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到Baton Rouge的門口,我突然不想立即進去。坐在車裏看著被聖誕掛飾裝飾得頗有童話氣氛的飯店正門,心裏有些別扭。我和汪競舟明明可以在兩塊不搭界的大陸上各自生活,互不幹擾。可是他卻總是像一塊烏雲籠罩在我的生活上空,揮之不去。在車裏坐著無聊,我打開手機翻看未查看的微信留言。
連續幾條都是我大學時代的好友過過發過來的,早在一年前過過被我憤慨地歸為叛徒黨,因為作為對我和汪競舟最知根知底的好朋友,她居然投靠了汪競舟新投資的公司-壹?智家 (ET Homes)為了三鬥米折腰,是不折不扣的背叛。
“Leanne,汪總飛康城啦,你們見麵了嗎?”
“雖然老汪說是去康城談合作,可是誰都知道他是去走私,誰會在聖誕節大過年談公事?”
“Leanne,你在嗎?怎麽不回複,我們這裏是半夜,你那可是白天啊?回個語音也行啊。”
留言一條接著一條,當手機在我手裏突然震動起來的時候,我著實嚇了一跳。是一條短信,陸正宏發來的。
宏:吃飯了嗎?
我:還沒,你呢?
宏:也沒,剛加完班,要不我叫點外賣給你送去?
我:不用了,已經和人約了一起吃晚飯,在路上了。(我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汪競舟來康城了)
宏:和誰?
我沉默了一會,回答:汪競舟
宏再沒給我回複,五分鍾過去了,手機一震送來一條消息:你到哪裏了?--是汪競舟發過來的。
我立即關上手機,推開車門,下車時才發現因為走得匆忙,穿著小細跟出來了。寒風撩起我的褲腳,一陣寒意。
順著領座員手指的方向,我看到衣冠楚楚,從頭到腳一身英倫風的汪競舟坐在餐廳的一角,在康城這樣民風樸素的城市,顯得極不協調,像是剛從銅版紙裏剪下來的男模特。此刻他正微笑著用手機拍Kiss,自娛自樂,頗有興致。Kiss已經換掉了早上出門時穿的那件我在沃爾瑪給她買的衛衣,一身淡粉色的羊絨連衣裙和黑色天鵝絨打底褲。腳上的那雙老海軍灰色小靴也已經換上了一雙閃著紅色亮片的聖誕版UGG。她趴在汪競舟的兩條大長腿上正用兩隻小手卷著那條價格不菲的真絲領帶。汪競舟竟然一點都不覺得難堪,由著女兒把他的領帶當Sushi roll。直到我走近他們的桌子,他才站匆忙站起來把Kiss放到high chair裏,順手整理了一下扭得淩亂不堪的領帶。
“媽媽,你怎麽才來,我快被這餐廳裏的聖誕歌煩死了。”Kiss說完,小手一指桌上的甜品盤,巧克力醬被勺子刮得橫七豎八。“你還錯過了提拉米蘇。”
“你們已經吃完了?” 我覺得這樣倒是省事,可以早早回家了。
“還沒有,等你一起來點餐。她說餓了,就點了個甜點。”汪競舟對女兒,一貫是沒原則。那邊Kiss舔著小嘴,一臉的滿足。
“既然你來了,我們開始點吧!”汪競舟說著讓服務生拿餐單。
“我喝杯水就行了。”我隻想早點回家。
“媽媽,你懂什麽叫禮貌嗎?我和爸爸在這裏等了你那麽久,你就好意思讓我們陪你一起喝白開水嗎?”Kiss義正嚴辭地說,“爸爸,我要吃這個圖片上的肉肉,還要吃怕死他…番…番茄…”喉嚨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話還沒說完她竟開始咳嗽了,越咳越厲害,淚珠沾濕了她小小的眼眶,讓人憐愛。汪競舟一手抱起Kiss,讓她臉朝下斜靠在自己的臂彎裏,另一隻輕輕拍著她小小的背脊。
服務生端上餐盤的時候,我和汪競舟都沉默不語,看著Kiss拿著叉子開心地大口大口吃牛肉。我糾結的情緒突然開了敲,於是破例拿起酒杯喝了點紅酒,或許是為了給接下來的談話壯個膽。
汪競舟並沒有責備我為什麽沒有盡職照顧好Kiss,讓他的寶貝女咳成個這樣。他一邊切牛肉,一邊有意無心地問:“聽說你在尤con做PA,還習慣大公司的節奏嗎?”
“你是不是覺得,像我這樣的人是走了狗屎運,才進了尤con這樣的公司?”我唇齒利劍。
“我有那麽狹隘嗎?”汪競舟麵不改色,微笑著。
“你不是一直認為我離開了你就是塊一無是處的廢柴麽。”我繼續刀劍相加。一個在困難時永遠不會出現的人,現在居然開始關心起別人的生活了。
汪競舟沉默了,他停下手裏的刀叉,抬起頭盯著我。眼神透過兩片超薄鏡片,還是能感覺到一絲淩厲。
“看來陸正宏也沒有教好你怎麽講話。” 說完他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裏的紅酒。
“唉,我感覺好無聊哦!”Kiss突然皺著眉,兩手托著腮幫說,“為什麽,你們一見麵就吵架,講話很還很凶。阿姨說,吃飯吵架的孩子,不是好寶寶。”