小雪看在眼裏時，她的心裏都會酸酸地，因為這會引導她無邊無際地去想象正在像阿明一樣發嗲撒嬌的阿惠，像阿華一樣滿懷喜悅的小強。唯獨她自己隻能是被千憂萬愁纏繞著，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半年多裏，她與阿華的纏綿成了她緩解自己痛苦和憂愁的良藥，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在她的心裏到底有多少成分是把他當成小強，又有多少成分是把他當成了阿華。不過無論如何，她還是非常清楚是阿華幫助她度過了這個她一生之中最艱難的時期。但這一次，她卻時常心生愧疚。麵對著那個極其要強的自信心十足的阿明，她幾次萌生遠離他們的念頭，可她就是下不了真要走的決心。好在她與阿華一個在大廳做事一個在夥房做事，她可以盡可能少見麵或不見麵，這就不會有蛛絲馬跡讓阿明產生猜疑。而主要負責采購的阿華，卻有充足的時間在她不上班時潛入到她的家裏。他們就是這樣，一直像做著兩麵人的遊戲。
阿明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大兒子，這讓阿華得意極了。他請小雪到他家幫忙照顧阿明坐月子和照顧小貝貝，因為阿明的媽媽在給阿明的哥哥帶孩子，無法來幫阿明的忙。小雪雖然心裏覺得怪怪的，但她不好意思拒絕，還是答應了去幫這個忙。這一下子，就如同紙裏包不住火一樣，豈可不東窗事發。
其實剛開始時還沒什麽，一個小貝貝弄得所有的人都跟著忙乎。時間久了，一切都順了手，每個人都時常有被閑置了的感覺，肇事者便有了些細微的表現，而素以精明見長的阿明，豈能不發現些什麽。隻是她到底發現了些什麽，沒有人知道。在兒子即將滿月的一天，隻有她與小雪在一起時，她以雷霆萬鈞之勢發作了。
“你喜歡阿華。”阿明黑亮的瞳孔裏射出了兩道讓人生寒的殺氣，聲音不大，但傳到小雪的耳朵裏卻似滾雷炸頂。她覺得自己的心撲騰撲騰地像是要跳了出來，接著打了個寒顫。在殺氣騰騰的阿明麵前，她像是從一個長夢中終於清醒了過來，她明白自己該做什麽了。
“我走，這就走，走得遠遠的。”她不加思索不加辯解地大聲喊著，喊出了她一直在心裏對自己說的話。實際上她完全可以說：不。可她做不到，她既不想否認又不想傷害阿華。就如同那個精明的阿明一樣，她明明知道問題是出在阿華身上，可她硬是要直直地逼問她小雪。
心亂如麻欲哭無淚的小雪，奔跑著衝回了自己的家。她滿腦子裏裝的都是不能在這個家裏再呆下去了，不能再留有與阿華見麵的機會，她必須搬走。可是又能往那裏搬呢，而且是馬上就搬。她突然想起了一位叫戴維的經常到餐館吃飯的老人，他曾經說過與他一起合租房子的小夥子去了多倫多，他很想再找一位合住者，他還請她幫這個忙。她很快地找到了老戴維的電話，急不可待地給他打了過去。老戴維很爽快地答應第二天早上一定來接她。像是要逃難一樣，她馬不停蹄地收拾東西，一夜無眠。第二天清晨，趕在老板上班之前她給他家裏打了電話，說是有個好朋友病了，她要請個長假去照顧他，也不管老板同不同意，說完就掛上了電話。再趕到小安子幼兒園去替兒子請了假，並說好了自己要搬家，準備給兒子轉幼兒園。再回到家裏，老戴維已經開車來接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