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林 -麵試-

馬頭男汪競舟從那以後消失了，再也沒打電話過來。我的生活在激起一些小漣漪之後趨於平靜。過過問我，什麽時候跟汪競舟糾纏上了。我不解地問她：何為糾纏？她說朋友圈都在議論我已成為汪競舟熱戀女友的事，海報事件已經被添油加醋，傳得沸沸揚揚。我仰天長嘯，過過啊過過，用用你的腦子吧，那可是一張惡作劇通緝海報，上麵並沒有寫著: I Love You! 我堅信謠言終止於智者，像汪競舟這樣的浪蕩公子，過不了多久就會又傳出他和其他人的緋聞，海報事件也會被人慢慢淡忘。

 

陸正宏信守承諾，幫我修改了Cover letter和CV，簡曆比之前看幾來提高了一個檔次，專業技能描述也更加精準。我下定決心打算在夏天來臨之前，再向一些公司發起新一輪的進攻。

 

Indeed說大名鼎鼎的Seaton Tower Banquet要招聘On Call服務員若幹名。這則消息非常吸引我。第一，工作時間是下午四點到晚上十二點，這樣我還是可以保留上午的時間繼續找工作，每周隻要求工作四天，也就是說餘下的三天時間是自己的。第二，報酬豐厚，雖然廣告上寫明了是基本工資加小費。可是Seaton是五星級的大酒店，以前聽一些念酒店管理的朋友說，Banquet提供的是婚禮，公司會議以及年會等團體類服務，服務員按比例提成，少則13%高則15%，有時甚至更高。第三，酒店包一餐晚飯，也就是說，我還可以省下一筆吃飯的錢。第四，Seaton Tower是我們這個城裏著名的地標建築，22層以下是酒店，22層到66層是私人住宅，頂樓是Penthouse。半月型的大樓，臨湖而建，錯層設計，以保證每一層樓的景觀視覺和采光。對於學工程的學生來講，能一睹大樓內體結構，就好比服裝學院的學生想拆開一件Vera Wang禮服一樣具有吸引力。雖然廣告明確表示隻招酒店管理專業畢業，並且有兩年以上實際工作經驗的人，但是我還是想搏一搏，我把高中時在快餐店打工的經曆好好吹了一下，其實在哪裏端盤子不都一樣麽。另外我還寫上本人精通兩種語言：普通話和英文。（實在也真的沒啥好寫了）

 

當我正在Seaton的招聘網站上火急火燎填寫資料的時候，陸正宏給我發來一條短信，問我是否用了他修改好的新簡曆。可惜啊，好功夫沒用到刀口上，我覺得自己有點不爭氣，把他花的心血都白白浪費了，可是我先得解決吃飯問題吧。於是我跟他說，用了，但是還沒接到麵試，最近打算先去當服務員，賺點錢，曲線救國以下。

 

他又問：找到餐廳了嗎？

 

我本想嘴快告訴他我正在投Seaton，可轉念一想，八字還沒一撇的事，還是等成功了再告訴他。於是回複說：正在找。

 

陸正宏也沒再多問隻打了一句：Good Luck！（但願承他吉言）

 

一個星期以後我居然接到了Seaton HR經理的電話，她說收到我的簡曆，是否能到酒店去麵試。我高興得從床上跳起來，想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陸正宏，可是打了一段字以後，還是刪了，麵試就是海選成功，並不表示工作就是我的，再說一個服務員的工作就這麽高興，他還不笑我沒有誌向。

 

於是我拾掇拾掇就去麵試了。HR經理是個老太太，很麵善。她說我原本不符合他們的招聘條件，可是看了我的簡曆挺感興趣，一個學工程的人居然想做服務員，她想聽聽我的理由。我說原因很簡單：我對這幢大樓的建築很感興趣，很想知道在這個樓裏工作會是什麽感覺。沒想到我的直白反倒給我加了分，居然進入第二輪麵試。

 

當我正為自己第一輪麵試的成功沾沾自喜的時候，悲劇發生了。第二輪麵試我的是個中年白人，光頭，筆挺的西服一絲不苟，嚴謹的態度，不含一絲微笑，這樣的人職場經驗豐富，做事中規中矩，我猜他肯定會給我這個半路貨一下馬威。

 

果然在我誇誇大談了一輪報複以後，他說伸開你的雙手給我看看。我老實地攤開在他眼前。他看著我的手說：我不關心我的服務員有多麽高的學曆，我隻需要一雙能幹活的手。你的手對我來講太小太弱了。Banquet已經有不少女生，我不想找一個隻能來做coat check的人。我氣得臉都綠了，你憑什麽說我的小手就不能幹活？

 

他像一隻老鷹那樣笑了笑，那邊桌子上有三個餐盤，你試試能拿起幾個？我走過去一看，是我平時不常用的西餐圓盤子，因為質地好拿起來也很沉，以前在電影裏看過西餐服務員端盤子，手上拿兩隻，手腕上再放一隻。我試著把盤子拿起來，勉勉強強隻能一隻手拿一隻大盤子，因為我的手太小了，手腕又很細，放在上麵的那隻盤子顫顫巍巍直晃悠。這還是沒有盛湯裝菜的空盤子。光頭站起來，伸出他的大手，一下子就端起三隻大盤子，還在上麵每個盤子裏放了一個橙子。

 

麵試結果不言而喻，我被畫了個大叉叉，斃掉了！

 

出電梯的時候HR經理送我，我流下了眼了，她問我怎麽了？我搖搖頭沒說話，老太太好像是知道了什麽，伸出手抱了抱我，仿佛在說：心懷夢想是一件好事，但要切實際，千萬不要任性！

 

出了金碧輝煌的Seaton，就看到著名華裔藝術家李翌中一組雕像，那沉思中鬱悶的少女就是我此刻內心的寫照，我仰頭看了一眼這半月形的高樓，唉，你我終將無緣。

 

回家的路上，我給陸正宏發了一條短信：今天麵試服務員--失敗！

 

他很快就給我回了一條：在哪裏？

 

突然心裏有好多話想對他說，於是我幹脆撥了他的手機，把當天的經曆像倒豆子那樣一股腦兒全部扔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